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沈七抬眼看她的时候, 夏泱泱的笑又不见了。
她忽闪着湿漉漉的睫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一双大眼睛好像雪水洗过的琉璃,熠熠生辉。
如果沈七过得是普通皇子的日子, 哪怕被夏泱泱这等美人瞧着, 也该脸不红心不跳。
他天生一副颠倒众生的样貌, 走到京中,那可是被女子争抢的对象。
古有男子,因为太过美貌被围观追捧女子投掷的花朵糕饼活活砸死。
沈七若是生在那个时候,那位美男有了这替罪羔羊, 或许可以幸免于难。
可是沈七养在深山里,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
被夏泱泱瞧得好似被蜜蜂蜇了一样, 脸上发烫,道袍的领子上,脖梗儿都发红了。
他也不知为何呼吸发颤, 却还是朝着她足尖又吹了一口气儿。
脚趾晶莹通透, 近在眼前, 这咬一口的念头, 没头没脑,没来由地在沈七的口舌中升起, 又生生被他压住了。
夏泱泱被他吹了口气,这次倒没笑,眉头微微颦了一下。
美人皱眉, 好似西子捧心,我见犹怜。
虽说一直给冻着,她那有棱有角的小嘴却红得像熟透了的浆果儿, 好像有果汁要从里头淌出来似的。
沈七抱着夏泱泱回来, 这半天也没喝水。
看着她那红艳艳的唇, 真就想到了那又酸又甜的浆果,便口中生津。
他本来攥了一手玫瑰花油,这么一顿,手掌里的玫瑰花油就积成了一小溜,从沈七的手心里流出去,顺着夏泱泱光滑的脚背往下淌。
一条亮晶晶的线到了她脚腕子,绕了半圈儿,才啪嗒一下,掉在了地板上。
这时还未入冬,可是山上的确有些凉。
沈七屋子早晚生炉子,地板上也热乎乎的。
屋子热乎,那玫瑰油落在地上,散得也快。
就这一会儿,满屋子都是馥郁香浓,让人喉头里都是一股蜜意。
沈七回过神儿来,手在夏泱泱的脚腕子上转了一转,手掌伸展,把那花油在她脚踝上揉开。
这一对脚踝却有些凉,像是玉石一样滑溜溜的。
沈七揉捏了一会儿,也就热到了皮儿上,手一离开,再去摸,就又是冰凉凉的。
沈七自嘲地笑了笑:好像暖不到骨子里。
他一边儿把花油抹到夏泱泱的小腿上,一边儿好像自言自语般:只能这样慢慢来,要是一下子用热水,怕你受不了。
夏泱泱轻轻哼了一声,沈七看了她一眼,问: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夏泱泱当然听得懂。
不过,沈七有此一问也是人之常情。
这冰里头的精魄,能不能听懂人言,确实谁也不知道。
夏泱泱张了张嘴,喉咙痉挛了一下。
沈七停下手,用毯子给她抱起来,又把边缘紧了紧。
我师父说,从前有人冰天雪地里头回来,直接就去烤火,那手就黑了,废了。
最好是用雪搓,我这儿也没雪,生搓又怕搓得肉皮疼。
他声音温柔敦厚,像是寒夜里一丝春风。
那毯子该并拢的地方有个小小的缝儿,沈七的鬓发正好从那缝里溜了进去,蹭在夏泱泱心口,好巧不巧,被沈七拉出来的时候,却牵扯着她身子上十分关键的一处。
夏泱泱身子倏忽抖了一下,同时轻吟了一声儿。
她也没想到,她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头,第一声儿是喊冷,第二声,就出了这么个羞人的动静儿。
可这事儿也不坏,她身上的血液比刚才涌得稍稍畅通了些。
只是这处碰了,夏泱泱身子里就好像大地回春,恨不得叫一丛丛花草嫩芽立刻马上破土而出。
其实这少年男女,还是羞赧了。
要是那等无拘无束的狂浪之人,肉贴肉,骨碰骨,厮缠在一处,早就大汗淋漓,如沐温泉,哪用沈七这般,费劲巴力地搓手搓脚。
夏泱泱有心无力,只可惜沈七有这体力,却也不懂。
他十五岁之前没有五感,这方面儿的心思比同龄人单纯。
从前取药,也见过夏泱泱,多少算个熟人。
不然,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怎么可能温香软玉拥在怀里,一路就那么走了过来。
而夏泱泱身上又是冻得僵硬,不然给他那般揉捏,怎么可能受得住。
沈七搓了小腿,夏泱泱身上也略略暖了些,身子缩在他的毯子里,肌肤摩擦,也有了些知觉。
毯子在太阳底下晒过,蓬松暄软,一股子太阳的干净味儿,叫人有种安稳的感觉,尽管这安稳毫无来由和根据。
沈七搓了小腿,又倒了点儿油在手里,给夏泱泱按膝盖。
他这双手实在是漂亮,手指和手掌都十分修长,看上去白皙干净,似乎只有夹棋落子,又或者坐在山中抚琴,才配得上这双手。
可是夏泱泱瞧见这双手,心里头想得可不是抚琴。
她觉得这手要是按在她腰上,抚在她背上,那才是舒服呢。
不过也差得不远,沈七按了膝盖,就顺着她的腿往上揉。
两条玲珑纤细的腿子上,均匀地抹上了一层花油,细滑透亮,泛着白光,更像是一块滋养得当的润玉了。
沈七轻手轻脚地揉搓,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也显出些成效来。
手底下这娇小玲珑的身体上,渐渐显出些血气来。
手肘膝盖这些关节处,都显出浅浅的桃色。
夏泱泱身上本来一层寒气,遇了温热,就凝了一层霜雾在身上。
现在暖起来,那霜雾又化成了一层水,晶莹剔透地包在外头。
这纤细娇俏的身子,便水灵灵,粉嫩嫩地显露出来。
沈七手心发热,他手底下就像是按着个熟透的桃子。
之前笼罩的水汽,好像都从钻进了这人的皮肉里,让她鲜亮起来了。
可是,夏泱泱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张着,一动也不动。
沈七眉头微微拧了一下,伸手在她鼻子前头探了探,一股微微的潮气吹到他的手指上。
沈七脸上露出浅浅的一个弧度。
这东西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沈七站了起来,又给那炉子里头添了些柴火,然后拿了自己的拂尘,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外头晨曦初露,能听见鸟雀啼鸣,沈七掐指一算,该是过了寅时。
他站在屋檐下,刚要下台阶,就看见一个老道正走过了小院儿的月门,往他这边走过来。
沈七迎上去,行了个礼:师父,你来得正好。
我正是要找你去呢。
这老道就是沈七母亲的同门,帮了沈七治病的那位。
这老道据说已经是古稀之年,但是却满头乌发,精神矍铄,说是不惑之年也会让人不疑有他。
他看了一眼沈七:怎么?可是出了意外?果真是来了贼。
不过我截了回来。
但是…..那老道左手掐算了几下:是那千年寒冰碎了?沈七眸子一亮:师父,正是如此。
那冰中的东西被我带了回来,正在屋子里,师父可去瞧瞧。
那老道微微一笑:倒也不急。
虽然是碎了,可这东西再封上却也不难。
现下好好供养起来。
等到了三九天,带到咱们那处冰瀑之下浇注,即可再次封印。
到那个时候,你自可以再次取用。
沈七略一沉吟,那老道以为他担心自己的身子,又说:阿七,你放宽心。
服用一剂药,就可抵上一季。
你才用过药,维持到三九也不成问题。
这师徒二人站在门口说话,十分敞亮,许是久居山中,也不曾想过要回避什么人,大概更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回避的。
总之,他们说的话,悉数入了夏泱泱的耳朵。
她虽然刚被暖了身子,却又如坠入寒冰一般。
敢情这俩人还打算再把她冻起来。
那系统实在狡猾,口口声声说给她改写故事的机会,机会倒是给了,实际上在前边依旧给她挖了大坑下去。
夏泱泱脊背发凉,如坠冰窟,她看得明白,这系统压根儿就懒得改动世界线。
这当口,其实夏泱泱就算怨天尤人,也理所当然——确实给系统阴了。
但是,对她自己的命运于事无补。
系统拿得走别的,可是她在数个世界线穿梭完成任务的经历,却实打实是她自己的。
夏泱泱深吸了一口气,距离三九天还有段日子。
她倒也好奇,等到了那个时候,还如何对她下得去手?沈七果然依照他师父所说,对夏泱泱悉心照料。
午间又过来给夏泱泱搓身取暖。
他见夏泱泱睁着眼睛,对她笑得十分心满意足。
夏泱泱倒是心中诧异,这小道人拿起她的手,抬起她的脚,就这般揉搓。
她们二人又不是夫妻,这小道人又不似流连花丛,见怪不怪,却一点儿别的反应都没有。
不过到了晚间,夏泱泱倒是琢磨出点门道来了。
那小道士搬了个大木桶进屋,里头注满了热水,便把夏泱泱身上的毯子掀了。
手插到夏泱泱身子底下,托着她就往水里放。
他的手有些湿,夏泱泱嗔了一声。
沈七就解释道:现在估摸着直接到水里暖就行了。
莫怕莫怕。
身娇体软的一个大姑娘,无遮无挡地在他怀里,沈七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虽然他心跳确实有些快,耳根子也有些红,不过夏泱泱看明白了,这人就没把她当个活物。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方便行事。
不过那水也太烫了些,夏泱泱的脚碰着那水,实在不想泡在里头。
她身子一蜷,双手抱着沈七死不撒手。
烫……沈七身子一震,随即自言自语:这东西竟然通晓如此多的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