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煜离去后, 就是几日不见。
夏泱泱悠哉悠哉,夏煜只要派人问下去,便会知道她请来的都是各地的杏林高手。
古方子不管用, 太医局又束手无策, 她为了给夏煜治寒症, 去寻些新方子,野方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夏煜这病, 大略是治不好。
可她这人,自认凉薄, 与夏煜之间的种种,怕是唯有一样才是真的,那就是图他皮囊好看。
眼看冬至在望, 一天寒似一天。
长乐宫夏泱泱贴身的婢女指挥着两个太监把门上的棉帘子拆下来, 又叫他们把新的换上去。
春姐姐, 咱要不多挂上几个得了, 把着窗户也遮上?小太监嘴贫,一边儿干活一边说话解闷儿。
那婢女笑着拍他脑袋:你要是不嫌累, 那就挂上,就怕长公主嫌屋子里暗。
另一个太监就说:去年也没见这么冷。
这倒是真的,今年比往年更加寒凉。
连窗棂上都生出了白霜, 窗户上嵌着的蟊壳被冻得发脆,好像用手指头轻轻一戳,就会裂成几块碎片。
连地都冻得硬邦邦的, 上边一层冰霜, 细细碎碎地发亮, 走在上边,咯吱咯吱地响。
果然,当天夜里,夏煜便传人至含元殿。
可是夏泱泱到了的时候,他人并不在,而是去了偏殿沐浴。
过了一会儿,这人方卷着狐白裘进来。
他平时阴森狠戾,哪怕是睡觉也好似时时防备。
可现在刚在水里泡过,整个人似乎都芬芳可口了些。
头发湿漉漉地垂到腰际,眉目也格外清晰,苍白的肌肤从热水中暂借了几分酡红,阴郁的脸色也柔和了几许。
他瞥了夏泱泱一眼,嘴角却往下微微沉了沉。
夏泱泱是盛装来的,虽然也说不上有多隆重浮华,但作为长公主见驾却都稍显华贵了些。
身上该有的行套是一样不少,外边还罩了个宽大的袖衫,用绣线滚了一圈儿的金边儿。
夏煜猜到她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来暖床给他焐身子,偏偏弄得装腔作势,守着那丁点儿的自尊不肯放下。
他呼出一口气,瞬间嘴角就已浮现出一丝鄙夷的笑:倒学会乖乖等着了。
夏泱泱起身行礼:君命不可违。
夏煜敛了脸上的笑,上前薅着夏泱泱的衣领:朕刚刚沐浴。
可是身上却还是冷得很。
,他捏了捏夏泱泱的下巴,但你身上却倒是热乎。
指腹还带着热水的余温,但这也是借来的罢了,暖不到骨子里。
夏泱泱望着他的眼睛,杏眼如小鹿,顺从中却带了些倔强。
她就是这点,总是时不时的让夏煜心中不快,松了手,却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夏泱泱惊呼一声,揽着他脖子的手抓得紧,手上下足了力。
夏煜竟然也不以为意,看着她,睫毛一闪好似有光。
夏泱泱一脸惊惧:煜哥哥,你做什么?!夏煜阴森森地轻笑了一声,抱着她就进了偏殿,看了她一眼,手一松,就把她掷入了水中。
其实夏煜才方出浴,偏殿里蒸汽氤氲,却不算很闷。
窗子打了半扇儿,让这潮气往外散。
屋子里支棱着一只火炉,在殿里打扫的太监正灭了火,要把炉子里的灰清了。
此外,还有一个太监正在这殿中的另一处清理打扫。
见夏煜进来,就都收了手,站在一边儿。
就听得哗——得一声,水花四溅。
夏泱泱宽大的袖衫几乎把整个浴盆的水面都遮罩住了。
羊脂玉一般的肌肤,甩了些水点子上去,好像是大雨过后的白牡丹。
可她头上的步摇却恰好是一串白玉梨花儿,正是梨花带雨。
她站在乳白的雾气后,姿容绝艳,美得不可方物。
夏煜有一丝恍惚,他喉头动了动,清了清嗓子:朕想让你明白,朕沐浴的时候是个什么滋味儿。
不一会儿,就有太监双手提了一只大木桶进来。
这木桶很有份量,落到地上时,能听见重重的声响,其中似乎有东西撞击桶壁。
那木桶被放在浴盆旁,甫一开盖,就能感受到寒气逼人。
这夏泱泱倒也熟悉,那桶里有冰。
夏煜坐到浴盆儿旁边儿,拿了一柄木勺,从那木桶里舀了一勺东西,就将那木勺置于夏泱泱头上。
夏泱泱听见他长吁了一声,头顶就有夹着冰碎的冷水自上泼下。
夏泱泱坐在浴盆中,因为夏煜沐浴用的水极烫,这盆水到现在还腾腾冒着热气。
对她来说已经很难耐,觉得裙子底下的皮肉都蒸得发烫。
她能感觉自己的毛孔全都打开,正有热气倒灌入体内。
但是头顶却一瓢冷水浇下,冰块儿坠落,落到夏泱泱的前胸,顺着她身体的弧度滑落在水面上,弹出一串水花。
已经打开的毛孔,却又给这滑过的冰块儿封了起来。
夏泱泱身上一时热,一时冷,好像在冰火之间,这种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她身子渐渐撑不住,口中打这牙关,可是胸口却满满都是细汗。
他这样反复了几次,桶里的冰水少了一半,余下的也融得差不多了。
夏泱泱被那冷水浇得喘不上气来,胸口起起伏伏,衣衫里窝了一泡水,若是放条小虾米,说不定都养得活。
隔着水,那肌肤更显得透明,像是乳白色的奶冻。
这说是折磨,可是却有种奇怪的心情在她胸口沉浮,也不知什么时候,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虽然是难受,但却又不想他就此停了手。
夏泱泱猜想,这应该是长公主这具身子,有点不一样。
他略微一迟疑,夏泱泱转过头来,脸上水雾濛濛地望着他,那眸子清亮可人。
夏煜眸子微微缩了一下,却又将一勺冰水浇在夏泱泱的头上。
嗯…… 夏泱泱禁不住哼了一声,手却扒住了夏煜骨节突出的腕子。
他拿着那冰舀子,其实自己的手也已经冰得很。
手腕清白,腕子上的血管凸起,淡淡的紫色清晰可见。
再浇下去……我就要背过气去了…… 声音细细柔柔,软得像是在让心头上挠。
煜哥哥,你这样对泱泱,却冰了自己的手,心里可就痛快了? 她明明是质问,可是小手柔若无骨,掌心温热,手臂上却还沾着冰碴儿,煜哥哥是要两个人一起冷,还是要一起暖?她突然从水里站起来,双手扒着夏煜的袖子,身子往后倾着,冷不防把夏煜拉到了水中。
头颅入水的那一瞬,夏泱泱与夏煜四目相对,他眼中戾气散去,眸中竟仿佛带着一丝无措。
夏泱泱从水中浮出时,夏煜正从水中抬起头来,乌黑的长发卷起一串水花,飞溅在她的脸上。
他用手把头发顺到脑后,微微仰着头,衣衫被水浸透,肩宽腰窄的身型尽显无余,连领口都因为被水浸了,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小片的胸肌。
夏泱泱倒吸一口气,轻轻咬了咬嘴唇。
他中衣鲜红,肌肤胜雪,嘴唇比吃了胭脂还要鲜亮几分。
晶莹的水珠坠在他修长入鬓的眉梢,停在他挺翘的鼻尖。
她恨不得颗颗都替他吃了去。
他朝她靠近了一步,水波几乎把夏泱泱推到,他一只手握着她的肩,另一只手却掐紧了她的下巴:好大胆子。
他的脸靠得近,鼻尖儿上的水往下淌,落入了她的口中,带了一丝苏合香的气味。
这滴水直接流入了夏泱泱的喉咙,把她呛得咳嗽起来。
夏煜放了她,湿淋淋地出了硕大的浴盆。
替公主更衣。
他转身欲走,可还未来得及走出门,背后一阵水声,夏煜后背一热,被一个湿漉漉的人儿从后边搂住。
侧殿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夏泱泱衣服上的水落到地上,啪嗒,啪嗒……她臂弯里,夏煜明显身子僵了一下。
片刻后,他把手放在夏泱泱手上,略微发抖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腰身上卸下:夏泱泱,你什么都不知道。
夏煜往前欲走,夏泱泱却陡然扯了他的袖子:煜哥哥——。
夏煜眉头紧了紧,袖子一甩,夏泱泱却还不放手,软绵绵地坐到了地上。
她头上淌着水,流进她的眼里,迷了她的眼。
她把头埋进夏煜的掌心,先是磨蹭,然后突然狠狠地在他虎口上咬了下去。
她咬的时候,却还看着夏煜的脸,他眉头皱着,眸子里情绪复杂。
双眸相对,心绪暗涌,两个人颇僵持了一阵,直到夏泱泱的嘴里涌出一缕咸腥。
夏煜方才单膝跪在夏泱泱身旁,用手托着她的下巴,把自己的手一点一点从她口中抽中。
她衣裙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玲珑有致的身子上,连鹅黄色的里衣都看得清晰;白皙的脸上仿佛沾了露水,寒风透过半开的窗扇吹进来,身上就微微发抖。
到如今,夏氏皇族竟然只有她这唯一的血脉。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跟这宫里的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血脉真是很神奇的东西,尽管先皇并不知情,对他也罕有温情。
可是对长公主,夏煜觉得再过几年,哪怕是她开口要做皇太女,先皇怕也要依了她。
夏煜叹了口气,眸光里明灭不定,他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夏泱泱,你别再白费心思,找什么医方。
他渐渐靠近夏泱泱,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泱泱咬着嘴唇,嘴角还沾着夏煜的血,眉头颦颦,委委屈屈:我……怎么不懂。
夏煜轻笑一声,倏忽间,在夏泱泱唇上一印,将他自己的血尽数收回。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