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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证据

2025-03-22 08:30:16

王言卿失忆后,时常觉得二哥变了,变得让她无从招架。

她慌乱了一会,以为陆珩又拿她开玩笑,沉下脸道:二哥,你不要总是这样。

总是怎样?陆珩垂眸看着她,忽然伸手,指尖顺着王言卿脸颊,轻轻滑动,你七岁来京城,八岁时因为练武病了一冬天,十岁陪人跪祠堂,差点发烧到夭折,十二岁为了救人从马上摔下来,十四岁瞒着众人跟去军营,跌打滚爬了一个月,回来后身上有伤也不说。

你对我这么好,我为你受伤,难道不应该吗?陆珩一条条说过去的事,时间地点因果样样清晰。

王言卿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经历,但此刻从陆珩口中听到,她毫无实感,遥远的像是别人的故事。

王言卿心里又软下来,她一觉醒来忘却所有,二哥却记着他们共同度过的漫长岁月,或许,他们以前,就是如此亲密吧。

王言卿生出些愧疚,低声对陆珩说:对不起二哥,我都忘了……没关系。

陆珩看着她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忘了就忘了。

走吧,我们去找梁芙的‘奸夫’。

梁文氏的丫鬟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陆珩和王言卿,然而只是一眨眼,前面的人竟然不见了。

她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去看,但墙壁拐角找遍了,愣是不见人影。

她心想大白天见鬼了不成,赶紧去前面禀告梁文氏。

正厅里,陈禹暄还喋喋不休,和梁家族老、梁文氏大谈废话,此刻,陆珩已神不知鬼不觉绕开梁家的人,站到门房前,询问道:上月十七,也就是梁榕失踪那天,他什么时候出门的?这是件大事,门房很快就想起来了:卯时正,那天小人记得特别清楚,小的刚开门,大少爷就出去了。

大少爷披着斗篷,脸遮住大半,低头闷声往门口走。

小的提醒大少爷走慢点,别摔着,大少爷都没搭理。

王言卿捕捉到重点,问:他穿了斗篷?是啊。

门房回道,灰黑色的,特别厚,小人看了还奇怪,才什么时候,大少爷就穿起这种厚衣服了。

陆珩意味不明嗯了一声,问:他低着头,遮着脸,也没说话,你怎么知道那是梁榕?门房被这句话问的愣了一下:大少爷穿着去年新做的斗篷,不是大少爷,还能是谁?陆珩问:那件斗篷是什么样式?门房连说带比划:大毛黑灰鼠面子,羽缎里子,特别厚实。

陆珩点点头,不再问了,转而换了个话题:那日梁芙来找过你吗?大小姐呀,来过啊。

说来也是巧,大少爷走后没多久,大小姐就来了。

老奴说小姐来晚一步,再早一点就能遇到大少爷,小姐听了还很失望。

和梁芙的时间线对得上,王言卿问:那天卯时你见梁彬了吗?门房想了想,摇头:小人这里没见着,兴许二少爷是从其他门出入的吧。

王言卿一听,赶紧问:府里有侧门?有,在那边。

门房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道,两位顺着街转过拐角就能看到。

王言卿向门房道谢,和陆珩一起朝街上走来。

他们先去了门房所指的方位,果然在巷子里看到一扇侧门。

王言卿环视周围,说:这道侧门不临街,地方又隐蔽,如果有人假扮梁榕,绕一段路回到这里,从侧门进府,应当完全不会引起注意。

陆珩顺着墙角缓慢走了一圈,说:梁家暂时就这些了,走吧,我们去找冯六。

保定府比不上京城,但也是拱卫京师的重镇,造船运粮,屯兵葺营,人口繁多。

王言卿本以为在偌大的城池里找一个地痞流氓,要耗费好些功夫,然而她还是小看了锦衣卫的情报网,没一会,陆珩就拿到冯六的户籍资料了。

王言卿看着咋舌:只是一个市井小人物,这你们都有记录?监视京城公侯高官,王言卿能理解,但冯六充其量只是个地痞子,锦衣卫竟然连这种资料都有?陆珩笑了笑,收起资料,主动拉起王言卿的手:有备无患而已。

卫所说他跑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走吧,我们去他家里看看。

冯六住在城南,这里巷道横斜,房间建得很密,聚集着一些做小生意和手工艺的人,人员流动频繁,三道九流什么人都有。

进入这片区域后,王言卿明显感觉到不怀好意的视线多起来,只不过顾忌着她身边的陆珩,才没人敢上来。

前面的巷道越来越窄,陆珩不放心,对王言卿说: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前面看看。

陆珩天生谨慎,前面就是冯六的家了,但小巷幽暗狭窄,并肩站两个人都勉强,很适合设伏。

陆珩倒不怕,但他还带着王言卿,他不能让王言卿冒险。

陆珩将王言卿留在路口,自己进里面查看冯六的家。

当时梁家带着人从冯六家里翻到一模一样的衣服后,当即要扭送冯六见官。

冯六见势不对,冲开人群跑了,他的家也被官府贴了封条。

陆珩在前面检查时,冯六邻居的门突然开了,一个身材高大、油头粉面的男子跑出来,迎面撞上了王言卿。

王言卿和男子皆是一愣,男子见只是一个弱女子,眼中露出凶恶之色,而王言卿也马上反应过来,这多半是冯六。

男子上前,想要抓住王言卿,被王言卿及时躲开。

王言卿手上暗暗运劲,她正要使出小擒拿手,男子已经从背后被人踹倒,陆珩手臂压住对方肘关节和肩关节,往上一拧,男子立刻痛苦地嚎叫起来:大人饶命,草民知错了,大人饶命!陆珩这一套动作快速又狠毒,王言卿都能听到男子关节错位的声音。

王言卿心想二哥下手真黑,赶紧说道:二哥,先审问案子要紧。

再耽误一会,这个男子的关节都要被压断了。

陆珩没有起身,依然居高临下制着男子,脸上没有怒也没有笑,冷冰冰地看着他:你刚才抓她,想干什么?男子鬼哭狼嚎,喊道:草民什么都没想做,只是想逃命而已。

大人饶命,草民胳膊要断了……王言卿上前,轻轻抚了抚陆珩肩膀,小声说:二哥。

陆珩听到王言卿的话,缓慢松开手,男子如蒙大赦,赶紧去扶自己的手臂,惨叫声不断。

陆珩站在旁边,没耐心地松了松袖扣,一脚踢在男子身上:说,叫什么名字。

男子在地上哀嚎,忙不迭道:草民姓冯,家里行六,周围人都叫草民冯六。

果然是你。

陆珩道,这段时间你躲在哪里,为何会从隔壁院子里出来?冯六不认识面前这两人,但经历了刚才那一遭,他已经确定陆珩是军中行家,下手时地道的让人害怕。

冯六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运,接二连三惹官府的人,他大呼冤枉,道:大人,草民冤枉啊。

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半个月前突然有一伙人打上门来,嚷嚷着要送草民见官,草民争辩不过,只能跑。

草民在外面躲了半个月,实在过不下去了,想回来拿点救命钱。

草民不敢从正门进,见邻居家没人,就想从邻居家越墙。

没想到才进去就看到大人来了,草民只想讨条活路,并非对大人不敬啊。

冯六试图歪曲他抓王言卿的行为,陆珩笑了一声,没有和他争辩,而是说:老实交代,上个月十九,你在做什么。

冯六一听这个日子就苦了脸:大人,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草民喝多了酒,在家里呼呼大睡,突然外面冲进来一伙人,说草民轻薄梁家小姐。

大人明鉴,草民不过一个升斗小民,哪敢招惹千户大人的小姐。

草民连梁家的门都没有摸过,说小人和梁小姐通奸,真是冤枉啊。

通奸这种罪名砸下来,给家族蒙羞的梁芙要死,带坏闺阁小姐的冯六也要死。

梁家在保定府有权有势,冯六要是进了大牢,必死无疑。

他不想死,只能跑。

结果运气忒不好,他特意挑没人的时间回来拿盘缠,竟又撞到了一位容貌俊美下手却贼狠的陌生男子。

冯六不敢得罪陆珩,把自己这段时间的事倒豆子一样全说了。

王言卿对着陆珩细微点头,示意他冯六没有说谎。

陆珩面无表情,又问:梁家在你房间里搜出了案发时的红色褡护,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不认?冯六一听,喊冤的声音更大了:大人,那件衣物确实是草民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衣服丢了,草民到处找都没找到,就暂时没管。

草民也不知那件衣服怎么会突然回来,还出现在梁千户的家里。

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去问街坊邻居,草民当时没找到衣服,还问过他们。

陆珩静静看了他一会,没说什么就往外走。

冯六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没事了,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刚站好,就有锦衣卫从巷子外跑进来,将冯六一把按倒在地。

冯六吓了一跳,慌忙看向前面,哪还有那两人的身影。

王言卿走出巷道,对陆珩说道:二哥,他没有说谎,你为何将他押起来了?我知道不是他。

陆珩淡淡说,以他的身高体重,爬上梁家那棵树必会踩断树枝。

那天出现在绣楼且逃跑的人,不会是他。

王言卿怔了下,慢慢反应过来为什么陆珩让她上树,而没有自己去:所以,你让我爬梁芙窗前那株树,就是为了验证凶手的体型?陆珩点头,承认了。

他在外面看到树枝的时候就觉得太细了,梁卫毕竟是做锦衣卫的,怎么会任由女儿绣楼前长着一株树,直通墙外。

那棵树修剪过,通往墙外的那节树枝是新长出来的,并不算粗壮。

王言卿这么轻的人走上去都会细微浮动,如果是冯六那种体型的成年男子爬上去,没两步就踩断了。

后来陆珩听到梁芙的证词,越发无语。

私通时穿一身红色的衣服,就怕自己不显眼吗?所以,衣服只是障眼法,幕后之人想借衣服嫁祸冯六才是目的。

满足上树条件的只有女人或没发育起来的少年,而女子能跳过那么远距离的少之又少,所以,那天从树上逃走的,多半是个纤细体轻、运动能力良好的少年。

同时符合这几个条件的人,近在咫尺。

王言卿脸色沉重,敛着眉道:是梁彬?或许还不止,十七那日梁榕天刚亮就出门,一路不和人说话,却让很多人看清他身上的衣服和出门这件事。

这个举动反常的近乎刻意,像是在故意制造一个梁榕还活着的假象。

梁彬身形纤瘦,但个子已和成年人无异,如果他披上兄长的斗篷,用帽子遮住半张脸,乍一看应该可以伪装梁榕。

王言卿猜测,十六那天晚上梁榕就死了,第二天早上梁彬穿着梁榕的衣服,快步从正门出去,再脱下斗篷悄悄从侧门回来,神不知鬼不觉伪造了梁榕的时间线。

但他没想到梁芙也来了,梁彬和梁榕都住在外院,两人房间相对,梁彬特意避开门房从侧门回来,没料到门口有人,正好撞上梁芙。

梁芙昨夜就来过,今早还捡到了珠子,梁彬误以为梁芙知道了什么,这才起了杀心,牵出了后面的通奸案。

陆珩不置可否,说:栽赃梁芙通奸的人和杀害梁榕的人未必相同。

我们先去找那枚珠子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