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第二次站在凯悦大厦门前,迟骋已经不似第一次那样土气狼狈,他花了五千多块买了一身灰黑色带暗格的西装,必须干洗的那一种,而且是特大号,皮鞋棕得油亮,头发到发型屋吹的,花了他差不多三个小时。
因为戚无艳曾郑重地告诉他:优雅的形象是一桩生意成功的先决条件。
他又到车行租了一辆奔驰,吩咐司机把他送到地方之后就可以走了,他想一场宴会下来应该会认识很多新朋友,那些新朋友应该不会介意送他一程。
他不是买不起车,事实上他自己有一辆捷达王,但是这种名流云集的宴会,开捷达还不如走路。
他也考虑过换车,可是还不是时候,至少不应该在他负债累累的时候。
本来他对自己的新形象颇为满意,但见到一身纯白情侣装的主人之后。
他的自信被完全打击散了。
尤其未来的新郎官祁绍,一身白西装,白衬衫,黑色领结,衬得整个人精神焕发,比上次见到他时更帅,而他身边的女子明艳中不失妩媚,妖娆中不失清纯,比戚无艳还要美上三分,重要的是比她年轻。
金童玉女,人间绝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祁绍肯舍戚无艳而就郑彬彬了。
他的目光来回在祁绍的白西装和自己黝黑的肤色之间流转,最后不得不叹气承认,英俊潇洒是天生的,他的大块头和农民脸属于自然灾害,谁也改变不了。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心里果然感觉好多了。
开始宴会中没有人注意他,大家匆匆瞥他一眼之后就不看第二眼了,后来不知道谁认出他是在拍卖会上那个大出风头的迟骋,才陆续有人过来跟他寒喧。
他充分发挥自己看起来忠厚、说起话来风趣的优势,很快就结交了一些不太有名也不太无闻的人物。
他以超强的记忆力迅速将这些人分类,哪些是对自己有利的,哪些是无用的,有用的那些人在哪些方面可以帮他。
他看到了戚无艳,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晚礼服,脸上的笑容优雅而落寞,就像空谷中一朵幽幽绽放的紫罗兰。
在与主人寒喧过后,她脸色苍白,跟着一个负责接待的女人上了楼。
他现在可以确定,关于祁绍和戚无艳之间的一切流言都是真的。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美丽优雅,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女人被甩了!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商场如战场,情场如战场,商场加情场,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她败了,败得伤痕累累还要故作潇洒。
戚无艳双手紧紧抓着楼梯栏杆,用力到指节泛白,那对亮眼的佳偶就像一个特大号的招牌,四处招摇她的失败。
她眼睁睁看着祁绍给郑彬彬套上戒指,俯下头要吻她……不!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没有勇气再看,心中祈祷:老天,拜托让我消失吧,别让我看着他们拥吻。
一声尖叫,数声惊呼,人群的骚动惊醒了她,她张开眼睛,看到祁绍抱起一个女人冲出门口,他脸上焦虑心痛的表情清清楚楚地昭示着他的情感,他爱那个女人——关明晰。
她脚下一软,跌坐在楼梯上,原来他不是没有真情,只不过他爱的女人不是她。
呵呵,哈哈,她想笑,想大笑,想狂笑,关明晰,居然是关明晰,那个相貌平凡、很会说话的小秘书。
更可笑的是,她自己也喜欢关明晰,甚至觉得她是个很值得男人爱的女人。
对于郑彬彬,她除了嫉妒之外还有一分怨恨,怨恨她的家世、她的美丽、她的年轻,她与祁绍的青梅竹马;对于关明晰,她居然连怨恨都没有。
戚无艳啊戚无艳,你不但失败,而且败得彻底,败得狼狈,败得丢脸,败得有苦难言。
败在郑彬彬手上,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保留一丝自信;败在关明晰手上,她真的什么都没了,连勉强维持的尊严也没了。
迟骋没想过宴会会在这种突发状况中结束,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吃点东西,更没来得及跟那些新认识的朋友当中一位提及顺路搭车的问题,人就差不多走光了。
看来,他必须再摆一次阔,让服务生帮他叫车。
戚小姐,您没事吧?一个服务生的问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随声望去,看到戚无艳扶着楼梯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毫无血色,仿佛随时会昏倒。
他大踏步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问:戚小姐,我是迟骋,你没事吧?迟骋?戚无艳茫茫然地重复他的名字,仿佛极力在脑海中搜寻他这号人物。
他对服务生点头道:你忙你的,我来照顾她。
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到前台。
服务生端起盘子走了。
他试探地将手扶在她有臂上,温和地问:戚小姐,你还好吧?要不要叫医生?不。
她反射性地否定。
好的,那么我送你回去?回去?回去?她像失了心神一样,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只好继续问:你自己开车来的吗?不,这次她很清醒回答他,车让刘副总开走了。
哦。
迟骋无力地呻吟,这下想走路也不行了,那么我帮你叫车,你想上哪儿去?不,她抓着他跟鲍地走了两步,我哪儿也不去,我想喝酒,我要喝酒。
好的好的,我带你去喝酒。
唉!失恋的女人,麻烦!他半扶半抱半哄地带她离开大厅,总不能让实通集团的总经理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吧。
请服务生叫了车,他将自己的薄呢子大衣披在她身上,小心地问:你家里有没有酒?我们到你家里去喝怎么样?她突然狠狠蹬他,目光像两道高瓦探照灯,冷冷地道:你想干什么?想趁我喝醉占我的便宜是不是?我不回家,也不会告诉你我家在哪儿。
天地良心,他不过是想送她回去,就成了心怀不轨的色狼了。
她还没开始喝酒呢,看来失恋的打击的确不轻,让她有些神志错乱了。
好,我们不回你家,我们找地方喝酒行了吧?车来了,上车吧。
他把她塞进后坐,自己坐在她旁边。
司机问:先生,去哪儿?先往前开,一会儿再告诉你。
他让戚无艳靠在他肩上,拿过她的手提包掏通讯簿,希望可以找到她的地址,或者女性朋友的电话地址什么的。
她一把抢过来,恶狠狠地问:你掏什么?想要钱吗?我有的是,但是不给你,车费我会付。
他简直哭笑不得,举高双手道:好,好,我不掏,你付钱。
他今天学会了一条准则,那就是千万不要跟失恋的女人争辩。
车行了一阵,司机忍不住问:先生,我们到底去哪里?戚无艳抢先接口,声音清晰无比,酒吧。
哪个酒吧?随便。
迟骋想要开口,被她凶狠的目光制止。
那司机路倒很熟,几分钟之后就在一个霓虹闪烁的酒吧招牌的店面前停下。
戚无艳下了车就直接冲进去,迟骋伸手要拦她,司机叫道:先生,车钱。
他无奈地拘出钱包付了车钱,那女人不是说车钱她来付吗?他又学会一条,失恋的女人说的话千万不要相信。
酒吧里人声鼎沸,到处充斥着烟雾酒气和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年轻人,摇滚乐的声音震耳欲聋,两人面对面说话都得用吼的。
他一面大力呛咳一面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寻找戚无艳的身影,终于在稍稍明亮一点的吧台前找到她。
她坐在高高的旋转椅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朝站台的boy勾手指,简洁明了地道:古巴RUM.0K.boy一面倒酒一面拿眼偷偷瞄这个优雅性感还穿着正式晚礼服的大美人。
她一拍台案,叫道:看什么看?动作快点。
磨磨蹭蹭,我炒了你。
她堂堂一个总经理,发起火来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吓得boy再也不敢多瞄一眼。
她这一吆喝,惊扰了附近的人,有几个年轻的小混混已经悄悄移过来。
迟骋往戚无艳旁边一站,故意解开袖扣,将衣袖往上一指,露出硬邦邦的肌肉。
几个小混混吞了吞口水,彼此使个眼色退开。
唉!他什么时候升级当保镖了?迟骋不知道戚无艳点的是什么酒,他对洋酒没大研究,但看那酒的颜色和浓香的味道,也知道一定是烈酒。
他知道他没办法阻止她,只有尽点心看好她。
一、二、三、四、五、六,他数着吧台上的空杯子,再看看戚无艳朦胧的眼神,叫过boy,偷偷塞给他一张钞票,低声道:给她换淡一点的酒。
Boy点头,识相地用同样的杯子倒了白香摈。
她喝了一口,咳一声全喷出来,喷了boy一头一脸,怒道:这什么劣质货?什么味道都没有,给我换杜松子酒。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誉,假冒伪劣的东西可以图一时蝇头小利,但绝对赚不了大钱。
迟骋单手遮住大半边脸,轻咳两声,装做若无其事。
可怜的boy为了那张钞票,一声不吭地抹了把脸上的酒渍,重新倒了一杯货真价实的杜松子酒。
三杯杜松子酒下肚,她氤氲的眼神反倒明亮了,单手在吧台上一推,连人带椅滑到迟骋跟前,戳了他一把,大着舌头叫:喂,你,迟——迟——迟什么来着?迟骋。
对,迟骋,我问你,你怎么不喝?我不喝酒。
嗤——她轻蔑地嘘他,不喝酒,还算男人吗?他没做声,他说不喝,不是不会喝,而是现在这种状况不能喝,他得保持清醒照顾她。
她食指一勾,叫着:boy,给他一杯SPIRITS.他不知道5PIRITS是什么酒,看boy频频使眼色,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戚无艳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只好端起杯子,小心地尝了一小口,有点甜,有点辣,还有点水果香精的味道,度数应该不是很高,对于他这种喝惯高浓度白酒的北方人来说,西洋烈酒不算什么。
嗤!她又嘘他,大男人喝酒婆婆妈妈的,这酒应该这样喝才过瘾。
说着端起他的杯子,仰头喝光。
喂,戚小姐。
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戚无艳将空杯子往吧台上一顿,叫:再来一杯。
boy乖乖地又斟了一杯,她举起自己的杯子碰他的杯子,兴致勃勃地喊道:cheers!他无奈,陪着她喝。
越喝她的眼神越明亮,情绪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到最后说话居然也清晰了,一点不像喝醉的样子。
她跳下旋转椅,脚步不稳地往前走。
他急忙丢下酒钱,疾走两步撑住她歪斜的身子,叫道:你去哪儿?唱歌。
她用力眨眨眼,推开他,顺利走了两步,脚下又一拐,他急忙又扶。
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揉了揉额角,苦恼地道:奇怪,这里的地板怎么高低不平?迟骋翻个白眼,不是地不平,是你醉了。
胡说!她瞪大眼,吼他,明明就是地不平。
好,好,地不平,地不平,你要去哪儿?我扶你。
比失恋的女人更不讲理的女人,就是失恋之后又喝醉了的女人。
唱歌。
好,唱歌。
他撑着她来到大屏幕前面,帮她拿了麦克风,问:你要唱什么歌?我去帮你点。
她摇头,呆呆地盯着麦克风左看右看,仿佛手里拿的是新型武器。
唉!问也问不出,还是随便给她放点什么吧。
迟骋刚下台阶,就听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啊——喊声盖过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
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来,震惊地看向那个疯狂而美丽的女人。
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伤悲,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
酒吧里所有人动作一致地塞住耳朵,拒绝高分贝噪音入侵。
天!迟骋惊愕地想,开始听她高喊还以为她发狂了呢,原来只是歌曲的起音。
他自认自己的破锣嗓子已经够对不起听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拿出来折磨人,今天听了戚无艳的歌声,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可以称做天籁之音。
泪字结束,歌声陡然一顿,摇滚乐已经停了,霎时酒吧里陷入惊悚的宁静,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戚无艳,不知道她下一步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她却只是垂着头,凌乱的长发盖住她整张脸,麦克风抵在下巴上,动也不动。
迟骋等了一会儿,看她的确没有要动的迹象,放下捂耳朵的双手,一步步走向她。
此时她突然一甩头,麦克风凑到唇下,他急忙捂住耳朵,倒退两步。
耳朵里传进沙哑破碎带着硬咽的声音: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流泪,所有真心真意,任它雨打风吹,付出的爱收不回。
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伤悲,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
那声音就像锯条在钢板上不紧不侵地摩擦,尖锐地刺痛地沙哑地钻进人的耳膜,刺在人心上,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如猫抓心脏般难受。
她一遍一遍地不停重复这一段,调子不变,音量不变,折磨所有人的听觉。
酒吧老板悄悄走到迟骋身边,碰了碰他,为难地道:麻烦你把你的朋友带走好吗?我们还要做生意。
好的好的,对不起,我这就带她走。
他忍着噪音走近她,握住她手上的麦克风,同时也看到她长发遮掩下苍白憔悴的脸,上面布满斑驳的泪痕。
毫无预警地,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
女人的脆弱他不是没见过,不过,他从没想过像戚无艳这种女强人也会脆弱,她明明已经泪如雨下,却还口口声声唱着不会看见我流泪,正因如此,她的脆弱比其他女人来得更可怜,更哀恸,更动人。
他用力撑起她,半搂半抱地拖下台阶,哑声道:戚小姐,我们走吧。
她没有反抗,只是紧紧地抓着衣襟,软软的头靠在他肩上,口中不停低唱: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
不会看见我流泪,不会看见我流泪……迟骋突然生起祁绍的气。
妈的!什么男人嘛!要么就别招惹女人,招惹了就真心对待人家,就算要甩也该安排得妥妥当当明明白白,凭什么他在玩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之后还能去追寻真爱?就凭他长相英俊、家里有钱吗?真没有天理,他迟骋就算潇洒有钱也决不会玩女人,虽然他现在既不潇洒也不算有钱。
妈的!他忍不住低声诅咒。
戚无艳突然抬起头,戳戳他的脸颊,郑重其事地道:别说脏话,破坏气质。
哦。
他发现这女人喝醉了后还喜欢管闲事。
最终,迟骋把戚无艳弄回自己临时栖身的旅馆,因为他问不出她家的地址,又不能把她丢在大街上,为此还被前台登记处询问了好半天,最后拿出她的身份证填了纪录表才过关。
这是一间中小型旅馆,单间一百一宿,可以洗澡,还免费供应早餐,这样的条件迟骋已经很满意了,他想等找好了地方,把公司重心全部移过来之后再找房子,以前赤手空拳出来创业的时候,哪舍得住单间,三十块一宿的经济间都觉得贵,通常都是在办事处支张军用床,凑合一宿得了。
他看看躺在床上闭着眼呻吟的戚无艳,考虑今天晚上他睡哪儿。
虽然床够大,但是他不想明天早晨起来莫名其妙地挨她一巴掌。
嗯——嗯——她大声呻吟两声,费力地撑起身子。
他急忙上前扶她,问:你要什么?我要吐。
她说完就哇的一口吐出来,脏东西一滴也没有浪费,全部吐在他身上。
天,五千块的西装,完蛋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拖进洗手间,抓着她的衣领,对着马桶猛敲她的背。
呕——呕——呕——她吐得天翻地覆,等到终于不吐了,整个人也虚脱得不能动了。
他又给她灌水漱口,把她拖回卧室,本来想帮她脱掉沾了秽物的晚礼服,但刚拉下一边肩带,就看到她深而诱人的乳沟,吓得他赶紧将肩带拉好。
天啊!她里面居然什么都没穿。
他怎么知道这种正统名贵的晚礼服里面都不能穿胸衣的。
他把臭气熏天的西装直接丢进垃圾袋,反正水洗后也不能穿了,怎么想怎么心疼。
看她半天不动,以为她终于可以安静了,于是他放心地清理洗手间的一团脏乱,等他出来,居然发现她抱着枕头蜷缩在床脚,低低地啜泣。
空洞的眼睛张得大大的,鼻头哭得红红的,肩膀缩得不能再缩,就像一个半夜被噩梦惊醒找不到母亲的小女孩。
不知道是男人天生的保护欲还是父性在作祟,他冲动地过去一把搂住她,用温柔的不可思议的声音哄道:乖,别哭,不要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她丢掉枕头,张开双臂,紧紧地环住他宽阔的胸膛,但出口的话语却令他整个僵硬了。
她如梦般地祈求:阿绍,阿绍,不要离开我,我真的爱你,真的。
他不知道别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反应,反正他心里不爽,他想换了谁都不会爽,但是看她哭得那么可怜的分上,他就当一次替身,安慰一下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吧。
阿绍,阿绍……她抱着他,摇着他,蹭着他,不停地叫着祁绍的名字,仿佛很满足的样子,下一刻却又伤心得哭起来。
他慌得没有办法,只好忍耐地问:又怎么了?你骗我,你骗我!她抡起拳头拼命砸他,看她平日优雅高贵的样子,没想到撤起泼来力气还不小,砸得他前胸隐隐生疼。
他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手腕,合在一起单手扣住,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女人,喝醉了就乖乖睡觉,发什么酒疯?她猛地停住,眼神迷茫地看着他,良久,喃喃地问:你是谁?我是迟骋,不是那个该天杀的祁绍。
祁绍?迟骋?她好像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突然眼一闭,软软地倒下去。
喂,戚小姐?他急忙推她,探她的鼻息,可别晕过去了。
她呻吟一声,身子像虾米似的躬成一团,指尖颤抖地扯住他的衣角,紧闭的眼角不停地滚出眼泪,抽泣地道:不是他,不是他,我早该知道,怎么可能是他?他没骗我,一开始大家就说得清清楚楚,是我自己不争气,为什么要爱上他?为什么?为什么?她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平静了。
良久,他以为她睡着了,她突然又开口问:迟骋,你说我漂亮吗?他诚实地道:漂亮。
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已经很漂亮了。
我能干吗?能干。
谁敢不承认戚无艳能干?我有女人味儿吗?有。
怎么会没有?她没见宴会中有多少男人盯着她看吗?他自己有时也不由自主为她一抹极女人的微笑而心跳。
那么——她硬咽一声,他为什么不爱我?我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女人?我比她漂亮,比她能干,比她有钱,比她温柔,好吧,我承认我有的时候不怎么温柔,可是,我一样爱他啊。
我在事业上给他的帮助绝对比那个女人强。
我比不上郑彬彬,我认了,那怪我没有个有钱的老子,可是为什么是她?我不甘心,为什么他爱的是她?为什么他不爱我?我不甘心,不甘心。
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对哪个男人动过真情,只有他,只有他啊!为什么?阿绍,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你选她?你告诉我,为什么你选她?她开始絮叨说话,从她跟祁绍第一次的相识说起,大到他们勾心斗角的每一次交锋,小到他跟她说的每一个笑话,她都详细条理清晰地复述一遍。
这样起码比不停地哭或者发酒疯要好。
迟骋捡起枕头靠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她,他知道她只是想找个听众而已,有没有回答并不重要。
听着听着,他缓缓闭上眼睛,被睡意征服。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迟骋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身子底下硬硬的,脸颊贴的东西凉凉的。
他张开眼睛,看到天蓝色的床单下面露出一只床脚,然后是红色的长条形的地板,他猛地坐起来,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没错,他正睡在地板上,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但起码时间长到导致一场小感冒。
阿嚏!他揉揉鼻子,眼神瞄向大床,空的。
他一惊,目光迅速地在房间中搜索一圈,没有人,老天,那位大小姐跑到哪儿去了?浴室的门喀一声开了,戚无艳站在门口,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大浴巾。
两人目光相对,迟骋有些尴尬,她却冷淡地直视他。
孔子曰:非礼勿视。
他本来打算别开眼的,但是,她那是什么眼神?谴责还是轻蔑?搞清楚,他帮了她,又很君子地没有趁机占便宜,被她揣下床也就算了,她凭什么用那种跟神看他?僵硬的目光对视足有一分钟,她首先移开,走到床头,拿起电话,淡淡地问:能打外线吗?能,先拨零。
她找到皮包,翻出一张名片,坐到床上打电话。
喂?hallen吗?戚无艳,你马上叫人送一套衣服给我,到……她回头询问地看向他。
x x旅馆,304号房。
x x旅馆,304号房。
从里到外,对,包括底裤。
她一坐,两条修长的美腿全露出来,大腿根在浴巾下若隐若现,听她当他的面说出那么私密的两个字,迟骋的脸上先有些挂不住了。
也难怪,她昨天喝得烂醉如泥,自然什么都不记得,早晨在一个男人的床上醒来,正常的女人都会误会,她只是把他端下床,没有给他一巴掌已经算很有修养了。
呢……戚小姐。
他别扭地开口,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你昨天喝醉了,我又不知道你家的地址,所以……我知道。
什么?他惊愕地问。
她看着他,清晰地道:我什么都记得。
有些人很奇怪,明明醉到连自己的行为都控制不了,醒来却偏偏什么都记得,戚无艳就居于这种人,所以她比别人痛苦,因为借酒浇愁的结果是后悔。
既然什么都记得,为什么用那种冷的足以冻死人的眼神看他?因为她的丑态被他看到了吗?戚小姐,你放心,昨天晚上的事,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迟骋还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哼!她冷笑,你以为我会怕你出去乱说话吗?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
呵!迟骋偏头扬眉,笑得自嘲又无奈。
原来人家根本没把他放在服里,倒是他多余了。
是啊,戚无艳是什么身份,会怕他一个小小的驰骋吗?要是她不高兴,一句话就能让他混不下去。
他敢惹她?不想活了吗?他嘴角扯起一抹嘲讽,不知道是嘲讽她还是嘲讽他自己,既然这样,您请自便,我去洗澡。
他迅速走进浴室,砰一声关上门,落了锁,不是怕她会趁他洗澡的时候把他怎么样,是怕自己忍不住出去撕下她那张高傲的嘴脸。
戚无艳,一个虚伪、自私、高傲、爱面子的女人,昨天晚上他还对她的脆弱心存怜惜呢,今天才知道他错了,大错特错,她这种女人,活该被男人甩,是男人就不会爱她。
有哪个笨蛋会闲得无聊爱她来折磨自己?他那时当然不会想到,那个笨蛋就是他自己。
迟骋冲完了澡,才发现惟一一条浴巾被戚无艳拿出去了,可恶,真是自找麻烦。
他只好忍耐着穿上脏衣服,打开门,戚无艳已经穿戴整齐,优雅端庄地倚在窗前,面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服装店的效率还挺高嘛。
听到门响,她回过头来,对着他的衣着皱眉,道:洗过澡就应该换衣服。
他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想吗?小姐!浴巾你带出来了,难道你想我光溜溜地出现在你面前?她嗤一声笑出来。
该死,迟骋懊恼地想,为什么他依然觉得她笑起来很灿烂?她转回身去,语带笑意,你换,我不会偷看。
换就换,他是个男人,怕什么?戚无艳听着身后悉索的衣物摩擦声,开口道:说吧,你想要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你什么意思?她吓了一跳,刚想回头,一只大手按任她后脑,他急急地道:别看,我还没穿完。
她目光定在玻璃上,看上面反射的影像,这男人有一副健壮的身材,比起时下那些小白脸和排骨男有魅力多了。
我的意思是,我怎么说也欠你一个人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不太离谱,我都可以答应你。
她把他看成什么人?虽然他开始注意她的确是有用心,那也不过想她送他一程而已,说得像所有事情都是他的阴谋似的。
冲动的拒绝刚想出口,又硬生生地咽回去。
她说得对,不管这件事是巧合还是阴谋,她总是欠他一个人情,与其让她小心谨慎地提防他别有用心,不如借此机会提出条件。
本来他就有个提案想找她合作的,迟骋并不是空有骨气不要实惠的人。
商人吗,想成功可以不择手段,送上门的机会为什么要往外推?那真是我的荣幸了。
我听说‘实通’正在进行天然食用色素的开发研究,我手上正好有一个蔬菜生产基地,我想,戚总能不能考虑一下跟我合作?她转过身,盯着他,你胃口不小。
他笑了,笑得自信而坦然,我只是请你考虑,又没有要求你一定答应。
她因他自信的笑容而怔仲,最后点头道:好,你找时间把资料给我,我派人评估。
他夸张地行了个礼,道:谢谢!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戚无艳盯着面前摊开的报纸,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报纸上是一幅模糊的照片,一个被头散发的女人被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拖出酒吧。
文章没有指名道姓,但字里行间都在暗示照片上两个人的身份,标题还醒目地写着:商界女强人酒吧嗑药,地下情夫出面摆平。
这种小报专靠写花边新闻增加销路,平常她根本不屑一顾,但这次居然有人把报纸快递到她手上,接下来是不是要威胁恐吓加勒索了?通话器的指示灯亮了,傅秘书的声音传来:戚总,‘骏原’的迟先生来访。
让他进来。
示意的两声敲门,迟骋推门进来,脸色凝重,将手上的东西直接放到她面前,开门见山地道:戚小姐,我今天早晨收到这个。
她淡淡地瞄了一眼,轻轻哦了一声,不做表示,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他的面部表情。
他先是惊异地扬眉,然后看到了原本放在她桌子上的那一份,了然道:原来你也收到了。
他笑了下,我早该想到,勒索你不比勒索我有价值多了?哦。
她还是淡淡应声。
就哦?你没别的想法吗?想什么?她将两份报纸一起丢进垃圾篓,用眼角偷偷观察他的反应,如果每次有这种消息我都理,就不用工作了。
他耸耸肩,说得也是,是我大惊小怪了。
说实话,我怕你以为是我搞得鬼。
她不置可否地道:难道不是吗?他瞪大眼叫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是我搞得鬼吧?她嘴角挂着笑,反问:你说呢?他盯着她,她也盯着他,良久,一起哈哈大笑。
迟骋扶着桌角,笑弯了腰,笑着笑着,戚无艳突然停住,还是以那种高深莫测的眼光盯着他。
他收敛笑容,直起身,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你看我是那么笨的人吗?戚无艳的笑容多了点温暖,依然反问:难道我比你笨?你当然不比我笨。
他也没说她比他聪明,只是指着那两份被弃之如履的报纸道:这家报社比较笨,你放心好了,我来摆平。
不用了,这些小事自然有人帮我处理。
你的资料呢,带来没有?带了。
他从公事包里掏出一叠资料,这些是基地目前的营运状况和资产统计,另外我自己做了一份双方合作的前景预测,你可以先看一下。
果然是有备而来。
其实我原本就计划找你合作的,现在只不过比我预想的顺利一些而已。
她大略瞄了一下预测报告,换上感兴趣的表情,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道:坐,我想你可以给我详细地阐述一下。
时间在迟骋的侃侃而谈中过去,戚无艳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好像故意拖延时间,但是越听越觉得可行,最后两个人等于在激烈的讨论了。
探讨接近尾声,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不好意思。
她转过摇椅,背对着他听电话,嗯,嗯,很好,嗯……她停顿了下,缓缓吐出两个字,绞刑!语气森冷得令迟骋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她切断通话,转过身来,温和地笑道:报纸的事情已经摆平了。
他好奇地问:绞刑是什么意思?她轻松地道:没什么,就是以后市面上再也见不到这家报社发行的东西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狠的女人。
她合上文件夹,道:我该跟你道歉。
他挑眉,无奈地笑道:我猜对了,你真的怀疑我对不对?嗯哼!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得不怀疑,幸好你没有,所以我跟你道歉。
还有你的西装,告诉我你的尺码,我赔给你。
不必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打量一眼他身上的西装,摇摇头道:我敢打赌那是你最好的一套西装。
他默认。
这样好了,改天我请你吃饭,顺便帮你挑几件衣服,还有你的公事包。
想跻身上流社会,名牌包装是必不可少的。
除非,你不想功成名就。
我当然想。
那就要花本钱。
他点头,明白,我等你电话。
好。
等他走到门口,她突然叫住他:迟骋?我相信你会成功,希望我没有看错。
他笑道: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