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29 05:38:43

三更过后,大家才陆续散了,剩下一些喝得烂醉的,倒在原地呼呼大睡。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送迎客套,倪荆径自拉了雪君,在明亮的夜色中往回走。

此刻下人们也歇了,一路都是静悄悄的。

她垂着头,主动道:我今晚是不是跳得太疯了?他看着她,眼神迷离起来,摇头道:不,你跳得很美。

但今后,只准跳给我一个人看。

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太美了,你不见那些小子眼睛都看直了?我不喜欢别人那样盯着你。

他是在吃醋?这人,怎么越来越贫嘴了?他钳着她的下巴不准她躲开,追着道:答应我,只给我一个人看。

她噘嘴,这么霸道,我才不答应。

必须要答应。

为什么?因为……别拿夫君两个字来压我,我才不买账。

因为……他坏坏地一笑,你欠我个人情。

啊!你这人,真狡猾。

这次算你赢。

凤儿!他拥她入怀,抵着她的额头,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她凝神细想,我没欠你什么呀。

你今天送娘礼物,却没有送我。

你羞不羞啊。

她拿手指刮他的脸,堂堂男子汉跟人家讨礼物?你不是教我,要男女平等?啊!狡猾,拿她的话堵她,好吧,现在送个礼物给你。

是什么?他的眼睛亮了。

教你跳舞。

跳舞?他苦起一张脸。

这种叫交谊舞,很简单的。

揽紧我的腰,把这只胳膊支起来。

她调整了下他手的位置,腹部和腿贴着我的,来,跟上拍子,我退你进,我进你退。

记住,先迈左脚。

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好,很好,接着来,别停。

一二三四,不要看脚,看我,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四二三四。

哎哟!你踩到我的脚了!啊!他停住,有点手忙脚乱。

没关系,再来,迈左脚。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呵呵,我踩到你了。

你是故意的。

他手臂一紧,让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呼吸吹着彼此的脸。

她的目光被他锁住,声音似乎不是自己的,不是,是你走错步。

小无赖,我说不过你,所以决定不让你说话。

你不讲……唔……她的嘴被他的嘴堵住,好久之后才喘息着吐出最后一个字,理。

他的唇顺着面颊滑向耳际,同时将她抱起,大步迈进房间,含着她的耳垂轻喃:这样就不会踩到脚。

醉人的夜、醉人的月、醉人的酒、醉人的舞步,他带着她激情共舞,深陷时刻,不忘贴着她的唇瓣誓言:凤儿,你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不是!激情的汗水还未退去,倪荆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他身上,手指轻抚她背上的疤痕,心疼地道:你当初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眯着眼睛,享受亲昵过后的余温,懒懒地道:没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疼的又不是她,只是大凤太委屈了。

改日我去跟娘说,取了鞭刑。

真的?她高兴地在他下巴上亲一下,你真好,那顺便把什么杖刑啊扎手指啊滴蜡的都取了吧。

得寸进尺!都取了,那家规何在?家规只是规矩嘛,犯了规矩可以批评教育啊,再不然罚工钱。

不行不行,这样管事的会找借口中饱私囊。

可以通报批评,记过处分什么的,总之不要体罚,太残忍了。

通报批评?记过处分?他点她的额头,你的小脑袋里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管哪来的?只要是好的建议你就该考虑啊。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广开视听,招贤纳谏’吗?嘘——他抵住她的唇,那是皇上说的话,不许乱说。

好,不说就不说,总之是这个意思。

凤儿!他捧起她的脸,反反复复地看,我在想,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奇女子,让我惊奇、让我困惑、让我心存芥蒂却又如此着迷?她笑笑,执起他的手指向外面,轻轻地道:你看,天上是什么?他愣愣地道:月亮。

月亮上有什么?嫦娥、玉兔,还有……吴刚、桂树。

如果我说,我就是嫦娥仙子,下凡来跟你续一段未了情缘,你信不信?凤儿!他惊坐起身,你……你说真的?她调皮地笑,你说真就真,你说假就假喽!凤……嘘——她掩住他的嘴,天快亮了,我好累,睡了好不好?凤儿啊!他摇她两下,见她不回应,轻轻地叹口气,拉好被子盖住两人,闭上眼睛,思绪万千。

嫦娥仙子?她在说笑,还是真的?她把头埋进他肩窝,暗暗偷笑,心道:二十一世纪飞来的魂魄,也可以算仙女了,她不算说谎吧?凤儿,你又在弄什么新鲜玩意了?倪荆进门,就见主仆三人在忙活。

雪君抬头笑道:这回可不是新鲜玩意,是在扎孔明灯。

扎孔明灯做什么?他挨着她坐下,习惯地搂住她肩头,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爱看她的笑容,论容貌,她自然不是美女,甚至可以说有点丑,但那笑在她脸上却显得如此灿烂,再美的容颜都无法比拟。

好玩啊,我以前跟同学试过,可是没成功,桂香说她会扎,我就让她教我喽。

同学?哦,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你喜欢玩孔明灯跟我说,我扎给你,保证比桂香的手艺好。

真的?她兴奋地跳起来,那正好,这里材料多得是,你扎一个给我啊。

现在不行,我要跟副将谈正事,晚点吧。

好,我等你。

她朝他挥挥手,又埋头那些竹片布帛。

倪荆叹气,这女人,对孔明灯比对他还感兴趣!夜幕降临,两人在院子正中放灯。

雪君蹲身点火,倪荆在旁边看着,问:凤儿,你在灯上写的是什么字?她随口答:梵文啊。

又诓我。

他拧一下她的鼻头,这些字跟你那几页纸上面的字一样,看起来很像汉文,却又看不懂。

她露齿一笑,有什么好奇怪,我也看不懂你们的汉文。

蜡烛燃了一会儿,孔明灯渐渐升起,雪君目光追着灯转,见它越飘越远,想要伸手去够,已经够不到了,眼睁睁看它消失。

其实她在灯上写的是,SOS!这里是大周维治十三年九月初二倪将军府,快来救我。

梅雪君!她希望孔明灯能把信息带给父母亲人,但她知道,这只是妄想而已,灯飘到一定高度就不再升高,等蜡烛灭了,灯就落了,根本不可能飘去未来的世界。

凤儿。

倪荆突然从背后抱住她,搂得好紧好紧。

干吗?她吓了一跳。

他定住她的脸,急切地道:告诉我,你不会离开。

她怔住,涩涩地问:怎么突然这么说?他伸手覆上她的眼睑,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化身为孔明灯,飞到某个地方去。

他居然能透过她的眼神看透她的心思,这男人的确对她动了心。

而她呢?早在趴在他背上宣告她开始喜欢他的一刻,她已动心。

但是,她能给他永远不离开的承诺吗?小说中穿越时空的女主角最后总是选择爱情,放弃现实世界的一切。

她能吗?能吗?那边有她的亲人朋友和梅雪君的过去未来,这边有什么?智儿、小荷、老夫人……可在他们眼中,她是徐大凤,不是梅雪君。

包括眼前焦灼渴切的男人,他爱的是徐大凤还是梅雪君?凤儿!他催促她。

够了!别再叫我凤儿。

她大喝,双手抱住头,缩成一团。

凤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倪荆吓坏了,抱起她奔回屋里,一路狂喊:来人,找大夫。

不,不用。

她抓着他的手臂,觉得头疼得厉害,全身涨痛,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

眼前一阵阵发黑,小星星满天乱蹦,浑身冒冷汗,胃里翻江倒海。

快……躲开……她用力推他,趴在床沿拼命呕吐,直到把晚饭吐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快虚脱,才渐渐平静下来。

大夫来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皱紧眉头,久久不动。

倪荆在一旁焦急地问:大夫,怎样?我娘子得的是什么病?大夫起身,捋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地道:依我看,少夫人只是睡眠不足,精神失调。

不碍事,我给她开一副安神静心的方子,吃了之后睡一觉就好了。

就这样?倪荆一脸不信。

恕老夫冒昧问一句,少夫人是不是经常发噩梦?倪荆点头道:是,她常常梦中呓语,有时还会突然惊醒。

这就是了,少夫人是心事太重了,休息不好自然头晕呕吐,正常的。

没事就好,倪荆舒口气,桂香,跟大夫去抓药。

大夫走了,倪荆坐到雪君旁边,伸手轻抚她苍白的脸颊,满眼忧虑,刚想开口,她轻嘘一声,摇摇头,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闭上眼,喃喃道: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

他咽下嘴边的话,点头,好,我在这儿陪你。

他把她放好,和衣躺在她身边,静静地看她。

相处数月,他很用心地去观察她,却始终看不透这个小女人。

大多时候她活泼好动,对什么都好奇,脑子里有数不清的鬼点子,但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彷徨无助的眼神。

她醒着的时候总是在笑,梦里却一直在哭。

午夜梦回,无数次被她的呓语惊醒,听到的都是一句话:救我,谁来救我。

为什么?他对她不够好吗?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痛苦吗?为什么要叫人救她?就像此刻,他就躺在她旁边守护她,她依然眉头深锁。

凤儿。

他贴在她耳边轻喃,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她眉头挑了两下,没有睁开眼,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咕哝:倪荆。

嗯?你有没有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他浑身肌肉一僵。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织女终究要回到天宫,因为——她不属于人间。

凤儿!他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不见,你一定要替我高兴,因为我一定是回到了属于我的地方,那里才是我的家。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已经睡着了。

他瞪大眼睛搂着她,心上涌起铺天盖地的恐惧,耳边盘旋着她似真似假的话,她一直跟他强调她不属于这里,暗示她将会离开。

不!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是他——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不许她离开,她只能属于他!不,不要!雪君的头在枕上辗转,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爸爸,我好怕,救救我一…凤儿,别怕。

他在她耳边柔声低语,厚厚的手掌笨拙地抚着她的头顶,有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她渐渐静下来,呼吸随着他抚摸的节奏平缓。

他在她额头轻吻,将她稳稳地圈在怀里,哑声道:不管你原本属于哪里,现在只能属于我,我决不让你离开。

什么?带我去林县?为什么?雪君瞪着满腹心事的倪荆。

他敷衍道:你不是爱热闹吗?我带你出门走走,散散心,免得整日待在府里闷坏了。

少来。

她挥衣袖,你看你那张铜像脸,傻子才信你是出门散心。

总之你叫小荷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总之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跟你去。

她往床上重重一坐,摆明了你有能耐就把我抬出去。

你……倪荆没辙了,好,我实话说了吧,我是去林县办差,不放心你留在府里,想把你带在身边。

你什么意思?雪君眯起眼睛,怕我私闯禁地?还是怕我勾结外敌把你的将军府端了?倪荆霎时脸色铁青,眼睛冒火,你非要这么曲解我的意思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待在我身边,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倪荆!她呼一下蹦到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鼻子,你这是贼喊捉贼!想吵架就直说,姑娘我奉陪到底,用不着拐弯抹角地找借口。

我什么时候找借口吵架了?你歪曲我的意思,还跟我大吼大叫,就是想吵架。

是你先歪曲我的意思。

我没歪曲,你就是那个意思,在你心里始终认为我是个奸细!我……你不用狡辩!她不让他说话,手指用力戳他胸口,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都知道。

他闭上嘴,沉着脸瞪她。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你放心,我马上收拾东西,顺便准备枷锁脚镣,你明天把我拴在马屁股后面带着,我就算会飞天遁地也跑不了。

她气冲冲转身,突然被他一把揪住扯回怀里,啊!你……唔……一吻过后,她瘫在他怀里,手臂紧紧攀着他的肩,他牢牢地盯着她,眸色暗沉,声音沙哑:小无赖,我说不过你,只能不让你说话。

她声音酥软:怎么……可以这样?语气娇嗔多过抱怨。

她知道自己无赖,不知为什么,对他说的话就忍不住往歪处想。

现在要不要收拾东西了?她眨眨眼,那要不要准备枷锁脚镣?趁他暴吼之前,大笑着跑开。

次日一早出发,随行的还有秦威正和卢明,两位副将都带上了,这次的差事恐怕非比寻常。

雪君想要问,但见倪荆着急赶路的样子,又把话咽回去了。

倪荆特地给雪君挑了匹健壮的母马,既温顺脚程又快,第四日黄昏时分,几人已经进入林县地界,官道两侧出现大片的耕地和稀稀落落的村庄房舍。

倪荆缓下脚步,靠近雪君,问:还撑得住吗?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到农家讨点水喝。

雪君揉揉酸疼的屁股,摇头,没事,撑得住,到镇上再休息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喊声:抓贼啊,抓贼啊。

抬眼望去,就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在前面拼命跑,后面几个村民拼命追。

秦威正催动马匹迎上去,吼道:光天化日之下偷东西?简直藐视王法!那人见前面有人拦路,迅速转进路旁的田地,秦威正急急拉住缰绳,飞身翻下马背,三两步追上那人,拎着后领把人提起来。

那人被衣领卡住脖子,手脚在空中乱舞,声也发不出来。

卢明催马上前道:威正,放下他,你快把人勒死了。

秦威正手一松,那人跌在地上,拼命咳嗽。

这时村民赶了上来,一个大婶拿着笸箩就往那人身上打,口中骂着:打死你个小贼,居然敢偷东西,打死你!其他的村民也上来打,那人被打得啊啊尖叫,拼命挣扎闪躲,却冲不出人群。

雪君急忙叫道:住手,不准打人。

众人停了手,都奇怪地望着她。

倪荆低声道:凤儿,这种事你别管,我们继续赶路。

不管?雪君拔高声音,不管就要出人命了。

让开!她翻身下马,拨开人群,走近那人。

倪荆吓出一身冷汗,喝道:别靠近他。

这小女人都没有一点防范之心吗?雪君挥挥手道:没事的,你看他被打得都快挂了,还能伤害我吗?那人霍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瞪着雪君,眼中一片震惊。

他是个女人!虽然她脸上脏兮兮的,梳着男式发型,穿着过大的男式衣服,但那眉眼脸形,雪君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人,准确地说是个女孩,她年纪绝对不会比她大。

好可怜,一个女孩子居然弄得这么狼狈。

她心头立刻涌上怜惜,弯下身温和地问:小姑娘,你还好吧?众人都被她的话惊呆了,这个活像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小偷是个女人?那小姑娘更是张大嘴巴,眼珠动也不动。

小姑娘、小姑娘?雪君推她的肩头。

她像突然惊醒,一把抱住雪君大腿,哭喊:救救我,姐姐,求求你救我。

好了好了。

雪君拍她的背安抚,你先别哭,我救你,我一定救你。

凤儿!倪荆不赞同地轻斥。

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女扮男装的丫头是什么人,就满口应承要救她?雪君空出一只手拉他的衣袖,低声道:你看她多可怜,咱们帮帮她。

不知为什么,她一见女孩恐惧无助的眼神就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这桩闲事她一定要管。

倪荆无奈地叹口气,朗声道:她偷了什么东西?拿笸箩的大婶嚷嚷道:她溜进我家屋子,偷了灶上的两个窝头,还打破了两只碗,惊飞了两只鸡,吓坏了我两个孙子。

喝!闯的祸还真不小,可见是个笨贼。

倪荆使个眼色,卢明掏出一把铜钱交给大婶,道:这些算她赔你的,这件事就不要追究了。

不行!大婶推开,偷东西按律要砍手。

什么?雪君惊叫,不过偷了两个窝头,就要砍手?这什么鬼法律?倪荆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毋躁,掏出一块银子道:按律也可以以金赎罪,这些够了吧?大婶不情愿地接过银子,咕哝道:天底下真有爱管闲事的人。

村民们也从鼻孔里哼气,鄙夷地瞄了他们几眼,纷纷散了。

雪君抱怨道:这什么世道?苛刑暴政,还可以以金赎罪。

最可恶拿了人家的钱还给人脸色看。

凤儿。

倪荆沉下脸,不准侮辱朝廷,这些人就是民风淳朴,才遵律法而轻钱财,看不起以金赎罪的人。

哦,这么说反倒是他们清高了?倪荆摇头,我不跟你吵,上马吧,咱们还要赶路呢。

那她怎么办?雪君看一眼把她当尤伽利树的女孩。

姐姐,不要丢下我。

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祈求,你带着我吧,求求你,让我跟着你。

不行。

倪荆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们有正事要办,决不能带着个累赘。

姐姐——女孩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求求你、求求你,别丢下我,我好怕,别丢下我。

好了好了,你先别哭。

雪君慌忙帮她擦眼泪。

女孩脸上的脏污擦掉,露出她更显清丽的容颜,浓眉大眼,鼻挺口小,简直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没想到这时代也有长得这么西方化的美女。

雪君越看越是喜爱,口气越发温和,小姑娘,姐姐问你,你家在哪里?你父母呢?为什么你要女扮男装,还偷东西吃?我家,我家……女孩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说不出话。

雪君无奈,拉着倪荆恳求:不如我们把她带到镇上,找个地方安置她,这里人烟稀少,她又偷了人家的东西,肯定没人愿意收留她。

倪荆看了眼天色,再看雪君坚决的神色,只好点头。

他开始后悔带她一起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