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88 章

2025-03-22 08:30:39

纸下男子沉静如海, 夏泱泱就又敷了张纸上去。

王爷,第二层纸啦……容衍张了口,还能透点儿气儿进去。

脸上轮廓突出的地方, 诸如眉骨, 鼻尖, 都贴在湿透泛黄的草纸上。

嘴唇的边缘在印在纸上,着实好看,薄薄的纸张随着呼吸微微翕动。

她把其他的地方稍稍压了压,不在肌肤和草纸的间留下空隙。

一层一层放上去, 渐渐草纸隐去了眉眼唇的颜色,容衍的轮廓愈发清晰简洁。

眉骨的线条硬挺, 下边眼窝略深,鼻子高挺,利落;那嘴唇上薄下厚的轮廓清晰可见。

夏泱泱口里刚才咬破的地方, 好像又有血液溢出, 又腥又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就好像那天容衍咬破了她的脖颈儿, 又把着味道送到她嘴边来似的。

夏泱泱的手倏地顿住, 鼻子里头酸酸的,眼眶也变得温热湿润——遮了皮囊, 她好似看见那冰外的白衣男子。

夏泱泱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明明这里潮湿得很,她的嘴皮子有点儿干。

夏泱泱看着容衍微微耸动的喉咙, 突然起身,按着那椅子的边缘,把嘴巴附在那层层叠叠的草纸上。

草纸里满满都是水, 浅浅一个呼吸, 都满口湿润。

草纸上浮着容衍嘴唇的轮廓, 隔着这层层的纸,他好似全然不知。

冰冷的水滴凝结在唇上,居然有些甜。

做完这事儿,夏泱泱心跳如擂鼓。

她掐了下自己的虎口,冰冷的手指在水嫩的肌肤上留下一痕水印子。

可她手腕儿上突然一凉。

低头一看,容衍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她一下。

他手指白得透明,冷得像是玉石。

王爷您可是受不住了? 夏泱泱声音里带了两三分心虚。

可容衍却又不动了。

夏泱泱就哼起小曲儿,一边儿又弯着腰,从盆儿里拿了张纸来,放在容衍脸上,自如得好像是过年的时候给窗户上贴窗花。

容衍耳朵旁边淅淅沥沥 像是下了一阵小雨。

夏泱泱在他耳边幽幽唱着: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1,声音圆润清甜,宛如黄莺出谷,乳燕归巢。

忽然间,容衍的喉头剧烈地耸动起来,双手扳着椅子的扶手,好似溺水一般。

他的脖颈儿像是染了一层朱砂,头发被草纸上溢出的水珠浸润,每根发丝都是像湿的。

古人这样行刑,人犯不近湖泊河流,就坐在椅子上,便被溺死了。

练武之人,气息绵长,但是过了那个界限,跟寻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的身子颤抖得厉害,脖颈儿上漂亮的筋络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好似痉挛。

用手一摸,却又冰冰凉,不知道是从他身子里渗出来的,还是从那纸上淌下去的。

王爷可还要继续? 夏泱泱碰了碰容衍的手。

她也不是不胆怯,一颗心提着飘飘悠悠。

容衍若是出事,她可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己作死自己的攻略对象。

可若容衍一点事情也没有,她又怕惹恼了这人——明明约好了抓她的手才停,若是擅作主张,不知这人动怒会怎么样?夏泱泱倒是听说过,说是当年容衍随先皇亲征,他一人突袭敌营,叫身边亲卫在营帐里候着。

可那亲卫担心,跟着去了。

被容衍发现,一刀削了那人耳朵。

据说当时,容衍说,既然不听,要这耳朵有何用?。

她摸着自己心口,想着若是容衍不应,她就听听他的心是不是还跳呢。

咔嚓一声,椅子的扶手被容衍折断了一层木皮,断开的木条插进他掌心里,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顺着纹路沁入木头里边。

可容衍却不动如钟。

王爷?夏泱泱把手探进容衍领子,顺着领口往下滑,手底下筋肉饱满,又有弹性。

夏泱泱小脸儿一红,咬了下嘴唇。

她手指一分,利落地拨开容衍的领子。

然后,她把脸搁在他心口上,软软的小脸蛋儿贴在容衍的左胸前,凝神听着。

砰……夏泱泱屏住呼吸,不出所料,这男子心跳得依然强健有力。

她也就放了心,站起身来,但又叹了口气,俯在容衍耳畔低语:王爷,您若是练过龟息功,可就是在耍奴家了。

小室里一片静谧,连手指摩擦的声音都被放大。

容衍好像被封在冬天的湖底,湖面上已经结了冰,就算会游泳也会在水中窒息。

他眼前是一贯看不见的,所以他的真实,是那脸上那一层一层冰寒的水。

他肌肤触到的,已经变得有些温了,耳边只知道夏泱泱在说话,可是到了耳朵里全都变了形象。

这怎么算是赎罪呢?容衍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容衍忽然抬起手,手掌放在脸上,将脸上浅黄的草纸片片震碎。

他张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同时捉住了夏泱泱的手腕子。

够了。

他手掌上的血还没止,黏糊糊的一片猩红腻在夏泱泱的手腕上,可却还没干,顺着她的手腕儿往她肘窝的方向流,蜿蜒出一条粗细不均的红线。

容衍从椅子上挺起腰身,揽住夏泱泱的腰,单手一带,反而把她压在了椅子上。

自欺欺人这种事儿,本王向来不屑。

容衍喉音温润幽深,却又好似混着冰碴儿。

他手底下用了些力气,掐在夏泱泱的腰眼儿上。

夏泱泱在他耳边呼痛,那声音凄楚隐忍,却透着一丝蛊惑。

手一碰到她腰身的时候,容衍已经知道,这人身上就这薄薄一层。

可知道是一回事儿,碰着是另一回事儿。

手指底下又软又韧,碰上去好像要化掉,可是软归软,里头却还有些筋骨。

崔姨娘, 容衍用手卡着夏泱泱的下颌,本王的父亲事情明明就已经做下。

再折磨自己几分,那员外家几十口就能起死回生么?他凑近夏泱泱的脸,绵长的呼吸掺杂着茶香扑到她的脸上:本王曾经杀过手下一名武官。

就像你今日对本王所做,不过,本王是直接把他扔进了一口井里……井口满满都是水,那武官是水乡人士,浪里白条,在水中踩着走,如履平地。

本王一块大石,就把井口封了。

容衍感觉到手下夏泱泱的身子微微发颤,她身上清甜的薄荷味也跟着一起晃动,一时模糊,一时分明。

他笑了笑,声如朗月:现在若要问本王是否后悔。

哪怕时光回溯,本王也还要如此。

此时本是清晨,可是这小室幽暗,除了墙上油灯,并无其他光源。

容衍的影子被放大在墙上,他脸上一半阴翳,一半光明,像是那墙上的灯火,又美又邪。

当年容衍处罚的那名武官,为了粮草,向后方贫民强行征敛,顺手还侮辱了几个民女。

容衍知道这事儿,却已经是数月之后。

那些村民少了这些粮,怕是存活不易。

容衍敛了脸上笑意:本王做过事情,没有一样是后悔的。

他挟着夏泱泱的腰,将她从椅子上拉起。

手掌顺着腰间往下滑,手指上的薄茧刮着她的皮肉,让她一时痒,一时疼,一时又过于舒畅,夏泱泱咬紧了牙关,皱着眉头,几乎要嗔出声音来。

有人说本王身上冤孽太重,治不得病,可是本王从未被那些事情所累。

他的手捏着夏泱泱的肩,事后忏悔,也未免太可笑了。

何况别人,未必有本王磊落。

他声音犹如金石落地,叫人心神一震。

容衍手一松,夏泱泱站立不住,软软地落在椅子上。

王爷…… 夏泱泱靠在椅子上,浅笑了一声,王爷说得句句在理。

只不过……她的头仰在椅背上,发髻松松地往后垂着,发丝蹭着椅背,手臂摩擦扶手,都发出细微的声音。

当初容老太爷进这小室前,满面愁容,出去时,却面带春风……夏泱泱用指甲轻轻挑着扶手上的细小的木刺,声音虽然细小,但是却扰得容衍有些心烦意乱。

可依奴家看,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夏泱泱突然伸手,碰了碰容衍的铁扇,王爷,容老太爷的东西,你可还要带走么?她慵懒地坐在那椅子上,自下而上地打量容衍。

他领口儿被她撩开,脸被水浸了,那双眸子更加鲜亮,睫毛好似两把扇子,漆黑纤长,水珠在上边摇摇欲坠,仿佛要淹没了他的眼眶。

夏泱泱嘴角微微一勾,飞快解了肚兜儿,将团细软光滑的布头儿递到容衍手上:王爷,擦擦脸。

容衍不疑有异,接过来就擦,软布抹了半张脸,才觉得一股香气黏在脸上。

他脖筋跳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随手把那肚兜儿往旁边儿水盆儿里一扔:本王也该走了。

他捡了那两样东西,装在袖袋里,嘴角勾着:崔姨娘就不送下本王?自然是要送的。

容衍凝神细听,一双赤足软绵绵地落在地面上,轻巧地跟在他身后。

容衍腰直背挺,走起路来偶尔能看见腰下的轮廓。

练武讲究提臀,容衍这看起来,好像时时都记着那些武功要诀,这样以来,显得腿也更长,更直。

他突然扇起扇子来,扇得夏泱泱身上发凉。

崔姨娘…… 容衍笑了笑,崔姨娘刚才可湿了衣裙?也湿了些许,不过无碍。

夏泱泱乖觉应到,其实奴家倒做了些不妥的事儿……奴家怕湿了鞋袜,就把鞋袜除了。

不过奴家想着,王爷你看不见……作者有话说:*内容纯属虚构,请勿模仿1。

出自汉乐府 《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