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司家别墅二楼。
司沁正在浴室里吹头发,在轻微的白噪音中,令恬坐在沙发上, 用司沁的平板看漫画。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看,却一点也没有看进去。
想着先前傅沉砚在电话那头的沉默, 心里慢慢地滋生出后悔的情绪。
明天向傅沉砚摊牌她已经恢复记忆的事之后,她就不能继续赖着他了。
将来两人还会不会再见面,她也不知道。
今晚应该回兰庭的, 她想自私一次, 假装无事发生,让傅沉砚再最后陪她一晚,搂着她, 让她在他的怀里安睡。
这样,她离开他以后, 也能再多一些关于他的回忆。
她拿起手机,调出傅沉砚的号码,犹豫半晌, 还是没有勇气再打回去给他。
令恬微微咬了咬唇, 把备注上的老公两个字删掉,改成了傅沉砚。
就好像, 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和她相识一场的人。
司沁吹干了头发, 从浴室出来,拎起床上一只超大的□□玩偶丢到衣帽间里, 顺便拿了一套睡衣出来给令恬。
闺蜜俩的感情很好,以前常常是你住我家, 我住你家, 令恬的房间里有司沁的睡衣和护肤品, 司沁这里当然也有令恬的。
见令恬在发呆,司沁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塞睡衣到她手里:恬恬,你快去洗澡吧,我们等会儿窝在被子里,一起看个恐怖片。
令恬面色微变: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初中时,司沁有一次在令家玩得太晚,就留下来和她一起睡,两人第一次看恐怖片,被吓哭了,大喊大叫,住在西院的佣人们都听到了。
最后,是宋书婉去陪她们一起睡的,她躺在床中间,两只手各搂着一个小姑娘,轻声安抚。
令恬胆子小,自从那以后,再也不敢看恐怖题材的电影。
骗你的啦。
司沁笑嘻嘻,是看搞笑片,一个朋友推荐给我的,看完后绝对能让你的心情放松下来。
令恬这会儿心情很低落,或许搞笑片可以让她好一点。
她搂着睡衣,正准备进浴室去洗澡。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两下敲门声,司家佣人的声音传进来:令小姐,我家先生请你到楼下会客厅一趟。
因为司正茂出轨的事,司沁和司正茂还处于冷战的状态,听到司正茂让令恬下楼,司沁一把拉住令恬,气鼓鼓地说:恬恬,不用理他。
她对司正茂已经失望透顶,主张母亲和司正茂离婚,分走一半家产,再找第二春。
毕竟才不到五十岁,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人生,完全可以过得更好。
可她母亲对司正茂还有感情,不肯离婚,还在抱着希望,司正茂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令恬想了想,说:沁沁,你一直和你爸爸冷战,或许他是有话想让我转达给你?而且,她虽然和司沁情同姐妹,但到底是客人,司正茂作为家主,想见她,她却推脱不去,显得很不礼貌。
司正茂小时候对她也挺好的,去国外出差回来,不止给司沁带了礼物,连她也有份。
令恬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原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子,为什么要弄成现在这样。
司沁犹豫了一下:那你去吧,看看他想说什么。
于是,令恬跟着佣人下楼了。
走进会客厅里,令恬却没有见到司正茂。
站在落地窗前的那个男人穿着利落的白衣黑裤,眉目英挺,身姿修长,一身矜贵之气。
令恬蓦地睁大了眼睛,一股惊喜感袭来,肌肉记忆促使她往前走了两步,想扑进男人的怀里,甜甜地叫他一声老公。
可转瞬间,她又想到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脚步刹住,眼睛里的小星星尽数陨落。
真正面对他,她反而并没有那种不知所措的尴尬,一颗心像是忽然被浸泡在酸涩的液体里,很难受。
她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眼睫,轻声问:你怎么来啦?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男人的纯手工黑色皮鞋落在令恬的视线里,他温声说:当然是来接你回家。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琴弓优雅地擦过琴弦。
令恬对回家这个温暖的词几乎没有抵抗力。
那晚在医院,他说带她回家,现在,他说来接她回家。
令恬心尖轻轻一颤,不敢抬头看他:先前打电话的时候跟你说过了呀,我今晚在这里过夜,和沁沁一起睡。
一股力道忽然捏起她的下巴,她被迫和他对视,男人眼眸漆黑,藏在里面的情绪让她看不透。
他低声说:那我怎么办?令恬:什么?傅沉砚:你不在,我睡不着。
令恬微微顿了顿,有些局促地抠着自己的手心,小声说:那在我们认识前,你是怎么睡的?你难道没听说过一个道理吗。
傅沉砚注视着她,缓缓地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令恬心口一跳,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意思是,她是他的奢,他离不开她了吗?令恬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自作多情,悄悄地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她面前维持深情人设而已。
傅沉砚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甜甜,跟我回家。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令人难以抗拒。
令恬垂眸,没有说话,沉默中感觉到男人的大手在一点点收紧,捏得她的手腕都有点疼了。
她微微蹙眉,点头答应:好,我跟你回去。
男人的力道瞬间松懈下来,嗓音莫名有半分沙哑:乖。
令恬的目光落在那只紧紧抓住她的大手上,心中悸动:我要上楼跟沁沁说一声,我的东西也都在楼上。
她还是想珍惜住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这最后一晚。
好,记得下来,不然——傅沉砚对她轻轻微笑,我也在这里过夜。
令恬点点头:你稍等我一下。
去吧。
傅沉砚松开手,让她上楼。
他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唇线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令恬匆匆跑上楼,推开司沁的房门,呼吸有些喘:沁沁。
见她这副样子,司沁连忙起身,惊疑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令恬坐下来,心跳还有些快:他来接我回去。
司沁一头雾水:啊?不是说你爸爸,我没见到他,是阿砚……或许是觉得这个称呼太亲昵,令恬立刻改口说,是傅沉砚在楼下,他来接我回去。
啊,我还以为今晚你是属于我了呢。
司沁调笑一句,看着她,那你跟他回去吗?真是个粘人精,老婆不在家一晚都不行!嗯。
令恬脸色微红,明天,我再和他说我已经恢复记忆的事。
司沁笑了笑:恬恬,我有点好奇,你说,我如果不让你下楼了,傅总会不会上来抢人啊?令恬也跟着笑了,点点头:他说了,我不下楼的话,他今晚也在你家过夜。
司沁:……那你快下去吧。
司沁说,我穿着睡衣呢,不方便送你,替我向傅总问声好。
嗯,你早点睡,晚安。
令恬抱了抱闺蜜,拿上自己的手机和包包。
她走到二楼和一楼之间的转台时,冷不丁看见傅沉砚就站在底下的楼梯口,身姿挺拔如松,他抬眸看上来。
在他的注视下,令恬的尴尬突如其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下楼的姿势也觉得很别扭……十来级阶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走下去的。
傅沉砚深沉的眼底漫上一丝笑意,上前一步,大手习惯性地揽住了她的肩。
他温声说:我们回家了。
令恬:嗯。
司正茂或许是经过傅沉砚的授意,没有出现,两人一起走出司家的入户大门。
门廊前,静静地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司机拉开后座的车门,微微躬身,请令恬上车。
令恬弯身坐进去,傅沉砚从另一边上车,坐到她旁边。
司机发动车子,驶出司家。
二楼阳台上,司沁趴在防护栏上,看着车子消失在庭院大门外,才微微一笑,转身回房,把刚丢进衣帽间里的大玩偶又重新搬回了床上。
迈巴赫优雅地行驶在深沉的夜色中,车窗外,路灯一盏叠一盏,昏黄的光线映进来,从后座上的两人脸上掠过,连绵不绝。
令恬感觉到傅沉砚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想当作无事发生,像平时一样该钻进他怀里就钻,该亲他就亲,该撒娇就撒……但她心里到底是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不该这样亲密的。
她不自在地把眼神投向了窗外。
这时,手上一热,傅沉砚的大手伸过来,覆上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滑进了她的指缝间。
两人的掌心相贴在一起,令恬的脑子里却突然想起那天在商场,她要加沈星柔微信时,周梁拦住,不让她加。
她当时不懂周梁为什么这样做,现在福至心灵,明白了。
对于她记忆错乱,赖上傅沉砚的事,作为傅沉砚好兄弟的周梁,一定是知情的。
她还记得,自己后来跟傅沉砚说周梁那么做有点奇怪时,傅沉砚直接说不奇怪,虽然他后来解释说,是周梁对沈星柔的独占欲太强,但她现在已经知道真正的原因,周梁的意思是,傅沉砚不可能会和她结婚的。
设计婚纱的事,不要想。
想通这件事,令恬又难过又尴尬,心里仿佛被针扎,脸上一片火烧火燎。
就连傅沉砚那只与她十指紧扣的手也像长了刺,让她难以忍受,她忽然挣脱开。
傅沉砚手里一空,他顿了一下,沉默地看着她。
在令恬接电话不再叫他老公,她不想回家时,他就知道,达摩克利斯剑已经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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