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第一天, 秦岁年请了假,靳恪西也休息,陪她在床上窝到大中午。
因为一个赌约。
秦岁年偷懒总有一百种方法, 他们折腾到凌晨四点, 洗完澡昏沉沉睡去,秦岁年七点钟醒过一回, 感觉到靳恪西要起床,她扑过去抱住他, 雪停了再起来, 谁先起床谁是小狗。
靳恪西真的重新躺下。
她这才安心睡去,等再醒来, 已经是中午。
她唤醒智能家居, 窗帘缓缓从两边拉开,世界已经是一片白色。
好棒!秦岁年一声欢呼,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在南方长大, 来北市才第一次见到雪,之后去国外,也是年年下雪,但她每年看到还是觉得无比新鲜。
她兴致勃勃的看雪,而靳恪西慵懒地靠在床头,眼角噙着笑,觉得看到下雪就兴奋的秦岁年很有趣。
他从前喜欢把自己扑在工作中,他知道,公司里有下属私下议论, 说他是工作狂, 他听说后也只是一笑置之。
他不觉得自己是工作狂, 只是那时候他想要让自己忙起来,所以总有做不完的事,但是想放松也很容易,靳氏的管理架构相当成熟,他哪怕不亲自坐镇,一切也能正常运行。
秦岁年拍拍他的手臂:起来,我们去院子里堆雪人!她掀开被子,然而某人一动不动。
靳恪西的手随意搁在她的枕头上,你说的,谁先起床谁是小狗。
秦岁年一愣:我说过?你仔细想想。
……不堪回首的记忆浮上心头,秦岁年讪讪的,她好像的确说过,但是再一想,他有证据吗?她摇头,作无辜状:我没说过。
靳恪西自有治她的办法,他抿一抿唇,那你先起来。
秦岁年不干了,开始耍赖,她一下隔着被子趴到他腿上,眼神湿漉漉的,声音很软,像是在凛冽寒冬里吹进一股绵绵春风,不要,你先起来,好不好?靳恪西无奈叹气,捏一下她鼻尖,认命地起床。
他听见秦岁年发出吃吃的笑声,得意又骄纵,他也自嘲地扯扯嘴角。
秦岁年无不开心地想,古有幽王为爱烽火戏诸侯,今有阿靳为爱做小狗,这妖妃剧本她是拿定了。
等他洗漱完,秦岁年也差不多笑够了,慢吞吞起床,又磨磨蹭蹭去洗澡。
靳恪西这里没佣人,平常做清洁都是请的钟点工,在他外出时打扫干净,对他来说,家里是隐私的地方,他不希望看到外人出现。
秦岁年半仰着头,温热的水流冲刷她头发上的泡沫,她忽然听见浴室门被敲了几下,他问:想吃什么?她想也不想便回答:火锅!猪肚鸡!靳恪西犹豫了,他没吃过,更没做过,听起来是种费事的菜品,也许他需要找一下食谱。
接着就听见秦岁年大喊一声:点外卖也可以!我好饿等不了!他牵起嘴角:好。
两个人都不是多有仪式感的人,这方面倒是合拍。
等秦岁年把自己搞定,从浴室出来,她只着一件浴袍,来到一楼,看见有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在餐厅摆弄火锅,是个小男生,见到她先是一愣,赶紧低下头。
他加快动作,把锅放上锅具,插好电,菜品整齐地摆上桌,火锅已经开煮。
汤沸腾就可以吃了,二位慢用。
他礼貌地离开。
秦岁年来到桌前,闻着白胡椒和鸡肉的香味,她胃口大开,还没坐下,忽然被他亲在脸上,以后家里有人的时候别这么穿。
她一怔,很少见到他这么大男子主义的一面,或许他从前有时在伪装?她笑了笑,故意勾他衣服,亲他的薄唇,含糊地说:占有欲这么强啊,我在家穿什么都管?她把这里当成家,靳恪西嘴角上扬,声音微哑:行了,再亲又要倒床上。
……秦岁年促狭地笑,她发现他最近越来越禁不起撩拨。
想起昨晚,她同意他的说法,是该适当的控制一下,她笑吟吟地坐下吃火锅,夹了一块猪肚,发现味道意外的好。
她立刻想到要带朋友去吃,挑眉问:这是哪家店?不清楚,靳恪西拿起手机,我问问齐成。
她明白了,外卖是齐助理帮忙点的,他只需要打一通电话,毕竟他对美食不了解,她敢打赌,如果要他举例本市十佳餐厅,他三个都说不出来。
还好齐助理办事够靠谱。
秦岁年忽然想到一个人。
她歪头,略认真地望着他:你记得黎霄吗?有点印象。
他语气淡淡的。
秦岁年问:我听说,你聘用了他,然后把他调去外地,唔……靳总该不会是吃醋记仇了吧?靳恪西挑眉,一本正经地反问回来:我像是这种狭隘,公私不分的人?她眨眨眼,眼波被热气氤氲得温柔婉转,她浅笑着,夹了一只菌菇放进他碗里,声音甜腻得像在糖水里浸过,没关系呀,你吃醋的样子也很可爱。
靳恪西忽然无言,说不出话。
半晌,他垂眸笑了笑。
她这张嘴,气人时找不到对手,要哄人,简直能让人找不着北,他承认,他的确很吃她这一套。
你情我愿的事,就不必较真她话里有几分真心。
吃完东西,秦岁年摸了摸肚皮,她惦记着玩雪,没吃太多,靳恪西准备叫钟点工过来,两个人一起到庭院里。
大概半个小时前,雪停了,庭院里种着一整排的矮松,沉甸甸地披上雪衣,草坪上一片皑皑白雪,干净而簇新,看得人强迫症得到充分地治愈,又忍不住想要破坏。
秦岁年第一个踩上去,她穿一双雪地靴,脚感十分松软,简直不要更爽。
来帮我堆雪人。
她将靳恪西拉到身边,一起合作。
靳恪西对这种孩子般的玩乐没兴趣,但他清楚,今天不堆好一个雪人,她不会跟他进屋,只好帮她一起。
渐渐地,他成了这个活动的主要劳动力,他负责动手,而她没一会儿就借口手冷,站在一旁指挥,而且是瞎指挥。
不对不对,鼻子有点歪!雪人的表情有点凶,不够可爱……靳恪西抬头,微微眯眸,眼神不太和善。
秦岁年小半张脸藏在羽绒服下,皮肤瓷白,发丝轻盈地沾着雪粒,她蹲下来,手托着下巴,琥珀色眼眸很专注,乖得像一粒橙子味软糖,让人没脾气,引人咬上一口。
而他真的这么做了,捧住她的脸,先亲她的眉心,接着是鼻梁,停了停,最后落在唇上,吻化刚落上去的一粒雪花,滋味是软而甜的,悠悠荡荡地腻到心坎里。
好冰。
秦岁年忽然说,我刚到国外那会儿,经常做一个梦,梦见我在冰天雪地里,好冻,很艰难找到一所房子,里面有灯,看见一家人围着壁炉看电视,可我怎么敲门都不开。
靳恪西很少听她提及在外面的经历,他沉默半晌,用手背轻轻碰她的脸,梦是反的。
秦岁年抿一抿唇。
听见他云淡风轻的声音: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对你关上门。
秦岁年垂下眼睫,快速眨了眨,奇怪,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忽然被他惹出几分泪意。
承诺之所以动人,就在于一个肯说,一个肯听。
她越来越发觉,喜欢是一个变得越来越贪心的过程,刚开始只是想和他看一场雪,然后就希望将雪留住,直到看见他向她敞开怀抱,那里四季如春,一切风景都为她停留。
才发现,雪景再美,她向往的还是温暖。
不知不觉,雪停了,他们——主要是靳恪西,堆出两个胖乎乎的雪人,真的可爱,细看显得很呆萌,跟靳恪西反差感强烈。
秦岁年发挥创意,给雪人装扮,一个系上红围巾,一个捧着咖啡杯,又把屋里的摄影器材拿出来,拍下她跟靳恪西第一张正儿八经的合照。
矮墩墩的雪人在前,他们站在后面,拍了几张,秦岁年嫌他表情太严肃,趁其不备,踮起脚亲他的脸,捕捉到这一刻,他那张漠然出尘的脸上一瞬间的温柔。
第二天去工作室,她第一件事,就是换上照片,让靳恪西的小号退场,大号取而代之。
她如今公开和他结婚,生活中,没感觉到有太大不同,职场却变得有些异常,就连相熟的同事看她的眼神都有异样。
别人她管不着,一个郭可意就够她受的。
她连续几天,都用那种我嗑的CP不仅是真的他们还结婚了的狂热眼神看秦岁年,让她颇为无奈,只好对她严肃威胁,你再这样看我,就扣你工资。
郭可意做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最后一个问题,保证以后恢复正常。
说。
我可不可以申请以后直接跟老板娘混,不用再去给靳总汇报工作?显然,她觉得秦岁年比靳恪西好相处很多。
秦岁年耸耸肩:这我管不了,你自己去找他提。
郭可意伤心假哭。
幸好,秦小姐只是表面上无情,隔天,本该是她去靳氏报道的日子,却接到齐助理的电话,让她以后不用再去,专心为秦岁年工作。
秦小姐太可爱了!她简直不要太爱她!秦岁年一切工作照旧,甚至比以前更轻松。
许多人指名要她拍摄,而她的胃口反而变小,且更挑剔,希望能挑战不同风格的模特,如果没有她感兴趣的,她宁可不接单。
摄影师和其他艺术行业一样,都需要灵感,她未必有那些天才的灵性,却有同样清高的臭毛病,既怕门庭冷落无人问津,又怕这些慕名而来的,都是冲着她靳太太的身份,她越发想要进步,保持灵感。
走出去,多看看别人的作品,免得故步自封。
跨年的前两天,她决定出一趟差,去拜访她从前的老师,参加下个月一个有名的艺术展。
靳恪西与她同去,他态度很随意,说顺便去见见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