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了粥的白瓷勺子碰着夏泱泱的嘴唇, 她却哼了一声,皱了皱眉。
沈七轻笑了一声,把她扶起来, 又把勺子放她嘴边。
满出勺子的粥在夏泱泱丰润的下唇上沾了弯弯的, 晶亮的一条湿痕。
沈七眉尾抬了抬, 手腕子上经脉忽地一跳。
可夏泱泱却撇了撇嘴,颇为嫌弃地把头偏到另一边。
自从沈七见到千年寒冰,这冰魄就在冰中安睡。
沈七还当她不懂人间事物,耐心解释:这是吃的。
他把勺子放到嘴边, 抿了一口给夏泱泱看。
你瞧,像这样。
然后, 沈七就又盛了一勺,放到夏泱泱嘴边。
其实夏泱泱喜甜,这粥里头却放了笋丝干贝。
虽说山里头吃这样的东西, 算是格外珍贵, 但夏泱泱这副身子, 却不爱这腥气的吃食。
然而沈七眼神柔软, 模样专注,还把那勺子里的粥吹了又吹, 怕她烫着。
干干净净一个小道士,乖巧地把粥送到人面前,夏泱泱可真招架不住, 索性闭了眼睛,红彤彤的小嘴张了个小小的口儿,等着他喂进她嘴里。
沈七见她这幅视死如归的模样, 唇角禁不住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眸子也闪闪发亮。
别怕。
他柔声道。
这粥熬得久, 熬出一层米油,在上边浮着,满屋子里都香气四溢。
沈七喂的时候,不自觉地微微张着口,比背经炼丹还要仔细。
白色粥沾在夏泱泱的肉嘟嘟的嘴上,更显得嘴唇鲜嫩的,好像滋溜吸一口,就能嘬出一口甜水来。
沈七靠得近,好像都闻得见夏泱泱唇上残粥的香气。
夏泱泱小舌一卷,像只猫儿一样把唇上的粥舔了去,嘴角却又余了些湿润。
沈七眸子闪闪发亮,低低笑了一声。
他也不怕脏污,用拇指揩着袖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然后才心满意足,又小心端着勺子又喂了一口。
夏泱泱皱着鼻子,勉强吃下,却倏忽抖了抖肩膀,颇为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他不知道她是不喜欢这海鲜味的粥,夏泱泱那副小模样看在沈七眼里,还当她在提防警惕,就更觉得有趣。
沈七就又给自己喂了一口,道:你看,我都吃得。
你也吃得。
他贵为皇子,养在深宫;后来又跟师父在山中隐居,比常人还要孤僻些。
向来没人敢用他的东西,更别提共用食具了。
这入口的东西,沈七竟然就跟夏泱泱你一口,我一口地用了。
他自己竟然也未觉出有哪里不对来。
沈七一门心思,只是给这东西喂好。
师父不是说吗?好生供养起来。
他眯起眼睛,耐心看这漂亮的冰魄小口小口地抿粥。
其实这虾粥本来就很好喝,夏泱泱渐渐也觉出这东西味道也不坏,所以眉头舒展起来,也不哆嗦了。
勺子放到嘴边,自己也就主动去喝一口。
到后来,手臂竟然也伸过来,知道主动把这勺子。
沈七见她乖觉,心中荡漾出一丝温存。
不过他师父交代,刚开始别让这冰魄作动太多,不然伤了,可就难补养了。
所以也就制止了夏泱泱,轻言细语:你现在身子虚,还是我来喂。
夏泱泱刚开始还赌气般闭起嘴巴,拒绝进食。
可耐不住沈七用勺子在她唇上逗弄,也就张开嘴巴,任他伺候。
夏泱泱知道他是个小道,却不知道他还有皇叔这层身份,被伺候得十分心安理得。
这样过了几日,夏泱泱身上寒气散去,身子愈发灵活舒展,口中话也说得多了。
沈七跟她共处一室,也变得自在起来。
他终是不习惯夜夜打坐,于是又开始躺下睡觉。
只不过,沈七到底没跟他师父说得一般,贴在夏泱泱身旁睡。
反正这时候天气也凉,沈七于是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裹个严严实实。
道士卧房里头,炕也宽敞,更是索性离了她八丈远。
秋风清,秋月明,山上的虫豸在这寒凉的时节,苟延残喘,发出断断续续的残鸣。
夏泱泱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秋水明眸滴溜溜地瞅着小道沈七的铺盖卷儿。
她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头想:这人与其说是守礼,不如说是心虚。
抱着她,给她洗澡,给她穿衣,也不见他要回避。
沈七睡觉算是十分老实,像条木头一样,在那被窝卷儿里头一动不动。
夏泱泱却钻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蛄蛹到沈七身边儿。
炕上只铺着席子,也没生火,夏泱泱在被窝里头的时候还很暖和,等到了沈七旁边儿,就觉得身上凉。
她那点儿热气,真就存不住。
她爬在沈七旁边儿,手臂杵在炕上,撑着下巴,盯着他瞧。
这人睡得安详,眼睛闭着,嘴巴抿着,眉头也是舒展的。
不像夏泱泱自己,做梦时都不受控制地皱着眉头。
屋子里只有一点月光,隔着窗纸透进来,洒在沈七的脸上。
他的眉淡淡的,睫毛却很长,下边一片扇形的影子,鼻梁也是柔和的,唇也很淡。
这男子恬淡得像是一副水墨画,叫人心生嫉妒。
夏泱泱一边儿看着,腿脚却在沈七被窝的边缘寻寻觅觅,在他小腿的位置撩出一个空档,就出溜一下,把洁白如玉的小脚丫儿钻了进去。
他被窝里头是真暖,里头像是有只火炉。
夏泱泱想,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火力真是足实得很。
被窝子里头,可比她热乎多了。
她心生贪婪,又把脚往里头探了探,就碰着了沈七的小腿。
做这些坏事儿的时候,夏泱泱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七。
这道士睡得也太熟,不知道白天做了什么,居然就没有醒过来。
夏泱泱得意洋洋,抿紧嘴唇,抑制住笑意,却又伸了一只腿往沈七被窝里去。
这腿脚刚塞进去,沈七却突然翻了个身,面对着夏泱泱侧卧起来。
夏泱泱心头如擂鼓,差点儿给他吓得叫嗔出动静来,下意识用手捂了嘴。
过了片刻,她才又伸出腿去。
微微发潮的脚丫干脆轻轻踩在沈七的腿上,大脚趾微微弓着,还在他腿上勾了勾。
沈七身量很高,腿特别长,小腿生得得天独厚。
夏泱泱亲自试探,愈发觉出这腿生得紧实,足下都能感觉出他胫骨的形状。
夏泱泱见沈七这都不醒,笃定这人睡得死。
她咬了咬嘴唇,腿往下一滑,在他小腿中间开疆拓土,把脚腕子夹到了里头。
沈七被窝暖和,身上更暖和。
夏泱泱的脚腕子往里头一送,简直像是泡进了温泉池水里。
只是这样愈发觉得身上冷。
下身安然钻了人家被窝,上身儿哪儿能这么干晾着。
夏泱泱一不做二不休,一点一点儿干脆掀了些被子起来,又把她自己一点儿一点儿地塞了进去。
要是养过两只狗,看他们半夜抢占垫子,就颇有些这个意味。
不过夏泱泱可没有把沈七驱逐出他自己被窝的意思。
她把自己整个身子都裹紧了沈七的被子里,跟他鼻尖对着鼻尖,胯骨几乎抵在了他的丹田上。
不过,夏泱泱十分小心翼翼,除了卡在他腿中间的脚腕子,其余的地方,约莫跟沈七之间留了头发丝儿那么粗的缝隙。
若是这被子里头有只蚂蚁,从沈七身上,怕是能一口气直接爬到夏泱泱身上。
钻了人家的被窝,余下的事情,也不该她费心了。
夏泱泱心满意足,大喇喇闭上眼睛。
过了不知多久,她忽然觉得沈七胸口的起伏有了些变化,呼吸也不那么稳了。
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查探,后背上却是一暖,一只修长的手绕到夏泱泱的背后,把她往自己胸口按了按。
夏泱泱的脸埋在沈七富有弹性的胸口,被他身上淡雅的气息席卷。
肩膀,后背,都暖融融的,像是躺在春日山花烂漫的草甸子上。
他的腿似乎不经意地动了动,把她另一条小腿也囊括于内。
夏泱泱抬起下巴,沈七眸子紧闭,神情恬适。
他是睡着,还是醒了?夏泱泱小声试探:我冷……沈七的喉结微微颤动,可是依旧闭着眼睛。
夏泱泱又说:你被子比我的暖。
沈七似乎是微微动了动,囫囵嗯了一声,却又不再动弹。
夏泱泱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这小道正是半梦半醒的混沌之间呢。
确实,沈七睡得朦朦胧胧,便觉得滑滑腻腻一个东西钻进被子里来。
他虽然神志不清,但下意识也知道屋子里有只冰魄。
他迷迷糊糊地想,既然师父叫他贴着睡,那这样总没有坏处。
半梦半醒间,沈七倒也没去想,这东西为什么靠到他身边,为什么钻他的被窝。
等夏泱泱说了声冷,他朦胧中最后一点质疑也没有了——好生伺候,既然冷,那自然要紧紧搂着,抱着,把她暖起来才是。
这一搂,却实在是受用得紧。
香滑温软,比汤婆子,比棉被,比温玉,比泉水,比他这辈子怀里曾经有过的任何东西都舒服。
但是夏泱泱又不是真的什么不通人事的冰魄。
这样让沈七心安理得睡大觉,她可不甘心。
沈七怀里抱着抱着,恍惚中,那滑溜溜的身子渐渐从他臂弯里流了出去。
夏泱泱把身子缩到沈七的被窝里头,小手轻柔,在他腰上摸摸索索。
沈七身上穿的是件宽大的中衣,因为是道观里做的,跟外头的也还有些不同。
不过这宽衣解带的事儿,夏泱泱可驾轻就熟,手上摸着带子,几下就解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