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炎,需要输液。
喜欢乱摸的医生随便瞟了一眼X光片,声音平静地道。
迟骋早料到这个答案,因为他在无艳进浴室的时候给琦琦打过电话,要她拜托医生当面这样说,做CT的事情他会另想办法。
戚无艳整张脸痛苦地扭曲,试着商量:可以不输液吗?我感觉好多了,而且我一定会按时吃药。
不等医生答话,迟骋已经架起她,不由分说地走向注射室。
迟骋——迟骋?她一路挣扎哀求,鞋跟牢牢抓紧地面不肯移动,你不能强迫我。
我能。
他坚定的眼神盯着她,告诉她最好不要怀疑他的魄力和决心。
那么——那么——她的眼珠左右乱转,那么我们把药开回去,找个私人诊所或者在家里打。
这里人多,闹哄哄的,屋子冷,床板又硬,我受不了。
他想了想,点头道:那好。
她没等松口气,就听他续道:我帮你找间头等病房。
不管戚无艳怎样抗议挣扎哀求,最后还是被牢牢压在头等病房又大又软又舒服的床上,眼睁睁看着那细细的小小的亮晶晶的金属破除皮肉扎进血管里。
她从来没像此刻一样恨过钱,谁说金钱不是万能的?要不然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到一间头等病房?他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死也不要打针,因为她晕针。
看着她脸上惊魂未定的神情和颊边尚未干涸的泪痕,他既心疼又好笑,指尖温柔地拭去一小滴水珠,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晕针。
要你管。
她气鼓鼓的,扭过脸去不理他。
这是天生的,她有什么办法?一见针就紧张,一紧张肌肉就收缩,肌肉收缩针头就扎不进去,然后就要再来一次,然后搞得她更紧张,形成恶性循环。
还好这次有迟骋在,他宽阔的胸膛挡住针头和护士,皮糙肉厚的手背免费做她的压力舒缓器。
想着想着,她转过身来道:给我看看。
他扬眉道:什么?手。
手?他困惑地伸出双手。
她拍掉一只,没挂注射器的手抚上另一只,黝黑的手背明显的几块红痕,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紧张的时候力气这么大。
疼不疼?他摇头,温柔地笑着,大掌一翻勾住她的手指,道:以后有我陪着,就不会晕针了。
以后?她喃喃重复,他能陪她多久?他们还有几个以后?他澄澈的目光静静地注视她忧郁的眼,定定地道:对,以后!心中默念:只是不知道,你可以给我几次以后的机会。
她震惊地看着他,他是什么意思?他可知道,他那坚定的眼神,郑重的语气,宽厚的手掌紧紧的勾握会令她产生什么样的误会?她甚至会以为以后两个字代表一种承诺,一种永远相伴、不离不弃的承诺。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迟骋震了一下,移开目光,按下通话键。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冲动的允诺就要冲口而出了。
喂?……哦,耀辉啊,什么事?……啊?什么时候过来的?可以停留多久?他回头忧虑地看了戚无艳一眼,又道:好的,我会尽快过去。
他切断通话,聚拢眉心道:无艳,有个重要客户突然来访,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没事,你去吧。
她神色恢复平静,漾起笑容,我又不是小孩子,输完液我自己叫车回去。
不,我很快就回来,你等我。
不用了。
他加重语气:等我。
好吧,如果赶不回来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
他在她颊边轻轻一吻,放轻松,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他高大粗犷的背影走出病房,她目光怔忡,久久不动。
刚刚,他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回忆她生病两日来他反常的举止,也许,真的有什么东西不同了;也许,他发觉自己变得更加在乎她;也许,他真的想付出某种形式的承诺?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手背上,看到细长的输液管被胶布粘在皮肤上,身上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身体,令她感觉四肢冰冷。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护士进来,甜甜地笑道:您好,迟先生叫我来陪你。
哦。
她应了一声,房间里多了点人气,感觉还好过一些。
小姐贵姓?你看起来很面熟呢,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吗?还是你以前来看过病人?你的皮包真漂亮,在哪儿买的?一定很贵吧I护士贴心地跟她聊天,有效地舒缓她的紧张情绪,一看就是专业陪护。
他想得真周到,短短一个多小时也请专业护理。
如此体贴的温柔,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果有心,为何只停留在表面谈淡的挂怀,不肯明确一步?如果无意,又为何做得如此细腻,有时令人感动得想流泪?小姐,小姐?哦。
戚无艳回过神来,拿出生意场上健谈的本领,很快就跟护士打成一片。
聊着聊着,药液已经输了大半瓶,这时就听走廊里有人叫:燕子,燕子,电话。
小护士急急应了一声:来了。
涨红了脸看着戚无艳道:对不起,我可不可以去接个电话?戚无艳笑道:当然可以,我没事的。
我会快就回来,很快!小护士匆匆跑到门口,刚好迎面碰上汪琦,喜道:琦琦,正好,你帮我看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没问题。
琦琦转身近来,跟戚无艳的目光对个正着,愣了一愣,惊道:原来是你。
你好。
戚无艳生疏而礼貌地点一下头。
哦,你好。
汪琦急忙回了一声好,困惑地道:这么快就住院了?不是说CT仪器坏了吗?光看片子就确诊了?还是仪器已经修好了?确诊?戚无艳的疑问刚想出口,又硬生生咽下。
不对,一定有问题,汪琦的口气和迟骋反常的态度都表明事情有问题。
她垂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连起来仿佛就是嗯,确诊了。
汪琦一向大咧咧,哪里拐得过弯,见她低头还以为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心中难过,上前好心安慰道:先别灰心嘛,也许癌细胞还没扩散呢,幸运的话,也许可以做肺部切除呢。
你跟医生好好谈过没有?癌细胞?戚无艳霍地抬起头,目光凛例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冷冷地问:你说什么?癌细胞?肺癌?啊?汪琦吓得倒退两步,你,你不是知道了吗?见她犀利却没有焦距的眼神,她懊恼地跳脚,完了,完了,大哥非劈了我不可。
我怎么这么笨,明明串通好医生骗你的嘛,你又怎么会知道?串通?她无意识地重复,原来他们是串通的,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啊!汪琦甩了自己一巴掌,我这张嘴,又说漏了。
戚小姐,大哥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他是怕,怕你知道了难过。
你知道,癌症病人最重要的是精神支持,精神力量可以战胜一切。
他昨天晚上听说你得了肺癌,深更半夜抛下我妈和晓冰就去找你了,可见他有多紧张你。
今天早晨又特地打电话托我拜托医生……别告诉他。
戚无艳幽幽地声音传来。
啊?什么?别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她暗淡的眸子急切地锁住汪琦,当我拜托你,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就让他以为我还不知道。
哦?哦!汪琦呐呐地点头。
谢谢你!她扯起一抹苍白虚弱的笑容,你很可爱。
哦。
汪琦被她赞得羞红了脸,认识她的人几乎都说过她可爱,可是从戚无艳这样的大美女口中说出来,感觉就是不同。
能再帮我个忙吗?她爽快道:好,你说。
帮我把这讨厌的针头拔出来。
可是药还没有输完。
输不输完都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让我少受一点罪吧。
那,好吧。
她实在不忍心拒绝她这点微薄的要求。
戚无艳拿起皮包,朝她感激地一笑,谢谢,我走了,我会给迟骋打电话,就说我已经输完了,不会出卖你的。
还有刚才那个小护士,麻烦你替我跟她说声再见。
汪琦追出来喊:你到哪儿去?戚无艳回头,眨眨眼,回家,我是病人,应该回家休息,不是吗?她双手插进大衣口袋,迈开优雅的步伐走向长廊尽头。
蓝色的风衣下摆随脚步飞舞,像天边一朵流浪的云,不知将飘向何方。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迟骋送走客户,突然无来由打了个冷战,他匆匆看了看表,距他离开医院已经两个小时了,无艳的针该打完了,她为什么没给他打电话?出了什么事吗?他心中突然猛地一紧,直接冲向停车场,刚打开车门,手机响了,看到上面熟悉的号码,他急忙接听:喂?无艳,你在哪里?街上。
我碰到明晰,想一起去逛逛,可能晚点再回去,你忙你的吧。
不是叫你在医院等我?我讨厌医院的味道,就自己出来了。
就这样,商场里信号不好,拜拜!可是你还在生病……喂?喂?无艳?喂……对方已经挂断,他徒劳地喊了两声,只好悻悻然挂断。
回头想想,这样也好,他能逛商场,证明心情和体力都不错,自己表现得他紧张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
老妈和晓冰都被撇在家里,还是先回去安抚一下比较好。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迟骋小心翼翼地推开家门,一只手护住头顶,准备随时迎接飞天拖鞋的攻击。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熟悉的大嗓门和喝骂。
奇怪!人呢?他放下手臂站直身子目光环视客厅一周,真的没人,难道都到五月家去了?他试着扬声唤道:妈,妈?晓冰,妈,人呢?他正疑惑,转身关门,门后突然冒出一个人,两只拖鞋噼里啪啦雨点般地招呼在头上身上,伴随着高亢的嗓音:妈你个头,妈,你还有脸叫妈,臭小子,我从小怎么教你的?才出来混了几年啊,就学会始乱终弃了?你现在腰里有两钱了,是个款儿了,妈就管不了你了是不是?妈,妈,先别打,有话慢慢说。
迟骋一面后退闪避一面告饶。
说什么说?先打你个臭小子一顿再说。
迟大妈丢掉一只敲烂的拖鞋,顺手又操起一只。
符晓冰匆匆从客房中跑出来,叫道:大妈,出了什么事?看清被打的是迟骋,突然一下子扑上来挡住喊道:大妈,别打他。
号不好,拜拜了。
迟骋急忙把她拉到身后,他自小训练有素,皮糙肉厚的不怕打,她细皮嫩肉的可不行。
迟大妈见打着了晓冰,也赶忙扔了拖鞋上前道:呀,快让我看看,你这孩子也是,我帮你教训他,你冲上来干什么?这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好?没事。
晓冰捂着火辣辣的胳膊,恳求道:大妈,你别打迟大哥了。
迟大妈狠狠瞪了儿子一眼,道:今天看在晓冰的面子上先饶了你,你现在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你是要晓冰还是要那个女人?迟骋心中暗叹:一定又是汪琦那个粗线条说漏了嘴。
罢了,早也是说晚也是说,早晚都躲不过老妈的一顿打骂。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软语道:妈,你先坐下,消消气,听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不好!迟大妈叉腰,我的气涨得很,消不了也坐不下,你赶快给我把话说明白。
大妈,晓冰硬咽地唤,一双大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这件事,你让我跟迟大哥单独谈好不好?迟大妈跳脚,你这孩子啥事都顺着他,能谈出什么来?你放心好了,大妈帮你做主。
不!晓冰摇了摇头,两滴泪滑出眼眶,这种事,谁都帮不了我。
迟骋道:妈,你先让我跟晓冰谈行吗?要杀要刮都等我们谈完了再说。
你,你们……唉!迟大妈重重地叹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脑袋里面想什么?好好好,你们去谈,我看能谈出什么花样来。
臭小子,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不要晓冰,就别认我这个妈。
迟骋无奈地叫:妈——迟大妈瞪眼道:还妈什么?还不赶快去谈?哦。
迟骋看了看气鼓鼓的母亲,又看了看满面泪痕的晓冰,头更疼了。
他拉着晓冰进了客房,门一关上,晓冰便道:你跟戚小姐的事,五月哥都跟我们说了。
呃……此时此刻,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已经伤了这个善良柔弱的女孩子的心了。
他只能深切地道一声:晓冰,对不起。
她定到窗边,靠在桌子边缘,借此支撑虚软的双腿,手指无意识地绞紧窗帘,幽幽地道:我在报纸上看到她的照片,她很漂亮,也很能干,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你。
晓冰。
你别说,她将脸埋进窗帘,什么也别说,我都明白。
其实我一开始就在做一个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梦,只不过,一度我以为真的会实现了。
他大掌轻轻搭上她的肩头,低低地道:对不起。
她没有抬头,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也很想潇洒地说一声祝福你们。
可是,我做不到,迟大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晓冰。
她消瘦的肩头不停颤抖,窗帘布上褥湿了一大片泪渍,哽咽渐渐变成了嘤嘤的哭泣,突然抬起头来,晶莹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迟大哥,你告诉我,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晓冰。
他目光中有不舍和同情,有怜惜和痛楚,但那不是爱情。
你说啊。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决绝的魄力,我需要你一句话,一句打碎我的梦,让我清醒的话。
晓冰。
他的嘴唇几开几合,挣扎良久,终于闭上眼道:醒醒吧,我不能实现你的梦,我很抱歉曾经给了你希望,现在却要让你失望。
她有一瞬全身僵硬,不能动弹,然后两行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纤细的身子拽着窗帘缓缓滑坐在地。
晓冰。
他伸手欲扶。
她突然大声道:别碰我,缓下来,求求你别碰我,我怕我会控制不了自己扑到你怀里。
她苍白的嘴唇用力吸气,费力地扯出一个苦苦的破碎的微笑,谢谢你,迟大哥,谢谢你肯给我这句话。
明天我就回去,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晓冰,虽然我不能……别说了。
她近乎嘶吼地打断他,别说什么还可以把你当哥哥的话,我做不到,我没那么大的度量。
要不恨你已经很难,要原谅你,恐怕这辈子我都做不到。
她含泪的眼睛里闪着绝望而犀利的光芒,脸上交错的泪痕与发丝粘在一块儿,他从没见过温温柔柔的晓冰脸上有这么恐怖的神情。
他突然想到那夜在酒吧中戚无艳,她当时也许跟晓冰有着同样的心情,只不过她即使心碎也要费力掩饰,也要故作潇洒地唱着不会看见我流泪。
也许,女人都一辈子忘不了她第一个爱过的男人;也许是忘不了第一个伤害过她的男人。
爱情就像一道解不开的多角习题,人们总是被你爱的人伤害,却又伤害了爱你的人,像祁绍,像无艳,像他自己……像裘海正的那首歌——我不是无情的人,却将你伤的最深,我不问我不能,别再认真,忘了我的人。
爱我的人为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甘心一生伤悲,在乎的人始终不对,难对谁不必虚伪。
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爱与不爱同样受罪,为什么不懂拒绝痴情的包围。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突然稀薄起来,让他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很困难,他放下僵在半空中的手,终究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出客房,只留一声叹息。
身后的抽泣声一直持续着,持续着……他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疲惫,伤害了爱你的人会心痛,那么,被你爱的人伤害呢?臭小子!迟大妈三步并做两步过来,手里扬着拖鞋道:谈完了?你选谁?妈。
迟骋有气无力地道,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吧,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晓冰。
你,你这个臭小子!拖鞋在手里不停颤抖,但看着儿子疲惫无奈的神色,迟大妈却怎么也敲不下去。
原以为他只是一时糊涂,但看他痛苦的样子,难道是真的爱上那个报纸上的女人了?你……唉!她重重叹口气,将拖鞋用力一扔,心痛地道: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这当妈的管不了了!我走,我明天就带晓冰走,眼不见心不烦!妈——迟骋拉住母亲粗壮的手臂,你别生气,我知道是我不对。
可是感情的事,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什么感情的事控制不了?我看你是有钱就学坏了。
我跟你爸结婚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说过一句情爱的话?还不是和和乐乐过了大半辈子?还不是生下你们三个小兔崽子?哪对夫妻能谈一辈子的恋爱?娶妻还得娶个贤惠的。
晓冰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真真一个好孩子,长相好、脾气好,乖巧又懂事,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让她看上你。
你可倒好,放着现成的好女孩不要,偏要找个出来混的。
妈。
无艳是正正经经的商人,不是出来混的。
女人家三十好几了还不嫁人,跟男人争长短,就是出来混的。
迟骋哭笑不得,人家那叫女强人。
咱们家有个男强人就足够了,又不是缺钱,不需要女强人当儿媳妇。
妈,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爱她,这辈子就爱上她这么一个女人。
可是现在她有可能得了肺癌,我很可能就快失去她了。
迟骋说着说着,就觉得眼眶要湿了,喉咙像堵了一个硬块,哽咽的话也说不顺。
妈,他再开口,嗓音居然沙哑了,如果你就要失去爸爸,会是什么感觉?虽然你现在气我、怨我,可是我还是想躺在你怀里,说说我的苦,说说我的感情,说说我爱的那个女人。
他说完,上前紧紧地搂住母亲的水桶腰,闭上眼将头靠在她厚实的肩膀上,我多么希望我喜欢的女人你也喜欢,可是偏偏不能如愿,你说,我能怎么办?臭小子!迟大妈恨恨地骂了一声,用力拧一下他的手臂,随后环住儿子宽阔的背,声音也放软了,这么大人了,还在妈跟前撒娇,你就不晓得害躁?不害躁,不管我多大,在妈面前还是儿子。
妈,你就算要发脾气,也等我想办法把无艳的病确诊了好不好?到时候我买一箱拖鞋,让你打个够。
臭小子,你想累死你老妈啊。
迟大妈粗声粗气地骂着,眼睛先笑了。
自己的儿子赖在怀里软语恳求,当母亲的哪个能不心软?说正格的,你对晓冰和符家要怎么交待?我刚刚已经跟晓冰说清楚了。
她说要回去,从今以后再不想见我。
她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我想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我欠她的也只能慢慢偿还了。
还?你拿什么还?感情债你还得起吗?我是还不起,可是,起码我会尽力去求得她的原谅。
如果说我欠了她的情债,那么谁又欠了我的?也许是我前世欠了无艳的呢?感情的事,怎能说得清谁欠了谁的?我错,不是错在我不爱她,是错在我不该给她希望,错在我以为可以满足于没有爱情的婚姻。
如果没遇到无艳,我想我真的会娶了晓冰,像你们那一辈的大多数夫妻一样,平淡地过一辈子吧。
可是我遇到了,爱上了,纠缠了,就再也放不开了。
妈,平淡固然幸运,但有时,你不觉得遗憾吗?遗憾啥?遗憾这辈子没有真真正正地爱过,没有轰轰烈烈地爱过,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
我不像你们年轻人的花花肠子,什么真真正正、轰轰烈烈、刻骨铭心,什么爱不爱的,我就知道顾好家,顾好丈夫和孩子,顾好工作,不愁吃不愁穿,你老爸不外遇,你们几个不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就是你们嘴边上念叨的什么幸福了。
但是,如果我不能跟无艳在一起,这辈子就不会幸福。
哼!我说不过你,我进去安慰晓冰。
你小子给我悠着点,别哪天又哭丧个脸来跟我说‘妈,我跟那个什么无艳的爱情已经退烧了,我找到了新的幸福。
,看我到时候把你敲成猪头不?迟骋怔怔地盯着甩上的房门,原来,他所谓的爱情在母亲眼中居然这么廉价。
他双手交叠按在胸口,扪心自问:会吗?我将来某一天真的会说出那样的话吗?怦怦蹦跳的心脏告诉他:不,我从来就不是轻易发烧的人,也不会是轻易退烧的人。
那么,又该如何解释曾轰轰烈烈的初恋?跟意识到爱上戚无艳一样突然,一样震惊,迟骋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也是个容易变心的男人。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第三次拨电话仍然是李嫂接的,说戚无艳还没有回去,迟骋坐不住了,待汪琦保证帮他照顾好母亲和晓冰后,驱车飞速驶向别墅。
时针指向十二点,迟骋第二十七次拨戚无艳的手机,单调的电子音重复第二十七次:对不起,您拔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Sorry……时针滑过一点指向两点,凌晨两点半,窗外的林阴道上闪过车灯的光芒,监视器屏幕上出现一辆计程车。
戚无艳从车里出来,双手满满地拖着购物带,费力地拾起手来按门铃。
李嫂已经起来打开铁门的中控锁。
迟骋一路从二楼阳台冲出正厅大门,远远喊道:无艳?你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未到她近前就闻到扑鼻的酒味,戚无艳摇摇晃晃地站定,眯起醉眼,好半天认出是他,呵呵笑道:迟骋啊,你来得正好,我的卡都刷爆了,你帮我付一下车钱。
他急忙扶稳她,掏出钱包打发走了司机,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搂着她问:你喝酒了?呢,她打了个酒隔,大着舌头道:就喝了一点点。
一点点才怪。
先进屋里再说,你身上冰凉,车里没开空调吗?你的大衣呢?大,大衣?戚无艳四下张望,不知道耶,大概,大概落在酒吧了。
酒吧?迟骋心中一凛,她为什么又到酒吧买醉?自从三年前出丑以后,她再不曾踏足酒吧半步。
迟骋扶着她进门,将袋子扔给李嫂,长臂一伸打横抱起她,直接走进卧室。
她搂住他的脖子,满嘴的酒气喷到他脸上,嘻嘻笑着,我跟你说哦,用白兰地、伏特加、法国红葡萄酒和瑞士干啤调出来的鸡尾酒真的很好喝,我一口气喝了十三杯,真过瘾!十三杯还叫只喝了一点点?红白啤三种酒混在一起最容易醉,谁这么该死给她调这种酒?想到上次在酒吧遇到的那群混混,他更加心惊,她醉成这样,可曾遇到什么危险?她到底怎么回到家的?他将她安稳地放在床上,上下检查,还好只是头发有一点乱,身上的衣服都好好的,除了前襟的一大块酒渍。
无艳,他拨开她颊上粘着发丝,柔声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为什么又去喝酒?不开心?她偏头看他,眨着朦胧的大眼,没有啊!我很开心啊!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开心!我买了好多好多东西。
你看……她一下从床上蹦下来,低头四下寻找,咦?我买的东西呢?我明明记得拿下车了呀!李嫂推门进来,将袋子放在角落。
她眼睛一亮,兴奋地叫道:在这儿,我就说我拿回来了嘛。
她埋进一堆袋子里翻啊翻,翻出一件浅紫色风衣,披在身上现宝似的转了一团,迫切地问:好不好看?明晰帮我挑的,她说我穿这件起码年轻十岁,你说呢?好不好看?他涩涩地点头道:好看。
她丢掉风衣,掏出一条纯白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又问:好不好看?也是明晰帮我挑的,那女人挑男人有眼光,挑衣服也有眼光,过了三十岁反倒变得越来越有韵味了,难怪祁绍当初会选她。
他上前解下她的围巾,免得她失手把自己勒死。
他现在知道她为什么去酒吧买醉了,又是祁绍!三年了,他本以为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就算伤痛还在,起码会略有消减,没想到……是他低估了她对祁绍的感情,还是高估了自己对她的影响力?恐怕两者都有吧。
干吗?她用力拍他的脸颊,臭着一张脸,不好看吗?难道明晰骗我?不会啊?她转到镜子前面,我自己也觉得很好看啊?迟骋,你不要太挑剔,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保养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他突然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的腰,让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怀抱,附在她耳边沉痛地道:忘了他,无艳,忘了他,让我好好爱你。
她的身躯瞬间僵硬了,镜子里映出她错楞的面孔和他心痛的表情。
他刚刚——说了什么?他们在镜子的影像中彼此对视,久久,不曾眨动一下眼睛。
她在他目光中看到怜惜却看不到深情,他在她目光中看到震惊却看不到喜悦,如果她回头,必能在他眼底深处看到更多的痴情,如果他转过她的身子,必能在她眼底深处看到更多的绝望。
可惜,他们谁也没有动,任镜面上反射的灯光模糊了两双眼睛。
室内的气流变得压抑而紧张,得不到回应,他环着她的手渐渐放松了,她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偏过头来吻上他的唇,她口中的酒气溶进他的口中,微微的薄醺纠缠着彼此的呼吸,让两个人都有些醉了。
她转过身来,持续吻他,哑声道:迟骋,好好爱我,今晚,好好爱我!他搂紧她,激烈地吻她,搂得她腰都要断了。
他想要的不只是今晚,但明日醒来,她可还会将他今夜的誓言当真?她想要的也不只是今晚。
但她还有多少明天可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