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骆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他一直被某个念头给困扰住。
他连着几天没和蔚紫绫联络,难道她不会想找他吗?娄进财的案子还没落案,她理当会急着找他讨论案情才是,怎么他几天没到公司,又没和她联络,就在家里等着接她的电话,却一直没接到她打来慰问的电话。
有的只是那个丑女一天到晚的纠缠。
话说得好听是报恩,可是她的举动却一点也不像是在报恩。
对他说话的口气始终没好过,哪像是在对待恩人的态度?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的家事倒是做得不错,他老爸说的一点也没错,蔚紫绫的烹饪技术直逼一流饭店里的大厨,只可惜……只可惜上帝造人是公平的,人没有十全十美。
厨艺如此精湛,只可惜脸蛋长得像个王二麻子;一开口讲话声音就像个坏掉的大低音喇叭;她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光看厚度就知道她的近视有多深,只要她一拿掉眼镜,恐怕就像个瞎子一样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今夕是何夕。
蓝骆……蔚紫绫进了房,看见躺在床上闭着眼的蓝骆,你睡着了吗?蓝骆始终没有动作,不回答也不翻身,就让身体自然地呈现半弓曲。
蔚紫绫探着头,将脸努力地往前方移近,审视着床上。
蓝骆……睡着了?不管如何,就算他睡着了,她都得和他说一声。
蔚紫绫写了张纸条放在床头边,继而离开。
蓝骆张开眼,反身拿起纸条。
有事先走,晚餐在冰箱里,饿了就微波加热,记得吃菜和敷药。
蔚紫绫上他将纸条揉成一团往垃圾筒一扔。
他只不过是受了点伤,看她好像把他当成是得了什么重病似的。
他的手臂是受了伤,但还是能动能做,又不是残废了,她需要每天都来报到吗?她天天报到,现在连武隽都怀疑他和她有什么暧昧关系,每次来都用一种讥诮的表情对着地,他实在就快受不了了。
他决定明天就回公司上班,今天就打电话要她别再来了。
而且,他决定先打个电话到蔚紫绫的公司去,问她的电话,娄进财委托他接这个案子时是曾告诉过他,他已经事先委托了蔚紫绫,但他却连她的个人基本资料都没有。
就只有她所属那间公司的电话。
虽然他可以透过圣勒盟的调查网查出蔚紫绫的一切资料,但是他不想这么做。
一是他不想滥用圣勒盟的力量,二是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只要打通电话到蔚紫绫的公司询问一下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滥用职权。
他想打个电话给她,他已经等她关心的电话等得太久了,久到他的白头发都快冒出来,少年白可不是什么好值得骄傲的事情,尤其他如果还是因为等女人的电话才等到白了头……多丢脸。
亚瑟真的霸占住武隽的房间不放。
武隽先前虽说不回卫家过夜,可是却言行一致不了,他反倒是天天回卫家,比他以前回卫家过夜的次数还多。
亚瑟占着他的房间,他也宁愿睡客房,没人搞得懂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卫霜静静地来到阳台,武隽躺在躺椅上,白皙皎洁的月光从上方洒在他的身上,卫霜看得都出神了。
她从来不晓得武隽居然能和帅字扯上边,在她的记忆里,武隽一向是大咧咧少根筋的人,从来就没在他身上找到过帅的影子,怎么她才一两年没回国,感觉就都不一样了?她走向前,站在武隽的面前,武隽……武隽摘下眼镜,这副眼镜是他今天刚配好的,原本最引以为傲的视力,居然臣服在岁月之下,有了远视。
以后他看近的东西,比如是看书、开刀,就得戴上这副远视眼镜了。
唉,想来就可悲。
你戴眼镜?卫霜惊讶地叫着。
任谁都知道武隽是最勤于保护自己灵魂之窗的人,现在他居然也戴上了眼镜。
你又想做什么?武隽不耐地斜睨一眼。
我……没有。
卫霜低头嘤咛,开不了口道歉。
他无言地又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绝对不可能会没事。
被他这么一看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他摸个一清二楚,相处了二十几年,大家也都彼此了解对方的个性,我……前几天对你说的话我感到非常抱歉。
对不起——为什么?虽然他这样问似乎有点在刁难她,可是他知道依她的个性绝对不可能会跑来道歉,除非她的背后有一道无形的推力,而他想知道这股推力的原始动力来自何处。
为什么?她被问得莫名其妙。
对,为什么?你为什么想来向我道歉?因为我心情不好。
不对,我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
我不清楚你想听的是什么样的答案?我想知道是谁怂恿你来道歉的。
是谁叫我来的有差别吗?她道过歉了,为什么他还想知道是谁叫她来的?那重要吗?卫霜背倚靠着栏杆,双手反抓紧栏杆。
有。
武隽肯定地点了头。
我不明白。
你觉得你自己有错吗?他要的是她真心的道歉,而不是经过别人的威胁怂恿,才想来找他,他要的不是这个,他要的是真心。
她有没有错?当时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一冲口就是那番话,现在回头想想,当时她的口气是差了点,也没有礼貌。
或许她在他心里的印象一直是个巫婆,一个皮得要命的巫婆,或许她是真的不得他的缘吧,有。
所以——所以才来道歉。
卫霜像个小媳妇似的低着头,娇怜得让武隽都动了心。
唉!如果你以后的举止都像现在一样这么淑女的话就好了。
他若有所思地说着。
那你是不是就会帮我?她满怀期待地双眸看傻了武隽。
你为什么那么渴望生个孩子?被他这么一问,她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又再度问:为什么?我……我不晓得。
她不晓得?!武隽傻眼了。
她什么都没确定,连想生孩子的念头是从何而起都不知道,就想找他借种,天底下哪有这种人这种事?!你不晓得?嗯。
天啊!你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连这种答案都说得出口。
武隽挫败地搔了搔头,生孩子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你居然会想尝试,而你连支持你这种念头的原因是什么都不晓得?你会让你以后的老婆生孩子吗?她反问。
会。
那不就好了。
卫霜开心不已。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语毕,他才惊觉到,你……你不会是想要我娶你吧?他颤抖地问着。
如果我有了你的骨肉,你当然就得娶我啊!她天真的口吻,听得武隽是一把冷汗涔涔地流,可是你不可能会有我的骨肉。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就那么一小颗的精子,你都吝啬得不肯借我。
光说还不能让他知道大小,她还动起手来比喻。
关于他的名节问题,说什么也不借,虽小,但作用无穷,所以,恕我帮不上忙。
武隽——卫霜倾身往前,武隽惊吓地连忙制止她的前进,别靠过来!她傻瞪着眼,怎么了?我怕又被你非礼,所以你还是回复你先前的姿势不会啦!她闪烁着诡谲光芒的瞳眸让武隽急忙地站了起来。
武隽。
卫霜愁云惨雾地叫住已经要离开的武隽,我喜欢你。
武隽没回头,但却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在听见卫霜的表白后身体颤抖了下。
我是说真的,那天看见你和那个妖女在客厅里缠绵的时候,我就发觉我喜欢上你——卫霜大咧咧地说出生平第一次的表白。
不可以!武隽依旧没转身,双手紧握地拒绝卫霜。
为什么不可以?她拉扯住他的衣袖,是不是因为我还小?我不小了,我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老爸老妈也说我已经大到可以结婚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已经长大的事实?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他痛苦地紧闭双眼,粗嘎道:我们的身份不配。
什么身份不配?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啊!就是因为这样,反正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事。
武隽!她快败给他了。
就是这样。
如果你还想找人生孩子,请你去找别人,不要来挑逗我。
武隽!她还是不愿相信,这样子好了,你不敢用说的表明,那就用动作,用动作来表明你的心意。
如果你接受我的感情,而且你还有点喜欢我,那你就在十秒之内吻我。
她放开武隽,闭起眼睛等待着答复。
武隽悄然转身检视着卫霜的娇颜,眼底的痛苦是常人所无法了解,早在医院被她强吻的时候,他的心就遗失了。
但是,心底强烈的自卑掩盖住整颗心,他是个连爹娘都不要的弃婴,凭什么接受她的爱?凭什么?武隽再次看着卫霜,她这张绝世容颜是不属于他的,永远都不是。
卫霜在心里默数着,心里的期待被身前的一阵风彻底瓦解,泪水不自觉地沾湿眼睫,她不敢睁开眼,不敢接受失败的事实。
她虚弱地蹲下身子,双手紧抱着发冷的身躯痛哭,为什么……为什么……?蔚紫绫已经有数天的时间没到公司上班,公司有什么事仅靠小惠居中联络,而她的行动电话的号码从不外传,以至于只有公司的人知道。
但蓝骆会知道她行动电话的号码算是她的失策,她不知道那天相亲完,她老爸会将她行动电话的号码告诉蓝骆的父亲。
她不让外人知道她行动电话的号码也是怕遭到无谓的骚扰。
、不过这样也好,她就可以一直以双面人的身份出现在蓝骆面前,也不怕会穿帮了。
紫绫,你终于肯来上班了。
小惠如释重负地笑了,不过,你也真是早啊!下午六点来上班?小惠抬起手,讽刺地看着腕上的表。
如果她不是回家换衣服、回复原貌,又怎么会这么晚才到公司来。
蔚紫绫不加理会小惠的讽语,加紧脚步地走进办公室,有没有什么事?她坐了下来,几天没到公司,办公桌上的公文就堆了一大叠,看来她今天得加班了。
娄进财已经找了你好多次了,似乎有重要的事情。
要找你。
娄进财找她?没搞错吧?他不是应该找蓝骆才对吗?蓝骆不是他另外聘请的主力律师,怎么会来找她呢?小惠仿佛知晓她的想法,开口道:听说他早就找过骆哥了,但是却一直找不到你。
你可以打我的手机给我,告诉我啊!是啊!可是好像在你离奇失踪后第一天和你通过电话外,你就把手机给关了喔!是吗?她不信地从皮包里拿起行动电话,我没关,是电池没电了。
小惠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好吧!是我的错,看你要怎么惩罚!也说不上什么惩罚,晚上你请吃饭就行了。
真是不错,今天又可以赚到一顿。
又想赚一笔?好吧!算是我向你赔罪行了吧。
蔚紫绫二话不说马上整理起桌上的公文夹。
小惠在蔚紫绫的面前坐了下来,紫绫——嗯?她没抬头,手继续忙着。
老实说,你这几天都到哪里去了?度假去了。
度假?哪里?小惠心想绝对没那么简单,度个假可以几天不见人影,不和公司联络?家里。
蔚紫绫胡乱说了个地点。
在家里度假!小惠大叫。
蔚紫绫放下手边的东西,不耐烦地看着小惠,你很怀疑吗?我是很怀疑啊!第一次听过有人在家里度假,还连着几天不和公司联络。
你知道你一失踪,公司就天下大乱了。
娄进财几乎每天十几通电话找人,问你的行踪,总机都快辞职不干了,而你大小姐居然是在家里‘度假’!我怎么知道你会笨到不晓得打到我家里找我?拜托!你大小姐有告诉我们你家里的电话号码吗?你保管电话号码的方式比调查局还紧密,你当真那么看得起我们这一群寻常老百姓的能力,真那么有本事能查得到你家里的电话号码。
小惠抗议道。
OK!算我错。
蔚紫绫无力地举起手在小惠的面前挥了挥。
你没事在家里度什么假,娄进财的案子都还没了结,你不觉得这个假度得太早了吗?我就是在家里想他的案子,看看有没有比私下给对方五千万来得更适合的条件,或者甚至不用给钱就能解决问题的方式。
想到了吗?还没。
所以,你这个假是度‘假’的啰!蔚紫绫没说话,小惠倒是又开口:老板真该炒你鱿鱼才对。
他如果炒我鱿鱼,我就没钱请你吃饭,你也就不可能省下吃饭钱,将钱存起来买车。
小惠想想也对,如果不是一天到晚揩蔚紫绫的油,她又怎么能将吃饭钱存起来买车呢?基于我想早点和我亲爱的爱车见第一面,这次就饶了你吧!真是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啊!蔚紫绫挑挑眉讪讪地嘲笑。
好说、好说。
小惠夸张地将手高举到额际,拱手作揖。
。
你没事做吗?被小惠这么一弄,她都快笑翻了,如果没事做,帮我泡杯茶。
既然你等会儿要请客,那我就回报你一点帮你泡茶好了。
你要喝什么茶?无论什么茶我都可以弄给你。
水果茶。
小惠弹了下手指,好,就水果茶,十分钟后送到。
当蔚紫绫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通不识相的电话搅乱了她脑子里整个思绪,她挫败地接起电话。
喂,蔚紫绫。
是我,蓝骆。
她丢下手中的笔,蓝先生,你闲着没事做吗?一阵无语,让她为刚刚差劲的口气产生了一丝愧疚,有事吗?她柔声问。
娄进财的案子,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时间讨论一下?你想怎么样?他想怎么样?蓝骆失笑道:我想找个时间,见个面把案子整理一下,理出个头绪。
我不希望等到下次出庭的时候一问三不知,要不然我会觉得白拿人家薪水。
她和他也是该找个时间谈谈了,你说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今天晚上,在我家。
你家!蔚紫绫叫嚷着,他居然敢邀她去他家!有问题吗?如果说今天晚上到他家的话,她就非得以真面目示人,不能再以丑女的身份出现,真是白白地便宜了他。
那就你家吧!蔚紫绫一个失策,居然差点将电话挂掉。
蓝骆顿时满腹疑虑,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不……不知道——她差点露了马脚。
这样好了,地点改在你家——我……我家……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不方便吗?他真该开始怀疑心中那一团迷雾是否和另一团迷雾吻合。
也……也不是不方便……瞧,说得她自己都心虚了起来,只是——不好吧!容易惹人闲话。
惹人闲话?她又继续说下去:而且,讨论案情不见得必须保密到跑到两人的家去讨论吧?是没必要——毁了,精心的策划被她一句话就给毁了。
是吧。
蔚紫绫在这一头拼命地擦着额际的冷汗,那我们就改约在别的地方碰面,可以吗?当然可以,地点你选好了。
既然全盘计划都给毁了,他也就提不起什么劲去挑地点了。
不用选了,就之前去的那间餐厅,晚上七点可以吗?为了避免麻烦,让自己为这种小事烦出皱纹,约在常去的餐厅确实可以省很多事。
几点?七点。
显然他有耳背。
就七点。
他实在不想那么快就结束和她的谈话,虽然每次和她的谈话,她回应他的口气都不甚友好,但和她说话能让他的心情放松不少。
他的生活一向紧张,绷得太紧。
也许是职业使然,也许是身处在圣勒盟这个时时刻刻皆警备状态的组织,让他的身心都不能得到一刻的松懈。
但是和她的对话总是让他感觉到身心愉快,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身上那股无法掩避的光芒,让他第一次尝试到感情这种东西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涩,五味杂陈。
见他迟迟不肯终止他们的对话,她开了口:还有事吗?蓝骆困难地粗嘎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平地谈话?就像朋友与朋友间的对话。
他徐缓地将自己所要表达给她的全倾泄而出,把我们对话里火爆的语句全剔除掉,在我们之间不要有任何的仇对意识,让我们重新认识彼此。
或许是她自己先前对于他的印象全毁在相亲两个字上,所以才会对于他这个人有了片面的成见,无法好言相对。
如果他真如她父母所说的那么好的话,她何尝不能够静下心来认识彼此呢?我想,或许我把这个案子看得太重了,所以之前在法庭上一直没给过你好脸色看,所以——我对于我先前对待你的态度说句抱歉。
接受。
他自然是欣然接受,毕竟这是他们之间一个好的开始。
蔚紫绫笑了起来,我们是否该重新自我介绍?我叫蓝骆,很不好意思的就是那个抢了你生意的人。
他沉稳地笑着。
迷人低沉的嗓音迷惑了她的心,就像上了瘾一样地无法克制自己不去亲近他的一切,不去想他漾着笑容涟漪的俊秀脸庞和一双久久缠绕她脑海中无法忘怀的眼眸。
那我就是那个可怜的、被抢了饭碗的蔚紫绫。
这样我们也算是重新认识,是朋友吗?当然是,不过可不准你下次再抢我的生意。
她柔声的警告听在他耳里就像天籁之音,无形地牵引着他心绪的方向,迷失自我。
绝对不敢有下次,保证不会有。
他怎么还敢。
那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
他有些意犹未尽地缓慢挂上电话,甚至有些恼怒他们的谈话时间竟那么短暂,而且是在他们平心静气的重新认识之后。
霜儿……殷曼倩凑近卫霜的身旁轻叫。
从刚刚开始,卫霜这小丫头就不安分得可以。
吃顿饭没个样,一口食物也没看她放进嘴里过,只见她拿双筷子在碗里翻来覆去,像玩泥沙般。
这种情形能让他们一群人安心地吃顿饭吗?霜儿。
殷曼倩再次叫着,手轻推了下,终于把精神恍惚的卫霜给推醒了。
什么?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天啊,她刚刚说了什么?她吃饱了?!众人莫不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她一颗米粒都没塞进嘴里过就叫饱了,她吃仙桃了?……等等,她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代志大条!霜……霜儿,等等——殷曼倩对着转身离开餐厅的卫霜叫着,可惜,精神恍惚的卫霜哪会听见她可爱娘亲的叫唤,早已消失在门后哕!霜儿到底是怎么了?你是她娘都不知道,我这个老头子又哪里会知道。
卫皓渊跟卫霜吃起醋来了。
你是怎么了,闲着没事又打翻醋罐子了。
别管我,反正我就是个闲人嘛!没人会理我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他摆明了在闹别扭。
老大不小了还跟女儿吃起醋来,你的醋劲可真不小啊!殷曼倩娇嗔。
卫皓渊最是受不起她的媚功,早已瘫软在一边,谁叫你一顿饭吃下来,眼里就只有霜儿那丫头的存在,忘了身旁还有人‘嗷嗷待哺’,等着你夹菜。
那是不是我不夹菜,你就不吃啊?她白眼瞪着地。
对。
她轻手摸了他一下,你可真敢讲,也不怕羞。
怕羞的话,我就不娶你了——一句话讲还没完就又被殷曼倩捏了一把。
坐在远处的武隽,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吭。
卫霜的失常反应一刻也没逃过他锐利的双眸,说老实话,她痛苦,他比她好不到哪去。
一种难掩的苦楚在他的心中酝酿多时,那股凄然的感觉日以继夜包围着他的身心,那是一般人所无法理解的感受。
他到现在仍错愕于她坦率的情感剖白,那份表白的冲击力撞得他承受不住也承受不起。
在他找回以往对于感情的触觉后,她的话更是震撼。
不是他想放弃,而是他从未接受过;不是他想逃避,他是没立场去接受。
凭什么?就凭借着遥不可及的身份之距?一场没有结果的感情?她对于他的爱或许只是一时的迷惘,她可能是将对兄长的爱误认为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情爱,错误或许来自于她不成熟的心态。
武隽站起身默默地离开。
殷曼倩瞄了眼武隽的桌前,武隽他也怎么了?几乎和霜儿一样都没吃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两个人都一个样,像丢了魂似的。
妈,你还搞不清楚吗?他们两个人都为了同一件事吃不下饭。
卫霆桀失笑。
是什么事让他们两个忘食到这种地步?一件只发生在男女身上的事。
卫霆桀暗喻地给了殷曼倩一个诡异的眼神。
爱?!殷曼倩震惊地睁大了瞳眸,不敢置信地用眼神询问着卫霆桀,然而卫霆桀回给她的是个再肯定不过的答复,这下子她可确定了。
这么说,我们家又要办喜事哕!殷曼倩期盼不已。
我看很难。
他们两个人还不太能确定自己心里所想的,尤其是武隽那小子固执得很,看来得有个人狠狠地给他来个鞭策,要不然他是死也不会往前跨一步。
那人选呢?大伙苦思良久,殷曼倩眼底忽然掀起一抹兴奋之情。
亲爱的老妈,你想的该不会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吧?卫霆桀狡猾地讪讪而笑。
亚瑟!卫霜坐在阳台上,任冷风吹乱她的发丝,刺骨的寒风像针般刺痛她不再温暖的心房。
看着一脸凄恸得叫人心疼的她,武隽有说不出的痛苦,心里的矛盾像翻滚的流沙,每次翻动都是痛。
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卫霜环抱着身子蜷缩坐在椅子里,却不肯回他一句话。
他走到她的身旁,蹲了下身,再不吃些东西,我怕你会病倒。
他伸手拨动她脸颊上的发丝,却看见面无表情的苍白容颜,她的身体冰冷得可以。
他的手掌包覆着她瘦弱细小的脸蛋,想借由手掌将身体的热量传递至她的身上,一时之间他竟怕自己会失去她,恐惧的滋味比矛盾和自卑更叫人难受。
霜儿……他试着将她的脸转向他,她却硬是不肯。
久久之后她吐出一句冰冷的话语:如果你不喜欢我就请你不要将你的同情心用在我身上,我不需要。
这不是同情!他气愤,气愤她竟把他的关心比喻成毫无任何价值的同情。
她仍然不看他,专注地凝视远方,让他好怕她会一下子就从指缝中消逝了。
你必须吃点东西……他拉住她纤纤手腕,发现她竟瘦弱得只剩细弱的柔骨。
为什么?她反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他忿忿地抓着乌黑的发丝,恼怒地低吼:该死的因为你瘦得剩没几两重!那似乎不关你的事。
他不接受她,就不要处处关心她,让她痛苦、让她受折磨。
武隽紧绷着身体站起身,他妈的!他苛责地猛捶栏杆,一声声的撞击声撞进卫霜的心里,随着惊吓而颤抖不已。
早该知道爱上她是个错误,早先已不知告诫自己几百遍不该爱上她,他没资格,可是情感却背叛他的理智,早已出轨,这是个不该发生却又发生的严重错误。
他转头发现卫霜不停地颤抖,惊觉自己做了吓到她的事,连忙柔声安慰: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冲动。
他抱紧她的身子,轻拍她的背。
他的柔语,震落了她眼眶中的泪珠,为什么?嗯?他握起她的下颌,别哭——以拇指腹擦拭着她颊上的泪珠。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为什么你会不喜欢我?为……我……他无法言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行为又怎么找得到话来令她相信?她好恨,恨自己竟那么的没用,他都不喜欢自己,她却还想强留在他身边做什么?等着他高兴的时候施舍一丝丝的同情?她气愤地猛捶他的肩窝,为什么——她哭到无声仍然得不到他的回答,为什么——她将脸深埋在他的肩上,她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了。
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将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全记忆在脑海里,深埋。
武隽第一次容许自己奢侈地让她在他怀里睡着,拥抱她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怎么过?看着她在别人怀里的滋味又要怎么去忍受,他肯定会痛苦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