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杜小月意识苏醒后的第一个念头,只觉得痛——不知道什么东西正轻柔地滑过她的面颊;那温热而厚赏的触感,似乎引导她从黑暗朝那一点光明前进。
她睁开了眼睛,盯着头顶的轻纱薄帐,杜小月转头观看,四周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她茫然不解为什么她会睡在床上,这里是……奇怪?她的头怎么会传来轻微的痛……等等!杜小月猛地坐起身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倏然间想起发生什么事了——她好奇地闯进迎香楼,被一个女人追着跑,接着是房间、黑暗……男人……男……男人?!她被一个男人抓住!杜小月惊呼一声——因为她转头时,冷不防地看见窗边正静静伫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你终于醒了!那充满磁性的男子声音令杜小月心口一紧,这……这个声音……那身影从黑暗处移到床前,于是杜小月这次终于清楚地看见他的模样……那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庞,只是他现在嘴角含笑的表情让她觉得有些不安……杜小月突地紧张得低下头,然后,拼命深呼吸。
怕我侵犯了你吗?男人倾身,以一种绝对威胁性十足的气势压迫着她,唇边的笑意简直是邪气的。
她的脸蛋掠过一抹嫣红,只是她拼命地迅速镇定住自己。
我不是这里的姑娘!注意到他那双炯炯如火的黑眸,她知道他就是刚才那个抓住她的男人。
看来的确如此。
你不会是要来这里找女人的‘男人’吧?!他意味深长地用眼睛上下扫瞄了她全身一遍。
男人?她微怔忡,一下子会意过来,有些尴尬地说:不……不是,我只是……嗯……那男人正低头看着她,而他那副似乎觉得好笑的神情,令杜小月不由地生出一股闷气。
你管我!你是什么人?我干嘛跟你说这个?她睁直了眼,突然跳下床往门的方向跑。
看他一身上好衣衫及掩藏不住的那股傲然气势,肯定非普通之人。
他有钱有闲来这里休息也就算了,睡就睡嘛,干什么要吓她呢?还害她撞到头昏倒!哦,更还误会她是青楼姑娘……还不知羞耻、罪大恶极地……亲了她的嘴!天哪!她的头皮一阵发麻,恨不得插翅逃离这里,然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外面好象有人在找你……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凝视着她快夺门而出的身影,只懒懒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那身影因他这句话而猛然煞住去势时,他英俊的脸庞不禁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听到他不经意的话,可使杜小月想起她是为何而躲进这里,于是她惊醒地停下步伐,迟疑地看着眼前的门。
她突兀地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
笑什么?!你觉得这件事很好笑吗?杜小月忍不住转身,怒气腾腾地瞪着那个实在没礼貌的男人。
他的笑声好象抓到她什么把柄似的嚣张,这令她更恼了。
男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大笑,却仍有零星的嗤笑不小心泄露出来。
明明是姑娘家却做男儿郎打扮,你该不会是好奇地混进来,想知道男人和女人能做什么事吧?他的语气有些吊儿郎当与揶揄的成分。
杜小月双手环胸,哼了一声:哼!我只是好奇,为什么男人总喜欢往这里面跑?现在我可明白了,原来男人是来这里做下流的事!你也一样!虽然她不是很清楚男女搂搂抱抱地在做什么,可是这在她看来,已经是逾越礼教规矩了,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她是懂的。
刚才他以为她是这里的姑娘才对她动手动脚,饶是如此,她可不打算原谅他!再加上他什么地方不好睡觉,竟会选这种地方,根本是他心存不正经嘛!这随便一点,就够她在他身上加注一个坏人的记号了。
她从头顶到脚底没有一处不发出强烈鄙视他的讯息,而那男人接收到了;他十分洒脱地一笑,一径走向她。
男人喜欢亲近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我也不例外!今天原本放弃了这个念头,只不过现在的情况要改变了……他的笑容实在是太邪恶了!杜小月心里已经响起警钟,只是她的倔气不容许自己在他面前退缩。
她抬头盯着已经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脸庞上,扁扁嘴说:我讨厌你!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捏她秀气的下巴——杜小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然后像拍苍蝇似的一掌拍掉他的手。
身子向后退了两大步,背已抵在门板上。
我警告你,不许乱碰我!杜小月气得喊他,更加确定他是无耻之人,没错!男人毫不在意地轻笑出声,一个大跨步又逼近她身前。
凭我一表人材、相貌堂堂,外加温柔、体贴,我可没听过有哪个姑娘对我不满意的,现在竟然听你说讨厌我,实在令我伤心……他的语气里只有半分认真,其它全是轻佻,一手又向她的脸蛋侵袭,为了看她因生气而嫣红美丽的脸蛋,他竟然想逗她!杜小月咬牙切齿,截住他的禄山之爪。
我说不许碰我!我连你的小嘴都吻过了……他盯着她的檀口。
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也羞得无法回嘴,于是双手握紧捶向他,嘴里咒念着:卑鄙、无耻、小人!她微红的眼,让他的神情煞时温柔了下来,他轻而易举地握住她捶打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那男人凝视着她,柔声道。
如果让映色知道她竟然被一个男人气得想哭,她一定会笑得翻过去!杜小月努力逼回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鼓着腮帮子倔强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看你穿得这么体面,原来是个专门欺负人的大恶棍!我才不上你的当!她无法挣脱他铁箍般的箝制。
他的嘴角微弯,勾勒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慵懒、略带邪气的模样,竟然让她的心跳紊乱了一拍——这是什么怪反应嘛?!杜小月在心里一阵嘀咕。
将你误认为这里的姑娘是我的错,不过你将我看成大恶棍,这点我可不同意!月牙儿……月牙儿?!我不叫月牙儿……你不但是个大恶棍,还是个无聊的人……喂!还我……他松开手,杜小月正想舒口气,没料到他却一伸手攫取她胸前的月牙练坠把玩;杜小月一怔,马上从他手上抢回来。
男人毫不在意地一笑:我倒喜欢这名字!月牙儿,这名字很适合你,纯洁娇俏如初生新月……杜小月脸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随即一想,却哼了哼声地睨他。
满口甜言蜜语,又老没正经的。
我看你这些话一定对女人说习惯了……他咧嘴露出漂亮的牙齿,气沉神定地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美处,能发掘别人的美,不管是外貌和内心的美均给予适时的称赞,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以为我是随便赞美人的吗?小丫头!杜小月哼了他两声。
现在都打三更了,你一个姑娘家还在外面逗留,家里的人不担心吗?她的反应男人似乎早料到,他潇洒一笑,话题一转,提醒她地问道。
经他这一提,杜小月马上想起自己的处境。
她脸色一变,转身打开门就要往外冲。
糟了!糟了!师父一定发现我不见了!天哪!我一定要赶快回去……她是看明白青楼是何等地方了,可也惹来一身祸事!被一个不要脸的男人轻薄戏弄了不说,竟还忘了要赶快趁师父没发现她失踪前快溜回去了事。
都是他啦!杜小月不禁埋怨起他来。
男人倏地伸手扣住她的臂。
那突如其来之势,令原本己经一脚跨出门槛的杜小月硬是被抓回来。
你——你放手!你抓着我做什么?!杜小月莫名其妙地又被他抓住,不免又惊又怒地瞪着他。
而他仍是一派悠然闲适,不慌不忙地嘴角噙着微笑。
你就这么跑出去,不怕被他们发现吗?你刚才溜掉所制造的混乱还未平静下来,相信李嬷嬷和那些姑娘们还记得你。
如果还没满足你的好奇心。
想知道她们会在房里如何招待你,你现在大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他不着痕迹地放开箍制她的手,双手环胸站在她身前。
他浑身透露出卓尔不群的傲然之气,与一种放荡不羁的随性之质;他凝视着她的眼眸里,正有一抹莞尔兴味的光芒。
经他一提,杜小月想到刚才的情景就头皮发麻;可她一回神见到他揶揄玩味似的神情,不由板起脸,负气道:看人家落难,你好象很高兴是不是?我就好奇她们要如何招侍我,我就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我就不相信她们能把我怎样?哼!既然进得来,她就不相信出不去!瞧他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好象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她才转身,一个影子从她身旁掠过,杜小月愣愣地看着已经站在门外的那个男人。
走吧!我带你出去!他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管她是否跟来便大步向外走去。
杜小月只在心里挣扎了一下,对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便朝他身后跑去——※※※唉呀!过午时分,后院传来一声尖叫,伴随着一种物体坠地的砰然巨响。
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美妙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妙玉苦笑着摇头,一脚跨进后院——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瞥见那狼狈地趴在地上,正挣扎着爬起来的杜小月。
月儿,你还好吧?她扶起杜小月,关切地直问。
没事!没事!杜小月拍拍一身的灰尘,揉揉屁股,挤眉弄眼地朝她作鬼脸。
天天摔,我已经习惯了。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有床不睡你偏爱睡在树上,你呀!以为天天从树上摔下来就能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是不是?妙玉没好气地道。
树上凉嘛!师姊你都不知道,坐在上面可以看到蓝蓝的天空,听听鸟儿的叫声,还有和风轻轻地吹来……哇!好舒服!舒服得让人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地睡着……唉!杜小月一脸陶醉地轻叹口气。
你都不肯相信我的话,上去感受一下,要不你也会像我一样喜欢上那里的……她长长的眼睫毛煽了煽,灵活的黑白大眼热切地看着她师姊。
这些美景留给你享用吧!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摔……对了!师父‘听到’你午睡醒了,要你把这些草药送去给大街的王婶。
妙玉看到手上的东西才猛然忆起来找她的目的,被她这一搅和可差点忘了!杜小月接过那一袋药草。
我知道啦!她接过东西,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月儿。
你可别只顾着玩又忘了!妙玉不放心地追在她后面交代着。
放心啦!杜小月说罢便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自从那天晚上从迎香楼回来被她师父逮到后,她已经整整被禁足了五天。
呵!说起那晚可精彩了!那男人宣称是她的主人,她呢?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书僮。
书僮耶!若非身处劣境,她瞧那李嬷嬷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滑稽神情,一定会大笑出来。
送她到门外,那男人炯炯然的黑眸盯视着她,低低笑了起来:多么有趣的一个夜晚!才怪!杜小月一出大门,马上跳离他十来步远,跟着小嘴冷哼道:要是你没出现,那才会有趣!他凝然深眸的光芒竟又让她心怯,这到底是啥怪反应?他优雅的语调、温柔的笑意不因她的嗔怒而改变。
对救命恩人这样说话,不怕我再把你丢回去?救命恩人?!杜小月一脸嫌恶的神情,嗤道:你这也算救命恩人?就算你现在没带我出来,我也会自己想办法出来!我可还没同你算帐呢,你倒先跟我讨起恩情来……想起在房里的那一幕,她不由一肚子火,外加一点脸红心跳——这可恶的男人!男人似乎从她恼怒的脸上瞧出了什么,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异样光焰。
他双眉一扬,淡然而笑: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嗯?他的语中有某种危险挑弄的气氛;他的笑容简直像抓到耗子的猫一样,诡谲而得意。
杜小月全神戒备,却仍不忘反讥回他:你用哪一只耳朵听见我要你带我出来的话啦?明明是你自己多管闲事,我可没要你这么做!男人缓缓踱近她身前,浑身散发宛如柔风的优雅气质,似乎能让人放下所有戒心;而他的笑容更如阳光般灿烂耀人,足以吸引人们目光的流连。
他看起来应该是全天下最没有威胁性的人;可不知为何,杜小月却不敢小觑眼前这个男人。
她总觉得这男人的来历不凡。
在他洒然自如的外表下,一定还掩藏了些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危险!在想什么?丫头!温热的气息在她面上吹拂。
低沉的男性嗓音近在她的耳畔。
杜小月猛然回过神。
才发现一张男人的面孔正靠她的脸不到几吋。
她被惊吓得大叫一声,往后面蹬退了三步,瞪圆了大眼,惊魂未定地指着他道:你……你干嘛这样吓人?我起码喊了你三声,你都像没听见似的,我的‘美貌’如此吸引你,能令你看得失魂落魄吗?小丫头!他轻扬眉毛,面露促狭意。
杜小月娇颜上倏地染上一抹嫣红,天哪!她竟然为这男人……门前有些姑娘正用奇怪、诡异的眼光往这边瞄,还不时低头窃窃私语。
杜小月羞极反忿地狠狠踩了下脚,怒视了他一眼。
都是你啦!你真是可恶!她转身就跑。
再见!月牙儿!他的声音隐含某种坚定般的传来。
永远不见!她头也不回地喊,身后传来他朗朗的大笑……回到观里,她被师父逮住!她没敢说出跑去青楼玩的事,借口去映色家;结果她那身男儿装扮仍被精明的师父一阵质疑,后来她只好招供好奇去青楼之事。
当然,那自大、无礼的男人自动变成隐形人,她是怎么也没提;于是,她从那晚开始被禁足了。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杜小月简直要高兴得大叫。
从小到大,天性静不下来又爱冒险的她,已数不清有多少次因为爱玩、好奇而闯出不该闯的祸,被她师父处罚。
可是罚归罚,根本也改不了她蠢蠢欲动、喜爱玩闹的性子,所以,她几乎三天两头地被罚抄经文、面壁思过、禁足……这些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之事。
她明白师父这么罚她是为她好的心,而且通常她是理亏的一方,所以她并没有埋怨她师父,只要处罚期一过,又可以看见她活蹦乱跳的身影。
她很少会去忏悔被罚的事,而且很快就忘掉不愉快的事,所以她过得快乐又自在——这是她师父对她又头痛又欣赏的一点!杜小月一获得自由,简直像飞出笼的鸟儿,开心得四处跑,压根儿忘了师父交代要将东西送去给人的事,那包药草竟不知被她随手搁在何处了?!这会儿她逛了一圈城中最热闹的市街,津津有味地看了卖艺的江湖人耍杂技后,这才想去找映色。
转过街角,她远远就瞥见一个似乎颇有印象的人影。
杜小月想了下,几乎立刻就想起来,眼珠子一转,她慢慢朝那方向踱去。
……你能三、两下就将那群人制服,武功这么厉害,心肠好又见义勇为,说什么我也要交你这个朋友!……我叫段飞,你叫什么名字?……咦……喂!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一名朗气俊秀的年轻人有些急切地挡在黑衣人身前。
那黑衣人,是一名年约二十三、四岁,高硕、英俊的男子,脸上淡漠得没有任何表情,而他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凛例寒气,再衬以一身乌衣,似乎能将周围三尺以内的空气冻结成冰;连杜小月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透出的冰寒。
又是一个诡异的人!和这人一比,杜小月竟不由自主想起那个老是笑容满面的男人——哦!那个可恶的坏男人!奇了,她怎么会想到他?!她根本不可能再见到他……不对,应该是死也不想再见到他!她甩甩头,把那男人邪气的笑脸甩出脑海外!眼前那自称段飞的年轻人,正是杜小月前几日遇见抓小偷记的男主角。
是同一人,没错!她可是对他记忆犹新哪!杜小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而且看情形,他又在发挥他锲而不舍、热烈的精神,只可惜碰到个大冰人不领他的情。
段飞正在努力挽留这位令他欣赏不已的大侠时,不经意瞥见一旁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少女,微怔忡,他立即惊喜地叫出声:是你!俏皮美丽、大眼灵黠、额点朱砂,还有颈项那月牙型练坠……她不是他那日偶遇的淘气少女?!杜小月知道他也认出了她,不由唇角一扬,露出一抹捉弄的笑容。
上次是抓小偷,这次是抓什么?我看你还真是忙!段飞笑咧了嘴,搔搔头。
没有没有啦!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啊!你怎么走了?黑衣男子自始至终神情都是一样的冷淡,彷佛根本就不曾注意到段飞的存在,半句不吭地大步离开。
段飞赶忙又追上去。
大侠你要去哪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黑衣男子停下步子,如寒星般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面前的段飞,讳莫如深的神情令段飞有些茫然地傻笑着。
他是哑巴!一个娇脆甜美的声音恍如平地乍起的一声雷,杜小月丢下这句爆炸力十足的话。
杜小月看段飞那热情的模样,而那个大冰人却仍然一副冷漠不可一世,连理他一下也不肯时,她不免替段飞感到忿忿不平,似讥似笑地睨着大冰人。
段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黑衣男子。
不……不会吧?!你怎么知道?黑衣男子将目光移向杜小月。
从他眼中射向她的奇寒眸光似乎想让她当场冻结成冰。
杜小月毫不畏惧,挑战似的昂起下巴,双眸睁大瞪了回去——比酷?!谁怕谁呀?一旁的段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一双眼来往在两人脸上梭巡。
路藏千!沉稳平淡的声音陡地自黑衣人的口中传出。
杜小月、段飞皆不由呆愣了一下,却见他举步就走。
这是你的名字吗?路藏千。
杜小月泛开胜利的笑脸,追着他的背影喊。
一个看来冷淡如冰、倔傲怪异的男人,和之前那个看似温和,却危险性十足的男人……唉!她最近怎么老是碰见一些怪人?!黑衣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严苛冷峻的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但他仍闷声不语地转过头,一径走远。
他在笑!杜小月发誓,他刚才那个神情是在笑!他一定很少笑,或者根本不知道怎么笑!为什么?这样冰冷的人,她可是头一次碰到;而且,她直觉在他冷寒的外表下,似乎有一抹愁郁……真是一个奇特的男人呵!原来他叫路藏千。
你真有办法,一下子就问出他的名字,刚才我问了那么久,他连呼吸声也不让我听到。
直到看不见他的人影,段飞这才吐了口气,对杜小月道。
虽然他们才见两次面,两人却似乎已相识甚久。
杜小月顽皮地狡狯一笑:以毒攻毒、以冰还冰你懂吧?你这块‘大火炭’碰到这种‘千年寒冰’,想一下子将他融化,恐怕反而被冻伤……喂!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大冰人’?段飞听她将路藏千喊成大冰人,不免感到好笑,却觉得贴切极了!我刚才经过这里,看见三、四个恶汉在欺负一个卖菜老伯强索地盘费……他一想起刚才的事,不禁义愤填膺、忿恨难平的,他最看不惯强势欺凌弱小的事了。
我当然看不过,而且过分的是,竟然路过的人看见了也不帮忙,任凭那可怜的老伯被四个恶人欺负。
所以我就冲过去找他们打了一架……杜小月现在总算知道,他脸上那块乌青是怎么来的,笑瞇了眼看他。
以一敌四,你好厉害哟!段飞性子直爽,不是哪种夸虚自已,贬抑别人的人。
他搔搔头,有些腼腆地道:没有啦!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四个,后来路大侠突然出现,三、两下就将他们摆平……他才真正叫厉害!看他冷冷淡淡的样子,原来他还满有正义感的!杜小月点点头。
段飞看住她,陡地自刚才的事中醒来,指着她。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上次没有告诉我!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杜小月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抿嘴笑道:好象每次遇见你,你都很忙碌的样子。
你那位小跟班呢?怎么没看见他?他呀?我要他先回去了。
在外面玩了两个月没回家,我爹一直不管我,可是昨天突然接到他的信要我回去;我看他啊,准又叫我回去跟着他学做生意那些烦死人的东西!我对那些实在没兴趣。
偏偏我爹一直不肯承认我是这方面的白痴。
在家里被他逼得惨兮兮。
我只好偷溜出来……说到这里,段飞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想到被我爹发现后,他竟然一改常态地要我在外面好好玩……杜小月灵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唇角一弯,颊边梨涡浅浅逗人。
所以你觉得事情不简单,是不是?没错!他丝毫不觉得跟她说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在杜小月坦率真性的眼神下,他一股脑儿地说:以前他巴不得我时时刻刻跟着他,没想到这次竟然能放任我在外面流浪这么久?!也许你爹想让你在外面多历练历练;更也许,他想你若是在外面受了挫折就会乖乖回去……她沉吟一下,帮他推测。
段飞摇摇头,径自决定:反正我现在还不想回去,管他什么目的、企图,所以我才把阿三赶回去,让他去应付好了!他突地笑开了,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道:哎呀!我怎么会跟你说这种烦人的事?我们别谈这个。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是这里的人吗?可是自从那天以后,我在这里逛了好几天,都没遇见你!拋开那烦事,段飞又恢复了精神。
我是住在这儿没错,只是这几日我忙了些,没时间出来……唉!那几日她根本是被禁足!太丢脸了……※※※忙?我看你是忙数蚂蚁吧!?一阵嗤笑声从温柔婉约的方映色口中传出。
正荡秋千玩的杜小月哪听不出她话中调侃的意味,她不慌不忙地回她:我会沦落到在家里数蚂蚁,还不是因为某个没良心的人。
眼看好友即将误蹈‘红粉陷阱’,竟不施加援手,哎呀!我杜小月怎么会交上这种‘好’朋友喔?!好个杜小月,三、两句就将仇报回来。
尖牙利嘴、贬人利己之功力令方映色自叹弗如。
杜小月被禁足的期间,方映色去慈云观看了她几次,杜小月是将去青楼的情形说给她听啦;可那男人的事,她却草草一笔带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提到他。
哦,那可恶的男人!杜小月才将来她家之前的事说给她听,惹来方映色那句捉弄的话,没想到立刻让杜|Qī|shu|ωang|小月忆起被罚的事。
这怎能怪我嘛?你说要去那种地方,我不是一直阻止你吗?方映色如果知道还有更精采的内幕,非逼她说出来不可。
你没告诉我原因!杜小月肯定。
没有吗?唱歌、听曲子……你还让我以为那里是卖花的地方!杜小月大眼怨怪地瞟向她。
我可没说那是卖花的地方,是你自己以为取个‘百花楼’、‘万花楼’就该是种花的地方,自始至终我都没点头耶!小月!方映色为自己喊冤。
杜小月从秋千上跳下来,一下子坐在她身旁,挨着她。
要我原谅你?行!后天晚上城里的庆典你要跟我一起去!方映色睁大美目。
你是说‘龙王神’诞辰的庆典?她摇摇头。
那么拥挤、喧闹的地方,不用说啦!我爹一定不肯让我去……平日,她连踏出大门都是件极困难的事,更甭说不顾大户人家小姐礼教地去跟人家凑热闹了,这就是大家闺秀与寻常人家之不同。
富家千金通常是深居简出,躲在闺房里刺绣、弹琴,能出门的时机大概只有找去寺里上香的借口了。
饶像方映色结交上杜小月这等不受束缚、自由逍遥的分子,不时接受她灌输的自由念头,可她也不敢太放肆。
杜小月笑嘻嘻地道:既然要你跟我去,一定有办法让你出来,你放心啦!这么好玩、热闹的事,难道你不想去瞧瞧吗?整天关在家里,不病死。
也闷死了!真亏她们这些所谓的千金小姐忍受得了。
杜小月有时真看不惯了。
就会想办法将方映色偷渡出去舒口气、玩一玩!怎样?够义气了吧!方映色有些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