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哽咽了一下, 捋着容衍衣带的手颤抖着:过了年,是上元。
那时候跟今天一样,也有灯有烟花。
到时候王爷能不能陪着奴家, 依着奴家, 让奴家做场大梦。
就算是醒了, 也有份念想在心里,这辈子就能苟且下去了……她说得动容,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落,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容衍的手上。
其实夏泱泱根本就没有干涉容衍婚事的意思。
她心中所求, 是那三个场景。
如今已经触发了一个,只剩余下两个了。
她之所以可怜兮兮, 惺惺作态,无非是因为知晓一个道理:要是对人有所求,这求的又会令人有一些些为难, 倒不如先求人家一桩更加为难的大事;等人家拒绝了, 再提出真正想求的, 别人就不忍心再拒绝了。
夏泱泱这还是前一个世界里在学堂当先生悟出来的。
那些小童最深谙此中之道, 想要歇息一日,就求三日休沐, 讨价还价一番,两边儿都欢喜满意。
她表面上退而求其次,实际上是怕容衍碍着脸面身份不肯跟她同游灯市, 更遑论分享小食了。
夏泱泱这边儿眼泪掉得噼里啪啦,宛如断了线的珍珠,容衍这边儿却只有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夏泱泱手里慢慢悠悠地摆弄着他的腰带, 等着容衍一句话。
忽然一道力从那腰带上传了过来, 夏泱泱站立不稳, 被那道力拉的往前扑。
她自然也就顺水推舟,靠在了容衍身上。
容衍松开拉着腰带的手,放到夏泱泱头上,柔声道:姨娘所求仅此而已吗?那椅子上束手的生绢,从来都不是真的去困他的。
夏泱泱说:奴家梦很多,但是求的就这一件。
那要是不应了姨娘,容衍是不是太小气了? 容衍的手抚摸着夏泱泱的头顶,又从头顶滑到她额头上。
食指弓着,寻到了她的眉心,又从眉心从那秀气挺拔的鼻梁滑到了小巧的鼻尖儿。
过了鼻尖儿,他手下多了几分留恋,夏泱泱觉得自己的人中上像是一只出生不久的蚂蚁在爬。
人中下边儿,就是那嘴唇的棱角,还没有碰到,就先触到了口中微微发颤的喘丨息。
容衍的手拢在那出,却没有动。
好似过了许久,他把手放到夏泱泱的下巴上,轻轻捏着,按着,揉着,心里估量着她嘴唇和他指尖的距离。
然后,容衍垂下脖颈儿,小心翼翼地把唇印了上去……虽然不可言说,但是这一次的接触,郑重得仿佛两个人都是二八年华。
正是花前月下,恰如其分。
每一点每一滴,都要仔细揣摩,是肩并肩脸贴脸,读了多少次话本子,方敢付诸实践。
他的唇珠居然是甜的,像是在蜜里浸过。
要是沾了糖,舔一舔,也就没了。
非得是甜到了肉里,才能反复回味,也能隽永。
夏泱泱满口香甜,沉寂中,倒也吃了些许咸腥。
可这次她可是给别人拿捏了,容衍本该青涩得很,可是却好像一团绵绵不断的糖丝,白絮一般,把夏泱泱包在里头。
分开了,也还在一场大梦里。
等她如梦初醒时,人却坐着容衍坐过那椅子上,手却给生绢绑了。
容衍却已经不见了。
夏泱泱贝齿咬唇,又恼又羞。
他这是走了也没给她个准话。
可是她这手给绑着,身上又没有容衍那般武艺,总不能唤丫鬟进来帮她解开。
容衍这人,属实心黑手辣。
……第二天,天气却是十分闷热。
春桃唤夏泱泱起身,掀开床帏,却看见她汗涔涔地睡着。
春桃只好小声说:崔姨娘,该起身了。
这时候确实不早了。
若是寻常府上,家中妻妾已经起来,去拜见家中老夫人。
可是容衍府里,若论辈分,这崔姨娘居然还是最高的。
太后赐婚这事儿虽然外头的人不知道,但是关于摄政王的婚事,传言倒也不少。
歪打正着猜到八王爷家郡主的,也很多。
因为京中贵女虽然不少,但是数下来,合适的却也不那么多。
春桃心里想着,等到了时候那夫人进了府,早上来请安,这姨娘到时候还这般懒洋洋,没个规矩,可就坏了大事了。
她蹲下来,轻轻推了下夏泱泱,又说:姨娘,该起啦。
门外来了你老乡呢。
夏泱泱轻轻哼了一声,却还是闭着眼睛。
春桃见她粉面含春,额上,脖子上细汗微微闪亮,就把夏泱泱身上的薄被往下拉了拉。
这一拉却又看见她颈窝处一片淤血,肩膀上也是红痕点点,胸口的地方若隐若现,似乎也有些痕迹。
春桃不懂男女之事,还以为夏泱泱这是生出了什么可怕的病症,又不知道传人不传人,吓得后退了一步,就要跑去叫人过来。
她这一退,打翻了身后小桌上的茶具,叮叮当当一阵响。
夏泱泱倒是醒了过来,睡了一觉,身上更是酸痛,骨头好像都被拆开了,又重新被组在了一起。
她见那丫鬟一脸惊惧,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却又万幸,亏得她蠢,不然传出去可就坏了。
夏泱泱拦下那丫鬟,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你说我家乡来人,又是怎么回事?春桃说:说是你从前的旧识,是个卖画的。
可是个叫秋红的?春桃眼前一亮:是了,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天不亮就到了。
王爷不在府里,门房怕赶错了人,叫她在外头等着呢。
夏泱泱想着,虽然不知道她来做什么,但这也等了很久了,就想着赶紧收拾好了,叫她进来。
她急着下床,结果脚刚一沾地,人就差点跌倒。
两条腿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弯在那里,倒也还能支撑着,可是就是没什么感觉,听不得使唤。
夏泱泱会想起昨天,这可真是反噬了。
又想起从前种种,觉得等会儿可还真要去佛堂拜拜,又或者去容衍书房里,找点经书抄抄。
可是这落在春桃眼里却又不一样了——崔姨娘真的是病了。
眼底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也有些肿,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淤血更是触目惊心。
结果这一下床,连站也都站不好了。
她心里居然敬佩起夏泱泱来,只觉得这崔姨娘,怕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所以自己忍着。
既然不肯请郎中来,那心里约莫是早有数了;也不见她吃药,看来是药石无医了。
这么一想,春桃从前对夏泱泱的嫌恶倒是一扫而光,心里也还怪自己,都是天下苦命的人,就算是蹭着容家,想过几天好日子,就让她过去,又能如何。
她把夏泱泱搀扶起来,说:崔姨娘,先吃些东西再说。
反正你那同乡等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那可不成,我们镇子离得远,一路颠簸也不容易。
你去叫她一同进来吃饭吧。
一旦对这人消除芥蒂,再看人也就顺眼了不少。
现在春桃听夏泱泱这般说,不仅不觉得姨娘不懂规矩,反而觉得她为人敦厚善良。
来人果然是秋红,见了夏泱泱的面儿,却先是笑了起来。
秋红拉着她的手,侧着脸,眼神儿别有一番深意: 如今看了,你过得确实不错。
在这府中,该是站稳了脚跟儿了。
她朝外边看了一眼,见没有人,低声说:你死去的娘,也可以安心了。
夏泱泱脸色微红,眼眶子里水汽氤氲:她老人家一心为我打算,只可惜好好的年华就去了……秋红夹了一只小汤包,放到嘴里。
这汤包刚出锅,外皮可以入口,可是里边的汁水却烫得很。
秋红不防备,给烫的嘶嘶哈哈。
不过,她自己倒先是笑了起来。
喝了茶,抹了抹嘴,她却又跟夏泱泱说:只是这王爷到底还是要娶亲的。
咱们这等人,活得好,吃得好,就已经是老天赐福,也不讲什么清高。
与其要名份,还不如要些实在的。
你说是不是?夏泱泱点点头。
也不知道你娘讲没讲过我们从前的事给你听。
我跟你娘许久没走动,确实是我的私心,怕耽误了自己过小日子。
我那夫君看上去人老实,其实小心思却也不少。
秋红叹了口气, 你娘人老实,但其实最为清高,倒是我,才是真的怂包一个。
我以后大约也不会再来找你……怕耽误了你,坏了名声。
说到这里,她和夏泱泱一同叹了口气。
夏泱泱说:我懂的。
秋红见状,笑着摸了摸眼泪:你娘本来有个方子,倒不知传没传给你。
夏泱泱微微皱眉:不知道是什么方子?那秋红凑到她身旁,手罩在夏泱泱耳朵上,叽咕叽咕了几句。
然后坐回桌旁:这样,就不怕闹出乱子来了。
当年我们当戏子,就怕被人欺负了。
欺负也就算了,要是闹出人命,可就毁了。
你娘大略是没想过你会用得上,所以也就没说。
毕竟这药方是至寒的性子,吃久了,就再也要不上孩子了。
你看,我跟你娘,都没有自己的孩儿。
夏泱泱咬了咬嘴唇,脸上娇羞得宛如桃花盛开,她神态可爱娇媚,把那秋红也看得有些痴了。
她叹了口气,端起桌子上的百合绿豆汤,灌了一口。
夏泱泱却不动筷子,等秋红放下碗,有些扭捏地低声问:却不知道,我娘有没有那种……方子?什么方子?夏泱泱舔了舔嘴唇,袖子往上:就是……强健体魄,消肿止痛的……方子。
作者有话说:宝贝们周末快乐!mua,mua,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