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2025-03-29 05:38:19

母亲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启轩是长子,比我年长一岁,今年十六,刚刚上高中。

他样子生的很象母亲,清秀俊雅,然而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母亲面热心冷,处事果断决绝;而启轩却温柔懦弱,遇事前思后想仍往往拿不定主意,耳根子又软,很容易被人左右。

父亲很是不喜欢他的这个性子,常呵斥他,你这样的性子将来怎么继承我的事业?故而启轩对父亲很是畏惧,轻易不敢上前。

母亲也是又爱又恨,却毫无办法。

启轩就象一个面团,怎么捏怎么是,完全就没有反抗的意识。

而且自幼凡事都是由父母为他决定,他也就养成了事事依靠父母的习惯。

我与启轩个性不合,所以虽然是同胞兄妹,却比较的疏远。

相比较下,启文与我就投机的多。

启文与我是龙凤胎,因为我比他出生早了那么两个时辰,所以名分上我就成了他的姐姐。

然而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互相称呼彼此的名字,反而觉得这样更亲切些。

启文和启轩都是文质彬彬的少年,然而启轩是那种文弱的秀美,启文则是健康的俊秀。

启文聪明机敏,做事不拘一格,善于变通,常常令人有意外的惊喜。

又善言辞,语气幽默,一席话能讲得满座春风。

这一家子的小姐少爷也只有他能入我的眼,虽然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然而较之其他兄弟姐妹我们两个就算亲密了。

这一次父亲安排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国留学,我还是满意的。

和启文在一起总好过和其他人相处。

启明在家中年纪最小,今年只有十二岁。

因为是老么,所以母亲格外的宠爱他,以致他小小年纪就无法无天,在家里不是捉弄丫鬟,就是到哥哥姐姐那里捣乱,把大家恨的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苛责他。

谁让他背后有母亲给他撑腰呢。

他在家里唯一惧怕的人大概就是父亲和我。

家中的孩子都怕父亲,因为他的性子实在是十分的暴躁,唯独对我和颜悦色,我也因此敢于教训启明,父亲断然不会因启明而反过来责罚我的。

而母亲是因为一向对我有所畏忌,所以不敢横加干涉。

那一次他恶作剧,偷偷跑到丫鬟喜儿的背后,用蜡烛点着了喜儿的辫子。

喜儿大惊失色,哭喊了起来,其他丫鬟忙着跑上来替她压灭了火,虽然没有伤者皮肉,然而好好的一条乌黑的辫子却被烧掉了大半。

喜儿敢怒不敢言,只是默默的垂泪。

母亲赶过来将启明训斥了几句却并没有责罚他。

启明虽然被骂了几句,然而却毫无惧色,反而嬉皮笑脸的直往母亲怀里蹭,母亲也无奈笑笑罢了。

我在一旁冷眼看着,忽然说道:小小年纪就这样使坏,现在不惩治,将来还了得?说罢就唤丫头,去,把他给我关在屋子里,一天都不许放他出来!启明一愣,大叫谁敢关我?说着紧紧拉着母亲的衣角。

丫鬟本想上去,一看启明的这副架势,再看看母亲的眼色,不由得退缩下来。

我脸一沉,几步上去,一把将启明拉了过来,拖着他就走。

他一边挣扎一边哭闹,张嘴就想咬我的手臂,我大怒,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他小小的脸上登时印上一个手印。

他被我打得愣住了,自幼他就是被娇惯着,别说打了他一个耳光了,旁人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敢碰他的。

今日被我一打,而母亲看着虽然心疼,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自己也知道情况不妙,乖乖的进了房间。

我把门锁上,冷眼看了看家里的丫鬟仆人,道今天谁也不许给他东西吃!他要是不认错,就一直饿着他!家里的仆佣第一次见我大发雷霆,都不敢反驳,齐声应是。

母亲上前来柔声道:他是一个孩子,就算是做错了教导他几句也就是了,饿坏了他怎么好呢?我冷冷看了母亲一眼,她顿时不作声。

我性子十分的倔强,下定了主意更是不肯更改,谁劝了也没有用处。

我又吩咐宝莲给喜儿修理一下头发,又拿了些钱赏她,她忙跪下谢恩。

我话也不多说,自顾自的去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晚上启明饿得受不了,哭着认错,我才命人给他送了碗面,又直直的关了他两天才放他出来。

再出来他仍是淘气,但是却不敢做的太出格,在我面前尤其恭恭敬敬,连话都不敢大声的说,生怕惹恼了我。

至此连家里的丫鬟仆人也知道五小姐虽然平实少言寡语,但是却是最不能惹的一个。

一旦惹怒了我,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转眼我就快毕业了,家里也都忙着为我和启文收拾东西。

我任她们忙碌,自己则在房间里读书。

宝莲按照我的吩咐,将细软都收拾进箱子,正收拾着,忽然一转身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小姐,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一愣,没有想到她会说这句话。

宝莲含着泪叩头道:千里迢迢的,小姐路上也不能没个人照料,虽然说到了那边也有佣人,可是小姐用起来也不见得能顺手。

我,我也舍不得小姐走……我凝神看着她,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宝莲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小姐明鉴!宝莲确实有一分私心,我想着小姐这一走至少是三四年,宝莲只是一个丫头,凡事都做不了什么主,现在有小姐照看,小姐一旦走了,宝莲只怕就是任人宰割了!求小姐看在这几年宝莲一心伺候您的分上,您就带上我吧!说着伏在地上痛哭。

我心下暗暗感慨。

宝莲已经十七了,只怕我走后用不了两年,母亲就会把她许配给哪个小子,她自然是不愿意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的。

跟着我,也许将来还能有转机,她赌的就是自己的命运,而赌注就完全押在了我的身上。

我思虑了一下,身边有个靠得住的人还是好的,想罢说道:行了,你起来吧。

小姐可是答应我了?宝莲一脸期待的望着我。

我点点头,我会对老爷说的,你先起来吧。

谢谢小姐!宝莲一辈子都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宝莲一连叩了好几个头,这才站起来欢欢喜喜的继续收拾东西。

多加一个人对父亲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见我一再坚持也就应允了。

宝莲遂了她的心愿,也欢喜的张罗起来。

其他丫鬟听说我出国要带上宝莲,登时对她是又羡慕又嫉妒。

宝莲也不理会她们,每天开心的象小鸟,连走路的时候都哼着小调。

我看着也不觉好笑,对我而言不过是个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对于她来说就是关系着一生命运的转折。

丫鬟命薄!然而她以后若是忠心服侍我,我自然不会辜负她。

去美国走的是海路,行程不短,路上有个人照顾正是好。

临行前一天父亲特地将我和启文叫去书房,深深的看了我们几眼。

从抽屉里拿出两叠厚厚的美钞英镑,分别交给我和启文,拿着路上用。

美国那边有房子,里面伺候的人也都是现成的。

学校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开学就可以去上学。

父亲叹了口气,家里的几个孩子里面你们两个是最让我得意的,妩媚虽然是女孩,可是处处都不比男孩差,论起聪明机智别人都不如她。

启文也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不过到底不如妩媚沉稳,在外面要是有什么事情,启文你要听妩媚的话。

要是你惹出来什么差错,我可不能饶了你!启文恭谨的答道:是。

启文你是男孩,我对你期望是很高的,你要用功读书,好好历练历练,将来才能帮我打理这个生意!我记着了,一定用功读书,不让父亲您失望!我却心中一震,听父亲这个话的意思就是打算让启文来继承家业了。

果然,启轩那种性格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启明虽然年纪小,然而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他也不是个安分的人。

诺大的家业要是交到他的手里,只怕用不了几年就被他败掉了。

选来选去也只有启文最合适,只是他还有点浮躁,所以让他出国去历练几年,只怕就好了。

父亲果然是深谋远虑。

父亲看看我,又说道,你凡事都有主见,我也不需多说什么。

在外面保重身子!父亲放心!我安慰他。

您年纪大了,自己也要多保重!父亲点点头,你们去吧。

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们了。

是!我们两个恭敬的行了礼才出来。

启文看看我,忽然道: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么和蔼的说话。

我噗哧一笑,难不成我们都要走了他还骂我们不成?我以为他定然要严厉的教训我们一通的。

他已经训话过了,你难道还想听他骂你一顿。

启文咧嘴一笑,他忽然这么和气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忍不住笑起来,正想挖苦他几句,宝莲赶上来大小姐和姑爷过来瞧你们来了。

现在在三太太屋里呢。

我点点头,这对夫妻表面的功夫做的还真是不错。

我们过去见见吧。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笑声传了出来,我笑着走进去,说什么笑话呢?这么好笑。

里面一屋子的人,大妈二妈,还有洛妍洛欣并洛琳夫妻再加上启轩启明两兄弟。

洛欣笑道:也没有说什么。

我和启文先给大妈二妈母亲见了礼,然后含笑问候洛琳夫妻。

洛琳想来今天心情不错,再加上我和启文马上就要出国,她少了眼中钉,故而也一反常态,笑着回应。

陈大少含笑看着我们,道:这一去定然是学业有成的!说着一人送上一分礼物,启文先笑着接了。

我并不打算与他有什么牵扯,于是唤宝莲接下东西,然后淡淡一笑称谢。

他原以为我定然是要亲手接的,不料我却让个丫鬟代我收下,登时尴尬无比。

洛琳冷冷一笑,定是看不上陈大少的这番举动了。

陈大少干咳了两声,面色又恢复了常态,笑道本来我父亲母亲也要过来的,只是父亲这两天身子不大好,母亲也没有办法分身,就打发我们过来。

母亲笑道,两个小孩家怎么担的起呢。

你们两个人过来也就罢了,不敢劳动亲家。

洛琳笑笑,远达本来也打算过来的,只是父亲临时打发他去广州办一件要紧的事情,所以也没能过来。

他托我们代他给你们道个平安。

我微笑着,其实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只是陈胜德不想节外生枝,故而把他打发开了。

其实他今天不来也没有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口里却说:多谢他挂记了,我们这里也忙,只怕没有时间专程过去给伯父伯母请安道别,姐姐就代我们致声歉吧。

洛琳笑笑说道,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又杂七杂八的说了些闲话,洛琳夫妇才告辞。

我与启文各自回房间休息。

晚间母亲来我的房间里,怔怔的看着我,却半晌不说话。

我知道她的心意,抚慰道: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左右不过几年我们就又回来了,你也不用舍不得。

母亲叹息了声,虽然我们母女两个人并不亲近,然而你究竟是我的女儿。

我也明白你的心思,你一心想从这个家里跳出去呢。

这一走也不知道你还能回的来,回不来。

我微微一笑,我确实想跳出这个家,然而现在仍然时机未到,我的羽翼尚未丰满。

更何况这里还有我牵挂的人呢。

我轻轻盖住她的手,你放心,我自然还是要回来的。

母亲凝视我的眼睛,看我不象在说谎,这才放下心。

在外面不象在家里,你万事都要当心。

保重身子,也照看着些启文。

我点头,这些我都知道。

你自己才要留神呢。

母亲笑笑,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们两个弄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家里还是我说了算的。

我点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我明天也要早起呢。

母亲答应着,你歇着吧。

我明天还去送你呢。

说着出去了。

次日,一家人送我到了码头,免不了又絮叨了许多,眼看着将要开船了我和启文宝莲才上了船。

船慢慢的离开了码头,我站在船舷上竟有种莫名的怅惘,终于离开了啊。

这时忽然看到码头那边一个穿一身白西装的人,手里扬着一块白色的手帕。

我眼睛一热,是他!他终于还是赶过来了!忙解下了丝巾也挥舞着,船慢慢的走远,人影渐渐的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不见了。

我这才放下手臂,泪也慢慢的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