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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这鸡买的好

2025-03-22 08:31:31

次日裴晓葵没有出摊, 反而在家将所有的坛子都刷了一遍,而后又腌了许多新的青菜头。

梁舟迟一早便又不见人影,裴晓葵早就做好了饭, 热了一遍又一遍,他到了深夜才回来。

一进屋, 灰头土脸的, 一脸灰土气,木拐拎在手里也用不上了。

你怎么才回来?裴晓葵忙走上前去, 上下打量他,也不知他额头在哪里蹭了灰。

他见了裴晓葵也不讲话, 只是笑, 随后将一包东西重重丢到炕上,里面传来银钱碰撞的声音,甚是好听。

裴晓葵耳朵微动,顺着炕沿看去, 只见炕上是一个灰布兜子。

去打开看看!他微扬下巴,露着一脸得意色。

瞧他这笑裴晓葵便知有好事, 她凑到炕沿坐下, 随即将那灰布兜子打开, 只见里头躺着白花花银锭子,大小不一,一抓一把,估摸着足有四五十两。

这么多银子,哪里来的?她眼珠子放着光亮,声线也不觉提高了许多, 满脸的惊喜色。

我赚的呗, 还能是偷的抢的!他挪动步子坐到裴晓葵身侧来, 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只见她笑起来脸颊鼓鼓的,十分娇俏。

怎么赚的?她回过身来问,两个人贴的很近,梁舟迟瞧见她眼里闪动的光,还有自己的影子。

他心跳漏了一拍,瞧着她这张近在眼前的脸,一时脑子里有些慌乱,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天我去旁边的遥城了,遥城底下有个遥县,就在隔壁,走两个时辰就到。

我本想着这墨州城里该有的东西都有了,旁处我还不大了解,反正闲来无事就转到那去了,哪知还真让我给碰上了。

遥县织造不久前接了上头的命令,需得织染一批衣物,眼见着工期已定,谁知县里产白云母的矿塌方,白云母是重要的染料之一,缺了少了便开不得工,于是遥县府衙宁可重价从周边县城收白云母。

今日我得了消息,便赶回来,跑了十几处地方才收了些白云母散物,又一刻不停的送到遥县去,大货早就被人包圆收走了,我好不容易抠出这么些价格稍低些的,左手进右手倒,折腾一天下来赚了五十六两银子。

裴晓葵听的一愣一愣的,终于听明白了怎么个意思,原是他今天跑出去一天,是出去空手赚差价去了,还一下子赚了五十六两,足可以买玉华街两个商铺还有富余。

他出门时满兜里都没二两银子,披星戴月的忙了一整日,可是兑了个这么宽的缝,惊叹之余裴晓葵低头瞧了他的腿,你腿还没好全,去遥县来回一趟可就得四个时辰,你怎么回来的?早起去是走着去的,夜里回来雇了辆牛车,牛车走的是太慢了,和马车没得比。

他轻笑两声,回想今日,还是头一次坐牛车,想过会慢,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慢。

他身子微朝后仰,两腿伸的笔直,今日折返几趟,跑动时不觉,这会儿停下来便觉着双腿里的筋脉一跳一跳的。

听他笑着说起,不知为何裴晓葵反而有些心酸,从前的少爷可是食有鱼出有车,想来也不用这几十两奔波成这个样子。

见她不作声,两眼直勾勾的也不知在想什么,梁舟迟的手掌拍在她的肩上,怎么样,之前我可说了吧,会给你赚银子的!这些可抵了这阵子我和我娘的花用了?裴晓葵点点头,太多了。

这就多啊?他肩头轻撞了她的,死丫头果然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五十六两算得了什么。

将银子好生收着,少爷我赚银子的法子多着呢。

他轻笑一声,随后又得意道,知道本少爷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什么?她侧过头来问。

空手套白狼,见缝插针。

他指了她手里的银袋子,就像今天这样。

今天就算是空手套白狼?她的唇角一抿,我觉着你很辛苦,这也算不得空手,是付出了辛苦的。

也不知怎的,一想着他今日拖着条病腿跑了一整日心里就有些酸酸的,即便银子在手也没有那么开怀。

傻子,在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辛苦也算不得什么了,只怕是付出了辛苦仍然一无所获。

他轻轻抚着裴晓葵的发顶,竟像是个年长之人在教育后辈一般,看起来有些滑稽,今日我跑了这几趟便是赚了。

感受到头顶有他掌心的温度传来,裴晓葵忽然觉着很安心,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我怎么瞧着我赚了银子你有些不开心?他头微探过去,身子弯起,凑在她脸前细细打量神色。

没有不过开心,只是觉着你太辛苦了。

她细语道。

起初见了这么多银子的确是开心的,但是一想到这么累便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你该不会是......他脸越凑越近,声音有意拉长,你该不会是心疼我了吧?话音落,裴晓葵心里跳空了一拍,随后有些慌乱的掩饰道:说什么呢,什么心疼不心疼的......不觉她脸上挂上了一抹红晕色。

心疼我了就去给我烧些水来,我今天跑了一天了,是得好好泡个澡。

他轻拍着她的背说道。

好,我这就去,她痛快起身,这才又指了炕桌道,饭菜是才热好的,你快吃吧,我去烧些水,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他点点头,示意她去。

直到裴晓葵离开,梁舟迟才仰倒在炕上,眼皮也随着垂了下来。

今日跑了一整天,的确是累极了,在回来的路上便早就累的肚子咕咕直叫,可到了家门口便觉不出饿了。

他躺在炕上半眯着眼,闻着屋里淡淡的香气,和裴晓葵身上的一样。

梁舟迟微勾了唇角,笑的温意而满足。

自遥县回来的路上又黑又静,那一路上他唯有一个念头,就是将这些银子给裴晓葵看,想着她视钱如命,见到这些一定会很开心。

......裴晓葵将水烧好,再进屋来叫他时发现人早就躺在炕上睡的熟了,桌上的饭菜一口没碰。

她抬手轻晃了晃他的胳膊,一点反应也没有。

平日里他睡觉是极轻的,今日这般摇晃也不醒,可见是真的累了。

她静静的坐在他的身侧,就这么干巴巴的盯着他的睡颜良久,细看他眉眼,虽不似往日的鲜衣华裳,可眉宇间那股子轻狂气仍旧存在。

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好似他无论身在何处都能让自己过的看起来很快意。

瞧他睡的深沉,裴晓葵一想到今日他拖着未好全的腿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不忍心再叫他,跑去灶间打好了水进屋,将干巾帕按入水中拧的半干,而后爬上炕头给他擦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又修长,因为肤色较白所以也显着手上有一抹冷白色,往日秋冬时府里婢女都会给他涂香膏以防手脚皴裂,现如今不同往日,更和从前梁府比不得,哪里来的香膏,眼见着他的手也被早春的风刮的起了皮。

将手细细给他擦好,而后又投洗了帕子擦脸,帕子才摁在脸上他便醒了。

眼皮睁开一条缝隙,也看不出是清明或是迷糊。

他这样躺着瞧看自己的模样,倒是让人想起他重伤初来那日。

二人四目相对,裴晓葵手上动作顿了片刻,很快恢复如常,举着软帕轻轻在他脸上游走。

她袖上的香气轻轻拂在他的鼻底,帕子游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阵温凉。

梁舟迟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

许是睡的迷糊了,许是他假装自己未清醒,他只管躺在那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她的腕子。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这样一上一下,裴晓葵的长发自背后扑过来一缕,正搭在他的身前,远远瞧着像是一条墨黑色的丝线,将两个人紧紧捆在一处。

裴晓葵。

他哑着声唤了她的名字。

她亦很温柔的回应:怎么了?你开心吗?他又问。

这句话问的裴晓葵一愣,不知他指代为何,怎么?瞧着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懵懂,他停驻片刻,紧接着又加了句,我带回了银子给你,你开心吗?听他是问起这个,不知为何,裴晓葵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落之感,连眸色也跟着暗了下来,开心。

听到这两个字,底下的梁舟迟才笑出声来,你开心就好。

说着,眼皮又沉沉的合上,抓着她腕子的手也跟着松了下来。

起来吃些饭,或是洗个澡?她又问道。

底下人好似又睡了过去,对她的话全无半点回应。

裴晓葵只好给他将脸擦好,而后又设法将他脏外衣脱下,扯了锦被给他盖上。

......晨起梁舟迟睁眼时天光已然大亮,听着外头不知是谁家的鸡一直叫个不停,他心里有些烦燥。

坐起身来抓了抓发顶,发觉自己竟睡在炕上,再一瞧身上只着了里衣,外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这才意识到昨夜里太困了,躺下就睡着了,哪知竟是在炕上睡的。

再一瞧旁边裴晓葵的枕头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心里有些慌,若是他昨天睡在了炕上,那不就等同于两个人同床共眠了?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脸色有些微红。

此时又不知谁家的鸡啼鸣了一声,他顺着窗缝望去,只见裴晓葵的身影在院中若隐若现。

他穿了衣衫出去,正瞧见裴晓葵站在竹竿下晾衣服,竹竿上搭的是他昨日去遥县穿的那身。

周身还围了一只鸡,正在院中踱步。

好说是谁呢,原来是它叫个不停。

哪里弄了个鸡?他问。

听到他的声音,裴晓葵回头看去,手里还拎着洗过的衣衫,你醒啦,我今早起便去集市上买了只鸡回来,想着炖了,还未腾出来空呢。

话说的好听,实则是她不敢下手。

每次吃鸡都不是她自己杀的。

我昨夜在炕上睡的?他现在不关心这鸡,只关心昨天晚上的事。

是啊。

她回过头来,将手里的衣裳搭在竹竿上,轻理上头的褶皱。

那你在哪睡的?他又问。

我也在炕上睡的。

哦......他倚着门框再次抓了抓发顶,在她身后窃笑。

裴晓葵听到笑声转过头去,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了?没事,一见她转过头来他立即止了笑意,抬手指了院中踱步的鸡,这鸡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