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要……阿姨救我……不要……啊……悲戚的呻吟声在一声惊叫后划下休止符,饱受梦魇摧残的方芷婈也由床上惊坐了起来。
冷汗濡湿了她的脸庞,泪痕挂满粉腮,神情落寞的她,活像刚从水里爬起来似的,全身湿透了。
然而,从她一片惨白的脸庞、惊慌恐惧的情绪看得出,她尚未从这场噩梦中走出来。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自芷婈口中逸出,她痛苦地阖上布满血丝的眼眸,伤痛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滑落,掩着面,她嘤嘤地啜泣起来。
二十年了,儿时挥之不去的梦魇,紧紧纠缠她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无奈,这个噩梦似乎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反而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她、不时地纠缠着她,那鲜明的画面、丑陋的景象,就仿佛是昨日才发生般,如此的历历在目,似乎不把她逼到崩溃,绝不罢休。
芷婈顺手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同时也将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抹去,休息了好一会儿,在情绪稍稍平复后,她拉开被子走下床,迎向自己的是一阵冷飕飕的气息,令她不禁瑟缩了一下,原来被汗水濡湿的睡衣在冷气的吹拂下,竟令她感到一阵刺骨冷寒。
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芷婈望了一下昏暗的天空,清晨的曙光似乎渐渐突破重围,悄悄地展露它的风华。
芷婈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只见短针走到快要接近六的地方,抿了抿双唇,她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原来今儿还睡不到五个钟头,看来她得规矩地遵照医师的处方,在睡前先吃颗安眠药才行。
清晨的空气总是特别清新,尤其是住在阳明山区,更能感受到这份沁心的气息,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让这原本静寂的早晨显得热闹缤纷。
算了,不睡了,反正天也快亮了。
她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芷婈调皮地学着电影上那功夫精湛的大侠,摇头晃脑地吐纳气息,果不其然,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在窗前伫立了好一会儿,她才拉下窗帘。
洗个澡吧。
心里想着,随即付诸行动地转过身,举止轻盈地褪下身上的睡衣,包裹在宽松睡袍下纤合度的身材立即展露出来。
雪白细致的肌肤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水,更突显出它的晶莹剔透,好不诱人。
才拉开壁橱,取出今天要穿的衣服,脑中突然闪过展如意的担忧眼神,她细长眉峰微微一蹙,一声幽幽叹息已从口中逸出。
算了,今天就穿俏丽一点,免得妈咪老是以为她没衣服穿了,又买一大堆塞进她的衣柜,还有,她得把脸上的倦容洗去,否则下了楼,被妈咪看到,又要操心了。
洗了澡,萎靡的精神一扫而空,须臾,她已经穿戴整齐,并在略显苍白的脸蛋画上淡妆,让自己看起来容光焕发、活力十足。
拎起背包,走下楼,看到早起的展如意已经在厨房帮忙管家李姐,一起准备今天的早点。
妈咪,早。
芷婈放下手中的背包,走向展如意,从后面抱了她一下,这个亲密的动作已经持续十几年了。
说真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打死也不肯叫李乐云一声妈咪,却在展如意夫妇正式收养她之后,如此自然地喊他们为妈咪、爹地。
展如意转过身也回抱了她一下,然后宠爱地将她赶出厨房。
去客厅坐着,早餐一会儿就好了,别在这儿沾染油污。
芷婈耸耸肩走回客厅,噘高嘴巴,埋怨地嘀咕着:又是这句话。
这时,芷婈的养父沈天浩也从楼上下来,正好听见她们母女俩的对话,忍不住戏糗着:你们母女俩同样的对话说了快二十年,不嫌累呀?谁知他话才刚说完,芷婈和展如意便很有默契,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当然不会。
霎时,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沈天浩故意摇头叹气,装出一脸可怜相地朝芷婈说:唉,女儿就是跟母亲比较贴心,我这个老爸看来只能闪到一边凉快去。
芷婈哪会不知道他是在吃醋,走上前去也抱了他一下,抗议地说:谁说的,我也很爱爹地呀。
然后朝展如意使个眼色,调皮地糗着他说:蚂咪,你看爹地又吃醋了,我看咱们得要李姐多买几罐回家预备着。
调皮。
沈天浩故作生气地睨了她一眼,不过嘴边掩不住的慈祥笑容又让他泄了底。
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话。
展如意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笑道。
谁看了笑话?沈天浩抗议着,我童心未泯不行呀!?行,只不过别把芷婈给带坏了,她现在可是一级主管,千万不要让她在部属面前出了糗,那她以后怎么领导人。
展如意没好气地警告着。
开口闭口都是女儿,沈天浩一声唉叹后,忍不住发出抗议之声,老婆,你都不关心我。
我不关心你?面对丈夫的指控,展如意一头雾水。
当然。
沈天浩答得理直气壮。
你只关心女儿,你的心里就只有她的存在。
他说话的口气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不仅委屈而且还可怜兮兮的,一点也不像拥有数百名员工的大老板。
而芷婈早就看出爹地是跟妈咪闹着玩的,于是但笑不语地坐在一旁,等着观看一场免费的电影,反正离上班时间还早得很。
***wwwcn转载制作***请支持***松山世贸一场国际贸易大展正在松山世贸举行开幕仪式。
莫书楀是这场开幕仪式的贵宾之一,应这次主持人,也是他的好友朱文祥邀请来剪彩。
怎么了?将一条彩带剪断的工作,对你而言真有那么痛苦?看着好友一脸被赶鸭子上架的表情,朱文祥挖苦地嘲讽着。
你知道我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出现。
对于他的挖苦,莫书楀嗤之以鼻。
其实莫书楀并不是不喜欢出现在公众场所,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他受不了四周投射而来的爱慕眼神,尤其是那些看到他就像看到宝似的花痴女人,不是故意假装撞到他借以搭讪,要不就朝着他发出超高分贝的惊呼声,令他很不舒服。
朱文祥摇头笑道:你的风流倜傥、翩翩风采,令人不想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都难喔。
唉,真是惨,就连他堂堂一个大男人都抗拒不了书楀的魅力。
书楀有张俊美无俦的面孔,飞扬豪放的浓眉,隐藏在浓密长睫下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性感而刚毅的薄唇,以他俊美的程度和优雅稳重的气质,实在很难不成为注目的焦点。
你最好是收敛一下你说话的态度,别让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冷漠的声音和犀利的眼神迅速扫过朱文祥。
哦喔!完蛋了。
朱文祥暗骂自己的失言犯了书楀的大忌,他赶忙噤了口。
相同的话,别让我再听到第二次。
书楀眯起眼睛,冷冷地警告着。
是,是。
朱文祥点头如捣蒜。
书楀突然想起上个星期朱文祥曾经跟他抱怨,他公司最近的订货单流失很多,不免关心地开口询问:对了,你公司最近在营运上没什么问题了吧?上次的企划案,找到对手是谁了?没问题了。
朱文祥扬起苦涩的笑容,自嘲道:书楀,你相信吗?那个企画案,我居然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下,你说呕不呕!?女人?对啊。
说起那件事,朱文祥心里的愤恨难消。
我辛辛苦苦搜集资料,完整地规划每一个细节,到最后案子还是被那女人给抢了,想起来就一肚子气。
女人不过是男人用来暖床的工具,会有什么大脑?文祥,该不会是你把价格估得太离谱,对方才会否决了你的心血!?!女人没大脑?对你而言或许是,不过我这次遇到的对手,可就不是这样了。
朱文祥嗤之以鼻,不敢苟同他的论调。
想起那天竞标的情形,参与竞标的公司依序上台秀出自己的规划,当他看到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巧思、完整的规划及后续的服务,他真的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令他难堪、下不了台的是,那个企划案居然出自一个女人之手,当时他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一个在商场打滚了近十年的老手,居然败在只有二、三年企划经验的女人手中,叫他怎能不恨。
喔。
一声长吟,书楀低头沉思着,嘴角微微浮起一抹冷笑。
哪家公司?朱文祥口中那个能干的女人,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决定找个机会去会会她。
朱文祥揣测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反问:你该不会是对她产生了兴趣吧?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是真的引起我的兴趣了。
书楀抚着下巴笑道。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书楀漫不经心地应着。
那女人长得一脸无害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她的脑袋瓜会那么聪敏。
朱文祥想起那天在会场碰到方芷婈的情形,刚开始他还误以为她是接待人员,正想上前搭讪,主席正好将她的身份介绍出来,他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你的意思是她长得很丑?他对丑女人通常没什么兴趣。
错!朱文祥连忙澄清。
她长得不仅漂亮,简直可说是美如天仙。
一个既漂亮又聪颖的女人?书楀眯起眼,对文祥口中的女人兴趣更加浓厚了。
***wwwcn转载制作***请支持***左跳吉,右跳凶。
芷婈正在悠闲地享受着十点半的TEATIME,突然间,右眼眼皮直跳个不停,害她差点儿失手打翻了手中的咖啡。
怎么了?芷婈的好友兼得力助手冉芸关心地看着她。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心悸,好像有人在我背后算计我似的。
芷婈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淡然地说。
算计?哈哈!冉芸闻言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谁敢算计你,我看是恨你恨得牙痒痒还差不多。
你好像很高兴?芷婈佯装生气地嘟囔着。
唉,我真是遇人不淑呀1去你的,什么遇人不淑,我可不玩同性恋游戏。
冉芸轻啐了声。
那你还这么高兴。
芷婈委屈地瘪瘪嘴。
有你这种损友,我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唉呀!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最近刚拿下‘兴达’的案子,其中一个竞标者是南华的总经理朱文祥,他一直认为他们一定能够取得这个案子,可是出乎意料的,这个大奖却落在咱们手中。
你说他能不恨?冉芸悠哉地啜饮着咖啡。
那又怎样?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
芷婈没好气地回答。
错了,你可能没看到发表会上,他气得发白的脸孔、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的表情,我站在他身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芷婈想起会后朱文祥还曾跟她打招呼、恭喜她,于是不屑地嘲冉芸撇撇嘴。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才没像你说的肚量那么小。
信不信由你。
冉芸不以为然地讪笑着,在她耳边咬耳朵:坏人通常是不会在脸上写字的。
芷婈看了她一下,他哪里惹毛你了,让你这么恨他?惹毛我?哈哈!冉芸一阵狂笑,笑得一点也不含蓄。
他有这个胆子?你忘了公司里的人称我什么?大魔女耶!那是因为你的笑声太难听了。
她提醒着。
唉!你还真是杀人不用刀啊。
冉芸蹙起眉心,像只战败的母鸡般斗志全消。
***wwwcn转载制作***请支持***好不容易将明天要用的企划书赶出来,芷婈伸伸早已酸疼的腰杆子,看了一下时间,八点多了,晚饭时间已过,反正她也不急着回家,索性就先到附近的小餐馆填饱肚子。
她一面踩着轻快步伐,一面观看着店家招牌。
忽然,她撞上了一堵肉墙,反作用力使她整个人向后倒退,眼看就要跌坐在地上了——呜……好疼!虽没有如预期地跌坐在地上,不过脚踝传来的剧痛令她几乎要站不住脚。
你怎么了?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扶住了她,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
还好吗?一点也不好。
她摇摇头,俏丽的脸庞因脚上传来的剧疼,扭曲成一团。
看来你的脚好像扭到了。
他用眼尾扫了一下她的脚踝。
莫书楀低头看着她,诧异地愣了一下,他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幸运,上星期才和朱文祥谈起她,昨天征信社也才刚把她的资料送到他手中,今天就让他在街上遇见她,还让她一头撞进他怀里,上苍也未免太帮他的忙了。
芷婈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不是好像,而是真的。
天啊!早知道吃顿饭要这么痛苦,她宁可饿着肚子回家。
我送你到医院。
说着,他已将她拦腰抱起。
对男人的排斥感令她直觉地想推开他。
不,不要。
莫书楀并没有放开她,反而加重手中的力道,将她搂得更紧。
难不成你有办法走路?他悠闲的语调中带着嘲讽的意味。
芷婈倏地红了脸。
她是没办法走路,不过他也不要说的这么白嘛,好像她存心赖在他怀里似的。
我……他身上炽热的阳刚气息和淡雅的古龙水芳香,薰得她头昏沉沉的。
怎么不说话了?她的人被他搂在怀里,隐约中还可以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时令她不知所措,忘了该说什么。
两人此刻的姿势是亲密且暧昧的,不管以哪个角度看他们,都会误以为他们是对亲密恋人,而她正撒娇地赖在他怀里,要他拥抱。
莫书楀见她没有答话,径自抱着她就往自己停在路边的宾士跑车走去。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芷婈惊慌地问着,整个人不停的在他怀里扭动。
上药。
莫书楀并没有因为她的挣扎而放下她,直到将她塞进驾驶座旁的位置,才回答道。
不……不行。
芷婈焦急地想打开车门,却被他霸道的眼神给震住了。
他拉长着脸,说话的语气很冷。
不擦药,难不成你要让那只脚废了?不知死活的女人,也不看看自己受伤的脚已经肿得跟发酵的面团似的,还想逞强。
好凶的眼神喔!芷婈幽怨地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嗫嚅地说着:我……我只是想先告诉我的家人一声。
莫书楀眯着眼再度打量她。
宛如小女人似的稚气模样、娇柔和顺的个性,一点也看不出她的精明厉害在哪里。
莫书楀的脸色越来越沉,眉头也越锁越紧。
她哪有文祥说的那么精明能干?他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该不会是请他的吧?你叫什么名字?他粗声粗气地问。
芷婈被他凶狠的声音给吓了一跳,霎时再也忍不住地红了眼眶,低声啜泣起来。
天杀的,他最讨厌看到女人哭了。
书楀索性以口封吻了她,紧紧的贴住了芷婈的唇瓣。
呜……突如其来的允吻、出奇不意的掠夺,令芷婈瞠大了眼,震惊地微启了唇瓣。
书楀温热狡猾的舌趁势溜进了她口中,恣意吸吮属于她的甜蜜,并蓄意地挑逗着她生涩的丁香舌……虽说芷婈已经二十六岁了,可是幼年时的恐怖记忆,令她无法容忍如此逾矩的行为。
在书楀吻她的同时,芷婈脑海中窜进了李乐云和阿桂的影子,恐惧填满了她的心,她发狂似的一边猛力拍打着书楀的胸膛,一边发出尖锐的喊叫声。
啊……放了我……不要……不要……谁来救她?爹地!妈咪!救我!芷婈惊恐地瞪着书楀,紧绷的情绪已让她濒临错乱边缘,眼前所浮现出的影像,她已经搞不清是当年想要欺负她的那个色魔阿桂,还是这个霸道男子?书楀被她的异状和激亢的情绪给震祝一个吻,有需要反应这么激烈?他放开了她,以疑惑的眼神审视地看着她,她脸上写满了惊恐,看得出并不是假装出来的。
芷婈一得到解脱,浑身颤抖着就要打开车门逃命,无奈车门被中控锁锁住,她根本开不了。
求你……她的嘤嘤啜泣声无端地惹得书楀的心一阵揪疼,只得举白旗投降了。
好,好,我不碰你。
他懊恼地将身子挪回驾驶座上,与她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