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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除夕

2025-03-22 08:31:31

梁夫人在屋里听见动静, 好奇的朝窗外望去,还问,舟迟呢?少爷自己在外面玩雪呢!她笑着蹲下, 手放在碳盆上烤了一会儿,随手拿起筐里的粟子用小刀划开一条口子, 而后丢到碳盆里去。

实则平日裴晓葵是舍不得生碳的, 但是今日是年三十,是得将屋里烤的暖烘烘才是。

这孩子都多大了还在外面玩雪, 不像话。

梁夫人信以为真,摇头笑叹。

此时梁舟迟踏入门中, 发上还顶着雪粒子, 一进了屋里被热气融化,便成了水珠挂在发上。

两个人对视一眼,他摆出了恶狠狠的表情抬手指了裴晓葵,裴晓葵也不理他, 只顾笑着着摆弄手里的粟子。

腿就算是见好了也别乱跑,好生在屋里养着, 省的落下毛病。

梁夫人起身, 按了梁舟迟坐下, 我厨房里还煮着花生,我去看看。

时日一长,梁夫人从之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变成了整日洗米做饭的妇人,不过她好似还很享受现下的生活,觉着每日倒算是有些事做。

她出去后,屋里就只剩下梁舟迟和裴晓葵两个人, 梁舟迟坐在炕沿上, 听着梁夫人的步子远到听不见, 他这才低语起来,行啊你裴晓葵,弄的我满身是雪!少爷,方才不是你先拿雪团子丢我的?怎的我丢你就不成?再说了,我也没丢你身上,我打的是树枝,谁让你这么巧就站在树下!裴晓葵,你胆子肥了是吧,现在我不是少爷了就治不了你了?他瞪圆了眼珠子,做势起身。

裴晓葵忙原地站起要跑出去,哪知手里的小刀没摆好,在指尖划了一道口子,不长,倒是深,血迅速自指尖儿散开,她低叫一声,紧跟着指头上火辣辣的疼也跟着袭来。

瞧着她指头上的血珠子,梁舟迟忙从炕上的针线筐里抽了块布条子塞到她手上,怎么不笨死你啊,我又不追你,你跑什么!我以为你要站起来打我呢.......她小声嘟囔两句,血色透了手上的白色布条,像是染上了一朵小梅花。

我可不打女人。

他冷笑一声,转身回到炕上坐下,至于吓成这样。

裴晓葵一抿唇角,暗地里朝他翻了个白眼。

......天色自暗下来之后,便听得街头巷尾开始有人放爆竹,吵的屋里说话声都难听见,虽然有些扰人,但是年节的气氛听了也不觉着恼,时有孩童笑着跑跳在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裴晓葵和梁舟迟还有梁夫人则坐在屋里炕上吃着年夜饭。

檐下红灯燃起,将整个院子都照的红彤彤的。

吃过饭后,裴晓葵也将爆竹拴在竹竿上,扯着近两米长的竹竿放了好长一挂,声响震耳,她却笑弯了眼。

夜到深时,城中便放起了烟火,那么贵的东西永安巷自是无人放的起,只能远远的瞧着城中的有钱人家燃放,距离虽远却也能看到,巨大的焰火飞到空中绽开,变成无数个小星星洒落下来。

裴晓葵踩了椅子站于高处,一双眼直直的盯着远处焰火绽放,脸上挂起傻憨的笑意,裙角随风而摆,见到格外漂亮的还会轻跳两下,欢快的像个孩子。

梁舟迟站于椅旁却一眼都没看向远处的焰火,只见她裙角时而摆动,然后目光寸寸上移,正瞧见她秀丽的下巴,还有她此刻不拘爽朗的笑声。

他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眼前有白雾随着呼吸散开,梁舟迟目光向远环顾这个不大的院子,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名花俊树,只是在普通不过的一间小院子,却难得给了他一份舒心。

他从未有一个年节过的这般安然自在过。

白日瞧着她笑嘻嘻的贴对子挂灯笼,夜里见她闭着眼放爆竹又跳着脚的看焰火。

从前在梁府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每缝年节,他什么都不用插手,府里的丫鬟小厮老妈子便开始忙起来,张灯结彩提前两三日便将府里布置的花里胡哨,三十那夜便是家宴,大把大把的赏钱洒出去,各处都是谢恩的声音,听着各处来的贺词,府里也会连放许久的焰火,每年三十到初一只光焰火的支出便不止几百两,皆说梁府阔绰热闹,却总让梁舟迟觉着空荡荡的。

如今他才真正意识好,曾经的梁家,当真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了。

昨日如梦似烟,一点一点的在眼前消弥,就像天上的烟花,任凭它在天上绽的多恣意盛大,转瞬消散时连星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昔日的梁家便是如此。

自最后一颗焰火在空中消失后好似天地一下子静下来,只留一些或远或近的爆竹声,裴晓葵踮着脚站在椅子上等了良久,都没再见有焰火再绽,她还没看够呢。

看来是没有了。

她嘴里小声说着,弯身想要下地,谁知脚踩了裙角身形摇晃,整个人朝一边歪去。

尚来不及惊叫便觉腰身被人搂住,而后整个脸面都扣在一人身前,粗麻的布料有些刮脸,就像是冷风吹在脸上,却带着些温度,是梁舟迟的体温。

裴晓葵就这么不体面的半跪在椅子上,脸贴在梁舟迟的身前......好在梁舟迟有木拐杵地才站的稳些,裴晓葵自他身前抬起脸来,额前的秀发因为方才的一阵磨蹭而变的凌乱,以一种诡异的恣态翘在额头两侧,自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到梁舟迟棱角分明的下颚。

梁舟迟垂眸瞧着她,方才抱住她的腰肢实属下意识的行为,他心头升起一种难以言说之感,感到怀里的人有些僵硬,他立即反手揪了裴晓葵的衣襟将她拎回到椅子上坐稳,嘴里又嚷道:怎么真有人能笨成这样?闻言,裴晓葵尴尬的抓了抓发顶,手指抚过自己有些发烫的脸,窝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直到梁舟迟进了屋去,她才磨磨蹭蹭的从椅子上下来。

此时空中又重新绽了一颗焰火,几乎染亮了整个夜空。

回到屋里,两个人各坐一旁,期间一次对视也无,梁夫人只顾绣着手里的帕子,闲来无事,她打算绣些帕子出去卖些银钱,也不算浪费了她的好手艺。

娇养这么多年,这手女工可是少见,她总想着做些什么,也当打发时间。

正值年节,她便心血来潮绣了一对鸳鸯。

年三十守岁,可每年裴晓葵都等不到最后,许是吃的太饱,戌时一过她便倚在炕角昏昏欲睡,梁夫人塞了个枕头给她,让她躺下睡,她迷迷糊糊接过便躺了下去,正躺在平日梁舟迟睡觉的地方。

舟迟,你去给晓葵盖上被子,夜里凉。

梁夫人将手上针线自绣绷中穿过,朝梁舟迟抬了抬下巴。

梁舟迟脸上露出很嫌弃的表情,可还是伸手够了被子给她盖上,这会儿沾了枕头,人睡的实了,黑浓的睫毛像是一把蒲扇扣在眼睑,脸蛋红润,皮肤细嫩,美的倒真的不像是个乡下来的丫头。

梁舟迟心好似跳漏了一拍,随即刻意别过眼去不去瞧她。

随后又坐到角落摆弄起筐中烤好的粟子,只在手里把玩,也不吃。

梁夫人见他似无聊便同他说起话来,抬手捏了捏他的伤腿,瞧他没什么反应,我见着你这腿好的差不多了?嗯。

他垂眼应了一句。

到底是年轻,恢复的快,刚开始我还以为你腿要折了,吓的我几天几夜都睡不好。

说到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梁夫人仍旧忍不住叹气,觉着惊心动魄的。

这些话梁舟迟不爱听,眉头显见的皱了一下。

好在梁夫人没再接着说下去,转而道:再过一个来月,咱们就回凉舟去,到时再命人送些银子来给晓葵,可不能亏待了她。

这回梁舟迟没应下,反而失手将一颗粟子丢到了她手边,好在没惊动熟睡的人,他探身过去打算将粟子捞回,小指却无意触到了她的。

刹时若有电光火石在他心头打了一下,他一怔,很快便收了手。

此时再想方才娘亲的话他觉着有些烦,却也没应下什么,只模棱两可的敷衍了句,知道了。

困意袭来,梁舟迟挪着身子下了炕,来到裴晓葵平日睡的竹床上坐下。

你跑那去做什么?梁夫人不解的看着他。

你瞧裴晓葵睡的像个死猪一样,怕是叫不醒的,今天就让她在炕上睡吧,我身上的伤反正都好了。

梁舟迟指了指炕上的裴晓葵,随之在竹床上躺了下来。

竹床又硬又窄,自是和热乎乎的火炕比不了,也不知这些日子里来她怎么睡的。

子时过后,窗外的爆竹声才渐渐息了,梁夫人熄灭了屋里的灯,院子里的红灯笼的光铺到屋里来,像是给屋子里蒙了一层浅纱。

借着微弱的光亮,梁舟迟侧过身来,躺在这里正好能瞧见裴晓葵的发顶。

他忽然又想起母亲方才同他讲的,再过一个月就离开墨州,眼下去凉州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临到关头他却有些犹豫了。

裴晓葵若是自己留在墨州,她会过的好吗,会不会再受旁人的气?是不是就要跟那个叫赵宽的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