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025-03-29 06:00:26

--------------------------------------------------------------------------------相思坐在军用吉普车里,望着窗外漫天黄沙和茫茫戈壁,我突然发觉,我想雷,正确地说,从他踏上火车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想他。

以往我们也曾天南地北,两地分离,可是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思念他。

因为我知道,当我回去的时候,他会在那个乱七八糟的家里等我,或者我可以等到他。

然而这次,什么都是未知。

同来的小刘一直叽叽喳喳地跟接待人员宣传我的丰功伟绩,什么最年轻的副教授,什么主动把机会让给年轻人,自愿来这里支援。

我听得特别刺耳,我对感情的逃避,换得的就是这些虚名吗?难道这些年来,我和雷牺牲了时间、爱情、婚姻、家庭,换来的就是这些毫无意义的称赞吗?即便如此,我发现我还能够对着小刘和接待人员微笑。

我的灵魂仿佛抽离躯壳,无论表面怎样满足,心灵依然空虚。

雷应该跟我有相同的感受吧?所以,他对那个施医生动了心?接连数日的风沙把我们阻隔在基地,根本没办法出门,我只有上网打发时间。

卫星接收设备受风沙干扰,网络和通讯时好时坏,我已经把新闻都看烂了,QICQQ挂了好几天,没有一个人头亮。

我起身倒了一杯热水。

风似乎停了,透过脏兮兮的玻璃,隐约可以看到星光。

我回到显示器前,永不放弃的头像居然亮了。

我有一刻不知所措,他来了,这条断了五年多的线又连上了,该跟他说话吗?说些什么?告诉他即将枯竭就是我,还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刺探他的。

想法?我正在犹豫,他的头像开始亮了。

永:嗨,这么晚了还没睡?他的口气是那样熟埝,仿佛我们五年来没有断过联系。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迟疑,最终敲了下去。

即:嗯,睡不着。

永:我也是。

我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叹息声。

即:为什么?有心事?良久,他那边才传回信息。

永:相思难眠。

我脑中轰然一响,相思难眼,我又何尝不是?只是,令他相思难眼的是谁?我还是她?即::)什么人这么大的威力,可以令你相思难眠啊?我的手指不停颤抖,打出来的笑脸符号仿佛在哭。

永:我妻子。

天!我感觉眼眶火辣辣的,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

即:妻子有什么好相思的?回到家用不就能见到她了?永:这一次,我无法确定,她会不会愿意在家里等我:我也无法确定,我能不能在家里等到她。

即:你们出现了危机?永:对。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当你确定拥有什么的时候,会迷惑,会疲惫,会厌倦,会被其他东西吸引。

当你即将失去的时候,突然就清醒了,才知道你曾经拥有的,就是你一辈子想要的。

即:你说的——是你的妻了?永:是。

还有我的家庭、我的婚姻。

我的爱情。

我的泪已汹涌如潮,噼里啪啦地滴在键盘上。

还说什么呢?本就相似的两个人,连感觉和顿悟都如此相似。

我爱他,一直爱他,可是我也曾疲惫和厌倦。

那么,他当然也会。

永:你哭了?我一惊,急忙回信息。

即:乱讲,我干吗要哭?永:我感觉得到你哭了。

别哭,你哭,我会心疼。

在一行字的下面,画着一个手指形状的图案。

即:去,你都是这么哄女孩子的吗?永:不,我只哄你,你知道的,一直只有你。

我的心乱了,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早就知道我是谁了?要求文件传输的请求发过来,我接收了,是一首老歌。

莫名找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激昂的歌声在午夜回荡,下面传过一行信息。

永:我在等你,等你回家。

我将脸整个埋进手掌,细微的抽泣声在空荡的机房中分外清晰。

风声渐响,淹没了缠绵激荡的歌声,显示器屏幕一阵激烈的波动,稳定下来时,小企鹅已经暗了。

我急忙上线,企鹅晃啊晃啊晃啊,始终也不亮。

天亮时,警卫员告诉我,卫星接收仪器被风吹歪了,必须重新调试,我们跟外界暂时中断了一切联系。

等待等待再等待,除了等待,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六年前,坐在急诊室外的长凳上,也是这样发抖和等待。

然后留出现了,给了我信心和希望。

现在,谁又来给我信心和希望?我站起身,走进机房,站在观察信号的女兵身后,我可以帮忙吗?女兵回头,露出灿烂的笑容,递给我一个耳机,好啊,你戴上,像我这祥,不停地喊‘喂喂’。

如果听到回音,就喊收到,基地收到‘,明白了吗?明白了。

两天之后,通讯恢复了,气象预报说近两天内气象稳定,不会再有狂风和沙尘暴。

支援组和基地的技术人员一起乘上吉普车,向2号风能测试实验站出发。

天公作美,这几天风向稳定,强度适中,测试进行得很顺利,可是理论结果跟实测结果的效率差了15个百分点。

我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程序,却始终找不出症结所在。

望着40多米高的塔架,我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什么?你要上塔架,还是在开机状态下?不行,太危险了!基地总工坚决反对。

你们请我来,就要相信我,我有把握,上去一定可以找到症结所在。

总工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点头。

做好一切防护措施,一个技工跟我一起爬上塔架,风轮的速度很快,强大的风力令我们无法站稳。

感受到风速。

我就知道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向技工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下去。

他点点头,朝下面的人挥手。

突然一阵猛风吹来,他没有抓稳,整个被强风吹了出去。

我惊叫一声,觉得身上的钢丝绞索猛地一紧,强大的拉力迫使我松手,身体一下子腾空了。

我们俩在半空中晃荡,随时可能撞到钢制塔架,总工在下面连连摆手,钢丝绞索缓缓下降,下到约20米处时,风力已经设那么强了,摇荡幅度也减缓,技工看准一个机会,伸手抓住了塔架,支撑好自己的身体,回手抓住了我。

一直到回到地面,我的心还在怦怦乱跳,不敢相信我已经安全了,简直是九死一生。

其他人围上来道:没事吧?没事吧?没事。

我抓着小刘撑起虚软的双腿,才感到脚踝钻心地刺痛,低头一看,已经肿了。

怎么了?不知道,我咬牙,额头已经疼出冷汗,大概扭到了。

总工打开车门喊:赶快回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