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6 章

2025-03-22 08:30:39

第二日, 北风肆虐,一大早就飘起了鹅毛大雪,整个宫城都银装素裹。

大雪落在长乐宫的屋顶儿上, 给房檐上站着的口勿兽披上了白色的战甲。

夏泱泱一整日都猫在长乐宫, 不过她之前曾派人邀过些青年才俊, 恰好就是这天该入宫来了。

赵兄怎么也来了? 一个背着书袋的青年恰好在宫门口遇到一位昔日同窗,这天寒地冻,赵兄又不住京中,我还当今日见不到了。

长公主邀约, 风雪何惧。

这雪再厚上三尺,自己背上铲子, 也要铲出一条进长乐宫的路来。

这老赵倒是风趣人。

这二人说说笑笑,就一同去赴约了。

到了长乐宫,更是觉得这趟来得对。

殿前庭院中, 生着火, 上边架着一只肥羊, 滋溜滋溜往下淌油, 落到火上,奶香和焦香一起散发出来, 叫人食指大动。

正殿里,已经有若干同道中人,正高谈阔论, 相处融洽。

暖炉里燃着檀木,每个案几上都有混了玫瑰油的龙涎香烛,香气缭绕至粱。

长公主端坐在正中的案几前, 肌肤胜雪, 脖颈优雅挺直, 虽然刚刚成年,但是已经有端庄华贵之气,艳光让人不敢直视。

二位青年赶紧落座,将满腹才学倾囊吐露。

夏泱泱浅浅笑着,细细听着,面前温,饱,美色皆有,这长公主的日子,还真是有滋有味。

只不过,因为燕帝夏煜就在这座宫城之中,这些青年才俊,倒显得索然无味了。

这些人,没有一个抵得上夏煜的颜色。

虽说这人的美貌,环肥燕瘦,各有各的滋味,可是享受这滋味儿,总不能差得太多。

这些青年才俊虽然各个五官端正,身材俊秀,可是比起夏煜,真真从骨子里,就少了些味道。

夏泱泱抿了一口葡萄酒,长长叹了口气——她这口味,可真是养得刁了。

日头行至中天,夏泱泱估摸着夏煜朝中事了,就招来婢女,叫恭送今日来赴会的青年们。

她叫这些人来,无非是想要勾着夏煜来。

可是他这人行事乖张,真的要动起怒来,就怕累及他人。

这些青年读书不易,来此也未有不轨的行径,不需要趟这浑水。

于是这些人谈兴正浓,却被带出宫去了。

前脚刚走,夏煜就闯进长乐宫——就是夏泱泱自己也要夸自己时机掐得准。

她人在坐在长乐宫正殿的案几前,见到夏煜似乎有些慌张,站起来的时候,宽大的褙子带翻了案几上的酒盏。

酒水泼到案几上一沓子纸上,把墨迹都晕开了。

夏泱泱提起那一沓纸,放在背后。

这时候,夏煜却已panpan经站在她面前了。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胸口的金龙绣的栩栩如生,张牙舞爪地瞧着夏泱泱。

夏泱泱总觉得这身明黄不衬他——眉宇间写着薄情,猩红的薄唇凄厉妖娆,他本该穿白的。

长公主啊,长公主,倒真是活得自在逍遥。

夏煜一边说一边绕到案几后方,他挑着眉,语调冷冰冰,但是尾音却柔软近似虚无,像毒蛇吐信,杀人不备。

夏泱泱背对着案几,身子往后退,冷不防下巴生痛,被夏煜用拇指和食指钳起。

她刚喝了酒,下唇瓣儿上还沾着晶莹的残酒,叠在玫瑰口脂上,唇畔晕开一抹殷红,却不知道是那美酒还是那口脂溢出了边际。

倒可惜了那右相家儿子,怕不是还盼着你回去跟他举案齐眉呢。

夏泱泱退无可退,手掌撑着案几,腰身软软地往后倾着,浅金色的褙子从肩头滑下去,垂在臂膀上。

她昂着脖子,把脸偏向一侧:煜哥哥,你误会了……是么? 夏煜的身子愈发迫近,把夏泱泱欺到案面上,他用手捋过夏泱泱的鬓发,把它绕到夏泱泱的耳后,微凉的指尖碰触夏泱泱的耳廓,声音也温柔得好像他真是个疼惜妹妹的大哥哥,长公主要是不想给那右相家当乖顺媳妇……朕不如帮人帮到底。

夏泱泱髀骨上一热,被夏煜的手掌掌握着抬起,他手上颇使了些力,掐在她的皮肉上。

只听见叮叮咣咣一阵响,原本摆在桌上的果盘倾倒,盘子滚落在地,而红的紫的浆果被压着,硌着夏泱泱的皮肉,她觉得身子底下的浆果被压碾得破碎,果皮碎裂,里边的果肉和浆液从果皮被挤压的缝隙中流淌而出,在她的后背留下冰冷而香甜的粘腻。

夏煜的话和他身上的苏合香一起,湿湿冷冷地吹在她的耳旁:那日朕就不该手下留情……大殿的门被风吹开,门前一个婢女,正在收拾被夏煜踢翻的烤羊架子,匆匆在门口瞥了一眼,就心跳停滞,须臾后,也不敢收拾东西,就落荒而逃。

皇家这种事儿,不能看,不能听,不能知道。

长公主躺在案几上,腿在案上微微弓起,她的头往后仰着。

那婢女看不清她神色,只能看见她丰盈得出奇的秀发,在案几前晃动。

夏煜桃花眼弯着,好似满溢着让人心悸的情绪和渴望,好像要把人吸进他幽深的瞳孔里去。

他身子缓缓俯下,发丝蹭着夏泱泱的锁骨,让人一阵酥那个麻。

夏泱泱半闭着眼睛,声音软得像糯米团子,咬一口,甜甜的馅料就流出来了。

她哭着说:煜哥哥,你不会的……你不会那样对我的。

这话就是火上浇油了。

她用手推着夏煜的胸口,可是暗地里攥着他的领子,好似反抗,却把夏煜脖子上的裘皮领子给扯了下来。

脖子见了点儿风,夏煜便立刻觉得凉。

身子更不自主地往那团温热的地方靠近。

长公主错了。

夏煜冷冷地说,他松了手,直起腰,修长苍白的手把袍子撩起,别在腰上。

他俯下身来,双手沿着她的髀骨向上,一直滑到她心口下方,才忽然停住——那处垫着一块棉布,棉布下,是夏泱泱为他采血制药的伤口。

夏煜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地探入那棉布之下,微微拱起,把那棉布挑了起来。

一路滑腻,好似温软的凝脂,唯有到这棉布底下,夏泱泱的伤口处,结了硬而粗糙的痂。

从小,夏泱泱便被捧在先皇手心长大,未曾磕过,碰过。

如今这个痂,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夏煜眸子里寒光一闪,指尖轻轻一动,把那痂轻轻挑起了一点儿。

夏泱泱身子微微颤抖,咬着嘴唇,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声音竟然有几分婉转,飘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分明。

她有些后怕。

差点儿就只用了朱砂,若不是多了个心思,真的弄了个小口子在这儿,怕是现在就漏了馅儿。

煜哥哥……别…… 她细声细气地说,语气平缓,竟然不像承痛。

夏煜偏着头,嘴角缓缓勾起,他的眼睛里似有蓝色的火苗,手指头底下,却又加了些力道。

殿中渐渐昏暗起来。

夏泱泱把那些才俊送走的时候,尚天光大亮,可这一会儿,就只有那些龙涎香烛苦苦支撑着殿中的光亮。

门外风起,吹起先前烤炙肥羊的灰烬,扬起一片火星。

夏泱泱额头浮上了一层薄汗,她丹田中一片热流涌动,鼻腔里满是夏煜的气息。

他靠得太近,可是她总不能露出半点儿想要他的心思。

她被压在一旁的手动了动,露出一些纸张来,上边的字迹先是被酒泼了,又被浆果染了,简直是模糊一团。

夏煜见她护得紧,又想起之前夏泱泱跟驸马通信的事儿来,就把那纸张从她手里夺了下来。

不过出奇的是,夏泱泱给得顺从,并没有跟他争抢。

他却也不拿到眼前看,而是盯着夏泱泱的脸,手一扬,把那沓子纸张放到案几旁的烛台前,意欲把那些东西烧了。

煜哥哥,不要! 夏泱泱惊呼,想从他手里把那纸张夺回。

一不小心,那烛台被推翻,龙涎香烛碰到浆果的汁水,立刻就灭了。

可是烛油飞溅,落在夏泱泱的锁骨上,烫得她禁不住呼痛。

白璧无暇的皮肉,小心翼翼滋养了那些年月,要损伤也不过是一瞬间。

夏煜心头忽然一震无名火,扬了手中那沓子劳什子的书信。

浸了酒的纸张在长乐宫的大殿中纷飞,呼啦啦地响着,然而落到地面上,也不过是须臾的事儿。

夏煜俯下身子,用唇瓣儿去撬夏泱泱锁骨上已经凝固了的烛泪。

他小心翼翼,极尽温柔,好像世间再无这般男子了。

夏泱泱把头微微扬起,他头顶的金冠蹭得她下巴有些疼,他的发丝又让她的脖颈儿发痒。

可是她锁骨上那灼热的烫伤,却濡湿而清凉,好像雨丝又似春蚕,窸窸窣窣,绵绵不绝。

可是夏煜到底不是个温柔的人。

夏泱泱锁骨上忽而一痛,居然被夏煜生生撕下一丝皮肉。

她禁不住发出一声娇嗔,双手牢牢地抓着夏煜的朝服,那朝服上盘旋的金龙被她扯得睚眦欲裂,带着几分狰狞。

你怕了? 他抬起头,舐去嘴角的鲜血,眸子幽寒得仿佛雪夜的寒潭,任一点星光,都被吞噬殆尽,只留那漆黑不见底的一团。

夏泱泱皱着小脸,胸口不住地起伏,唇畔沾了花露般黏着着些许晶莹: 煜哥哥,你这样……这样对我,是要遭天谴的!夏煜的眸子突然变得骇人,但转瞬间却又平静下去,他轻描淡写地说:朕早就遭天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拾起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缓缓走出长乐殿。

忽然一阵风,把方才那纸张吹到他身旁。

夏煜心中一动,俯身捡起,他看了一下,忽然顿住。

上边字不多,但足以让夏煜知晓,那是治病的方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