正文

2025-03-29 05:38:18

豪门恩怨  作者:花无痕一妻两妾人一老,就格外地喜欢追忆从前,追忆以往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追忆昔年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参加的第一个派对,追忆几个小姐妹戚戚嚓嚓地谈论某男某女,两男如何为一女大打出手,两个手帕交又是如何为一个男子反目成仇……追忆曾有的花前月下,蜜月幽期……人总是喜欢回忆自己最辉煌的年代,我亦亦然。

我的思绪常会飞到老早以前的幼年时代,那时候我家仍是名门望族。

我在家中排行第五,乳名便唤作妩媚,通五妹之音。

我是最最痛恨这个名字的 ,总觉得它辱没了我的身份。

女孩中我最小,虽是庶出,但由于母亲深得父亲宠爱,且是众妻妾中唯一有男嗣的,故而我也格外受到父亲的宠爱。

那时的我漂亮尊贵的如公主一般,家中的人都要让我三分。

我家中人很多,但是在我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暴躁易怒,不可一世的父亲,也不是美丽端庄,工于心计的母亲,更不是大妈、二妈,或是我那班兄弟姐妹们。

这位令我至今想起就心存感激,尽是孺慕之情的人便是雪姨。

雪姨是我今生所见的容貌最为美丽,气质最为高贵,举止最为优雅的女人。

雪姨是父亲的四姨太。

父亲共有一妻三妾。

正室吴氏,亦是名门千金,容貌艳丽,但言行奢侈,举止傲慢,喜嗔易怒,与父亲屡屡发生争执,两人往往互不相让,所以这位大娘很是不得父亲的欢心。

于是吴氏进门不到一年,父亲便纳了家中旧佣的女儿芳宝为妾。

芳宝很是有几分姿色,凭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然而因她出身低微,言行举止总脱不了奴才气。

她最怕别人因她的出身而瞧不起她,故而越发的要端起架子来。

但她伺候父亲却是小心下气,温存体贴,所以并未失宠。

然而大妈二妈都只生了女儿,于是父亲托媒人将仍是学生的母亲迎娶入门。

母亲出身清白,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又读过几年书,所以也有些见识,可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母亲入门一举得男,后又生下启文与我,后又生了弟弟启明,真真是扬眉吐气,风光无限。

我们这一支在家中自是举足轻重。

雪姨未进门前,家中一妻两妾争宠的很厉害。

大妈为了挽回父亲的心,将自己陪嫁的丫头翠环收作侍妾——比姨娘的份位要低一等。

这一举措倒很令父亲欣悦,所以夜间在正房留宿的日子也多了起来。

母亲恨得几欲咬碎一口银牙,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在暗中笼络翠环。

她先是将翠环叫到自己房中,牵着她的手笑盈盈地说道给姑娘道喜,原不该到现在,只是我一向忙得紧,有要照顾孩子,又要伺候老爷,还有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一件离的了我。

何况姑娘平日里既要应承太太还要服侍老爷,也是忙的很,所以就拖了这些日子。

说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番翠环,见她上身穿着一件半旧桃红的小袄,下面一条百褶裙,便笑道这是太太原来的衣裳,衣裳到是好的,只是太太身量比你高些,穿着不太合身,且如今也不兴这颜色了。

怎么,你做了姑娘,也没添置几身新衣裳?老爷原是粗心,怎么太太也没料到这层?翠环红了脸,小声回道:太太说年下才给做新的呢!母亲笑了笑,那哪成啊!正好我有几块新料子,你不嫌弃就拿去做几身新衣裳。

说着叫丫头从箱子里拿出两块料子。

一块石青的,一块杏黄的给了翠环。

翠环忙道谢,兴冲冲地拿着料子回去了。

结果晚上却把东西送回来,紫涨着脸对母亲说:太太叫我把东西拿回来,还说,我是太太的丫头,衣裳自有太太料理,不劳三姨太费心!母亲假意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是一片好意,不想太太多了心,连累姑娘受了委屈,这样吧,料子我且收回来。

说着接了料子,转身却又取了一对玉镯子来塞进翠环手里,这个你就收下,也不必特特跟太太说是我送的。

翠环感激涕零,忙跪下谢道:谢三姨太恩典!翠环铭记在心!母亲忙扶起她,笑道:都是自家的姐妹,何必这么客气。

从此翠环和母亲亲密起来,渐渐成为母亲的心腹。

太太那里有什么动静,都偷跑来报告给母亲。

于是母亲又开始在翠环耳边煽风点火。

姑娘如今也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了。

虽然现在论身份你是姑娘,可是说到底还是个丫头。

如今老爷宠爱你还好,要是将来有什么不测,你靠什么安身呢?不要说那些金银,就连你这个身子都是太太的,你自己做不得半分的主。

还是封个姨娘,又体面又尊贵,我也和老爷提过。

不过老爷说你是太太的人,要是太太不开口,他也不好意思提的。

你是太太陪嫁来的丫头,按理太太该为你打算打算的。

只怕她一时想不到那也是有的,你自己不提着点,谁还给你争这个名分呢?翠环果然中计,与太太渐生嫌隙,大妈本是个傲慢的人,哪里容的一个丫头踩过她的头,一日大怒之下,叫了人来,把翠环卖了出去。

父亲大怒,从此不进大妈的门。

母亲一箭双雕,去掉了两个心头大患。

雪姨就在母亲春风得意的时候,忽然有消息说,父亲要娶四姨太进门了。

这真是前门赶狼,后门进虎。

听说这个四姨太是交际场中的风流人物,曾有很多入幕之宾。

大妈出身名门,自然视纳这样的女人作妾为奇耻大辱,所以坚决反对。

二妈的地位本来就已经岌岌可危,更不希望有来一个人来和自己争宠。

而母亲刚刚除掉翠环,没有想到却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角色,自然是恨的咬牙切齿。

但是无论是大妈的疾言厉色,还是二妈的哭闹,或是母亲的撒娇使性,都不曾改变父亲的主意,新姨娘还是进门了。

我永远忘不了我见她的第一面。

那天她穿了一件雪缎旗袍,披着青色的荷叶披肩,一个风尘女子却是如此的清丽如菊。

她生的很美,鹅蛋型的脸,眉如远山,眼若秋水,悬丹鼻,红唇娇艳欲滴。

皮肤很白,居然不在母亲之下,而母亲素有白玉美人之称的。

更美的是她的身段,修长,苗条,走路时纤腰摆摆,无限风情。

但最让人心动的却是她的仪态,她的风姿。

只是淡淡的一眼扫过去,就足以消魂了。

她的妩媚是深入骨髓的。

我那时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呆呆的看着她,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打破了这种动人心魄的美。

刹那间我觉得父亲是可以原谅的,因为她是如此的美,如此的动人,她的魅力是无法抗拒的。

如果我是男人,我也必然会迷恋上她。

然而,我看得出她已经不是很年轻了。

虽然她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但事实上她已经三十岁了。

母亲松了一口气,因为在她那样的年纪想再生育已经不是很容易了,母亲的地位终是难以动摇的。

父亲让我们称她为雪姨。

雪姨在家中的地位不高,因为出身风尘,其他的妻妾都很是鄙视她,连带家里的孩子也不大看的起她。

我却不然,大妈出身名门,气度自是不凡,然而却不及雪姨——她过于傲慢,以至给人以盛气凌人的感觉。

雪姨高雅温柔,进退有礼,全然没有低俗和矫揉造作的感觉。

雪姨懂的很多,可以说的上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交际手腕八面玲珑。

她唯独无法取悦家里的人,大家对她充满了敌视的态度。

但是父亲十分宠爱她,所以她在家中得以立足。

我很崇拜她。

常常偷偷的在我房间里模仿她的姿态,她走路的姿势,她的言谈举止,甚至于一个眼神都是我模仿的对象。

我与她很快就亲密起来,看的出她很喜欢我,那时的我确实讨人喜欢。

家中的四个女孩个个姿色不俗,然而我无疑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

只十二岁就已经是个小美人了,长者看了我都忍不住拉着我多说几句话。

而且我聪明机敏,口齿伶俐,善于察言观色,父亲对我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对儿子,在家中我有着特殊的地位。

家中的女孩都接受了很好的教育,我四岁起开始学钢琴,到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弹的很好了。

那时雪姨常常指点我,很快我的琴艺有了突飞猛进。

父亲在家中设宴时,常会叫我出来弹上一曲。

我还和雪姨学习茶道,插花,书法,还有绘画……雪姨几乎教会了我全套的淑女课程。

说起来几乎是让人难以置信,一个风尘女子居然比名门闺秀更象淑女。

母亲对我和雪姨如此亲近十分恼怒,曾扬手给我一个耳光,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亏你还是我生出来的女儿,居然吃里爬外,处处向着一个外人。

这些年我可曾委屈过你,你自己拍拍良心想想,你这样做可对得起我?我也恼了,冷冷还嘴说虽说我是你女儿,可是也不是你随便打骂的。

就算是我有错处,自有父亲来管教我。

只怕到了父亲那里,错的就是你了。

你不用说什么‘吃里爬外’,细想想这个家里除了我还有谁肯帮你?果真你将来用不着我也就罢了,只怕也不能够吧?既然不能,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管。

母亲一脸震惊的看着我,眼神里居然有了点惧意。

从此母亲对我有了顾忌,知道我不是一般的小孩,反而依靠我来打击其他的妻妾,我成为她的一个有力的武器。

有了我明里暗里的相助,雪姨在家里再不是孤立无援。

而父亲也因此而更加的宠爱我,爱屋及乌想来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尽管父亲十分的宠爱雪姨,可雪姨对父亲却总有一种相敬如宾的冷淡。

又恰恰是这种相敬如宾的冷淡让父亲对雪姨更加的不舍,更加的眷恋。

我开始在雪姨的房间里读整套的《红楼梦》,不懂的地方就让雪姨给我讲解。

雪姨常常讲着讲着就恍惚起来,我猜到雪姨一定有她的故事。

这样一个人一定也有不同寻常的故事吧。

或者雪姨以前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遭恶人陷害,家道中落,无奈之中卖身为妓……又或者幼时父母双亡,只能卖身葬父……小小的我开始猜测起来。

雪姨微笑着敲我的头,说我小说看的多了。

其实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故事呢,象我们这样的女人,故事差不多也是如出一辙。

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母亲常年卧病在床,父亲平生只会两件事——一是喝酒,二是赌钱。

赌来赌去,家里的东西被输的一干二净。

父亲一狠心找来人贩子将我卖掉。

我走的那天,母亲从床上挣扎着下来,一直爬到门外,哭喊着我的名字……我被人贩子拉到了妓院,老鸨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从此我就成了怡红院里的姑娘。

妈妈找人来教我读书习字,弹琴绘画……像大家子里的小姐一样教习。

15岁破瓜,成了头牌红姑娘。

嬉笑唱骂,展眼就是十年,我给自己赎了身,其实赎了身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称呼从妓女变成了交际花,换汤不换药。

像我们这样的女人,一旦入了这行,想跳出来就难了。

直到我遇见了你父亲,难得他一片真诚,肯娶我入门。

女人啊,这辈子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个好的归宿啊。

我茫然起来,父亲真的是你最好的归宿吗?他已经有了三个妻子。

而且雪姨你这么多年来就真的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雪姨怔怔的看着我,欲言又止,长长叹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平地惊雷我升了中学。

教习国文的是位男老师,名字叫赵文轩。

三十多岁,清瘦俊雅,有文人特有的高雅忧郁的气质。

他讲课声情并茂,动情之处颤抖的声音能钻入人灵魂的深处。

有雪姨为我打下的国文的基础,我的国文写作远远高于同学。

我的作文被当作范文在班级里朗读。

我喜欢看他微笑的表情,如沐春风。

我常常到他的宿舍去坐,他那里的书很多,当然我不是为了看那些书才去的,不过借书确实是个很好的借口。

赵先生也喜欢《红楼梦》。

他最喜欢的人却是宝钗。

常赞宝钗知书达理,成熟稳重。

难不成宝钗就没有缺点了吗?我很是有些不以为然。

宝钗?不不,我绝对不喜欢她。

她太有心机,太有城府了。

比起凤姐虽然是厚道一点,然而因她夹在宝黛之间的缘故,我对她是实在喜欢不起来。

赵先生叹了口气,也许算不上什么缺点,只是让人觉得万分遗憾,‘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她的心气太高了,那青云之上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幸福啊。

莫名中,忽然察觉到点什么,然而细追究却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于是我转开话题。

做女子当如探春。

大观园中的女子属她最有见识。

赵先生呵呵笑起来,果然是少年人,有志气!其实我喜欢探春是因为我最像她。

我同她都是庶出,都是颇有心机的。

凤姐也并不让人觉得可恨,只是,母亲的秉性太像她了。

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薄情寡意,纵然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待我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赵先生平时是温文尔雅的,然而他对富人却有种很深的成见,提起城里的那些大富之家,他总是冷嘲热讽,言辞也变得刻薄起来。

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人不过是些社会的渣子!不事劳作,靠剥削贫苦人的血汗来享乐,最最让人瞧不起!偏偏他们还自以为了不起,真是可笑之极!每当此时我便不言语,他平时于周围的事务粗心的很,他若肯留心一点就会发现其实我也是出身于这样的家庭,而我的父亲更是城中的首富,大名鼎鼎的程炳仁!对于我的出身我第一次有了莫名的恐惧和自惭形秽。

我不敢想象一旦有天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会用怎样的面目来对我。

当夜里从噩梦中惊醒,常常是冷汗淋淋。

然而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那天放学时,他和我并排走出去,程同学,你这次国文的考试又是第一,恭喜你!我微笑着是先生教导有功!他呵呵的笑着,你是我这么多年遇到的最有写作天分的学生,继续努力!先生您谬赞了。

说笑中已经来到了学校的门口,看到家中的那辆车子,我不禁怔住了,我早已经吩咐过不许家中人来接我,怎么今天他们又跑了过来。

小姐,家中的仆佣拉开车门,顺手接过我的书包,不经意看到他一抹嘲讽的神情,登时脸涨的通红。

一把夺过来书包,我不是说过以后不用车来接我了吗?我自己走着回去!仆人一怔,答道是。

不过,三太太今天亲自来接您下学了……话尤未落,我已听见柔柔的声音妩媚你怎么还不上车?他的神情立刻变的僵硬,眼睛直勾勾的向车内望去。

母亲从车内探出头来微笑着招呼我,妩媚快点,你父亲今天在家里宴请客人,你去晚了可不好。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也是暖暖的。

母亲穿的是白地绣牡丹的旗袍,更是称的面孔白净如玉,唇红似血。

可是这么暖的天气怎么两个人的表情却都忽然变得僵硬而冰冷?轩……母亲从唇边溜出他的名字。

忽然间我仿佛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接着就是不可遏制的痛楚……尘封往事母亲也算是出身于书香门第。

外公是中学的老师,教习的也是国文。

外婆虽然没有上过什么学,然而也读过几本书,并不是无知无识的愚蠢妇人。

在这样家庭中长大的母亲自然而然的就有了书卷气质。

赵文轩是外公的得意门生,出身贫苦,然而非常的刻苦,成绩一直都是稳居榜首。

外公体谅他贫寒,每逢外婆煮美食的时候就让母亲将他叫来家中一起进餐。

赵文轩对外公是怀着极度的尊敬之情的。

母亲小赵文轩两岁,是时仍在上小学,对父亲的这个高高瘦瘦少言寡语的学生怀着满心的好奇,常常在他身边缠着他说故事听。

赵文轩对这个清秀白净的小师妹也很有好感,于是编了许多的故事给她听,越听越入迷,越入迷就越是想听,渐渐的两个人亲密了起来。

过了两年,母亲也上了中学,从一个小女孩慢慢的发育成美丽的少女。

班级里已经开始有男生偷偷的写情书给母亲了,然而那些毛头小孩子根本就入不了母亲的眼,她的一颗芳心早已暗暗的许给了赵文轩。

两个人都长大了,再不象幼时那样耳鬓厮摩,然而每次经意不经意的相视的时候,一切的情意都自眼睛传给了对方。

外公外婆也知道女儿的心事,私下里也觉得赵文轩虽然家事贫寒,但是人品正直,又积极努力,将来未必就没有什么成就,所以,对两个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两个人偷偷的私下交往。

如果没有中学毕业的那场舞会,也许母亲今天就已经是赵文轩夫人了。

然而那场舞会彻底地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密斯冯是母亲的同班同学,为了庆祝大家顺利中学毕业,她特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舞会,邀请了班级里的所有同学。

母亲起初并不以此为意,舞会那天没有特别的准备,只是穿上了一条自己最喜欢的白色的裙子。

然而当她出现在舞会现场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母亲是外公的唯一的女儿,为了让女儿接受良好的教育,外公费尽心血,让母亲读了贵族学校。

母亲的同学非富即贵,那天所有的女孩都是争奇斗艳,不知道在装扮上下了多少的功夫。

只有母亲一身平民的打扮,虽然母亲容貌娇艳,然而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一身装束惹来了其他少女的阵阵嘲笑。

好不容易等到舞会结束,她逃似的跑出冯家,然而在冯家的门口她遇见了前来接她的赵文轩。

赵文轩穿着高中生的校服,局促的等待着。

密斯冯看见了他,不由得发出一阵笑声密斯白,这位就是你的那个未婚夫吧?一旁的其他同学也都大笑起来。

母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怨恨的看了眼赵文轩道谁让你来接我的!接着理都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跑回家去。

这次舞会生平第一次让母亲感到了挫折,贫寒竟是这样可耻的一件事。

有了这样的认知,母亲与赵文轩疏远开来。

莫名其妙的赵文轩苦思不得其解。

然而这场舞会也造就了母亲。

那场舞会上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她,那个人就是后来成为她丈夫的程炳仁。

在满场锦缎绫罗,红红绿绿中忽然看到不加妆饰一身素白的母亲,他的眼睛顿时一亮,好清丽的女孩!晚会结束他就立刻托人打听母亲的情况,然后请人到白家来下聘。

外公十分的意外,但是断然的拒绝了父亲的求婚。

他义正词严的回复道白家虽然贫寒,但是还没有到那种要把女儿卖给人家做小老婆的地步。

那夜母亲辗转反侧,确实,从感情上来讲,她爱的人是赵文轩。

可是赵文轩又有什么前途呢?了不起将来做个政府的文员,也一样要仰仗人的鼻息过活。

而嫁给了程炳仁,虽然是三姨太,但是一旦得宠,还不是呼风唤雨?那种被人耻笑的经历她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于是第二日,母亲对外公说她愿意嫁给程炳仁。

再加上父亲那日又亲自来白府求亲,表示对母亲十分的倾慕,希望白家的家长能成全。

这样一来,外公也觉得父亲十分的有诚意。

虽然是做姨太太,但是既然母亲自己都愿意,那么也就不好再次拒绝了。

于是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赵文轩得知以后大受打击,夜夜站在白家的门外求母亲见他一面,然而母亲直到出嫁那天也终于没有再见他。

他意冷心灰,远去北京求学,一心想忘记这段感情。

而母亲嫁入程府以后,十分的得父亲的宠爱,又连接着为父亲生了好几个孩子,慢慢的这一段情就尘封在记忆的深处了。

没有想到十多年后,两个人却又重逢了。

两个人都不知道这场重逢究竟会给两个人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彷徨无依我第一次看到母亲六神无主,彷徨无依的样子。

平时的她太有心机太有城府,总是深藏不露的样子。

今天的事情,不要对别人提起。

她忽然对我说了这样一句。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怕父亲知道?她霍然转过身来把我置于尴尬的境地于你有什么好处呢?现在我们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个道理你比我清楚。

我淡淡一笑,当然。

我们不像母女,更像两个生意人。

我们之间的不是亲情,而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她需要我,我离不开她。

你是爱他的吧?当初离开他是不是也下了很大的勇气和决心?今天有没有过后悔?母亲冰冷冷的看着我你今天怎么如此热衷于揭开我的伤疤?我骤然醒悟,我这是做什么呢?是在为他不平?还是潜意识里我嫉妒着自己的母亲。

因为他爱的人是她吗?这个故事中不应该有我的存在,我的存在只会成为一个笑话。

而我是决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笑柄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看得出那天的一面对母亲的震动有多大。

所有的往事都涌上心头,不能自己。

可是回忆只是让她更加的受煎熬。

我不只一次的看见她偷偷的在学校附近徘徊,她想见他却又没有勇气见。

怕的是什么呢?怕他会嘲笑她的虚荣,还是怕事情暴露而在程家无法立足?我保持沉默,因为我无力做些什么。

雪姨说过,只有无情的人才不会被人伤。

我还需要练习,去平静的面对他,面对母亲,就当我从来不曾动过心。

当他在课堂上第六次说我的文章幼稚的时候,我终于站了起来,目光冰冷的射向他,几乎可以将他整个人看穿。

这个男人,这个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喜欢上的男人啊。

忽然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悲凉,其实他不过是个可怜的男人,他将他所受到的委屈倾泻到我的身上,他对我的嘲讽讥笑不过是对母亲的一种可怜可悲的报复。

不,我不恨他。

我只是觉得他可怜。

你真的很可怜……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嘴唇开始颤抖,你给我出去!我微微一笑,拎着书包走了出去。

这个秋天开始让人觉得萧索。

我在学校的树林里漫无目的的游荡。

忽然手臂被人捉住,转身一看,原来是他,一脸的凄凉,让我见见她吧。

帮我让我见她一次。

我不忍看这个可怜的男人,见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过的很好,你的出现对她来说不过是困扰。

你根本就不懂!我们曾经那么的相爱。

那么的相爱……为什么她要嫁给他?他除了钱以外还能给她什么呢?难道有了钱就有了幸福了吗?她真的幸福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觉得幸福。

可是我知道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

只有父亲才能给她她想要的生活。

而他,再美丽的爱情也不过是海市蜃楼。

可是我还是不自觉的说她就在外面。

你可以看到她。

然后我就看见他飞奔出去。

我能想象到两个人见面一定会痛哭流涕,继而追忆既往。

可是,可是母亲那样理智的人一定知道该如何让一切结束,毕竟她没有可能放弃今天所拥有的一切。

我是她的女儿,所以我也继承了她心机城府,和雪姨相处久了,又感染了她的那种淡然。

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去面对吧。

我默默的这样对自己说着。

风云突变雪姨病倒了。

她的身体原本就单弱,夜里又受了点风寒,两下一夹,就卧床不起了。

二妈最是幸灾乐祸,大妈则是她一副罪有应得的表情。

而母亲自顾不暇,也就没有心思去暗里下什么功夫了。

父亲很是忧心,让医生每天都过来探视,而我则守在她身边亲自照顾她。

我知道大妈二妈现在都巴不得她就此一病不起,呜乎哀哉了。

我决不让她们称心如意。

因为我是真心的爱着雪姨,这个家中只有她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真实感情的人。

今天天气很好啊。

我拉开窗帘让阳光射进房间。

雪姨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是啊。

很好的天气。

这几天没有看见你母亲过来。

我淡淡一笑,她近来忙的很。

雪姨轻笑了一声按她的性子,再忙也会过来走个过场的。

不为探病,绵里藏针的话总是不说不快的。

如今不来一定是有事情发生。

我微笑不语。

雪姨真的是冰雪聪明。

母亲在我印象中一向是薄情的人,然而没有想到她居然也有这样强烈的感情。

与旧日情人的相逢,引发了隐藏多年的情感,而今欲罢不能。

如果没有家庭的牵绊她一定会与他远走高飞。

可是,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如果一意孤行,只能落得悲惨的下场。

这个道理母亲该是明白的。

然而一件事情的发生终于让母亲改变了主意。

父亲有意让母亲把小弟启轩过继给雪姨,以便让雪姨日后有个依靠。

母亲怎能容雪姨和她平起平坐,于是与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第一次,母亲说话口无遮拦,惹恼了父亲。

父亲扬手一个耳光打在母亲洁白如玉的脸上,也打碎了母亲的所有顾虑。

那日母亲冲出了家门。

我的内心震动无比,我知道她去找了他,这一去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落日的时候,母亲神色自如的回来了。

可我直觉的感到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的简单。

第二日,我仍照旧去上学。

下课的时候他忽然拉了我到一旁,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激动的说千万千万!我怔住了,感觉手心里多了一张纸条。

我抓着纸条跑到树林,心跳的快要出来,慢慢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两行字――今夜6:30火车站见!我如雷轰顶,他们要私奔!刹那间天旋地转,原来母亲终于决定要抛开一切和他远走高飞了!不,不,我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将纸条紧紧的攥在手里,暗自已下定了决心。

回到家我暗地里嘱咐我的双生兄弟启文让他务必缠住母亲,而自己则把那张纸条付之一炬。

6:30分,出现在车站的人不是母亲,而是我。

我一早看见他焦急的身影。

我走上前去,他看到我很是惊讶怎么是你,你母亲呢?我淡淡一笑,你既然知道她还有个身份是我的母亲就该知道她今天是不会来的了。

他一怔,继而激动的抓住我的胳膊不会的,昨天她亲口对我说她愿意和我一起走的!她亲口说的。

可是你忘记了,女人是很善变的。

当初你们也曾海誓山盟的吧,她还不是一样嫁进了程家。

更何况今天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在程家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你真的以为她舍得吗?他踉跄的退了几步不可能的。

我掏出一个钱包,递给他,这个是我母亲给你的。

你一个人走吧,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程家人的面前。

他接过钱包,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沓的钞票。

好多钱,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他突然将钱向空中一抛,我不稀罕你们程家的钱!我会走的。

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了!你告诉她,我再穷,也是有尊严的!说罢转身进了站台。

我痴痴的站在那里,周围人疯狂的拣着散落在地上的钱……不知道站了多久,天已经黑下来,我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拖着麻木的腿回到家。

一家子人都坐在客厅里,连雪姨今天也起床了。

父亲一脸的阴沉,这么晚你去了哪里?我不答径自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父亲大怒我在问你话!雪姨忙拉住父亲,妩媚很懂事,今天一定是有事情。

她不想说你又何必追问。

父亲仍是怒气冲冲,对着母亲怒道还不去看看你的好女儿。

母亲追进我的房间你去了哪里?我慢条斯理的回答车站。

什么?母亲身形一晃,忙扶住桌子,又追问了一句你说你去了哪里?我慢慢的转过头,车站。

他约你今天晚上6点半在车站见面。

我没有告诉你。

你,你,你为什么??母亲又气又苦,用纤纤玉指指着我颤声问道。

你难道不懂?你和他真的逃的了吗?父亲势力这么大,你们能逃到哪里去?何况以后你们以什么为生?你真的能过那种贫苦的日子吗?你一时的冲动不过是害苦了所有的人,我怎么能让你那么自私的伤害自己伤害别人?母亲跌坐在地上,忽然失声痛哭。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脆弱那么无助的母亲。

我走到她身边,轻声的说他已经离开了,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你忘记他吧。

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你还是安心做你的三太太。

我轻轻走出去,关上门。

让她哭吧,哭过了就好了。

第二日我又看见了平时见惯的母亲,依然是笑靥如花,绵里藏刀。

启轩过继的事情由于雪姨的婉拒也终于不了了之了。

家中又恢复了过往的平静。

相亲晚宴大姐洛琳18岁了,继承了大妈的傲慢娇纵。

然而年纪小又美丽的女孩有点缺点也是可以容忍的,尤其是她是城中首富程炳仁的女儿。

从16岁开始就陆续有人开始来提亲,然而父亲大抵是有点新派思想的,并不想女儿太早的出嫁,于是拖到了现在。

父亲很是中意陈家的大少爷陈胜达,陈家也是个大家子,有财有势,陈大少也是大学堂毕业,如今在打理陈家的生意,据说是有条有理,很得父亲的赏识。

这样强强联合,门当户对的亲事原本是很值得人期待的。

然而几乎是一开始就受到二妈和母亲的反对。

其实稍微动脑想一下就明白了。

二妈的大女儿洛妍今年也17岁了,二女儿洛欣也有16岁了,这样的乘龙快婿她怎么舍得被洛琳抢走。

而母亲反对的理由也好懂不过了,她不希望因为洛琳的婚事而提高了大妈在家中的地位。

换句话说,凡是会影响到她的地位的事情她都会反对,然后想方设法破坏掉的。

她唯一遗憾的就是我只有14岁,不然一定会主张把我嫁给他的。

雪姨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和以往一样,坐壁上观,并不做什么表态。

父亲也曾私下问过雪姨的意见,雪姨淡淡一笑你作主就好了,嫁哪个不都是自己的女儿?父亲决定先让陈大少与几个女儿见见面,也算是看看陈家的态度。

于是挑上一个好日子,在家里摆了宴席,特地的宴请陈家一家人——陈家的老爷陈仲德与何氏夫人,还有就是陈大少。

陈仲德和父亲属于同一种人,自负,不可一世,老式的男人却有点新式的思想(当然也可能只是为了赶潮流装装样子。

)何氏夫人是典型的富太太的形象,身形臃肿,行动缓慢,穿着深红绣金线的旗袍,带着一串珍珠项链,珠子都有小拇指大。

相对大妈的高傲矜持,母亲的端庄典雅,雪姨的优雅妩媚,她就太俗不可耐了。

然而,她还是大夫人。

只有她才有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如果母亲不是因为是家中唯一有男嗣的姨太太,她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地位。

然而,那个陈大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谈吐有致,进退有礼,父亲的眼光这次居然很是不错,连大妈那样挑剔的人这次也是连连点头。

二妈看了他以后更是频频的拉着他和洛欣洛妍说话。

然而看的出来,陈家家长更中意的是洛琳。

毕竟洛琳是正出,而洛妍洛欣因为母亲的出身实在是不够高贵,自然也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看他们在那里互相恭维,谈笑风生,简直是一出精彩的戏,而我是台下看戏的人。

和雪姨相视一笑,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戏谑,我已经学会了雪姨的淡然。

晚餐后,他们在一起继续闲聊,我则偷偷的跑到阳台去透气,真是无聊。

陪他们吃饭聊天不如在房间里看书。

怎么,闷了?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有点意外,居然是那个陈大少。

你不去里面陪洛琳他们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我说话也没有太客气,没有理由让我去讨好他。

今天已经让我感觉疲倦了。

他轻声一笑你不觉得他们在自顾自的演一场他们喜欢的戏?我抿嘴一笑,没有想到这个陈大少还有点头脑。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

只是我更喜欢按照我自己的剧本来上演。

我意不在外面的那些人。

他直直的看着我,似要看透我的心。

我忽然恼怒起他的唐突来,转身走开。

晚宴在很融洽的气氛中结束。

父亲很是得意,看得出来陈家的人十分的中意洛琳。

而二妈则气恼的很,连着骂了两天洛妍洛欣,直说她们没有出息,连个男人都抢不到。

其实论起相貌气质两个人并不差洛琳什么。

可是,二妈女佣之女出身的身分,让她们的竞争力就大打折扣了。

然而第二日父亲晚上回到家,气色却十分的不好。

大妈,二妈和姐妹们都碰了钉子回来。

雪姨温言软语的劝着父亲,又恐我也被迁怒,连连使眼色让我回房间。

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怒父亲,于是退回自己的房间,心下却很是纳闷。

临睡前母亲忽然走进我房间,一脸的得意。

到底是我的女儿,小小年纪居然一点都不输给洛琳她们。

我一怔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吧,昨天陈少爷回去以后,陈先生问他中意哪个女儿,他居然回答最中意你。

我颇感意外,虽然也看的出来他对我的好感,然而却没有想到他有这个胆色。

不过陈先生很是失望,说你年纪毕竟太小,可陈少爷却说要等你长大呢,也难为他一片痴心。

你父亲一心想把洛琳嫁给他,没有想到他根本就不中意。

母亲得意的笑起来。

我冷冷的说道谁要嫁他了。

他中意我就要嫁吗?母亲心中得意,也不因我的语气而恼怒,你父亲当然不会同意的,不过,这样一来,洛琳也嫁不到他,岂不是正好?我淡淡一笑,也不用高兴的太早,陈家毕竟还是老头子作主。

母亲看了一眼我你也不必担心的,你父亲是不会舍得把你嫁给他的,毕竟他大了你十岁,虽然陈家有钱有势,你父亲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原因把最心爱的女儿卖掉。

我有什么好担心!我不屑的说道。

晚了,我睡了。

母亲微笑好,你休息。

接着洋洋得意的走出去。

我重新躺下,眼前又浮现出陈大少的影子,忍不住冷冷一笑,谁稀罕他!难得糊涂陈家并没有上门来提亲,想来父亲已经暗示过了。

然而在我学校的门口从此却总会出现一台车子,陈大少风度翩翩的站在车旁对我微笑。

同学羡慕的要死,恨不得代我坐上那辆车子,然而我只是觉得厌倦。

这样的把戏或许可以用来讨好别的小女孩,可是对我完全不起作用。

没错,我只有14岁,可是在那样一个复杂的大家子长大,母亲又是八面玲珑,心机深重,我被熏陶的早已不是14岁的心智。

我当没有看见他,任由他跟在身后。

好在他也并不上来纠缠,只是当我目光无意中落到他身上时,就露出一个暖暖的微笑。

赵文轩的微笑也是暖暖的,那时的我如沐春风。

可是,今天的我已经不是12岁了,这样的微笑再不能媚惑我。

而且,他这样的身份背景,这样暖暖而单纯的微笑只会让人产生怀疑。

他怎么可能单纯?象我们这样的大家庭里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争夺和倾轧,那种单纯的人是无法在这样的家庭里生存下去的。

父亲一如既往的宠爱我,虽然也有时候因为我的任性而恼火,但是因为我平时极为乖巧,又有母亲和雪姨维护我,我在家里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我知道洛琳恨我,因为我阻了她的好亲事。

她也未必是喜欢陈大少,只是这样的一场败仗伤了她的自尊,而伤了一个年轻女孩的自尊足以让她恨一辈子。

一辈子,一辈子好长,我只有14岁,然而已经开始慢慢的对生命感觉到了厌倦。

这样的一个家庭让我觉得灰暗而压抑。

然而好在还有雪姨,莫大的一个家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才真的懂我。

陈家的大少爷最近还去学校接你?雪姨斜倚在塌上,微笑着问道。

锲而不舍。

我回了四字。

雪姨轻笑,真是看不出来这个大少爷居然还这么痴情。

我收起书,淡淡的回答也未必是痴情,大概他过去二十多年中从未有过挫败吧。

所有的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只有我成了一个例外。

他又怎么能服输呢?现在定是不得到我不能甘心的。

雪姨笑起来男人都是这样子,你追着他,他觉得你烦;你离他远一点呢,他就又贴上来。

所以要是想吸引一个男人就要对他若即若离……我觉得好笑难道男人天生都是贱骨头?雪姨飞过一个媚眼你以为呢!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妩媚受教了。

明年你就15岁了,你父亲说你中学一毕业就放你出来交际,你这么漂亮,届时一定有许多年轻公子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一扬眉我没有兴趣,那些纨绔子弟有什么趣味?都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只有洛妍洛欣那种小姐才会喜欢,我宁可出国读书。

雪姨轻叹了口气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你这么精明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其实有的时候女人要糊涂一点才会有幸福。

母亲也很精明。

你觉得她幸福?我怔了怔,是的,每天忙着和其他妻妾争宠,费尽心思,纵然对父亲小心谨慎,然而仍有得不是的时候,她活得这样的累有什么幸福可言?更何况,父亲并不是她心上的那个人,为了今天的一切,她早已将刻骨深情彻底埋葬,她的心里怎么会没有遗憾?我叹息了一声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也强求不得。

何况装糊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雪姨淡淡一笑这一家子上上下下的人除了你父亲没有一个人肯装糊涂,都是太过认真,什么事情都要追究到底,一点都不肯让步。

我有点惊异我并不觉得父亲是个肯装糊涂的人啊。

雪姨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你仔细想想,你父亲若是不肯糊涂一点怎么会娶我入门,又怎么肯放你母亲一马?你不是真的以为你父亲什么都不知道吧?我的顿时如堕冰窖,没错,父亲那么大的势力,自己的老婆在做什么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那天就算我不去车站,他们也一定是走不了的。

父亲之所以肯既往不咎,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母亲并没有真正有过什么出轨的行为,再加上母亲为他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些年来,总还是有些情意在的。

真的追究起来对人对己都没有一点好处,不如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想来,母亲的地位其实很是堪忧的。

倘若她不出什么错还好,一旦出了什么错,父亲会有怎样的反应就很难想象了。

虽然我并不喜欢母亲,但是我们毕竟是一体的。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我不能不为母亲感到忧虑。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你父亲今天既然肯既往不咎,只要他们不再见面你母亲就不会有事。

而且你母亲那么聪明的人,心里一定清楚的很。

我默默不语,都说我小小年纪就颇有心机,其实比起父亲,雪姨,我还是太稚嫩了。

而我对母亲则是太过于了解了,所以她的心机反而已经瞒不过我。

而好在雪姨虽然聪敏过人,但是她无欲无求,只是作壁上观,反而对母亲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人。

峰回路转(上)陈大少的车子还是会跟我到程府的门口,没有人招呼也就不跟着我进去。

我也实在是佩服他的耐性,居然可以慢慢的开着车子一路跟上来。

这样的追求恐怕是有点辛苦吧,可惜我这个人很冷血,不会感动。

完全当他不存在。

父亲终于坐不住了,于是派人请他进来坐。

他依然是一副潇洒的神情,并没有一丝羞惭的意思。

我对父亲打声招呼,然后退到书房。

这间房间紧邻着父亲的会客室,里面的声音都可以清晰的听到。

胜达,我一向是很欣赏你的,也有意召你为婿,不过对象不是妩媚。

我这个女儿今年毕竟只有14岁,谈婚论嫁都嫌太早。

我知道,陈大少的语气很是轻松,不过我并不介意等她几年。

父亲的语气仿佛有点惋惜我这个女儿年纪虽小,做事却是很有主见。

她如果不中意的话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无可奈何。

她可是固执的很呢!接着话锋一转,何况你今年也24岁了,又是家里的长子,你父亲也希望你能早日成家。

我知道你还有个弟弟,他在美国读书,好像也快学成归来了吧。

他回来以后对你父亲的生意当然是大有帮助。

他今年也有20岁了,也是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这个时候谁能结一门让你父亲称心如意的亲事,很有可能就决定了你们日后谁能继承家族的事业……呵呵,胜达,你可要想清楚啊!接下来就是半晌的沉默,忽然传来陈大少坚定的声音程伯父,我明白了,明天我就会让家父来向洛琳小姐提亲。

承蒙伯父教诲!父亲呵呵大笑何必那么客气,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嘛。

我冷冷一笑,这世上哪有什么痴情的人?都是利字当头。

不过父亲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唇齿功夫可真是高明,一矢中的!我自书架上抽下一本书,走出书房,迎面撞上洛琳,一脸的得意。

我淡淡一笑,她刚才自然是躲在了会客厅外面偷听了父亲和陈大少的谈话了。

不过我也奇怪她也能得意的起来,人家肯娶她不过是为了万贯的家财,和她洛琳小姐的魅力全无干系。

她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呢?她自我身边擦过,忽然冷冷的说道别以为长的有几分姿色就可以把男人勾引到手,你还嫩的很呢!别忘了,在这个家里我才是正出的大小姐!我初时一怔,听罢她的话不禁好笑起来,慢悠悠地说道:他那种男人我才没有兴趣勾引呢,白送给我我都不稀罕,偏偏某些人还拿他当宝贝。

说着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还有,你是正出的大小姐又怎么样呢?还不是靠着父亲才把你推销出去?洛琳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说不出话来,我笑着扬长而去。

论口齿洛琳与我相差的实在是太远。

更何况我是父亲的心肝宝贝,她对我多少还是有几分惧意的。

陈家果然上门来提亲,父亲大妈都是满面春风,二妈看着那一堆的聘礼,嫉妒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母亲脸上仍是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不知道根底的人定会以为她对这门婚事欢喜的不得了。

雪姨对这样的事情原本就是无所谓的,只是静静的坐在父亲的身边,在适当的时候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来。

洛琳今天精心的打扮了一番,浅红色的累丝旗袍,头发也是最时新的样式,配上大妈给的整套的红宝首饰,确实是让人眼前一亮,连陈大少也露出惊艳的神情来,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她半天。

母亲低声在我耳边冷笑道:这种男人也是见一个爱一个,轻浮跳脱,日后洛琳和他结了婚也是有的气受!我点点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日后受气不受气和我们也没有什么相干。

那是自然。

此时何氏夫人正拉着洛琳的手对大妈说:洛琳这个孩子我第一眼看过去就喜欢的不得了。

人长的漂亮,又知书达理,和我们家胜达是再合适不过了。

偏生胜达这孩子那几天和我闹别扭,非要逆我的心思!好在这两天回转过来,不然可就错过了这么个好媳妇儿了!父亲哈哈大笑,年轻人嘛,都是有点叛逆的。

过上一段日子,事情的轻重缓急他们也就有分寸了,也没有必要当时和他们较真。

多亏亲家公宽宏大量,不然此时我们还真是不好厚着脸皮来求亲呢。

何氏夫人附和着笑道,接着目光犀利地看着我,胜达不知道轻重,前些日子倒是让五小姐受了不少的委屈,胜达,你也给五妹妹赔个不是!陈大少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我,嘴上却嬉笑着说道妩媚那么聪明,才不会把我的玩笑当真呢,是不是妩媚?我瞪了他一眼,转头陪笑着对何氏夫人说大娘说哪里话,前些日子家里的车坏了,反而劳动姐夫天天去学校接我,我道谢还来不及呢,怎么说受委屈?何氏夫人登时面色缓和下来,露出笑容来,妩媚这张小嘴真是会说话,难怪人见人爱呢!我心里却觉好笑,这两家的人都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偏偏场面上还要遮遮掩掩,努力圆谎,说到底都是为了一个面子。

倘若我今天应对的不得体,何氏夫人日后定会说小小年纪就会媚惑人,没准就是狐狸精脱胎转世。

我其实并不真的在乎何氏夫人怎样看待我,我说这番话不过是给父亲听的。

他听了喜欢,自然对我就多谢疼爱,我在家中的地位才能日益的稳定。

如今母亲已经有把柄在父亲手中,我想方设法维护母亲的同时也要想到,万一日后父亲与母亲翻脸,启航,启文,启轩都是男孩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我是女孩,相貌秉性与母亲多有相似之处,那时家中是否还有我立足之境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必当今时今日就痛下功夫,让父亲对我有割舍不下的感情。

那时就算是父母恩怨意绝我也不至于没有安身立命之所了。

果然这一句话下来,陈家两位家长,连带父亲大妈都连连颔首。

雪姨转头微微一笑,也大有赞叹之意。

峰回路转(下)唯一面色不豫的人便是洛琳了。

虽然是垂着头,然而我坐在她的斜侧面,还是能看到她脸上露出的嘲讽的神情。

然而此刻她什么都不说是最聪明的作法,虽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一旦把那层纸捅破,大家的面子里子就都挂不住了。

陈大少的表现也很是让两家的家长满意,恭谦有礼,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对我表现出特别的注目。

这一点让大家提着的心都放下了大半。

此时此刻,谁都不希望他与我再有什么纠葛,而过去的事情,摆明了大家是打算把它忘的一干二净了。

不知道二公子什么时候归国啊?母亲含笑问道。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客套寒暄,她自然是想知道二公子的归国会对陈大少有什么样的影响。

因为据说这个陈二少自幼是最得他父亲疼爱的,16岁就被送出去读书,如今学业有成,陈仲德有意让他速速回国帮大少来打理家族的生意。

母亲自然是愿意看到两子相争的好戏,因为陈大少与洛琳大妈的命运已经连接在一起了,陈大少如果不顺心如意,大妈的势力自然也会受到不利的影响。

想要母凭女贵?母亲才不会让她得逞呢。

何氏夫人微笑回答说是下个月了。

他父亲催了他好几次,他说那边有些朋友还要应酬,足足的拖了两个多月。

大妈淡淡一笑说到底还是年轻人,有些贪玩那也是自然的。

母亲看看陈仲德的神色,然后笑答道:也不见得是贪玩。

20岁也不能算是孩子了,自然也有他的应酬。

如今那些在外面的学生,家里大多非富即贵,趁在外面的时候多交交朋友,就是将来做起事来也处处都有照应,方便之处自然是很多的。

陈仲德连连点头正是这个意思,这回和他一起回国的还有不少的人,趁这个机会和那些朋友多多的沟通,将来一定是大有益处的。

母亲得意的斜了眼大妈,大妈冰着脸,并不多看母亲一眼。

二妈带着明显讨好的笑容说道那是那是。

等二公子回来了,带到我们府里来玩好了。

洛妍,洛欣和他都是年纪相仿,年轻人在一起是有那个共同语言的。

何氏夫人并不正眼看她,只是淡淡回道:那是一定要带来的。

如今两家都是亲戚了,当然都要彼此认识认识。

接着转头对大妈说道他这次回来也该给他相门亲事了,程太太有什么适合的人选不妨帮我留意留意。

他母亲过世的早,这些事情还得我帮他张罗,不然那起多心的人还道我不是亲妈所以故意耽搁了他呢。

陈仲德回过头来看了何氏夫人一眼哪有那样的事情!你又多心了。

何氏夫人冷笑不答。

母亲忙站起来笑着招呼道餐厅里晚饭都准备好了,我们都那边去吧。

众人都起身到餐厅去,丰盛的晚宴,加上主人这方热情的招呼,方才的那点不快也就一扫而光。

晚餐的气氛非常之融洽。

两家商定好订婚的仪式要等二少回来以后再举行。

订婚宴将邀请全城的权贵,一方面是表示庆祝,另一方面也是想趁这个机会,给洛妍洛欣物色乘龙快婿的人选,这也是二妈不停催促父亲的结果。

所以两家人对这次订婚宴都是非常的重视。

母亲内心虽然并不喜欢这门亲事,然而这却是母亲进门以后遇到的第一等大事,所以她从发帖子到宴席的菜单,客人座位的安排处处亲身而为,尽显当家主母的姿态。

其实由于母亲是妻妾中唯一有男嗣的人,所以近年来逐渐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变成由母亲处理,家政的大权实际上已经掌握在母亲的手里。

只是碍于大妈仍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所以凡是无关痛痒的事情,母亲碍于面子还是会让大妈几分。

但是那些于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母亲则是寸步不让了。

而父亲大多是站在母亲这一边,所以大妈就是再气愤不过也往往是无可奈何。

惊鸿初见订婚宴。

宴客厅被布置的金碧辉煌,从法国定制的水晶吊灯,垂着长长的玻璃流苏。

两条从意大利运来的长桌拼成马蹄型,据说是像征幸运。

银餐具、水晶杯子,触目之处尽是晶莹。

这一番布置很是得到父亲的赞赏,非如此不能显示出程陈两家的身份和地位。

洛琳今日身穿红底绣金百合的旗袍,长发高高挽起,别着一只镶满红宝石和碎钻的头饰。

红宝镶钻耳坠,颈上挂着的那串条红宝项链,也是镶满了碎钻,一眼望过去只觉目眩。

这套首饰据说是陈家的聘礼,美则美矣,然而都挂了出来却有暴发户的感觉。

自然别人不会这样想,耳边闻到的都是一片赞叹艳羡之声。

这一套首饰可是价值不菲,陈家着实舍得!程大小姐戴着这套首饰更是显得面白唇红,美的不得了。

可不是,这陈大少是当家主母的独子,如今订婚了,当然不能亏待了他了。

连带着儿子媳妇也沾了光。

不过,程家更是财大气粗,又是正室长女,当然气派上不能小的了。

没错啊。

程夫人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当初她嫁到程家的时候,那嫁妆就足足有十大抬。

她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应有的家当自然都是给了她了。

这程大小姐有这么一副嫁妆,嫁到哪里去婆家都不敢低看了她。

恩,那是当然了。

不过我听说程家的五小姐更好。

无论是长相,才学都在其他几个姐妹之上。

她母亲三太太如今当家,程老爷又顶疼爱她,将来她要是出嫁,只怕是更不得了了。

是是,今天晚上还没有见她,不知道哪个是……我忙走开,这群太太一爱比拼财势,二就是爱搬弄是非,我一向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被她们缠上了,少不得又是一番的应酬。

刚躲开那群太太,迎面就看见了洛妍洛欣两姐妹正和几个青年公子说说笑笑。

洛妍洛欣都是容貌娇艳,只是洛妍温柔平和,却过于懦弱;洛欣伶牙俐齿,却失于尖酸刻薄。

两个人虽然都是程家的小姐,然而由于母亲地位不高,她们两个人在父亲眼里本拉也有点可有可无的意思。

只是现在两个人都已经长大,父亲意识到可以凭借她们的婚姻连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实力,所以也开始让她们出来交际。

二妈有心让两个女儿都招到豪门公子,所以今天的宴会上也下了血本给两个女儿装扮,(二妈由于出身低微,又不掌权,所以并没有几分的家私)。

我这一转头就看见了两个人打扮的通体珠光宝气。

然而,仍是觉得俗。

其实人再富贵,首饰再多,也并不需要都挂了出来,简单的戴几样就是起到一个画龙点睛的作用。

不说别人,只看雪姨,一向是最会装扮,今天也不过穿了件浅黄色的绣花旗袍,首饰不过是一副珍珠耳坠,再加上腕上套了一个碧玉手镯。

然而没有人说她不高贵,不美丽。

便是母亲,也没有挂上满身的珠宝,随意几样,却件件都是精品,也足够瞩目。

我穿的是条月白色的旗袍,颈上挂着一个通体碧绿的玉兔坠子,再无别的饰物。

在这种珠光宝气的氛围中,素反而能更加的瞩目。

就看那些公子不停追逐着我的目光就可以了然了。

然而我并不理会那些公子哥们的搭话,径自走到父亲面前。

父亲正与陈仲德谈的投机,见我过来了忙道:刚才跑到哪里去了,还不和陈伯父问好。

我甜甜的一笑,陈伯父好。

才刚母亲叫我去给大姐选衣服样子去了。

父亲点点头。

陈仲德笑道正好今天我家的那个老二也来了,你们还没有见过呢。

说着回头叫了一声远达——然后我就看见了他,一袭白色的西装,黑色领结。

很清秀俊雅的一个男孩,然而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仿佛所有的心思都逃不过这双眼睛。

我不愿意看他的眼睛,于是垂下眼帘。

这位就是你程叔叔的小女儿——妩媚。

他伸过手来,小妹妹你好。

他的手修长,手指甲也修的很干净。

然而他那声小妹妹叫的我心头火起。

我虽然只有14岁,然而心智早已不是小孩子,他居然敢叫我小妹妹。

我压住心头的怒火,落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陈世兄你好。

手底下却暗暗的用了一把力气,他一怔,接着眉头一皱,我立刻松开了手,笑道:早闻陈世兄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

这次陈世兄归国,想来定会给公司来一个大刀阔斧的改革。

相信对姐夫的管理定然是大有助益的,姐夫一定是盼望你归来很久了吧。

我这一番绵里藏针的话令他神色一变,他很是惊讶于我的成熟与世故。

我淡淡一笑,转身对父亲说道母亲那里还有事情叫我呢。

父亲忙点头,你去帮你母亲分担点,她今天实在是辛苦。

我行了礼于是退下来,仍觉得背后一道犀利的目光射了过来。

冰冷……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大妈忙着和何氏夫人谈论关于婚礼的事宜,母亲则去招呼来宾中的女客。

二妈在这种场合一向是不大上的了台面的,于是指挥着丫头男仆上茶上酒。

而站在父亲身边的则是雪姨,依旧是高贵大方,优雅迷人。

其实这种场合让雪姨伴在他身边是不大合时宜的。

雪姨毕竟出身风尘,私底下无论怎样的宠爱,然而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陪在他身边的还应该是大妈或者是母亲才合情合理。

但大妈与父亲的关系早已冷若冰霜,大妈也是个骄傲的人,坚决不肯低头,所以这个时候自然宁可去与何氏夫人说话,也不愿意主动站到父亲的身边。

而母亲杂事太多,半点也分不开身,再加上父亲一向最宠爱雪姨,所以这个位置反而给雪姨占了去。

若是从前,母亲定是不能坐视不理的,然而这两年下来,母亲也看出来,雪姨对这个家是毫无野心的,既然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她也就懒得去争了。

更何况,争也不见得会赢,若是输了只是惹其他的妻妾耻笑,这样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我冷眼看着这群人谈笑风生,心底越发觉得厌倦。

人人都是带着面具生活,没有一个人活得真实。

累,好累。

你杵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还觉得不甘心?耳边传来洛琳冰冷的声音。

我斜眼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现在还只是订婚,想出手还来得及。

别等到都结了婚,那个时候后悔也晚了。

你不觉得自己无聊?有惦记我的功夫不妨多瞅着点他。

你瞧他一副蜜蜂见了蜜的模样,还不去看紧点。

她脸色变了变,因为看到韩家的小姐正与陈大少谈的喜笑颜开。

我才懒得理会呢。

她嘴上强辩着,身子却不由得走了过去。

远远的传来洛琳轻柔的声音谈什么呢,这么开心?接着不着痕迹的挽住了陈大少的胳膊。

韩家小姐脸色立刻变得尴尬,干笑了几声说道那也没有什么。

你们聊着,我先失陪一下。

洛琳微笑着瞥了一眼陈大少。

大少轻轻一笑,仍是一副无所谓的神色。

女人!我心底暗自冷笑。

不过一个花花公子,偏偏有这么多的小姐们巴着不放,还不是看中了那副皮囊与那份身家。

倘若是个穷小子,此刻又怎么会有一个人答理他?洛妍走过来,那边入席了。

父亲叫你过去呢。

我默默的跟着过去,坐在母亲身边。

水晶杯斟着法国葡萄酒,荡漾着令人心醉的红。

绅土淑女的轻声笑语,缎子衣服窸窣作响, 但觉豪华而虚伪。

我抬头看了一眼今天的主角——陈大少。

他正含笑听父亲大谈商机,仿佛意识到我在看他,目光就转到这边来。

我得承认,这位陈大少的确很是会眼睛来表达心意,这目光真真是柔情万种,又夹了几分心痛与不舍。

倘若我对他有几分好感的话,怕不为了他此刻的目光而心甘情愿堕入他的情网了。

我垂下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忽然觉得汗毛竖了起来,一双清澈的眼睛已经看了过来。

我忙打紧精神,不让自己有一丝的疏忽。

这个陈二少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虽然面孔清秀儒雅,然而这双眼睛,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不敢轻视。

这样一比较起来,大少可就单纯的多了,所有的心思都是一目了然。

至少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洛欣低声说道这个陈二少可比大少好看的多了。

生的再好看也没用,老了都是一样,勾肩驼背,满脸褶皱。

洛欣皱了皱眉,你这个人真没趣,一点好话都不肯说。

谁说我不说好话?不过好话也是分场合。

每句好听话都有它的目的,难道白白的讨人欢喜吗?你说爹会不会把洛妍嫁给他?我轻笑,你这么大个人怎么不会算帐。

两个人分吃一大锅粥好呢还是两个人独自吃一大锅粥好呢?洛欣不悦地说道,陈家的这锅粥可是不少呢。

我淡淡一笑再不理会她。

父亲怎么会那么傻,把两个女儿嫁过去,让两个女儿为了家产争的头破血流?他把洛琳嫁给了陈胜达,就是在他身上押了一宝,赌的是他将来能继承万贯家财。

他下这个赌注的原因,第一,陈胜达是长子,又是正出。

论身份要比陈远达有利。

第二,他打理家族生意几年,成绩斐然,陈仲德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第三,相亲晚宴上四个女儿中他独独看中了父亲的心肝宝贝,说明确实独具慧眼。

虽然父亲不愿把我嫁给他,但是一番说辞却能说动他娶洛琳,说明他很会审时度势,趋利避害。

有了这些原因,再加上父亲这门亲事的支持,他获胜的几率是很大的。

这样说来,二少这次回来前景可是并不乐观。

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对今天的形势有了深刻的了解。

想到这里我暗暗的瞥了一眼他,他的面相看起来太过清秀,以致让人很容易误解他是个不通世故的二世主。

也许这只是他的伪装,就像我的乖巧都是表现给人看的,真实的我苍白而厌世。

只有间或眼中流转的光芒才让人意识到他的锋芒。

我们都是做戏的戏子,上演着属于自己的剧目。

如果一定要在一出戏里出现,他或许是个很好的对手。

如果连一个能欣赏自己演技的人都没有,那么就真的太寂寞太孤独了。

陈大少之流水平太低,根本看不懂我的戏。

晚宴后,客人都在大厅里跳舞。

我独自远远的找个角落坐下来,一直保持微笑,面部的肌肉都觉得僵硬,趁这个机会正好休息休息。

刚刚放松下来,就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立刻全身戒备起来。

你知道不知道你很象猫,有点风吹草动就立刻全身的毛都竖起来。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不在我的面前也扮演天真的角色,就象你在其他人面前表现的那样?在你这样聪明的女孩面前还不如不演戏,不然被你一眼看穿岂不是成了笑话?我慢慢的转过头去,微微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你不是说我是小孩子?他忽然顽皮的一笑,再厉害的眼光也有走眼的时候。

你不是要记一辈子吧?我轻轻叹息一辈子那么长,有多少事情要记着,这样的小事怎么能都放在心上。

他随意的在我身边坐下,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么大的女孩会有这么多心事的。

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毫无选择的诞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毫无选择的去争斗去挣扎……即使我们自己不想争,周围的人也会逼着我们去争。

想生存就要适应。

既然我们彼此都瞒不住对方我们的真实面目,索性就都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有错。

就算我对家产没有野心,父亲也绝对不会容许我那么轻易的放弃。

你回来的时机不是很好。

应该早点回来,只晚了那么一点点,局势就已经完全不同。

恩,确实没有想到他会利用婚姻来增加自己的势力。

尤其是没有想到他会得到你父亲的支持。

有什么打算?他轻轻一笑,输了也无所谓。

本来这就不是我的兴趣所在。

我差点就问出那么你的兴趣在何处?话未出口已觉得不妥,于是禁闭双唇。

不过我并不后悔回国,如果不回来就不会遇见你这样精彩的女孩。

你是个奇迹。

我闻言不觉一愣,他并没有看着我,只是直视着前方,然而脸上却有种耀眼的光辉,让我不觉目眩,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芳心暗警丫头宝莲出现门口,恭恭敬敬的说道:老爷请你去书房。

宝莲原来是洗衣房的丫头,后来母亲瞧她很是伶俐,就让她来服侍我。

今年16岁,已经服侍了我一年多,确实乖巧,善于察言观色,不该问的话一句不问,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

一年下来也很是让我满意。

我整了整衣服,于是走去书房。

宝莲随在身后,轻声地说道瞧刚才老爷的神色不大高兴呢。

小姐留点神。

我点点头,知道。

走到书房门口,迎面就看见父亲的秘书贺云朋。

贺云朋是这两年被提升起来的,据说原来不过是百货公司站柜台的小伙计。

因为精明机灵,慢慢的爬了上去,后来更是得到父亲的赏识,如今更是成为父亲身边的第一大红人。

他见了我忙行礼,陪笑道:五小姐,程先生正在等你呢。

一边说一边打开门。

我轻轻点点头,走进去立刻展开笑脸,父亲找我什么事情?说话间暗自打量父亲的颜色,果然一脸阴沉。

然而他不急着说话,先是吩咐站在门口的展鸿飞出去,然后在房间里踱了几圈,忽然问道昨天你和陈家的二少爷谈的很投机?我忙笑道怎么会?聊是聊了几句,不过都是家常的客套话,说投机那可不算。

心底暗暗恼火,不知道是谁背后算计了我。

父亲自然不希望我与陈远达走的亲密,否则不是坏了他的计划。

父亲的面色缓和了很多,慢慢的在书桌前坐下,要论机敏他们家老二确实比老大要强很多。

不过如果聪明太过就不是什么优点了。

他心机厚重,你等闲不要与他多交往。

如果没有所图,他不会与你交往,你自己小心。

不要以为人家都是好人。

我恭恭敬敬的回答是。

我知道了。

看来他的演技也不是瞒过了所有的人,至少没有埋住父亲这只老狐狸,外加我这只小狐狸。

父亲脸上露出微笑,过来坐下。

我忙走上前去,在父亲身边坐下。

父亲打量着我忽然问道我把你大姐嫁给胜达,你可有意见?我心下暗暗叹息,都已经决定的事情却又反过来问我的意见,我还能说什么呢。

脸上却不露一丝异样,微笑着不是很好吗?人是父亲亲自挑选的,怎么会有错?父亲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我也是万不得已,论理他那么中意你,就算我不把你嫁给他也不该把洛琳嫁给他的。

可惜你大妈定要争这个面子,何况胜达各方面比较起来确实上上人选,洛琳年纪也不算太小了,亲事也该早点定下来。

只是免不了日后你们相处起来尴尬。

洛琳没有什么容人的雅量,你也不必和她一般的计较。

洛琳结婚的嫁妆你大妈已经打点的差不多了,我另外再给她十万的嫁妆。

她也不算委屈。

日后洛妍洛欣结婚的时候也是一样。

我听你雪姨说你想出国读书?那也很好,我自会安排。

此外,我给你在银行里开了个户头,也存了10万,等你18岁以后就可以自主的使用。

日后你要是结了婚,嫁妆自然也少不了你的……父亲这一番安抚加利诱确实厉害。

只是说什么送我出国读书之类的,不过是借着我的话想让我置身事外而已。

我明白了。

父亲费心了。

我点头说道,内心一片冰冷。

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呢。

说话间,忽然有人敲了敲门,父亲皱皱眉头,进来。

贺云朋躬身进来禀告道展鸿飞求见。

一听这个名字我不禁为之动容,这个展鸿飞是今年才加入程氏的,北京的大学堂毕业,精通英文法文,如今跟着父亲办事,作风果敢,很有魄力。

因此父亲一方面很仪仗他,另一方面却有对他颇有几分顾忌,不肯大力的提拔他。

他来程府只怕还是第一次。

叫他进来。

父亲板起面孔说道。

话音刚落就走进一个年轻人,身材不算很高,也至多一米七五,然而顾盼之间自有一份自信与洒脱。

虽然年岁不大,但态度沉稳,举止稳健,果然是一表人才。

他日必当有所成就。

他见到我坐在父亲的身边,微微露出丝错愕的表情,然而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位是五小姐。

贺云朋用讨好的语气介绍道。

五小姐。

他微微一鞠躬,态度不卑不亢。

我淡淡一笑,点了个头。

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惊异。

我并不觉奇怪,但凡这样深谙世事的人见了我都会有些惊讶,只因我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一股非凡的气度。

有什么事情?是关于收购纺织厂的事情,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与他们谈妥了,这个是合同,拿来给您过目。

父亲接过来细细的看了看,点头说道恩,做的很好。

夜总会的事情怎么样了?已经选定了地址,如果您觉得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开始装修了。

回头让老忠和你走一趟,他是这里的行家。

我已经请忠叔看多了,忠叔说这个地段正好,建筑也不错。

哦?父亲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的手脚还挺快的啊。

展鸿飞微微一躬身,没有言语。

云朋,回头你和鸿飞一起去帮帮忙,他事情多,你多照看点。

贺云朋忙点头答应,一脸喜气洋洋。

小人得志!我很是瞧不起贺云朋这种人。

逢迎拍马的功夫一流,实际的才干却没有多少。

然而父亲用他自然有父亲的道理,这种小人有的时候还是大有用处的。

展鸿飞面不改色,点头称是。

我站起来,父亲这里有事情,我先出去了。

父亲点点头,你雪姨今天身子不大舒服,你顺便过去瞧瞧。

是。

我去了。

说着退了出来,宝莲仍远远的在门外候着,见我出来忙迎上来。

我也不说话,径自走到雪姨的房间,轻轻推门进去,看见雪姨斜倚在塌上,旁边一个丫头正拿美人捶给雪姨捶着腿。

见我进来不禁露出笑容,怎么这会过来了?我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才去见了父亲,他说你今天不舒服,特地吩咐我过来看看。

现在觉得怎样?雪姨轻轻一笑,只不过是昨天晚上累着了一点,其实也没有什么。

他紧张过头了。

那也是父亲疼爱你。

你父亲叫你做什么?我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雪姨心领神会,吩咐那丫头下去。

我这才说道:父亲特地叫我过去,嘱咐我不可与陈二少交往。

这又不知道是谁在你父亲面前搬弄是非了。

我点点头,我也知道。

陈二少我昨天也见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微微一笑,妩媚知道陈二少是什么样的人。

雪姨叹了口气,看来我也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了。

并不是我不喜欢他,只是这条路难走的很。

你父亲定然是反对到底的,就是陈家也绝对不会赞同。

父亲说要送我出去读书。

恩。

他不希望你搅进去。

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有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主的。

雪姨悠悠叹息了一声,其实谁和谁相遇都是宿命,躲,躲不开,逃,逃不掉。

我不禁陷入恍惚中,的确,都是宿命,没有选择,只是不知道我和他的相遇是场幸福还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