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 夏泱泱也就还有一个场景需要触发【水火交融】。
这个场景说来也稀奇。
容衍坐在一间屋子里,四周滚滚浓烟,可是容衍却浑身是水。
旁边一女子, 正在这水火之中, 和容衍纠缠在一起。
夏泱泱自然就是这女子了。
上元节过了, 这年也就结束了。
街上花花绿绿的装饰出了正月,也就被摘了下来。
之前私下里被人议论纷纷的摄政王的婚事,也尘埃落定,一封懿旨颁到了王府。
容衍领了旨, 又给传令的太监打点了厚礼。
那太监心满意足,跟容衍道:八王爷那郡主这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八王爷家看得紧,依咱家看,可以安安稳稳地等到大婚了。
不过听说王爷开始医眼睛了, 若是郡主知道了, 肯定也欢喜得紧。
所谓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 这就是给软禁起来了。
那郡主何至于嫌弃容衍眼盲至此?不过是个借口。
奈何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天夏泱泱去街上的铺子请人做新衣。
她因为服着避子的汤药,又开始长起了身子, 衣服都有些紧了。
过年的那些时候,忙得脚打后脑勺,没得机会。
这一过了年, 她就带着丫鬟出府了。
夏泱泱跟着那铺子里裁衣服的婆娘到了里间儿,把外头衣服脱了。
那婆娘把脖子上挂着的带子往夏泱泱胸前,腰间, 量了几下, 然后笑吟吟地问:这位夫人, 是不是有了身子?我给您多留些放量,等显怀了也能穿。
夏泱泱心里一惊,脸上发烧。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服用这汤药,会让人丰腴几分。
伸手往小腹上一摸,柔软细滑,可也还算平坦。
夏泱泱松了口气,几乎以为自己是过年吃得肚子胀了。
她红着脸道:婆婆,你谬误了。
许是入了冬贴了些膘,我没有身孕。
那店家眉眼都笑了起来:夫人,听我老婆子的。
等下找郎中瞧瞧去吧。
她伸出一对苍老的手,往夏泱泱胸脯子底下稍稍托了下 :这姑娘家的胸脯子跟您可不一样,这里头沉甸甸,都是孩儿的口粮呢。
您自己是不是也觉出来了?我老婆子的眼睛毒得很,等夫人这胎显了行迹,连男娃女娃,我都能看得出来!婆婆,您是真的看错了。
夏泱泱道,我是个寡妇,哪儿来的身子。
一般的店家,就算是心中存疑,可是主顾既然这样说,那就咽在肚子里,佯作没有这回事儿。
可这婆娘不知为何,脸色一变,道:我老婆子生养了四个孩子,怎么会看错?! 再说,我怎么也做了几十年的裁缝,量过的妇人,数都数不清。
夫人,你日后还要在我这里做衣服,又怎么能瞒过我。
你放心,咱们都是女人,我是不会害你的。
夫人,你总是有男人的吧?夏泱泱略微迟疑了一下,看在那婆娘眼里,就更加笃定了。
她压低了声音:其实,我这里有些药,专门给女子解决这等麻烦。
不过这药材难得, 这婆娘盯着夏泱泱的眼睛,一双浑浊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但也不过就是夫人一套衣裙的价钱。
原来她兜圈子,是要卖些高价的药。
夏泱泱腹诽:现在这人是想卖打胎药给小寡妇,她刚刚若是什么都不说,这会儿卖得怕不是安胎药了。
那婆娘见夏泱泱若有所思,以为她还有顾虑,便说:您放心,这药十分妥帖安全。
前阵子还有位达官贵人的千金买了这药去呢。
夏泱泱佯作不信:婆婆,你莫要吹嘘,那些贵女养在闺中,家中看得严严实实,岂会有这等事。
切, 那婆娘哼了声,怎么没有?这千金还得了门好亲事呢。
之前不肯,寻死觅活,其实是怕这丑事给人知道。
这阵子从我老婆子手中拿了药,在家中休养,过阵子就好好出嫁了。
夏泱泱心里一激灵,心里头就想到一个人来。
她推说还有事,急急忙忙回了府。
到了自己房中,又灌了一壶茶,才安下心来。
想着想着,夏泱泱又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虽然对容衍有几分幸灾乐祸,可是她心里又还十分同情那位郡主。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子,让她受这般折磨。
其实这事儿夏泱泱倒还真是想错了。
八王爷家那位郡主,向来是个好男色的。
男子结交教坊女子,她也效仿,结交琴师舞郎,连佛子道士也不放过,到了科举之时,京中哪个才子容貌身材绝佳的,就被她邀请上船,一同游河。
可惜常在河边走,竟然湿了鞋。
那郡主玩闹惯了,没成想马失前蹄,竟闹出人命来了。
她本来还想偷偷生养下来,可惜那肚腹之中的孽子不消停。
那郡主自从怀了胎,呕得厉害,甚至呕出了血,几乎要把肠子呕出来。
没有法子,且太后又给她赐婚,才不得不跟着裁缝婆子买了药去。
夏泱泱不知这些,以为那郡主永失所爱,再看容衍,心情就有几分微妙。
想着那最后一个场景,夏泱泱心里想着,莫不如把这人一棍子打晕,绑起来,随便拖到什么小屋里去算了。
说是容易,做起来怕是比登天还难。
这天天气好,夏泱泱裹着披风在王府里溜达。
天蓝如洗,枝桠枯黄,正是午后,太阳地里暖和,阴影里隔着披风都能觉得冷来。
夏泱泱走在甬路上,脚底板儿都发凉。
她走了一阵儿,就走到容衍的小院儿外头。
夏泱泱探头一看,容衍居然就在院里的大树下画画儿。
夏泱泱看了就想笑,暗骂这人附庸风雅,大热的天画画也就罢了,可今天天气再好,也还是冬天。
她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想起那郡主的事,却又不想跟容衍说话。
夏泱泱转身往另一边走,没走两步,却听见后边有人喊。
姨娘,姨娘,可给我找找了。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原来是秋红找她。
秋红手里提着油纸包的点心:大过年的,知道你也不缺吃喝。
这是咱们家乡的点心,你可别嫌弃。
夏泱泱见她身上也不见新衣裙,还是平时穿的,人也憔悴了不少。
接了点心,笑逐颜开: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正想这口儿,就给我送来了。
我也真是命好。
秋红眼圈红着,笑了一下:那就好,那就好。
夏泱泱知道她来是有事儿,问:你年可过得好?秋红一听,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
冬天地冻得硬,跪得可就结实了。
夏泱泱朝春桃摆摆手,叫她回去等着。
这边却把人扶了起来:秋红,你怎么过了年才来拜?我可没有红包给你呢。
秋红本来两眼泪汪汪,听夏泱泱一说,又是想笑,又是想骂,一下子居然把泪止住了。
夏泱泱说: 你到底有何事?……让我来猜,定是那画匠的事。
秋红哽咽:那还能是谁的事?我年轻时候卖艺,以为总算觅得了良人,只想安稳过日子,谁知道他竟然如此不叫人省心……他之前用尽了积蓄去顶的那间铺子,原来之前就卖给了别人。
那店主居然卷了钱财跑了……如今,我……我们可什么都没有了。
你莫哭,咱们家乡你总还有间屋子……无非是回乡再过从前的日子。
秋红闻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莫说家中的房子,原来我夫君为了盘下那间店,也抵押给了别人了。
夏泱泱心里生寒,她没想到那画匠竟然鬼迷心窍至此。
她冷冷地看着秋红:所以你来是……秋红咬了咬牙,眼泪一抹:姑娘,你猜得对。
那人是叫我来跟你要钱的。
出嫁从夫,可这妇道我却也是守不了了。
秋红站起身来,朝着一边儿的廊柱就撞了上去。
她的头还未沾上那廊柱,就被人拦腰抱住。
秋红却还以为是夏泱泱拦她,哭道:姑娘今日拦了我,我却也活不下去,不过换个死法罢了。
身后却传来冷冷的声音:那也随你,只是不要刚过了年,就死在本王家里。
那声音听起来温润随意,可是却好像挟裹着冰碴儿,略微一品,叫人心生恐惧。
秋红身上一哆嗦,后头一看,容衍不知何时站在了夏泱泱身后。
抱着她的护卫松了手,秋红瘫软在地上,也不敢再去撞柱。
过了片刻,魂魄归位,方跪了下来,忙不迭给容衍磕了许多个响头。
夏泱泱不忍,瞥了容衍一眼,把手放到秋红额上:莫要再磕头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何苦来这样受罪。
大不了去山上当个姑子,难道不比现在好?容衍道:你倒问问她,她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是来跟你借那几个钱,还是要你来找本王求情?夏泱泱听容衍这样说,心里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那秋红却开始眼神闪躲。
夏泱泱缓缓站起身,走到容衍身侧:我叫人去追查画匠的事情,可总是还未找到那些店铺真正的主人就断了线索。
王爷这样说,原来这局是出自王爷之手吗?原来设局骗秋红夫君的幕后主使竟是王爷。
秋红只是听那画匠说,那些地契是捏在容衍手里,叫她来找夏泱泱给容衍吹些枕头风罢了。
听夏泱泱一说,秋红顿时如五雷轰顶,她虽然不能全懂,但是也略微咂摸出其中的意味,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哆哆嗦嗦,后背尽是冷汗。
本王不喜欢被人要挟。
容衍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却把铁扇一抖,展开在身前,轻轻摇晃起来。
大冬天扇扇子,属实惹人注目。
只是容衍这扇子乃是他随身的兵器,已经成了习惯。
何况,原本他家乡并不似京城这般冷。
容衍道:本王也不喜欢,本王的人被人要挟。
夏泱泱闻言心中一凛,心中七上八下,心中叫苦——却也不知道容衍知道了多少。
他轻轻一笑:你若是想随这画匠过日子,就好好回乡去。
你家中那屋子依旧是你的。
若是不想,城南碧云山,清宁庵,老师太会给你一个安身之所。
秋红哪里还敢说什么,又急忙磕了几个响头,千恩万谢离去。
屏退了旁人,回廊边只有容衍和夏泱泱两个人。
冬日疏朗干脆的暖阳笼在二人身上,风卷树叶,飒飒作响。
夏泱泱身上薄荷的香气,浓一下,淡一下,但都不及她身上一股淡淡自然的乳香撩人。
她站在风里,觉得说句话都被那风噎着喉咙似的:王爷,你是何时知晓?容衍道:若是疑心,早就起了。
初次见你,回程之时,护卫说姨娘生得极美。
先父谨小慎微,就算是寻个外室,也一定是找个相貌平平,不出众的……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清朗:若说笃定,那便是……那日在小室里头……本王酣畅之时……遇到了些阻碍……容衍的脸色愈发红了,口唇鲜红,眸子里好像蒙上一层水汽:……那种感觉……不可言说,但是足以令本王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