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引我上了楼梯, 然后推开大门，这间房子的装扮十分普通，玄关挂着到福字, 通过一个隔断之后, 就是宽阔的客厅。
奚潇湘就坐在沙发上, 她旁边趴着一只猫，见我进来，那只猫跳到了沙发后面，奚潇湘站起来, 微笑道：你来了, 我一直在等你。
【你这么确定我会来？】如果我把那些S级小丧尸放出去, A城肯定完了, 其他城市也会受到牵连，你既然已经知道了, 就不能坐视不管。
奚潇湘笑了笑, 道：这么多条命, 你承担不起, 任何人都承担不起, 但偏偏只有你, 有那个能力可以救他们。
她看起来十分有把握，是把我更多地当成人类来看了吗？我在她面前坐下, 奚潇湘让那个中年男人出去，房间内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茶几上摆着几张报纸, 旁边插着一束干花，奚潇湘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大衣, 娃娃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看上去无害极了。
【你究竟是谁？】异能者联盟的干事之一, 现在联盟的副会长没了几个，所以我被临时提为副会长。
她勾起嘴角，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金属块，正是我在她身上放的追踪器：因为这个追踪器，我的隐藏地点之一被暴露了，所以见面地点只能改到这个安全屋，你应该不介意吧。
果然还是发现了，奚潇湘也不傻，我对此倒是早有心里准备。
我问她：【那个香味是什么？】一种能够让你激发本能的气味，你觉得很香，人类却闻不到这样的味道。
任何一个丧尸，只要接触到那气味，就会狂性大发，充满攻击性，无差别地攻击身边每一个活着的生物，把它们连皮带肉混着血和骨头吞下去，它们的欲望无法满足，直到死去为止。
奚潇湘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语气中带着惊叹：我本以为你会吃掉闻博士，但他还是活着离开了。
不息，你是怎么控制自己的，太不可思议了。
难怪闻笛赋不知道纸条上的香味，也没有闻到房间里残留的余香，他的五感向来十分敏锐。
在吃过闻笛赋之后，我就昏睡过去了，并没有像奚潇湘说得那样，难道是因为闻笛赋属于高质量人类食材，一个顶饱吗。
【你知道得倒很多。
】我问她：【给我用那种东西，难道你不怕我失控吗？】奚潇湘微微一笑，抚摸着她怀里的猫。
恐怕她就盼着我失控呢，如果我杀了闻笛赋，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A城，一场恐慌在所难免，到时候联盟再趁乱把S级小丧尸抢走，简直一举多得。
如果我没失控，自然就只能来找她，否则只要有那个香味在，我随时可能无法控制自己。
气味比任何武器更难以防范。
虽然被陷害的是我，我也忍不住想，真是简单又毒辣的一招。
【你们是怎么得到这种香味的？】联盟的实验室并不比危情局差。
而且，闻博士能做的实验，我们能做，闻博士不能做的实验，我们也能做。
【看来我以前小看了联盟的实力。
】奚潇湘笑了一下：没关系，你现在可以重新认识。
【你希望我们做一笔什么交易？】我不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而是长久的合作。
【我没有什么能帮联盟的。
】只要有危情局在，我们就有共同利益。
【说来听听。
】例如，把人类赶出城市，圈养在农场里。
异能者掌控城市，而你们，占据荒野。
【我们做不到。
】你还没见过联盟的真实实力，怎么能说得这么绝对呢。
我看着她，她也注视着我，双手交叉，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今天天气暗沉，阴云摧城，冷而干涩，她缩在沙发里取暖，只看这样子，谁能想到她刚才口出惊人，竟然想要把人类像食物一样圈养起来呢。
但上一次的世界线中，确实就是这样发展的。
异能者掌握基地权力，丧尸盘踞野外，末日之中，普通人类的存在感微乎其微。
但是，基地是因为有人类，才能正常运行的。
我低下头，慢慢打字：【那就去看看吧。
】奚潇湘站起来，穿上外套，吩咐外面的人准备车辆。
当我们下去的时候，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阴冷的风拉扯着广告牌和地面的垃圾塑料袋，奚潇湘按住自己的头发，我们两人先后上车，那个中年人负责当司机，奚潇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注视着外面的景象。
在阴云密布中，一小片雪花忽然落在车窗上。
奚潇湘喃喃道：难怪今天这么冷，原来是要下雪了。
我低头看了眼日历，今天是11月22日，小雪，天气阴。
两边的景象十分荒凉，农田大多也废弃了。
地面上很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司机降低了速度，我们缓缓往A城郊外开去。
奚潇湘注视着车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问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了我的身份？】奚潇湘回过神来，解释道：你帮那个小女孩处理尸体那次。
那两个异能者在联盟里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本来以为万无一失，但他们死了。
后来，我问了那里的老鼠，然后又追踪到城外，看到你召唤来丧尸，把那两个异能者吃掉。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我就暴露了。
奚潇湘转过头，笑着问道：人类的味道怎么样？我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口舌却不由地分泌着口水。
一种瘙痒燥热在我胸口凝聚，迫切地想要吃点什么。
奚潇湘把手伸过来，我立刻后仰，身体紧紧贴在靠背上。
她笑了一下，说：在这辆车里，你是捕食者，我是食物……你怕什么呢？我打掉她的手。
你不愿意吃人。
奚潇湘摇头叹息：你本来就以人类为食，何必委屈自己。
她应该庆幸我愿意委屈自己，我闭上眼睛，默默地平复着升腾的食欲。
但是其他S级丧尸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奚潇湘问：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原则？身为S级丧尸，你为什么又要混迹在人群之中。
【如果你忽然变成丧尸，但仍然保留理智，会因为旁边的人闻起来很好吃，就去吃掉吗？】奚潇湘顿了顿，她沉思片刻：最开始也许会忍耐几天吧，但最后还是会吃的……当我变成丧尸那一刻，人类就不再是我的同类，而是我的食物了。
不息，这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司机在旁边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紧张地吸了吸鼻子。
我看着她，其实想不出来我和她的选择哪一个才是对的。
时至今日，我都是跟着自己的心走而已，不想吃就是不想吃，是遵循我自己的选择，并为自己负责。
要说是坚持自己作为人的一部分的话，我也没有特别喜欢在人类社会生活，说到这里，我又开始想念我的梨花园了。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S级丧尸的？奚潇湘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看风景了，继续问道。
【我一开始就是S级。
】按照闻笛赋的说法，确实是这样的，不过我欠着时间的债，暂时也没法还上。
这么厉害吗！奚潇湘睁大了眼睛，感慨道：真不可思议，你这么强大，现在却混成这个样子。
我混成什么样子了啊，干嘛一副这么可惜的表情——难道要成为听上去就很愚蠢的异能者联盟副会长才算成功吗。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怎么能浪费你的能力！奚潇湘恨铁不成钢：你在想什么，难道就想永远呆在梨花园吗？如果人类有一天想占领你的梨花园，你该怎么办，难道只能逃跑吗？如果要战斗的话，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干脆把人类解决掉。
无论是我们还是你们，明明都比人类更强大，为什么反而要在人类社会躲躲藏藏……旁边的司机又听得一阵热血沸腾，双眼含泪，连车速都快了很多。
我心里一惊，她居然知道梨花园。
奚潇湘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我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车开了大概两个小时，我们抵达了郊外的一处工厂，这里比我想象得离A城更近。
司机把车停在外面，奚潇湘带我走进那座工厂，站在门口的时候，她按下一个按钮，大门并没有打开，反而是我们脚下的砖块忽然移动，露出一个向下的楼梯。
奚潇湘忽然说：你可以进去，但你肩膀上这只可爱的小狗必须留下。
我停下脚步。
奚潇湘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说：我们可不敢把闻博士的东西带进基地。
我看了一眼姜小梨，只要被带走，说不定会被拆成碎片。
但联盟的基地近在眼前，我必须进去弄清楚那种香气和S级丧尸的真相。
姜小梨呜咽两声，我摸了摸它的头，把它放下。
那个司机过来想把它抱起来，姜小梨两只耳朵转了转，冲他呲牙。
我跟着奚潇湘走下楼梯，里面一片漆黑。
在黑夜之中，我可以正常视物，走下楼梯后是一条通道，走过长长的通道，尽头是一座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