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泱泱垂着头:也不是故意不染……我自幼有这怪病。
倘若不小心碰了染指甲的花汁, 肉皮儿就肿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廖明月笑得寒凉:我怎知这不是你的借口?我若不是个阉人,你岂敢如此?他说话间,捏着夏泱泱足踝的手也颇用了些气力。
这人真是喜怒无常——刚才还温柔抚丨摸, 一下子却又变了脸, 简直要把她的踝骨捏碎了。
夏泱泱眉头颦起:若是夫君一定要, 我涂了便是……果然是你的借口。
廖明月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泱泱不敢妄语…… 夏泱泱泪珠在眼眶子里头打转,尖尖的鼻头也红了,……泱泱从不……廖明月岂会听不懂她的意思?夏泱泱心里明白,这听懂听不懂, 都在于他乐不乐意罢了。
她故意结结巴巴,委委屈屈, 期期艾艾,只因她若是理直气壮把话说清楚,不留他一点余地, 也就少了些弹性。
反而会惹恼了廖明月, 苦得还是她自己。
廖明月瞥了她一眼, 对她的话不予置评, 却把她那双脚放到水盆里。
这会儿水没刚才烫了,灯光落在水上, 又被搅得细碎,粼粼闪闪,晃着人眼。
白皙的脚丫隔了水看, 更加白皙透明。
夏泱泱只顾着又羞又怯地盯着自己的脚,却不敢看廖明月一眼,但嘴角却又含着一丝笑意, 好似个含苞欲放的新嫁娘。
确实, 成婚三日, 郎君给夫人洗脚,何等体贴小意。
廖明月心中苦笑,宦官这二字对这人来说,大约只是两个字罢了。
他觉得面前这女子,大约是温室里头的一朵娇花。
从娘家到婆家,无非几条街罢了。
不能圆房这苦处,对于她而已,怕是根本聚集不成一个清晰的形状来。
也罢,她不知道,就让她知道。
廖明月的手在夏泱泱脚趾上,轻轻揉捏起来。
他当这女子青涩,不通人事。
笃定了他这套宫里头来的技巧,能拿捏住了这人。
谁知道,手指头才揉了小脚指头,夏泱泱突然把脚一缩,身子也抖了起来。
廖明月被这水花溅了一脸,却看见炕上坐着的那女子竟然笑得花枝乱颤,双足踢踏,地板上都是水花。
收敛了笑意,夏泱泱又是一副怯懦的模样,咬着袖子,把脚乖乖放回了水里。
廖明月出师不利,用袖子拂去脸上的水花:你怕痒……夏泱泱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轻轻应了一声。
廖明月低低笑了声,手却浸入水中,从木盆里捞起了夏泱泱的一只小脚丫。
那脚丫儿上冒着蒸汽,白嫩里透着粉红,薄薄一片,好似清晨荷塘薄雾里的荷花瓣儿。
上头包了一层水,滴滴答答往下淌。
廖明月也不嫌那水湿了自己的袖子,用手托着她的脚,眼睛盯着夏泱泱,脸朝着她那小脚丫渐渐靠近。
夏泱泱猜出廖明月要做的事情,略微有些吃惊,然而心中也还有些期待。
瞬息间,廖明月口中的呵气已经和她足尖的蒸汽融成了一片。
他的薄唇在她的足尖轻轻点了一点……夏泱泱眸子猛然一缩,被这若有似无的碰触震颤。
他碰她足尖的地方,是他微微凸起的唇珠,包在她趾尖的水衣,被他的唇珠拉扯着,轻轻滑走,倏忽一下,包在了他的唇上。
夏泱泱的耳朵微微发烫,好像被那水衣滑动的声音灼烧。
这方小室中,她自己的呼吸声愈发清晰起来。
夏泱泱觉得那水汽好像钻进了她的眼眶,让她的眼眶都微微发热,发潮。
她白净的小脸由粉变红,这红又迅速地蔓延到了她的耳根儿,她的脖颈,连被她的衣服藏起来的心口,也该是灼出了一片红霞。
这一切都映在廖明月冰冷的眸子里,他低低笑着,唇齿间却愈发旖丨旎了起来。
夏泱泱恍惚之间,整个大脚趾头都比刚才潮暖了些,不上不下,碰着的都是湿露露的热气。
冷不丁,脚指头上像是猫儿蹭过,变得有些柔软湿润起来。
这廖明月,约莫是属狗的。
……这些伺候人的事儿,廖明月知道,学过,可是从来没有用过的必要。
这等事儿,他在宫里见过。
其实先皇的首领太监是个重情重义的,他最早服侍的妃子是被打入了冷宫的,可也还隔三差五去看看,送点儿吃的,廖明月也时常跟着去。
到了以后,那俩人就进屋里头,门一关,不叫廖明月听见动静。
那首领太监跟廖明月说过,那妃子之所以进了冷宫,就是因为太怕痒,惹恼了先皇。
廖明月那时候年少气盛,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待着。
舔破了窗户纸儿看一看,就正好看见那太监把丨玩妃子的脚——在手里揉,包在怀里贴着,在嘴里啃着,吃着。
廖明月那年月自是青涩懵懂,过了些年,回味起来,才知道那妃子是十分享受肆意的。
他还记得她双手抠着桌子,嘴里头叼着手帕,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响,闹出什么祸事来。
可是,就是那个时候,廖明月也单单觉得这首领太监重情重义,悉心伺候那妃子。
到了现在,他猛然发觉,那太监自己也是有些绮想的。
那太监从冷宫离开时,苍白的脸上好像借来了些血色,唇也红了些,脸颊也像个男人般,有些血气了。
他碰着夏泱泱的脚,浅尝辄止,细微试探。
这活儿,廖明月也是第一次试。
可这世上有人机敏,且专注,学什么便有什么的样子。
廖明月便是如此。
他盯着炕边上坐着的那女子,一开始,似乎是不明就里,等反应过来,却也有些为时已晚了。
可夏泱泱总归要保持个将军家千金的矜持。
这年月,女子的享受是不可宣之于口的。
要出得厅堂,也要在那床帷后头,讨得夫君欢心。
但若是太过妖娆,怕那夫君心中又要生些嫌隙出来。
所以这做贵妇,可是门学问。
好在,夏泱泱是个宦官的夫人。
但是她也还推脱了两下,去抓廖明月的手臂,口里期期艾艾地哼上几声:夫君……莫……莫要这样……这有些肮脏……她也知道,廖明月自然是不管的,抓着脚腕子的手还又紧了紧。
夏泱泱心里头也总还是欢喜,一边推脱,一边却又用手扳着那炕桌,身子往后仰着,不一会儿,头上的发冠也掉了,头发打转旋散落在炕上。
又是一阵子稀里哗啦,炕桌上的棋盘子给扑到了一边儿,棋子落得满炕,满地都是。
这时候,夏泱泱心头到有个古怪的怨念。
她恨就恨这廖明月,只生了这一张嘴巴……廖明月深吸了一口气,脚趾头从海底冒出头脸来。
可若只有这一套花样,也就对不起这些内侍们一代一代秘不外宣的亲传了。
他微垂着长睫,眸光氤氲地看了夏泱泱一眼,然后顺着她脚背的弧度一点儿一点儿地啄了下去。
夏泱泱才稍作喘息,手里抓着炕桌的边缘坐了起来,却又预感到那波涛来袭前风雨的潮气。
若不是她对这两家仇恨心知肚明,简直要以为这男人爱自己至深。
他的眼神专注,说是无情又似虔诚,好像虽是都能把她的脚腕扭断,从身体里分离出去,但又像是捧着无上的至宝,任谁来都不肯让步,就算是他自己的双手,也有些信不过。
他这样一边轻啄,一边抬头看夏泱泱一眼。
廖明月一路到了足踝,却也还是不停。
夏泱泱一副连魂魄都出了壳儿的样子,身子早就倒在了炕上,可是她太过羞赧,扯了帕子蒙在脸上,什么都不敢去看。
只是那帕子不多时,也就被她口中的津丨液丨濡湿了。
廖明月看她娇羞难当,知道他的计谋落到了实处,不免心中得意,就更加专注卖力起来。
夫欲善其事,必先知其当然,至不惧,而徐徐图之【1】这屋子里头,一男一女,一个宛如明月当空,另一个似海水泱泱【2】,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然而,一个徐徐图之,一个诱敌深入。
夏泱泱的火烧在明处,在她不停颤动的心口肉,在她发烫的肌肤,在她伸开又蜷缩起的脚趾上;廖明月的火却在暗处,在他湿透的后背,在他不住翕动的睫毛上。
火就是火,谁还在乎这明的暗的,不在察觉的时候,早就连成了一片。
廖明月一路向上,肩头冷不防给夏泱泱用手抓住,她脸上的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吹开了。
……夫……君……两只手都好似无意地紧紧抓牢了廖明月的肩,又像是盲目地在廖明月的肩膀上摩挲起来,顺着他的肩膀轻而易举就摸到了他的肩窝,揉搓着廖明月修长挺拔的脖子。
他这脖子有些发烫,却烫不过他的耳唇。
夏泱泱的这双手好像带着火星子,从廖明月的肩膀,燎到他的脖子,燎了他的耳朵,又把火势蔓延到他的头发里来。
双手一撑,廖明月的发髻也就散了。
黑色的纱冠从头顶上掉落下来,瀑布一般的乌发从头顶滑下,发丝在这青年宦官的面前凌乱,像是一层隐隐约约的黑纱,把他的面目模糊起来。
廖明月倏地抬起头,轻笑了一声,单手把那头飘逸的乌发往脑后轻轻一撩。
他舔了舔唇边的残水,从炕上直起腰身来。
廖明月整了整衣服,眸子里带着一丝莫测的光华,他看了看窗外的竹影,双手弓起,轻轻在桌子敲了敲:这天也不早了,我还要些公务,不如叫人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1】苏东坡评晁错的话:夫欲善其事,必先知其当然,至不惧,而徐徐图之。
【2】出自宋·范仲淹《严先生祠堂记》云山苍苍,海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