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看石板上写着我不想看见李三简简单单几个字。
他虽然不知这李三是何人, 但也不多问。
主人交待下来,只要去做就好了。
宗景见他领命离去,双手合十, 清清淡淡地行了个佛礼。
至于他母家那位暗卫怎么让李三消失在他眼前, 不是他关心的事。
宗景最烦这种进了寺里, 却满心污秽之人,扰了佛门清净。
他本来觉得宗明的童养媳也扰人清净,但是她还没把伞还给他。
……夏泱泱再看见宗景却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那天,她正在院子里洗衣裳。
洗的不是她自己的衣裳, 这是山下揽来的活计。
洗完了好洗的薄衫子,夏泱泱的手已经被井水冰得发红。
她这手生得漂亮, 手掌纤秀,手指修长,像是嫩生生的春葱。
可惜常年劳作, 生出了些薄茧, 方便干活儿, 可摸起来却有些粗糙, 真是暴殄天物。
她这一世算不上什么绝色,但是身子骨却是一等一的妙, 是那种纯纯粹粹女儿家的柔美,一丁点儿杂质也不掺。
薄衫洗过,还有厚袍子要洗。
大木盆里注满了井水, 两根手指提起裙角儿,灵活地往束腰的布带里一塞,又把裤脚挽上, 就露出嫩生生的两只玉色的小腿来。
夏泱泱剥了鞋袜, 把脚伸进水盆儿中。
这水刚从井中提出, 脚踩进去,透心儿凉。
夏泱泱不禁咬着牙,跳起脚来。
过了一会儿,这盆里的水渐渐没那么凉了,也不知道是她适应了这水温,抑或是体温暖了这井水些许。
等踩了一会儿,夏泱泱开始觉得这事儿十分有趣。
一脚踩下去,衣袍就鼓出个泡儿来,脚趾间滑溜溜的,有种痒痒的奇怪感觉。
水顺着脚腕儿飞溅到膝盖内侧,更是柔软细滑,踩着踩着,腿碰着腿,肌肤之间就隔了一层水,夏泱泱居然品出些奇异的滋味,她呼吸渐渐发紧,禁不住咬着嘴唇,喉咙微微滚动,发出浅浅的水声。
这是夏日的清晨,虽然还未灼热起来,但是阳光已经地从穿过树叶,在地下洒下一片晃眼的碎金,预兆着一日的灼热。
空气中却尚有一息潮气,粘在夏泱泱的肌肤上,连她的脖子都潮乎乎的,附了一层晶莹细密的汗珠。
夏泱泱心里下火,正用手扯松了领口儿,却看见宗景在小院儿门前走过。
她可是盼了他有些日子里,脚下停了,使劲儿朝他招了招手。
那天宗景如约把话传给了宗明。
第二天,宗明就来见了他娘。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总之他娘是答应暂时离去,不过,夏泱泱却要留下。
临走时,刘氏戳着夏泱泱的头:你虽然没过门儿,但要记着,你是阿陶的媳妇儿。
要不是我们刘家收留了你,你早就跟那些流民一样饿死了。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
你好好在这儿看着他,他既然要当和尚,身边儿肯定是没有别的婆娘的。
低头不见抬头见,天长日久,还怕他的心不给你磨软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让我抱上大胖孙子,你就别回来!夏泱泱乐得在这里待着,想磨的人自然不是她家阿陶。
而是此时站在院子外那个俊俏的小和尚宗景。
几天不见,宗景似乎更加水灵了。
他这年纪的男子,真是几日不见就变个样子。
虽说身上还是那一身僧袍——想来他也就这一件,上边打了补丁,洗得干干净净——但比从前身子骨似乎又硬挺了些许。
宗景却没看见夏泱泱招手,她便急得喊了一声:小师父!这可真是心急则乱,宗景又听不见。
她刚要从盆中跳出去,身子却仿佛石化一般僵住了。
一条又细又长的黑蛇,身上长着花纹,绕着她洗衣的木盆环了一圈儿,仰着头朝着夏泱泱的腿吐着信子。
夏泱泱吓得魂飞魄散,这恐惧全然不是装的。
这世上所有的声音,气味和色彩都从她身上抽走,只剩一片白茫茫。
……等夏泱泱恢复了神智时,她身如筛糠,宛如菟丝花般缠绕在宗景的身上。
那蛇竟然已经不见踪影。
佛香冲入她的鼻子,夏泱泱手里抱着宗景,有点儿不想撒手。
她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下来,足尖点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师父,多谢你啦。
她心有余悸,脸色绯红,说话时,身子还微微颤抖。
宗景双手合十,朝着她微笑点头。
夏泱泱看着他,突然惊呼一声,把裙角从腰上解下,又有点儿局促地看着自己光溜溜的小腿和脚。
我们乡野中人,图个干活儿方便,也没那么多讲究。
她望着宗景,眼睛里亮闪闪好像有星星,唇边笑出两个小梨涡,怕是唐突了小师父你。
宗景垂下眸子,摇摇头。
他们修佛之人,讲究个四大皆空。
美人不过是一个皮囊,百年后也不过是一滩骨血,与其他并不不同。
但是看到美人,心里也是个美人,那就没有修行到家。
所以宗景不该觉得被唐突。
可是,她那纤细的小腿骨肉匀称,白得晃眼。
他又不能不看她,不看就不知她说什么。
目光躲过那小腿,却也躲不过她那双纤瘦秀气的脚丫儿,十根脚趾圆润整齐,脚上湿漉漉的,像是穿了一汪水,淌在足下的青苔上。
那天他托着夏泱泱那只粉色的绣鞋走了一路,原来那精巧的鞋子里,装的是这样玉色的脚。
却也不记得是该套在她左脚,还是右脚上……她就站着他面前,哪儿都看不得,可哪儿都不能不看。
宗景心口一抽,手里滚着佛珠,心里就默念了一串儿佛经。
小师父, 夏泱泱双手交叉着,手心儿朝着地面儿,脸上带着羞涩,我给你的新袍子做好了。
你若不急着赶路,跟我拿了衣袍再走?宗景是去收租子的,白云寺香火虽然稀薄,田地也不多,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些田地租给农户。
这时候正是清晨,但太阳已经有些晃眼,从树叶儿的缝隙漏到小路上,洒了一地金——这大略又是炎热的一天。
其实照常来说,谁都想着要早去早回,趁着不到晌午把事情都办完。
夏泱泱又说:小师父若是着急,等你回来再取也行。
既然人已经在这儿了,推脱也是矫情,宗景就点了点头。
可是夏泱泱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宗景低着头看她,微微皱了皱眉,目光里是探寻的意味。
夏泱泱抬起头的时候,小小的脸蛋儿又红又潮,眼眶子里泪光潸然,她咬着嘴角,小声说:我……宗景看不清她说什么,弯了腰,拧着眉心,仔细盯着她的嘴唇。
夏泱泱牙齿松了嘴角,舔了舔下唇,缓缓地说:……我……走不动了……宗景还是有些不明白,目光落在她小腿上,指了指。
她本来已经放下了裙子,该是遮挡得严实,可是风一吹,裙子微微摆动,纤细的足踝在裙下随着她的步子若隐若现,闪着晶莹的水光,粉粉的像是沾上了桃花。
宗景神情有些紧张,抬起自己的手臂,放在嘴边,做了个咬的动作。
意思是,有没有被蛇咬到?夏泱泱的脸更加红了,松开的领口上露出的锁骨也染了一层酡红。
不是被咬了…… 她绞着手,娇羞又委屈,……我吓得……脚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