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秋红本来看她满面羞赧 , 一开口居然是这样的问题,细细的眉毛一跳,差点儿被那口绿豆汤呛了个好歹。
她咳了两下, 笑得贼:原来那王爷是这样的人啊。
看上去还一本正经, 怎么跟其他老爷们儿也没什么区别嘛。
不过, 你生得这般好看,要我是个男的,也得没日没夜搂在炕头儿。
秋红从前在街上抛头露面,跟养在闺阁里的姑娘可不一样。
说话这么大胆, 连夏泱泱都不免用袖子半掩着脸面,四下看了看, 嗔怪道:听听你自己说的话,简直是夭寿啊。
是了,是我秋红不对, 忘了这里是王府了。
秋红嘻嘻哈哈, 你这妮子还说我, 还不是自己先要那些东西的?她往袖子里摸了摸, 却又把手抽了出来:你看我,还找什么找。
真是人老了糊涂, 药方子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
不过没事儿,我脑子里头都记得呢,告诉你, 你自己记下来。
夏泱泱笑着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拿纸笔。
不过年轻人,也别太激烈了。
秋红嬉笑道,若是不好用, 可别怪我啊。
夏泱泱道:瞧您说的, 那哪儿能呢。
崔大姑从前跟容老太爷子搞得那些事情, 容易伤身。
她用的就是当初戏班子里秘用的方子给容老太爷治皮外伤。
夏泱泱恨就恨她自己没有练出戏班子那种身手和体魄。
昨天晚上折腾,简直是把那点儿底子都掏空了。
她一个小镇贫弱女子,论身板儿,还真是不够跟容衍蹉磨的。
如今得了这良方,也真是帮了她大忙。
秋红这一来,夏泱泱简直怀疑是系统从中帮忙。
她谢过了秋红,就问:您到京城来做什么来了?秋红夹了口菜,在嘴里着实咀嚼了一阵儿。
夏泱泱看出她神情有些不自然,柔声说:您既然都来了,有话也不妨直说。
大老远跑到京中,总不会只是看看她这么简单。
那秋红脸上笑容敛去,把筷子慢慢放下:你也知道,我夫君是个画匠。
小镇子里会花钱买画的也没几个人,他想着到京城来……夏泱泱点点头:这倒也不无道理。
他想开个铺子,知道京城租金高,可却没想到这么高。
手头有些紧……夏泱泱站起身来就去自己书案前,拿了些碎银出来:这些银子不多,你只管拿去用……我虽然在这府里也算个主子,但到底还是姨娘,再多却也拿不出来了。
她又打开妆奁,取了几样首饰:这几样倒是真金白银打的,你拿去用。
秋红没想到她说话如此痛快,脸色却更加难看,不接她手里的东西,却突然给夏泱泱跪下了。
这是做什么?那秋红抬起头,脸上却挂着泪水: 姑娘大气,我实在不忍心瞒着你。
都怪我嘴碎,把你进容府的事儿跟我家那不成器的说了。
他叫我来跟姑娘借钱,说姑娘要是不肯,就跟姑娘说,要把那事儿告发出去。
我也没想到,他看上去老老实实,却还动了这样的歪心思。
本来今天我是不想来的,可我若是不来……秋红把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一截儿胳膊来,上边淤青的掌印儿一个叠着一个。
夏泱泱拧起眉头,蹲下身子,拉着秋红的手:可是他打的??秋红点点头。
那你还在他身边儿做什么? 夏泱泱心口血气上涌,这钱你拿去,也不用还。
自己去做些营生,总比被他这样欺负强。
姑娘,这世道哪儿这么容易? 秋红惨笑,若是如此,为什么你娘会为你谋划这样一条路?女子孤身一人算是去摆个豆腐摊子,也会被人欺辱。
家里的汉子,哪怕是个废物,别人也还会容你几分。
我若是被他打死,旁人也还同情我。
但是若是不堪受辱跑了,那风言风语里,我定是个不堪寂寞的风流婆娘。
最后被人欺辱致死,也会嘲我罪有应得。
夏泱泱闻言,通体生寒。
可秋红句句属实,她竟然无法开口劝解。
那画匠居然是这样的人?从前倒也不是这般。
秋红叹了口气,追忆往昔,却不想再过去,说起来只是徒增心伤。
她把碎银子往自己怀里塞:姑娘,这银子我就收了。
可那些首饰,我不能拿。
夏泱泱心里一阵难受。
秋红郎君这行径可不就是敲诈?一旦接受,这事儿可就没完了。
对方会觉得事主软弱可欺,只要还有口气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还有个尽头。
到最后,这兔子急了咬人,落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倒不如早早就拒绝了。
可是她却还怜惜秋红,若是两手空空回去,不知会如何。
送走了秋红,夏泱泱就叫春桃去按着那伤药方子去熬药。
外用内服,免得落到被要请郎中的地步,要是那样,可就有些羞人了。
到了晚上,夏泱泱本来想早点歇下,但是容衍却派了书童来,说是有请她过去一叙。
夏泱泱稍作打扮,就跟着书童走。
那书童带着夏泱泱到了容衍的小楼,却从袖子里套出一条黑色的丝绢来。
王爷叫您先把眼睛蒙上,再让小的带着您过去。
夏泱泱微微一怔,把那丝绢接过来,结结实实地蒙到了眼睛上边儿,在后边打了个漂亮的活结儿。
王爷觉得这样才公平?那书童笑道:姨娘果真是聪明人。
王爷确实是这么说的,他看不见,可是姨娘看得见,心里不舒服。
可是王爷耳朵灵,还会武功,我可就什么都不会咯。
夏泱泱摸了摸脑后的头发,这可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呢。
那书童嘿嘿笑了两声,扶着夏泱泱走。
这时候天气已经凉了,下午的时候下了阵小雨,风又吹落了许多树叶儿。
虽说王府里头打扫得干净,但是鼻子里还能闻见那股雨水打湿落叶的秋天的味道。
夏泱泱就觉得自己穿得有些单薄,风一吹,袖口就兜进风来。
而且,她越走,越觉得风大。
那书童居然没有把她往小楼里带,倒是在外头绕来绕去,走了好一会儿。
姨娘,小心脚下。
那书童提醒了一声,却站着夏泱泱身边儿停住了。
她便觉得脚下有些坎坷,脚尖往前迈,却顶到了一块木头,险些栽个跟头。
她的胳膊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拉住了,把她轻轻一提,夏泱泱就站在了更高处。
水声荡漾,夏泱泱明白,她这是上了船了。
这船也不大,小小的一只,停在容衍王府院子里的湖上。
王爷,这是要做那般? 夏泱泱微微一笑,要去扯脸上的布,手腕子却被容衍攥住了。
他坐到船篷里头,伸手把夏泱泱轻轻地拉到这乌篷里,挨着他身边儿坐下。
夏泱泱眼前漆黑一团,心里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这黑暗中无法预知的感触,叫她身上每一处毛孔都变得警惕和鲜活起来。
原本这水声也不过是水声,她漫步湖边,甚至不会注意,但是现在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姿。
夏泱泱渐渐听出水拍打着船壁,推着船体摇曳的声音,还有被风吹得静默流动的声音;好像是晶亮细小的珠子,细细碎碎地在盆儿里滚动。
她身边儿挨着容衍,两个人都直着腰身,双腿在前边儿直直地并排儿伸着。
因为这船舱窄,夏泱泱的腿就挨着容衍的腿,隔着衣裙,都能感觉出他腿上的温度。
王爷怎么找了个这么小的船? 夏泱泱的手故意往一旁摸索,摸索的地方也是包藏祸心。
容衍按住她放在自己小腹旁的手:大了也无甚用处。
这船于姨娘来说,已经够大了。
他伸出手,在夏泱泱的头上摸索着,把她头上的发钗一根一根抽出来。
昨晚是在姨娘那里,总觉得有些虚幻。
容衍拆开夏泱泱的发髻,手指在她发丝指尖滑过,发出窸窣的声响。
他喉音低沉,虽然没有喝酒,但是声音却微醺:虚幻飘渺的东西,本王不喜欢。
本王看不见,所以更在乎些实的。
容衍把夏泱泱的头发卷在手指上,放到鼻子底下,却又放开。
嘶得一声,夏泱泱胸口一凉,却也不知道被容衍扯开了多少。
她想伸手去摸,容衍却已经抢先了一步。
他的手指修长,却又潮又凉,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又极其锋利的方式,碰触在夏泱泱的胸前。
夏泱泱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从前的淤青好像恰好被容衍按住,疼之外,更是痒得令人难以忍受。
姨娘,你这就受不住了吗? 容衍把头埋在夏泱泱的胸口,潮湿的呼吸喷在她柔嫩的皮肉上,这样,才是实在的,公平的。
夏泱泱死死咬住嘴唇,怕自己再哼出些什么声音来。
容衍说:这船外是王府的湖,这湖连着城里的河。
平时阀门锁着,只有水流可以进出。
不过今夜本王叫人把这阀门儿打开了,等会儿这船就能飘到城中了。
他说话的时候,头依旧附在夏泱泱胸前,每说一个字,那呼吸像羽毛一样,撩丨拨得夏泱泱简直要哭喊出来。
等会儿到了城里头,姨娘可要小心,莫要弄得声响太大,引人注意,可就丢了王府的脸面了。
容衍的声音阴森森的,和他的手指一样的潮湿。
王爷,您也……太过狡猾了。
夏泱泱说出话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甜腻得像是桂花酿蜜,不似抱怨,倒像是撒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