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可意准时来接秦岁年上班, 照常带早餐上来。
进门,她就看见自家老板脖子上的痕迹,她这时还能忍住, 直到走进客厅, 要在沙发上坐下,却差点压到一条领带, 她跳起来,哦哟一声, 暧昧地朝秦岁年挤挤眼睛。
秦岁年尴尬地咳了咳。
郭可意现在跟她熟多了, 知道她脾气的底线,八卦地举起手:秦小姐,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不可以问老板问题。
秦岁年拒绝。
秦岁年一向坦荡, 难得看见她窘迫的样子,郭可意有些好笑。
老板的隐私,好奇可以, 但肯定不敢追问。
郭可意大概猜到是谁, 毕竟前段时间,秦岁年都住在靳恪西那里,昨天突然回她的公寓,郭可意还担心,他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她做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笑着说:你跟靳总没事就好。
秦岁年白她一眼,又笑,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你的工作?郭可意实话实说:一半一半。
这时间不早不晚, 算是早午餐, 秦岁年最近爱上一家brunch店, 郭可意去那里打包的培根班尼迪蛋,和巧克力松饼,一杯冰拿铁。
秦岁年享受美食,正经对郭可意说:放心,要是没有靳恪西,我自掏腰包请你。
好助理和好男友都是不可多得。
郭可意才不信他们会分开,自家老板就是傲娇。
她点头,眼睛发亮:好呀!秦岁年前脚进办公室,周蔓后脚就跟进来,告诉她一则新闻。
听说岳思瑶取消了演奏会,准备出国留学。
秦岁年有些意外,但没多想,继续进修,是好事啊。
周蔓摸着下巴:我也觉得好,她不在,没人跟你争靳恪西。
秦岁年挑眉,靠上椅背,淡定抱起双臂,她没跟我争啊,再说,争也不怕,谁也争不过我。
她背后阳光炽盛,照得她整个人在发光,漂亮骄纵,十足十的小作精。
周蔓啧啧地摇头。
难怪靳恪西忘不掉她,自己要是男人,也得爱她。
岳思瑶给心仪的学校递了申请,暂时没收到offer,她准备先过去法国那边,住下来,边玩边等。
在这边待够了,出去换个环境,也换个心情。
她这么跟家里说的。
岳正山最近忙得焦头烂额,随她去,管不了,做母亲的不能不管,郑素月不理解,失恋而已,有必要把自己逼到出国?你听妈妈说,靳恪西现在不喜欢你,你就去追,想办法,他又没结婚,你怕争不过秦岁年?岳思瑶漠然摇摇头:我不想争,也争不过她。
郑素月恨铁不成钢:那是你自己没用!岳思瑶忍不住,第一次对父母顶嘴:你总叫我争,争什么?靳恪西不是爸爸,你没看见他看她的眼神,你们根本不懂!她一直遵循父母教育,总是要求自己完美,大方,要姿态漂亮。
秦岁年教她明白,原来人可以放肆做自己,不必完美,也能被爱。
郑素月愣住,脸色实在难看。
母女俩几天没说话,直到她去机场那天,郑素月拉着脸去送她,到登机口,岳思瑶放下行李,回身抱了抱她,转身离开。
郑素月上了车,才开始抹眼泪,想到秦岁年,她又沉下脸。
靳恪西出差的第二天,那天秦岁年加班到十一点,其他同事也一起,大家加班,饿到不行,商量着一起去哪里吃宵夜。
大家各有提议,有人想吃火锅,有人提议烧烤,在群里发起投票。
秦岁年犹豫,不知道吃什么,就见郭可意笑眯眯地走进大办公区,大家今天想吃什么尽管点,外卖也行,我们秦总男朋友请客哦!同事们一阵欢呼。
那我们不客气了!秦总男朋友最棒了!……诸如此类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蹦。
秦岁年愣住,看着郭可意,眼神疑惑又无奈,朝她勾勾手指,搞什么?郭可意无辜脸:就是,靳总问我你下班没有,我说没,还饿着肚子加班呢。
那就请所有人吃饭?对呀,靳总大方,帮秦小姐体恤下属嘛。
郭可意从善如流地哄着她。
哼。
什么体恤下属。
还是周蔓一句话道破真谛:不愧是靳总,千里之外掌控局面,这是在宣告主权,昭示身份,告诉大家你是他的,别想跑!同事们干脆不出去,点各种外卖,在外面吃得热火朝天。
周蔓在减肥,十分惋惜,然而还是拒绝。
她在秦岁年办公室,打算等她下班,蹭她车一起走。
秦岁年没点吃的,靳恪西给她送来了独一份的宵夜。
她最近爱吃的干炒牛河,一小盅椰子桂圆乳鸽汤。
郭可意拿东西进来,分别摆好,指着牛河:这个是饱腹的,这碗乳鸽汤帮助睡眠。
秦岁年抿了抿唇。
他这个影响她睡眠的人走了,她睡得不知道多好呢。
跟我分一分?她问周蔓。
周蔓夸张地摇头:靳恪西的爱心宵夜,你舍得分,我还怕甜到齁呢。
秦岁年眨眨眼,装傻:汤和牛河都是咸的,你是不是味觉失灵?你啊你……周蔓望着她,摇摇头,老气横秋地叹气,真作!秦岁年同意她的看法,她先尝了口汤,微咸,口感还有种清甜,喝到胃里是暖的,一身紧张都舒展了。
她笑得懒洋洋,我是作,那你说他图我什么?周蔓思索片刻,他喜欢作精呗!两人笑成一团。
某人经不起提,说到他,他电话就打来。
算啦,蹭车失败,我call老陆来接我。
周蔓是聪明人,绝对不当电灯泡。
靳恪西那边是早上。
秦岁年听他声音微喘,却很清朗,一定是起床很久了,她问:别告诉我,你去出差早上起来还要跑步?靳恪西:酒店旁边有一片湖,风景不错。
有照片吗?他站在桥上接电话,随手拍了两张。
秦岁年看到照片,差点笑坏了,这拍照水平,简直没谁了,好好一片湖被拍成了小区游泳池。
等她笑完,靳恪西清了清嗓子,有这么好笑?秦岁年开心极了: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事。
没对焦,画面都是虚影……秦岁年忽然庆幸,还好从没请他帮忙拍照,也许他能把人拍成怪物。
靳恪西听完她的点评,淡定回答:你本来就是小怪物。
秦岁年垂眸,捏着手边的鼠标垫,心底莫名漫上一股甜蜜。
这句话,她是当情话来听的。
这段时间,她和靳恪西太顺利,高调又张扬,她做人是这样,喜欢轰轰隆隆,天生没办法低调收敛,明知道太阳底下有阴影,但此时感情正浓烈,她想不到那么多。
她故作潇洒,跟助理说,要是没有靳恪西,她也会请她。
在朋友面前,她颇有自信,不怕有人跟她抢,又骄傲,又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她没想到,命运的回旋镖来得会那么快,会在她最得意忘形的时候,从阴影里飞出来,打她个措手不及。
周末,也是靳恪西要回国的那天。
秦岁年约了靳老太太吃早茶。
用老人家的说法,一日之计在于晨,三餐中,也以早餐最重要,要吃得丰盛,用心,相比较,晚餐则要少吃一些。
这家老酒楼,我年轻时就在,还跟你外婆来吃过。
秦岁年眼睛一亮:是吗?这段时间,听靳雅云说了不少从前的事,她母亲那边是书香门第,和靳老太太既是同学,又是闺蜜。
秦岁年喜欢听这些故事,岁月悠长,如一碗豆沙糖水,绵绵又细腻。
靳雅云看着秦岁年那张明艳的脸,很欣赏的点头,又说:你长相跟你外婆很像,性子不像。
秦岁年笑笑,故意撒娇:是啦,我没我外婆有学问,也不温柔。
靳雅云就吃晚辈这一套,靳恪西成天忙,回家吃饭也一本正经,都不会开玩笑,有时无趣得很,还是阿秦可爱。
她摸摸秦岁年的头:你呀,这样就最好。
没人喜欢。
秦岁年眨眼睛卖惨。
怎么会?喜欢你的怎么都喜欢,你怎样他总是你的。
老人家说话,多了点岁月的味道,总是更有可信度。
秦岁年小口吃着虾饺,暗忖,听老太太这话,她应当还不知道自己跟靳恪西的事。
也好。
对其他人,她可以一边享受这段关系,一边装糊涂。
可要是靳雅云问起,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靳雅云跟她提过,她跟靳恪西那段口头婚约。
——你妈妈当时怀孕,不知道是男孩女孩,阿靳也好奇,大人打趣他,要是妹妹,以后就做他新娘,小孩也不懂,真的点头。
靳雅云不是那种封建大家长。
她会跟靳恪西聊工作,聊日常,但从不问他什么时候结婚,更不会真的把一个口头婚约放心上。
她越是这样开明,慈爱,秦岁年面对她,越是内疚。
吃完下楼,靳雅云碰见两个熟人。
一个打扮贵气的妇人和一个年轻女人,看见靳雅云,很客气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靳雅云对秦岁年介绍:这是沈太太和她女儿,沈音,又介绍她,这是我家的小朋友,阿秦。
她这么说,足显亲昵。
沈太太有意让女儿跟她交好,小音,你整天工作,要你去玩你总说朋友没时间,正好呀,你跟阿秦认识一下。
沈音穿着干练,成套的职业装,感觉吃完早茶,就赶着要去上班。
她微笑递上名片:你好,我没时间逛街,如果你要打官司,欢迎找我。
原来是律师。
秦岁年也还她一张名片,希望没事需要找你。
周太太嗔怪地看着女儿:说什么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让找男朋友也不找,气死人。
沈音不理她,捏着那张名片。
她突然认真看向秦岁年,眼神微变:原来是秦小姐,久闻大名。
秦岁年挑眉。
她有这么出名吗?听沈音的语气,她听说自己,怕是跟摄影无关,总觉得有些意味深长,怕不是也听说了,她跟靳恪西的绯闻?今天秦岁年休息。
送靳雅云回家,老太太又留她待会儿吃午饭,秦岁年倒不贪一顿饭,她想找九九玩,跟小白眼狼多培养感情。
小东西猫小,脾气大,给猫条,陪玩逗猫棒,也最多只给摸几分钟,多了就不耐烦。
靳恪西说它像秦岁年。
秦岁年想到,笑了笑,哼一声,故意摸了吧猫咪脑袋:我哪像你?虽然我们都很可爱,但我脾气比你好多了。
猫咪瞬间翻脸,使出一记兔子蹬,然后叼着玩具撒腿就跑。
它咬着玩具小球,秦岁年怕它会吞掉,忙跟上。
跑上二楼,小东西消失在靳恪西房门口。
它如今才是成了精,会自己开房门,这家里就没地方拦得住它。
秦岁年好笑。
或许猫跟她心有灵犀,它也想念他,又骗她进他房间。
秦岁年跟进来。
他很少住这里,佣人每天都会打扫,房间明亮干净,透进大片阳光。
不管是什么关系,她都不喜欢在别人房间窥探,一个人的房间,应该是最私密的地方。
她打算抱了猫就走,它却故意躲开,神气的跳上书桌,白毛蓬松,威风凛凛,像在跟她玩游戏。
你快六岁了,怎么还这么皮?秦岁年过去抓它,它跳上椅子,又跳到旁边书柜上,简直疯到不行。
秦岁年头大,静静地看着它发疯。
家里有专门的书房,这边书架只零散摆着几本,猫爪子一挥,扒拉下来一个文件夹。
秦岁年上前。
这是本乐谱,她蹲下,就这么翻了几页,五线谱上全是看不懂的音符,她捧起来准备放好,忽然,一张纸轻飘飘落下来,坠坠摇摇,停在她脚边。
该庆幸吗?她今天戴了隐形,否则她看不见上面的字。
——《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