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4 章

2025-03-22 08:30:39

夏泱泱眼儿弯弯, 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样干干净净,动作也漂亮的小弟弟,她很难不对他心生好感。

上一次匆匆一瞥, 看不真切, 这次离得近, 愈发觉得这小和尚生得白嫩可口。

他胎里素,在寺里边儿,就好像是特地为她封存的米酒,一旦开封, 便浓香扑鼻,可这许多年, 就专门儿等着她呢。

夏泱泱不曾想,在她自己的故事里,她冰封多年, 又是为了谁呢?她问:可是要我去拿伞?没等宗明应答, 宗景就先点了点头。

她就把头伸得近了一些:对不起啊……伞坏了, 拿去修了, 过两天还。

夏泱泱怕宗景跟不上,特意说得有些慢。

她干活儿干得口干, 一边说话,一边好似不经意地舔了下嘴唇,唇珠被濡湿, 水润亮泽,像是坠着花露。

宗景专心看她口型,喉咙中渐渐也有些干涩。

他抿起嘴来, 点点头, 又行了个佛礼, 就往水井那边儿去了。

这行僧人要在天黑前赶到山下镇子,喝过水,便马不停蹄地又上路了。

夏泱泱看着手里被扯下来的僧袍布片,颇为满意。

第一个场景是【宽衣解带】。

其实这个这场景,倒是需要夏泱泱半解罗衫,然后除去宗景身上的外袍。

若一根筋,想象这等场景,那合该是洞房花烛,把灯吹熄,床帏拉起,大被一蒙。

被子底下,最是玉软香浓,柔情似水。

这若是真实心眼儿,按着这样行事,那夏泱泱可还得撩得这宗景为她还俗不可。

她穿过两个世界线,可没那么死板,岂会为自己选这条最难的路?何况这第二次照面儿,就拿了僧袍上一条子布下来,夏泱泱觉得算是个开堂彩。

这外袍的袖子给扯了一片儿,那整个袍子还会远么?不过夏泱泱这也不算盲目乐观,她是自有打算。

下次若有机会便可提议给宗景做个新袍子,那这借口不就有了……那群僧人离开了半山腰,走了没有多远。

那宗明就拉着宗景,比划着说:师弟,师兄想请你帮一个忙。

你看那女施主,崴了脚,又要修房子。

你能不能回去帮帮忙?宗景一向乖顺,他手里滚着念珠,却也没马上应下。

但不用宗明多劝,旁边的师兄弟便开始起哄。

他们本来就不想宗景跟着,觉得他一板一眼,还管着寺中账目,下山也不能耍得快活。

一寺之中,能修得正果的何其之少,况且当今世道不好,多少人不过是名为修佛,其实是混个日子罢了。

如今听见宗明有事儿,就一起撺捯起来。

宗景是师弟,辈分在这里。

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他断不会忤逆,也就只好悻悻地往回走。

不多时,就又回到了山腰那房子处。

宗景走到房前时,夏泱泱正站在水井旁。

她从井里提了个水桶出来。

那水桶很重,被墩在地上,在水从里边儿泼出来,洒了一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若宗景不是耳聋,早就该听见这边水声。

这人一旦少了五感,总是跟大多数有些不同。

宗景自幼就练了唇语,那时候寺里有些熟悉的香客见这小和尚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还会逗他玩儿。

别人同他说话,他点头摇头,又或者指路拿物,都无令人心生疑窦之处。

哪怕数月过去,那些人也都不知道他聋哑,只当这漂亮的小弟子害羞不说话。

但那总要眼睛看着才成,这目不能及之处,宗景就无计可施了。

不过,大概因为聋哑,他的眼力反而好得出奇。

这会儿夏泱泱正仰着头,双手捧着木瓢正喝刚从桶中舀的水。

虽是盛夏,这地上就好像下了火,可是这新鲜井水却冰得很。

宗景能看见那井水滑进夏泱泱喉管儿,能看出她喉头微微颤动。

几滴水从她唇边儿漏了出来,流到下巴颏儿上,然后凝成一个更大的水珠,啪嗒一下,落在她心口上。

夏泱泱为了方便干活儿,领口松松的,脖颈儿上挂着根麻布带儿,把袖子束了起来,露出嫩生生的一节儿小臂。

这具身子才刚及笄,身为童养媳在家中起早贪黑地做活儿,可是到底年轻,这浑身上下,都还是水当当的。

而且活儿做得多了,身子反倒健康皮实,被日头晒了一上午,皮肤微微发红,好像染了一身的霞光。

那啪嗒的水滴声,宗景听不见。

但他看见夏泱泱突然弯着身子,大约是被那水滴凉得一个激灵。

连那半拉葫芦掏了瓤子做的水瓢都从她手里飞了出去,落到木桶里,又是一串水花飞溅。

也不过就是须臾,那废弃小屋前边的废弃小院儿中的水井旁,已经是湿了一片,地面上浮起一层土腥味儿,好像刚下了雨一般。

宗景摸了摸怀里的写字石板,脚刚跨进院子,却又停下了。

因为在院子里,夏泱泱又舀了一瓢水。

她抬手往身上一扬,一瓢水就都泼在了心口上。

她被凉得倒抽了一口气,水从脖子上往下淌。

不过,这实在是爽快啊!夏泱泱半眯着眼睛,仰着脖子,笑出了两只浅浅的梨涡。

然而余光里,夏泱泱早就注意到宗景捏着佛珠,立在小院儿的门口,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好似手足无措。

这人也是有意思,站姿规规矩矩的,好像是上过木浆一般。

她装作没看见,又往身上泼了几瓢水。

这几下儿,夏泱泱从头到脚可就被水都浸透了,连胸前的肚兜儿都被水积得沉甸甸的,磨蹭着她的胸脯儿,凉丝丝的,让她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素色的外袍湿哒哒地吸附在身子上,里衣在身子起伏的贴合处,透出桃红的颜色。

这童养媳苦得很,一年到头起早贪黑,辛勤劳作,居然没有累得面黄肌瘦,反倒是得天独厚地茁壮生长起来,就像山中丰美的野草一般。

莫说每寸肌肤,就连沾了水的头发丝儿都像是鲜活灵动,假以时日,怕是要成了精。

到这时候,夏泱泱才做出刚瞧见宗景的样子,眨着一双灵动的明眸:小师父!她扬起手臂,朝宗景摆了摆。

这手臂倒是没放下,直接往脑后作动了两下,把那窝了一泡水的发髻给拆了。

宗景走到她近前的时候,正被她晃着头,甩了一脸的水珠子,鼻尖儿都差点儿被她乌溜溜的秀发给扫着,鼻子前一股皂荚的香味儿。

夏泱泱把头发往后一捋,甩了甩手上的水,笑眯眯地问:小师父,你怎么又回来了?她这条世界线里,生得娇憨,一双大眼睛明眸善睐,但是口鼻间带着些朴实。

那头乌发贴在她脸上,显得那张脸清白又分明。

宗景觉得有点儿像是白云寺后边的果子,特别是雨后,沾了水,格外鲜亮。

不过有的果子人吃下去有毒,住持不让他们随意采摘。

他曾经见过有位俗家弟子,偷偷摘下一个,在衣服上擦一擦,就一口啃下去,汁水四溢。

可第二天就不见这人了,据说是中了毒,肠子都穿了。

他用袖子蹭了蹭鼻尖儿上的水,指了指夏泱泱的房子,又指了指天。

夏泱泱又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小师父,是啊,这屋子没有房顶。

还好这两天没下雨呢。

不然我可就糟糕了。

你看,我这不就准备去修房顶。

夏泱泱指了指旁边的草垛,就要往那边儿去。

她鞋子底下湿湿的,心里恨不得马上把罗袜除掉,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刚刚在那群佛子面前扮了崴脚,于是现在也就扶着腿,一瘸一拐地往草垛跟前儿走。

她走得慢,心里数着数,想着这宗景要几时才跟过来。

她故意走得慢,可到了草垛宗景才跑了过来,把一块石板放到她面前。

他似乎是怕夏泱泱不识字,上边除了用字写了他是来帮忙盖房的,还简单画了几笔画,有房子有小人儿的。

夏泱泱指着上边儿的小人儿:这是你?宗景点点头,怕她不懂一样,又指了指石板儿上的小房子。

他手指修长,半只手都藏在袖子里,露出来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干干净净。

那块石板黢黑,手指肚点过到地方带了浅浅的一点水迹,顷刻就消失了。

夏泱泱看了一眼宗景,他额角带着微微的细闪。

想起来,他也是走了半天路了,白嫩的脖子晒得都有些发红,鬓角也有些潮呼呼的。

不过,他身上倒没有汗臭,反而是佛香混着奶香。

不知道他寺里供着的酥皮奶糕,是不是这种味道。

夏泱泱从袖子里掏出块布,手脚麻利地用井水浸了,又拧干,然后伸到宗景面前,把湿布放到他脖颈儿前,又放到他额前比了比:擦汗。

宗景伸出手,怯生生地接了,那布片又湿又凉,贴在身上极为舒服。

他囫囵在脖子上和脸上擦了一通,擦得脸上脖子上都带了一层水汽,然后单手摆了个佛掌,身子也微微前倾,给夏泱泱行了个礼。

夏泱泱看他模样天真,心里晃过个荒谬的念头——若是她说自己要死了,求他做那几个场景,说不定这人也会答应。

她瞥了一眼宗景,把那要命的念头从脑子里除去。

夏泱泱接过那块布,不经意般塞进怀中,幽幽叹了口气:若你师兄,对我有这般客气,该有多好……她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稍微转过头,宗景已经看不真切她说得是什么,只知道这女施主心中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