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成了皇上,却从未搬离太子寝宫。
这是令众人疑惑的地方,却也没人敢多问。
毕竟皇上想住在什么地方,又有谁敢过问,只是奇怪的是,现在的太子寝宫,只有皇上和几个自他还是太子时,就跟在身边的太监宫女可以进出。
除此之外,所有的人都被严令不得出人。
仿佛,太子寝宫中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让宫里越来越多的人不由得好奇起来。
小桃,你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
得了空,小春捉住了在太子寝宫中服侍的小桃,不放弃地问着。
小桃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我不是告诉过你,里头什么都没有,说了你不信,你还要我说什么?随着时日增加,捉着她问这问题的人也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她都块被烦死了。
不是她不肯说,而是,这事说不得啊!已经死了的先王昭仪,现在在太子寝宫中与皇上同榻而寝,这要说出去,还不天下大乱?小桃――小春眯起眼,我看,是咱们的交情不够吧。
小春,你何苦要这样逼我。
逼你?小春如获至宝,这么说,太子寝宫里当真是有秘密的喽?她兴奋地紧捉住小桃不放,还不快说!是不是皇上有断袖之癖,在寝宫里藏了个男人?要不,怎么不见皇上临幸过后宫任何一个女人?还是――有更惊人的消息?小春的一双眼几乎发光。
小春!小桃气急败坏地制止她,这里是皇宫大内,你议论的是皇上。
难道你真不怕这么说,事情胡乱传了出去,当心你这条小命!喝――小春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知道严重了吧,三缄其口,明哲保身!是咱们做奴才的本分,懂了没?小桃殷殷嘱咐。
真不知,依小春这唯恐无下不乱的性子,是怎么在宫中平安度过这几年的。
天哪……小春按住胸口,惊魂末定,原来……原来皇上,真的好男色……什么?!这回,换小桃瞪大了双眼。
小桃,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春握住小桃的手,真的,这事,说不得。
说完,她重重拍了拍小桃的肩,我先走一步,小桃,辛苦你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小桃仍无法收回张着的大口。
完了!这下她真的完了。
叶昭……不,冰芯姑娘,眼前也只有您能帮得了奴婢了。
小桃咚地一声跪在冰芯面前,诚惶诚恐地请求着,冰芯姑娘,请你救救小桃的命吧!小桃――叶冰芯按住胸口,忙上前伸手拉起小桃,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别怕,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冰芯姑娘……小桃哽咽地站起,你会救奴婢的……对吧?事情让小春一传出圭,一定足没完没了、人尽皆知,这些话要是传到皇上耳里,追查起来,她小桃还有活命的机会吗?这些日子以来,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对冰芯姑娘的情意,别说是皇上,就算是一般的男子,哪个女人不会为这样的用心感动。
当初,皇上带着冰芯姑娘进宫时,大伙儿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殉葬的叶昭仪死而复生,皇上下令保密,却什么也没说。
但大伙儿心知肚明,这个冰芯姑娘,跟那个殉葬的叶昭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样天大的事用不着吩咐,做下人的也知道说不得。
可眼前,被小春这样一搅和,就算不泄密,也会落得个欺君不敬的罪名,那她这条小命还保得住吗?与其求皇上饶命,还不如请冰芯姑娘救命更有活命的希望。
小桃,快别这样,你知道我不会见死不救的,如果我可以的话……可眼前,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小桃却说只有她可以救得了她。
可以的!冰芯姑娘,你可以的!小桃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可以?她不明白,小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这样的,冰芯姑娘,奴婢……小桃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说给了她听。
听着这一番叙述,冰芯不禁蹙起了柳眉,原来,事情还是因我而起……她无语,内心充满了歉意。
她以为,或许她听他的话!待在这儿,一切就不会有事。
但,是她想得太单纯了。
不,应该说,是她不愿去多想。
她怎么会不知道,以她的身份躲在这儿,总有一天会出事。
但为了清泉镇上一家人的安危,她不得不留下……事实上……她整个人突然岑寂下来。
事实上,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些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因素;揪扯着她的一颗心。
不!冰芯姑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是奴婢不好、是小桃不好。
小桃咚地一声再度跪下。
她已经惹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再让冰芯姑娘伤心难过,这样的罪,她怎么担待得起?看来,她是大难临头了。
小桃!冰芯忙不迭地扶起她,快别这样,既然事情因我而起,解铃还需系铃人,自然是应该由我来解决。
皇上驾到――小桃一听,吓得几乎腿软:冰……冰芯姑娘……她的声音发抖。
冰芯握住她的手:别慌,不会有事的。
果不期然,一踏进太子寝宫,李焰面若玄冰:在我太子寝宫里的人,也有多嘴多舌、惹是生非之徒?他一双凌厉的眼直逼向肇事者。
皇上!小桃咚地一声跪下认罪,奴婢该死!请皇上饶命!你也知道该死?他扬起一道浓眉。
新君继位,名声与威望是维持地位的利器。
纵然像断袖之癖这样的传闻还不足以立即动摇他的威信和地位,却也让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威望,因此而出现了缺漏。
皇上饶命!小桃整个人跪伏在地,奴婢知错了!既然知错,朕也用不着多说。
他一挥手,来人!两名侍卫旋即上前。
慢着。
冰芯开口,不过是句流言,别人随口说的话,会比小桃的性命来得重要吗?李焰扬眉,眼底有着惊异,却也掩藏着喜说。
自将她带回寝宫的那天起,她便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虽然,每夜他就睡在她身边,她也不曾反抗,但她就是全然无视于他的存在。
天知道他何曾被这样对待过:天知道每夜睡在自己喜爱的女人身边,却又不能碰她,是何等痛苦的折磨!几度,他后悔自己做过那样的承诺,也数度想反悔,但他是一国之君,他不想在她面前失了威信。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纵容这个女人。
而如今,她却愿意为了一个婢女而开口。
在她心中,他连一个婢女都不如。
这样的认知,令他胸口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你这是在求我?他挑眉。
我――她抬起下巴,我只是,提醒你这样的事实。
提醒我?他提高了声调。
这女人,分明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才敢如此放肆,来人,把这名婢女拖下去――毋需多言,待在一旁的侍卫早已架起小桃,准备押下。
冰芯姑娘救命!小桃呼喊着。
等等!她上前一步,挡在小桃身前,不让他们带走她,你不能就这样定她的罪,事情的始末,你连问都没有问过!叶冰芯,你这也是在提醒‘朕’吗?他眯起眼。
他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君王,也从未打算要治这名宫女的死罪,但一点小小的惩戒是必须的。
赏罚分明,他才能治人服人,但因着她的提醒和对他人格的诬蔑,他决定,要给她一点小小的惊喜。
该死!她一震:不,民女不敢,只是冤有头债有主,皇上若要治罪,就请治我的罪吧!她跪下。
他眯起眼。
她向他低头,因为一个婢女。
曾经,她也向他妥协,却是因为她的家人。
为了别人,她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是赔上自己的性命。
但之于他呢,她却不愿为自己而臣服于他。
这事与你何干?她缓缓抬头:如果,没有我,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他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没有联,岂不是天下太平?她竟胆敢激他?她那眼神,算是认罪吗?她根本要他记起――他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好大的胆子!民女不敢,只是皇上如果要治罪,就请连民女一起治罪吧!你以为我不敢?他低吼。
她一再地威胁他?皇上是一国之君,天命之子,民女以为,皇上没有什么‘不敢’的。
她直勾勾地望住他,控诉他要将她纳为己有的逆伦之行。
你――他深吸口气,控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怒气,要我放了她,可以。
她抬眼,眼底充满了惊异。
就这么简单?不过,代价是,我要你今晚……心甘情愿地服侍我。
他望住她。
喝!她倒抽一口凉气,更不会误会他口中的服侍是什么意思。
她早该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从不轻言放弃。
她望向小桃苍白的脸,再望向他。
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可以考虑。
他的唇勾起一个邪邪的弧度,或是,这名婢女的命根本不重要。
你――这是逼迫、乘人之危。
她愤怒。
你有选择的,不是吗?有选择,又怎能算得上是逼迫?纵然,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她,但若非如此,他不以为他还有其他更好的机会。
他不会强迫她,但她必须有选择,他们彼此都清楚,他要她,她也要他。
但在他们之间,却隔着一道藩篱,令他难以接近。
他不想再无限期的等下去,而眼前,正是打破这藩篱的最好机会。
我――她该怎么办?如果只,小桃即将死于非命;如果答应,她今晚就将成为他的人。
想起这样的可能,她竟不由得轻颤,内心里,却分不清是出于害怕还是――其他。
她怕,如果将自己给了他,她也将失却……她的心。
是了,她猛然省悟。
这才是她真正害怕的。
是以,她紧紧地守住自己,不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是一国之君,是先王之子,她与他,绝无可能。
难道他看不清这样的事实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却不肯放过她?时间到了。
他扬眉,等待她的回应。
他不以为,她会有其他的选择。
来人,将这名婢女――我答应你!他扬手,让侍卫停下了动作:你答应我什么?他要她亲口说出来。
你――她瞪视着他,眼底像是有一团火,我答应――今晚……心甘情愿地……她咬牙,服侍你。
很好。
他的唇勾起一个弧度:如果,你的表情可以再‘心甘情愿’一点的话。
他再度扬起手,来人。
在。
把这名婢女押下去!皇上!冰芯姑娘!小桃的腿顿时软了下来。
什么!?冰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答应过我的!她几乎尖叫。
他双手环胸:朕看起来像是个轻诺寡信之徒吗?那你为什么……她看向小桃。
欺君不敬,是项大罪,有你的求情,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若不将她治罪,联何以服人?他挑眉。
小桃闻言,立即咚地一声跪地:谢皇上不杀之恩!谢冰芯姑娘救命之恩!奴婢身犯重罪,甘愿受罚,请皇上赐罪!能保住她的项上人头,她已经感激不尽。
嗯哼。
他瞥向她,像是在说――瞧,这名婢女是甘愿受罚的呢!既然你有悔改之意,朕也就网开一面,判你入狱三日,好好反省后再回来。
小桃眼前一亮,几乎感激得涕零,皇上不但不杀她,还让她回来?!多谢皇上!叩谢皇上!皇上和冰芯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不敢忘!她叩头如捣蒜。
好了,下去吧!他一挥手。
皇上……他扬眉:怎么,你还有意见?不,民女不敢。
冰芯垂下眼睫,民女代小桃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只是……此事因民女而起,民女――良心不安。
还请皇上降旨,让民女与小桃同禁一室,以谢皇上不杀之恩。
他怔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眯起眼:叶冰芯,你要谢朕,还有‘其他’的方法。
联……不急于这一时。
她想借此逃开他,难道以为他看不出来?役错,他是被她所迷惑,却不至于昏昧,下去!他摒退其他人。
一瞬间,整个太子寝宫里,就只剩下……他和她。
她忍不住后退。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我不喜欢你怕我。
他锁住她的明眸。
当只有他两人在一起时,他不是皇上,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恨透了她自称妾、自称民女,不愿她只是一味地躲他。
她回视着他。
她怕他吗?是,也不是。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
只要他一接近她,她便无法控制他在她身上所造成的影响。
她从不怕他皇上的身份,却害怕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看待她。
会不会,她紧紧守住的、她的一颗心,就要失落在他身上。
而他,会珍惜吗?她垂下眼睫,不敢再想:我也不喜欢。
她不自觉地答。
他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不及细想,宫外一阵嘈杂的声响,唤起了他的注意: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他吼。
皇上!一名太监急忙跑进跪下,启禀皇上,寝宫外聚集了数十位大臣,说是有急事要求见皇上!现在?他皱眉,是文丞相那群人?恼人的是,他几乎可以猜到是为了什么事。
皇上英明,正是文丞相等人。
太监回话。
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去,让他们在议事厅上等着,联随后就到。
是,奴婢这就去传旨。
皇上……瞧他一脸苦恼,她忍不住开口。
是什么样的事,会令他露出这样的神倩,她忍不住想关心。
不关你的事。
他一挥手,迈开步伐就要离开。
用不着她开口问,他自知道她想问什么。
她一震,像是受到了伤害,话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骤然,他停下了步伐,又补了句。
我的事,你用不着烦心,我自有办法解决。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心竟不由自主地抽痛。
为什么,当他将她摒弃在外,说一切与她无关时,她竟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是她弄错了吗?还是,她真的为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