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送回到自己的卧室。
旁边是宝莲惊惶忧虑的面孔,江边那一幕渐渐如潮水般涌来,闭上眼睛,泪不由自主地滑过脸庞。
对于这一天我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的,既然当初走了这样一条路,就知道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可是为什么当这天到来的时候我还是这样的心痛?为什么死的人只有远达一个人?为什么我还活着呢?小姐,小姐您怎样了?宝莲急切地问道。
我再次睁开眼睛,语气中已经有了镇定,我不妨事。
你出去吧。
小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我摇摇头,我不会。
沉默了片刻吩咐道:你去请胜达过来。
宝莲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诧异与犹豫,此刻已经深夜了……去请。
我冷冰冰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喙。
宝莲无奈地答应着下去了。
我擦干眼泪,挣扎着坐起来。
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我要保持镇静,我一定要见见胜达,他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的。
下手的人应该是日本人,可是我还是要从胜达嘴里求证。
远达绝不能白白送命,我,一定会为他复仇!一个时辰后,胜达走进了我的卧室。
声音有几分颤抖,妩媚……我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你已经知道了吧,远达死了……是暗杀。
胜达忽地用手捂住了面孔,抽泣起来,是我没能保护住他……我静静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日本人要下手了对不对?胜达悲泣地说道:那天角田长官把我叫去问我,远达是不是我的兄弟,我回答说是。
他就警告我,要我警告远达小心点,不要继续在暗中支持反日活动。
我其实提醒过远达的,要他不要和日本人作对,可是他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这次行动我真的事先并不知情的,妩媚你相信我!我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害死自己的亲兄弟啊!我默不作声,心中只是默念一个名字——角田。
你派人暗杀了远达,我也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开始秘密地着手调查角田的为人与他的日常活动。
角田是警备司令部的司令,正好是佐藤的顶头上司。
为人精明谨慎,然而却又喜酒好色,经常出入于居酒屋,最近又迷上了亚洲俱乐部的当红花旦——百合。
百合就是原来在大东舞厅的小蝶,现在改到亚洲俱乐部的旗下,而亚洲俱乐部的后台老板据说就是日本人。
我看着手上的那些资料,心里渐渐的有了主张。
我想请你帮忙,但是可能有性命之忧,你要考虑清楚,即使你拒绝我也不会责怪你。
小蝶洒脱地一笑,我的性命是五小姐你给的,即使还给五小姐我也心甘情愿。
我早就说过,五小姐旦有差遣,小蝶我宁死不辞,我说的并不是玩话。
我凝重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我要杀角田!饶是有心理准备,小蝶还是大吃了一惊。
然而却又立刻镇定了下来,这么说陈二少是真的遭了日本人的毒手?我点点头,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一定要为他报仇!我明白了,五小姐你想要我怎样做就尽管吩咐!接近角田,想办法创造出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那时候我就有办法下手了……角田为人谨慎,恐怕不那么容易得到这个机会。
小蝶皱皱眉头,何况我一直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忽然间笑脸相迎他只怕会有疑心。
我微微一笑,循序渐进是我们的原则,杀他,不争在一时半刻。
两个月也好,三个月也罢,我都等得!和他交往的这个尺度分寸还要你自己掌握。
其实杀他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善后。
杀了他,日本人一定会震动,追查起来我们要想办法脱掉干系。
你孤身一人反而简单,安排了你离开上海就是。
难的是怎么让日本人尽量不疑心到我,远达死在他们手里,一旦角田被暗杀,他们只怕第一个要怀疑的人就是我了。
我一个人本无所谓,只是,程家满门都要被我拖累,我于心不忍。
五小姐可有了主意?我点点头,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你只做你的事情就是。
平时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尽量不要来找我,就是有事,也尽量想办法打电话给我,只怕还安全便利些。
小蝶点头,我明白了。
商议罢,小蝶自回去。
宝莲走进我的房间,红着眼睛道:小姐你要报仇我本不该拦着,只是性命交关,一旦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爷太太可如何是好呢!我站了起来,远达被暗杀的消息传开来后,父亲母亲都多次要见我安慰一下,可是我都没有见。
这个时候还是和他们生分一点好,不然难免又拖累了他们。
看看宝莲,她已经25岁了,然而这几年跟着我竟然没有给她安排一门好的姻缘,算起来也是亏待了她不少。
这个时节不如也打发她离开算了。
一时间脑子里已经转过了许多的念头,于是打开抽屉,取出两叠厚厚的钞票放在她手中。
宝莲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呢?我微笑,你自15岁开始跟着我,现在算起来整整十年了,本来是想着你和我多学点东西,将来再给你找个好人嫁了,可是现在看这情形恐怕是不行了。
你拿着这钱,你或者离开上海,或者我立刻安排你去美国,总之一句话,你必须离开我身边。
宝莲扑通一声跪下哭泣道:宝莲难道做错了什么了吗?小姐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我轻轻叹息,我这里太危险了,你跟着我一来对我没有什么助益,二来我免不了要牵挂你,反而给我添了麻烦。
其实去美国也好,那边有展鸿飞照料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宝莲摇摇头,如果小姐一定要宝莲离开,宝莲宁可回到程府去侍侯三太太。
宝莲知道,其实五小姐您一直很惦记三太太,只是迫于形势不敢与三太太见面。
那宝莲就替小姐您照顾三太太好了。
我心头不由地涌起了一阵感动,轻轻扶起宝莲,好宝莲!……那你收拾收拾东西就去吧,也不要来和我辞行。
我会关照那边,他们断然不会为难你。
小姐您保重!宝莲重新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流着泪去了。
心虽然仍是酸,却又觉轻松了许多……小蝶那边果然进展顺利,几年在舞厅里跌打滚爬历练得长袖善舞,不着痕迹地与角田密切了关系,而我也微笑着出入交际场,除了远达刚亡故的那几天,我的脸上再没有露出悲伤的颜色,众人都以为我慢慢地淡忘了那段夫妻的情分——在众人眼中我原本就是薄情的人。
整整三个月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日夜,小蝶忽然打来电话,角田约我今夜去他的寓所,我本想让他到我这里来,可是他不肯,一定要我过去。
我只好对他说我有个很要好的姐妹,也想请他多多关照,能不能一起带去。
他一口答应下来。
你看如何?我立刻答道:好,一会我去你那里找你。
我们一起去。
小蝶沉默了片刻问道:今夜是不是就要动手了?我面上禁不住露出冷笑,今夜一过,他再也见不到太阳升起了。
小蝶脱口而出,好!杀了这个日本鬼子给所有被杀的中国人报仇!我缓缓挂下电话,回到房间里,换上了一身绣满金色百合的大红旗袍,仿照舞厅里的舞女,化上一个浓艳无比的妆,对着镜子一笑,也是千娇百媚,只是与自己平实的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
再取出一枚簪子,这是我暗中找人精心打制的凶器,只需扣动机关,便立刻会弹出一柄细长的刀来,虽然不大,然而杀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轻轻地将簪子插在发髻上,心里竟异常地平静。
看看表,于是趁人不备,悄悄地出了门,在外面绕了一个圈子,这才召了一辆黄包车去小蝶的住所。
敲开门,小蝶出来迎接,也是妖媚刻骨的装扮,只是在看到我的时候竟愣住了。
我微微一笑,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小蝶听声音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真的没有认出来呢!原来你也可以打扮成这个样子。
我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小蝶忙拿着手提包和我一同前往警备司令部。
角田就住在司令部里面。
门外照常有两个日本兵把守,见我们来了仍是免不了搜身一番。
我微笑,幸亏早有准备。
进了房间就看见角田坐在小几前,酒菜已经摆好,正在那里自斟自饮,见我们进来,不由得眼睛一亮,用一口怪强怪调的中国话招呼道:你们的来晚了,罚酒的要!小蝶已经风情万种地来到角田身边,伏在他身上娇笑道:哎呀,不来了嘛。
你看人家给你带来了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还来罚我呢?角田色眯眯地打量着我,口里却问小蝶:这个的是……小蝶笑道:她是我远房的表亲,也想出来做舞女,角田先生知道拉,没有个靠山这行饭可是不好吃呢,所以以后也要请你多多的关照呀!说着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已经微笑着坐在角田的另一边,抛了个媚颜,柔声道:还请角田先生看在百合的面子上,以后多多关照我才好!说着已经斟好了一杯酒凑到角田的嘴边。
角田哈哈大笑,就着我的手一饮而尽。
我微笑着看看小蝶,小蝶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于是也开始用尽手段来劝酒,不到一个时辰角田就已经喝的八分醉了,渐渐丑态毕露,一边喝酒,一边上下其手对两人进行轻薄。
我与小蝶强忍着,仍是笑靥如花,言语温存。
角田忍不住色心大动,一把搂住小蝶凑上去就是一顿狂吻,小蝶一边推,一边笑,咱们到里屋去吧。
说着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笑着站起来,两个人合力将角田扶到内间,小蝶仍笑着敷衍他,我则转到他的身后,手一抬簪子已经拔了下来,轻轻扣动机关,刀随即弹出,在灯光下闪着幽蓝的光芒。
刹那间我看到小蝶微微惊惶的眼神,然而还未等角田反应过来,刀已经正正当当地插入了他左边的背部,那是心脏的位置。
角田的身子瞬间僵住,头慢慢地转回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仍是一脸祥和的微笑,轻声说道:我是陈远达的妻子。
他听了我的话,口里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眼睛向上一翻,倒在了地上。
我从他怀里抽出一个手帕,压住伤口——以免拔刀的时候鲜血四溅,这才将刀拔了出来。
用手探了下角田的鼻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再看小蝶,她的脸色已经惨白。
虽然她并不缺乏勇气,但是亲眼看到一场谋杀,那种内心的震撼与恐惧是很容易理解的。
我轻轻拍拍她的肩,微笑着擦去她额头的汗,柔声道:看你,吓得出了一头的汗。
她脸色变的更加的苍白,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我点点头,过去将角田的尸首用被子盖好,用手抹下他努睁着的眼睛,现在看上去,他就象熟睡了一样。
我满意地看看屋内,这才说道:我们走吧。
我拉着小蝶的手退了出来,微笑着对门口的士兵说道:角田先生累坏了,需要好好的休息,他要你们不要打搅他。
士兵露出色眯眯的了解的深情,我微笑着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迎面走来了一个军官,我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那个人是佐藤。
佐藤看到我,面上立刻露出了惊异的表情,然后面色开始变的凝重。
守卫的士兵看见他忙迎了上来,啪地敬了个军礼,角田司令已经休息了,佐藤长官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佐藤看看我,说道:既然这样,我明天再来见角田司令。
说着转身大步出去。
我与小蝶不约而同地都松了口气,忙也出了警备司令部。
到了无人的地方才停住脚步,我看着小蝶缓缓说道:你不能再出现在上海了,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通行证,你要连夜离开上海,从此隐姓埋名。
小蝶点点头,我知道。
你……保重!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心头又松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却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
角田被暗杀的事情明天一定会被发现,那时候佐藤就会知道杀人的凶手是我,他会不会出卖我?毕竟他是日本人,要忠于他的国家。
我带着满腹的不安回到家,就在门口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佐藤,不由的惊呆了。
佐藤走到我面前,沉声说道:我等了你很久了……我苦笑了下,进来再说吧。
说着将佐藤带到我的书房,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杀了角田。
佐藤身体震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我不理会,接着说道:你可以将我抓到警备司令部,然后枪决了我……不!佐藤一把抓住我的肩,眼睛红红地说道:我不能伤害你,也绝对不允其他人伤害你!我不管什么国家,什么民族,我只知道你是我最心爱的妩媚!我这辈子最爱的妩媚!说着用力地把我拥在怀里,我仿佛又回到了与佐藤离别的那日,那日他也是这样用力的抱着我,仿佛一松开我就会化为乌有……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我们本该是朋友,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们该是一世的朋友!日本人会怀疑到我的……佐藤流着泪,我会说你一直都和我在一起……他们不会相信我会说谎的。
佐藤……我说不出话来。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我发誓!天渐渐的发亮,我看着佐藤,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心里忽然痛了一下,于是亲手洗好一块毛巾,递给他,看着他擦过脸才说道:你该走了,天亮了。
佐藤点点头,用力握了下我的手,转身离去。
角田之死果然引起轩然大波,亚洲俱乐部因此被查封,日本人果然也曾怀疑到我,但是佐藤的出面将我的嫌疑撇的一干二净,我终于逃过了一劫。
完结篇7月的上海弥漫着血雨腥风。
南京政府与日伪方面的冲突越来越激烈,这要追溯到2月开始双方针对对方银行进行的一系列的恐怖活动。
最初的攻击是来自国民党方面,即1941年2月20日,对于外滩的中央储备银行的袭击,袭击者得以脱逃。
其后,又发生了3月3日对中央储备银行总办助理傅永炳的未遂暗杀,以及4月21日对该行一位资深经理的成功行刺。
日伪方面当然不甘心被动挨打,也立即采取了报复行动。
3月21日夜,炸弹扔进了三家亲重庆政权的银行;同时,假扮警察的六个枪手冲进了江苏农民银行的宿舍,向床上的人胡乱开枪,打死5人,重伤6人以上;而翌日凌晨,多辆警车载着伪警察和日本宪兵,驶到位于沪西的中行别业,将属于国民党之中国银行的职员共128人从被窝中拖出来,押解到极司菲尔路76号的恐怖窟监禁起来。
3月23日,南京伪政权的警政部长李士群警告说,将采取报复措施:我们将被迫采取类似措施,对付重庆政权在上海的所有金融业的全体人员。
而这一警告在第二天就变成了现实:爱文义路上的中国农民银行收到了定时炸弹;中国中央银行白克路分理处发生爆炸,摧毁了二楼的大部分,死1人,伤38人;法租界内的中国中央银行逸园办事处也被炸毁,死7人,伤21人。
但是,日伪政权的这些恐怖屠杀以及若一人被杀,就处死三个中行人质的威胁,却未能阻止重庆方面进一步的行动:4月16日,中央储备银行上海分行的业务科长先是遭袭受伤,后则在医院病床上被刀、枪俱下地杀死。
这立即导致128个中行人质中的3人在当天被押至其居住区,遭到枪杀!鲜血淋漓的恐怖屠杀并未结束,4月21日,中央储备银行上海分行的稽核科长厉鼎模被杀;下个星期,天津路上的联易商业银行被炸。
一系列的恐怖活动使上海陷入强烈的恐慌中,上流社会的精英人才被迫投向日本人,以寻求日方的保护,获得稳定的秩序。
当进入7月,恐怖活动已经臻于顶峰,这个时候,托尼忽然到来了。
两年没见,托尼明朗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沉稳,尤其是面对我的时候更是多了分疼惜。
妩媚,我来晚了……我垂下头,心如刀割,对于远达的死,我始终是不能释怀的。
这次来上海是公务?还是私事?两者皆有。
第一,来上海是要看看日本方面的态度,日本在上海的这些恐怖活动已经引起美国政府的不满,尤其是日本暗示说要利用恐怖活动夺取租界。
第二则是为了你,现在上海太危险,我希望这次你能和我一同回美国……说罢眼中透出期盼的神色。
我慢慢转过身,不,我不想离开。
妩媚……不要说了,你能抽时间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多余的话不必再说。
托尼无奈地叹息,好吧,你再考虑考虑,我还有公事要办,3天后我回美国,希望那个时候你能改变主意。
我沉默不语,托尼只得暂时离开。
两日后,佐藤与托尼两人同时来访,我微微有些惊异,这两个人一直不合,更何况现在是处于对立的状态,然而今天两个人结伴二来确实让人意外。
佐藤先开了口,妩媚,你还是与托尼去美国吧,上海太危险了。
我愣了一下,转头问托尼,谈判破裂了?托尼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一句:日本人态度很强硬。
上海真的太不安全了。
我淡淡一笑,上海从来没有安全过。
佐藤神色有些焦急,语气也变的急促,可是现在不同了,军部现在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你已经危险了!听了他的话,我反而平静下来,是吗?日本人要对我动手了吗?很好啊,正好放手一搏啊。
托尼皱了皱眉头,妩媚,你一向是冷静而理智的,为什么现在这么冲动不顾后果呢?我苦笑,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日本人的目标只是我而已。
佐藤凝视着我,你一个人或许无所谓,可是不要忘记了,你肚子里还有远达的孩子!啊,孩子。
原来佐藤已经知道了消息了,想来是宝莲告诉他的吧。
是啊,我还有远达的孩子……就算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那么远达唯一的骨肉你也不爱惜了吗?佐藤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我闭上眼睛,是的,这个孩子是远达唯一的骨肉,是我与远达的结晶,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还要抚养他长大成人。
心念一定,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佐藤,好的,我明天与托尼一起回美国。
托尼松了一口气,佐藤却慢慢转过身去,声音微微地颤抖,你多多保重,我们只怕是后会无期了……我的心一阵刺痛,话就脱口而出,你不能也回美国去吗?佐藤转过身来,目光中是无奈的痛苦,我是日本人,我只能效忠于我的天皇陛下!我的头嗡一声,你还是忘不了你的天皇陛下,即使你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生为日本人,我别无选择!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希望我们不再是敌对的双方,或许那时,你能爱我吧。
说道最后已经是苦笑。
我的心酸痛的不能做出任何的回答,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我的视线。
你是爱他的吧?耳边托尼轻声的说道。
我摇摇头,我是中国人。
说罢回房去收拾东西。
临行前叫来宝莲,把辞别的信托她转给父母。
宝莲问道:小姐不亲自去和老爷三太太辞行吗?我摇摇头,你代我好好照顾他们就是。
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侧头想了片刻,回答道:也许是战争结束的时候吧。
我与托尼回到了美国。
1941年12月7日,日本对美国太平洋主要基地珍珠港发动了突然袭击,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卷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12月8日,日军占领了租界。
自此,我与家中的联系完全断绝。
国内的战事只能从报纸上得知。
不是没有忧虑,战时的生命都贱如草芥。
可是想来毕竟有佐藤在那里,他总会尽力帮我照顾家人的周全的。
何况父亲现在收敛了锋芒,韬光养晦,该不会有什么杀身之祸……我只能尽量多往好处去想。
我虽然是个很淡薄亲情的人,然而这个世上,除了他们我几乎是一无所有。
如果没有肚子里的孩子,我几乎找不到自己生存下去的理由。
次年春,我生下了一个男孩,为他取名叫陈思远。
生产的时候,一直守在产房外的是托尼。
他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和当听到我顺利生下一个男婴时候的那种惊喜竟让护士小姐误以为他是我的丈夫。
我淡然一笑,然而一种感动却慢慢占据了心底。
其时珍妮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常常来探视我,帮我照料思远。
思远,我的孩子。
一看到他粉嫩的笑脸我的心就被为人母的骄傲与无限的热爱充满。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做一个母亲是如此的幸福,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全心的喜悦。
作为母亲的心态应该都是一样的吧,或许在我是婴儿的时候母亲也曾抱着我亲吻过我的脸……然而我的印象中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母亲总是端庄典雅,仪态万方的。
很小的时候我也曾想去拥抱她,却被她轻轻地推开,要我端端正正地回话。
长到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即使是在母亲的面前也要带上面具,维持最好的姿态。
这样的生活不是不让人痛心的。
骨肉亲情并没有给过我温暖的感觉,我时时刻刻如履薄冰。
今日我也为人母了,我绝不要我的思远也有与我一样的生活。
我不会介意他沾满口水的吻落在我的脸上,也不在乎他用脏兮兮的小手给我洁白的旗袍上留下痕迹。
我毫不掩饰我对思远的爱,又或许是我的这种爱也感染了托尼,托尼对小思远十分的疼爱。
每次来我这里都会把思远抱在怀里,逗弄思远,让他咯咯地笑个不停。
他对思远的爱也许只能用爱屋及乌来形容了。
但是他对思远的爱护却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所有的感情都是发自内心的,正因如此,才让我更加的感动。
托尼一直都没有结婚,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等待我,然而我心底的伤痕仍未平复,想起远达,我的心仍然是锥心刺骨的疼痛,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死去的人是我,然而上天没有给我这样的选择的机会。
还有佐藤,他也是我心底永远的痛,爱不能爱,恨也难以恨。
即使内心有似海的深情,面对国仇家恨,我也不得不拒他于千里之外。
比起失去远达,这又是另一种痛,它也时时刻刻来啄噬我的心,让我于午夜梦回时痛彻心扉。
我只有在面对思远和埋头到工作中的时候才能忘记这些的痛。
产后的我动用了昔年雪姨留给我的财产,在托尼的支持下,开始大张旗鼓地做起生意来。
早被我送到美国的展鸿飞再次成为了我的助手,战时的钱的确是特别的好赚,三年多下来,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思远也已三岁,异常的聪敏,讲起话来居然也有条有理,一副小大人模样。
珍妮的两个孩子都是他的玩伴,平日里讲的都是英语。
然而,我不想他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所以仍然是抽出时间来教他中文,他年纪小,记忆力又十分的超群,再加上展鸿飞和托尼都有意在他面前讲中文,为他创造了一个很好的语言环境,所以他的中文比起国内的孩子也并不差。
日子就在教育思远与经营生意中慢慢地渡过……1945年8月16日。
我正坐在书桌前处理大堆的文件,旁边是思远一脸好奇地望着我拿笔写写划划。
忽然门猛地被推开,我微微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看到展鸿飞激动万分的脸,还未开口说话已经是泪流满面,日本投降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猛地站了起来,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身子一软,已被展鸿飞扶住,我定了定神,日本战败了?是!日本天皇发表了投降宣言,日本战败了,中国战胜了!我忽然鼻子一酸,心中竟涌起一种莫名的悲恸,眼泪滚滚而下,胜了……胜了……这一场战争到底是为的什么呢!!……我失声痛哭,远达……如果没有战争,我与远达该是何等的幸福!我与展鸿飞相对痛哭,小小的思远莫名地望着两个大人失常的表现,忽然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想回去,想回到那个我生长的地方,那里是我的祖国,我的故乡,那里有我的亲人……不料临行前思远却突然生病,这场病堪堪过了一个多月才得痊愈,因而身体也虚弱了许多。
不得已只好我孤身一人回到了上海,而思远则暂寄在珍妮家中,请她代我照料。
程府还是我离开时候的样子,然而人事却发生了许多的变化。
大妈过世,母亲得偿夙愿,被扶了正,虽然憔悴了许多,然而比起二妈来,仍觉风韵犹存。
父亲则衰老了许多,头发已经变的斑白,只有目光仍然犀利如昔。
陈胜达以汉奸罪被处死,洛琳杀掉女儿后自杀!洛妍与李永春一家虽然侥幸平安无事,然而也不复当年的富庶。
启文与启明已经结婚,启文的妻子也是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而启明的妻子则出身平民,结婚前是美术学院的女学生。
两人都是容貌秀丽,举止得体。
大哥启轩一直没有消息,仿佛已经人间蒸发,而洛欣则捎信回来说,不久就会同丈夫回来探亲。
她的丈夫据说是位军官,也是在战火中相识,从此心心相印,结为连理,也算是一段佳话。
宝莲也结了婚,然而两年前丈夫不幸去世,现在孤身一人,仍然服侍母亲。
我此次回来,家中凭添了一分喜气。
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连一向自许为薄情的我也禁不住笑脸盈盈。
一连两日,都与父母谈个不住,这些年的喜怒哀乐都付与言语中。
直至第三日夜,才单独叫来宝莲,尚未说话,宝莲已经跪倒在面前,伏地痛哭。
我心下也是万分的感慨,走上前去扶起她来,难为你这几年代我在父母前面前尽孝,你受苦了!宝莲哽咽着说道:宝莲不苦,宝莲是为看着小姐你回来开心!小姐,从今以后宝莲再不离开您的身边了!我感动起来,拉着宝莲的手在身边坐下,你放心,以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好了。
说着话锋一转,我回来了这几日,却还有些事情不是那么清楚,大妈是怎么去世的?我问过母亲一次,她只是淡淡说一句旧病复发就把话题转过去,果真是这么简单吗?你这两年在母亲身边服侍,这中间还有什么故事你不妨都告诉我。
宝莲叹息道:其实大太太这两年身子好了许多,平日里也是很顺心的,真正过的不好的人是三太太。
自从老爷和大太太和好以后,对三太太就冷淡了许多,三太太口里不说什么,可是这心里苦的很啊。
大少爷一去不回,半点消息也没有,小姐你又远在异国他乡,三太太没有一天不惦记的。
大太太那个人你知道,性子本来就很是娇纵,这两年虽然是好了很多,可是有的时候还是难免与三太太有那么点争执,三太太落了下风,没少受她的气。
日本人战败撤离了上海后,政府整治汉奸,头一批就抓出了陈大少,枪毙了。
大小姐虽然也伤心,但是本来也不至于寻死。
她活不下去是因为她无论走到那里都有人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是汉奸老婆。
大小姐受不了这个委屈,就自杀了。
还带上了自己的孩子,说是不想让孩子将来也受一样的委屈。
大小姐自杀的事情原来是瞒着大太太的,没想到……宝莲说道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神色有些惶恐。
我心头一震,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想法,于是慢慢地问道,没想到三太太告诉给了大太太是不是?宝莲扑通一声跪下,身子开始发抖,下面的事情宝莲不敢再说……我一扬眉,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丝的震怒,说!宝莲颤声说道:那天三太太出了房门,我因为看见三太太没有带帕子,所以追上去给三太太送帕子,没有想到三太太转了个弯进了大太太的房间。
我没敢进去,只是站在外间偷偷往里面望了一眼……那日母亲走进大妈的房间,面上带着冷酷的笑容你还不知道吧,洛琳自杀了,跟她一块上路的还有她的宝贝女儿,你的心肝外孙女。
大妈本端着茶喝茶,听到这句话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颤声道:你说什么?母亲凑近她的脸,微笑着用一种无比温柔却又无比残酷的语调说道,胜达死了,洛琳死了,你的宝贝外孙女也死了……大妈脸色变得惨白,忽然心口剧烈的疼痛了起来,忙颤抖着手从身边拿出药来,母亲一动不动地冷眼看着,忽然大妈手一个不稳,药瓶掉在了地上。
大妈扑到在地,伸手去够那瓶子,眼看就要到手,母亲轻轻用脚一拨,药瓶已经滚到远远的墙角那边去。
大妈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几乎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用手指着母亲连声说了几个你,你……手忽然一垂,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母亲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仪态万方地走出大妈的房间,而没有看到门后那个浑身发抖的宝莲……听完宝莲的叙述,我的心开始变得冰冷,原来所谓的家庭和美都是我的错觉,这个家与当初并没有什么改变,一样是争的你死我活。
只是何苦赶尽杀绝呢?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而母亲至少还有启文启明,即便是我,也是站在她这边的。
可是她还是忍不下那口气,她那么骄傲的女子在另一个女人的鼻息下生活了四年,这于她来说就是一种耻辱。
也许她最不能释怀的就是,丈夫内心爱的还是这位正室夫人吧,这也许比其他的事情更打击她的自尊。
然而,她有这样的理由不等于我可以谅解她,对于这种家庭的争斗我已经彻底厌倦了。
我顿时觉得十分的疲倦,靠在床边,吩咐道:好了,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讲,就当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宝莲点点头,宝莲知道轻重,如果今天小姐不问的话,这件事宝莲就是让它烂到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的。
我颔首,好了,你出去吧。
宝莲看看我,走上前一步,掏出一个包着的手帕,这是佐藤先生要我给你的……我猛地睁开眼睛,他怎样了?是回日了本还是……宝莲垂下眼帘,他剖腹自杀了,这是他自杀前一天交给我,要我转给你的。
我如雷轰顶,世界仿佛瞬间崩塌,直过了半天才缓过来,痴痴地看着那方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轻声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声音轻的如浮在空中的灰尘。
打开来,是一块翠绿的玉兔,是我当初送他的,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我轻轻将信展开,上面是佐藤清秀的字体,写着:妩媚: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
其实当初我离开美国回国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我今日的命运,侵略者最终都会失败,可是我是日本人,我的父亲是天皇陛下的臣子,我是他的子民,我别无选择——即使这个选择是天大的错误,会带来滔天的罪恶。
我从来都不想加入这场战争,我平生最大的梦想大概就是能永远守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听你弹琴,用笔画出你种种优美的姿态……可惜这样的日子太短暂了,但是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离开美国的那天,你对我说,我的这双手应该是用来弹琴画画的,可是现在这双手上沾满了你民族人的鲜血,我是一个罪人。
我只能用我的鲜血来洗刷我的罪恶。
我不能要求你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能记得,这世上曾有一个人,他爱你超过世上的一切,这个人的名字叫做——佐藤秀树。
看到最后已经是泪眼朦胧,佐藤……为什么,为什么要有这场战争啊!为什么先是远达,后是佐藤?为什么要让如此爱我的人死去啊?这场战争是何等的残酷啊!战争……我伏在床上失声痛哭。
三日后,洛欣与她的丈夫王焕然归来,几年的战争所受的苦难在她的脸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然而她却依然精神奕奕,而且更加的爽朗起来,拖着丈夫的手笑着对我说道:这就是我的丈夫,是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照顾了他整整半个月,可算救回了他的一条命!王焕然笑道:不错,我拣了条命不说,还赚到了一个媳妇,呵呵……我微笑,会在家里住多久?洛欣笑着说:当兵的身不由己,这也是请了假回来的,只能住两天,大后天一早就要走呢。
二妈脸色一变,怎么?这么快就走吗?仗都打完了不是吗?洛欣笑笑,他是军人,军人当然要回部队了。
妈,别这么儿女情长的,你知道我还活着就行了,我是没有办法在你跟前尽孝的了,洛妍就帮我照顾了妈妈吧。
洛妍点点头,家里有我,你自然放心!二妈已经抹起眼泪来,哭哭啼啼个不停,洛妍再不耐也得温言软语地安慰她。
我看看父亲母亲,也微微一笑说道:我也要回去了,那边的生意很忙,展鸿飞一个人忙不过来,思远现在又在那边,我也放心不下……父亲叹了口气,你放心的去吧,仗打完了,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到底是孩子要紧,宝莲跟着你去,也帮你照看照看孩子。
宝莲忙答应着。
母亲看了看我,半晌才说道:什么时候喜欢了,就回来看看。
到底是一家人。
我点点头答应着。
三日后,我与宝莲回到了美国,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成为我最后一次回上海。
抗战结束后随即爆发了内战,有心回去探望也成为妄想了。
洛欣与王焕然在内战中不幸战死。
上海解放前夕,启文启明遵照父亲的吩咐,带着一箱黄金逃往香港。
随同一起去的还有虽然贵为正室夫人却已经失去父亲宠爱的母亲。
我曾携思远去香港探望过母亲与启文启明,那时母亲已经苍老了许多,人也更加的沉默,只是在看见思远的时候才变得开朗一些。
启文利用分得的黄金也做起了生意,精明如他自然是有赚无赔。
启明对经商毫无兴趣,与学过美术的妻子办了一个画廊,也渐渐地小有名气。
而远在上海的父亲,我则再也没有机会与他见面。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
1956年开始公私合营,随后父亲将所有的生意移交给国家。
58年,父亲与二妈先后逝世,60年,母亲在香港逝世。
就在上海刚刚呈现出繁荣景象的时候,文革开始了。
李永春性格秉直,面对野蛮的红卫兵怒声训斥,结果被一棍打死!洛妍不堪忍受日夜的折磨凌辱,选择了与洛琳相同的道路——自杀!唯独两个孩子一路流浪,辗转千里,终于也逃到了香港。
从此上海再无我的亲人!而我回到美国后继续经营我的生意,宝莲作为我的秘书,也历练的十分的干练,去美国一年后,宝莲嫁给了展鸿飞。
宝莲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我的心安了不少。
也只有展鸿飞这样的人才配的起宝莲这样有情有意,冰雪聪明的女子。
我对思远的教育一向比较严厉,托尼常常责怪我过于苛求了,说:难道你一定要把他教育成神童不可吗?有远达这样的父亲,有我这样的母亲,他的天资又是如此的聪颖,我不想他的天才被浪费。
托尼无奈地摇头,于是抽出更多的时间带思远出去玩,尽情地接触大自然。
我知道他是不想思远失去童年的乐趣,所以每当他以种种借口要带思远出去的时候,我总是露出会心的微笑,从未阻止。
我知道他是真心为思远好。
就在这样的日子中,我对托尼的感情也慢慢地发生了变化,由最初的友情慢慢地变为亲情。
托尼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是1949年冬。
于是在圣诞节,在托尼第五次向我求婚下我嫁给了托尼。
失去远达的那种伤痛已经慢慢地平复。
可是我知道,换成别的女人的话,或许会选择为远达守一辈子的寡,以保持这份爱情的无瑕,可是我不会。
我爱远达,这种爱深埋于心底,已经不需要形式来进行表达。
更何况托尼对我的那种无怨无悔的爱确实已经真真切切地打动了我。
他是一个大度的男人,真心爱我的同时也关爱着思远,这比其他任何都让我感动。
而且托尼也不会追问我,我到底是爱远达多一点还是爱他多一点,他爱我,所以包容我的所有,包括让我保留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佐藤。
佐藤为我画的那副画依然挂在我书房中,思远脖子上挂上了我曾一度送给佐藤的那只玉兔……他只说一句死者已矣。
这种宽容体贴让我不再犹豫,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
婚后他一直待我如初婚时候的样子,直到他病故。
思远慢慢长大,他一直都是在美国读书,企业管理硕士毕业以后问我对其日后发展的意见。
我断然地说道:到香港去!那里虽然是英国的殖民地,可是早晚有一天她会回到祖国的怀抱。
到那里去发展你的事业,走到哪里你都不要忘记了你是一个中国人!母亲,我记住了!我是您和父亲的儿子,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牢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的!1968年,24岁的思远远渡重洋前往香港创业。
1979年,托尼病故,临终前握着我的手问道:我可是你爱的人?我含泪柔声道:是的,你是我爱的人……托尼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是的,我爱托尼,虽然这种爱是一种亲情的爱,但是即便是欺骗吧,有什么理由让一个爱我一生的人带着遗憾离去呢?我的故事到这里也该结束了……(从这本小说开始连载以来,就有许多读者提出说小说的名字不够合适,也有许多的读者提出很多的建议,这里先感谢大家。
我自己也觉得《乱世佳人》其实是最合适的名字,可惜又和名著重名了,忽然想到《乱世红颜》如何呢?大家不妨提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