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25-03-29 06:03:59

小姐,夫人要我端碗参汤来给您。

青青端进一碗参汤,轻声地问。

自小姐回来至今已三个月了。

想起那天,青青的心仍是无法控制地激动起来。

原以为早已身亡的小姐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是多大的震撼和喜悦啊!她还记得.自己颤抖着手握住了小姐的手。

那……是她一生中所握过最温暖的手了。

想到这甲,她的身子又不由得微微地颤抖着。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

感动得无以复加的颤抖。

连她自己都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能在心中大喊着:老天爷!老天真的是开眼了啊!不用说,老爷和夫人更是哭得眼睛也肿了、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听得夫人抱着小姐,不断地唤着:雪凝……雪凝……真是让人鼻酸。

青青放下了参汤,偷偷地拭了拭眼角;每每想到这些,她总是忍不住要掉泪。

小姐,参汤得趁热喝呢。

她又唤了声正在画画的小姐,特别提醒她。

雪凝这才自画纸上抬起头微笑道:又是参汤,你们都快把我喂成小猪了呢。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端起了参汤,慢慢地喝了起来。

才没有呢!青青在心底抱怨着。

小姐回来后,虽然什么都吃,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开心,但却是一两肉也没长出来,反倒一天比一天消瘦。

有时见了,她都要担心小姐是不是哪天就要轻得飞上天去了呢,难怪夫人整天紧张得要替她进补、找大夫,却也不见什么功效。

或许是那几年在外面吃了太多苦吧,青青这么想着。

没关系,不要多久她们一定会帮小姐补回来的。

好啦,这样你该放心了吧?雪凝喝完参汤,还把杯底翻过来让她看了看。

小姐,你怎么这么说嘛,活像我在逼你似的。

青青不依地嘟起了小嘴。

雪凝笑道:怎么不是!我吃这些东西可真是吃怕了呢,但瞧你们看我的那个样,我不吃行吗?小姐――人家也是为你好嘛。

青青一张小嘴嘟得更高了。

好好,我这不是吃完了吗?别嘟嘴了,当心被黑翼瞧见了会不要你喔。

她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嘴。

霎时,青青红透了双颊。

小姐――你好讨厌。

傻孩子,这有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哪,到时我教李堡主替你做媒就是了,嗯?她逗她。

自她回来后,青青就三句话离不开黑翼。

明眼人一听就明白,更何况她眼底的光彩,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只是,她还真难想像黑翼那人谈起感情的样子。

她还知道,黑翼每两三天就会悄悄出现,名义上是来看青青,应该……也是他的命令吧。

想到这里,她的眼又黯了下来。

人家才不要,我要陪小姐一辈子。

没察觉异样的青青仍自顾自地回答着。

你想陪,我才不敢呢,就怕到时有人要怨我一辈子喽。

唉呀,小姐――她羞得都有些恼了。

好啦,我不逗你就是了。

这么小气,这样就恼我了啊?青青才不会呢!说罢,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

对了,小姐,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耶……可是又怕你生气……话到嘴边,她又犹豫起来。

什么事你就说啊?我答应你不生气就是。

这青青,哪时见她这么小心过。

我是想问……我不懂小姐为什么不肯回黑风堡?这话让雪凝的笑立时僵住。

青青,我不是说别提这事了吗?她低垂着眼睫。

小姐……可是……又是这种情况。

青青有些担心。

上回她一提起这事,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肯笑了,吓得她不敢再问。

她曾问过黑翼,但黑翼什么也不肯说,只说黑王也是这样。

那她当然是认为黑翼故意不告诉她,气得她好几天不肯跟他说话呢!可是不管她怎么逼问,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当然是只有硬着头皮再问小姐喽。

瞧黑王对小姐那样痴心,现在小姐既然回来了,两个相爱的人当然就该在一起啊!为什么会这样?她始终想不透,难道小姐知道黑王娶了她的牌位后,一点也不感动吗?虽然黑王以前真的对小姐很坏,但连她都被感动了,小姐应该更是啊。

而且黑王也怪了,到现在都没出现过半次,只是让黑翼来打探消息,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好不容易得回了小姐,却又不将她带回堡去,这真不像黑王会做的事。

反倒是李堡主三天两头就来探望小姐。

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事?找回小姐的经过和当初坠楼的原因没人敢问,小姐也不提。

老爷和夫人不问是因为觉得小姐回来了就好,不愿再提起往事让她伤心,一切随小姐的意。

可是,她总觉得这事不解决不行,难道真的要让小姐在这儿终老一生吗?她现在可是黑风堡的女主人耶,哪有女主人长住娘家的道理?青青,别说了,我想睡一会儿,你去忙你的吧。

雪凝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坐上床榻。

青青本想再问,但瞧小姐的神色,却又不忍心再多说,只好点点头退了出去。

小姐那副模样,简直比见到黑王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还伤心。

看来,小姐真的是在强颜欢笑。

这样下去不行的,她非得想法子帮帮小姐不可。

王,我刚从红庄回来……黑翼对着子京,表情露出难得的腼腆。

子京自一堆卷宗中抬头,看见的正是黑翼脸上尴尬、欲言又止的表情。

自回堡后,他便将自己埋首在堡中事务上,忙得忘了时间、忘了一切。

因为唯有如此他才能让自己不去思念雪凝。

这种方式似乎很有效,只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刻。

他往往会在梦中惊醒,然后发觉梦里的情境仍然……都只是梦。

那种椎心的刺痛几乎令得他不敢再入睡,于是他会再度起来工作,直到天明。

这样的情形不断持续,直到他也忘了什么时候该休息,什么时候该工作。

也好,就这样吧,或许有一天,等到他所有的感情都麻痹时,他也可以得到解脱了。

是‘她’怎么了吗?看黑翼那样的神情,令他有些心慌。

不,不是的。

在这大冷天里,黑翼仍直冒冷汗。

夫人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又瘦了些……虽然郦雪凝不肯承认,但事实上她仍是黑风堡的女主人。

该死!他丢下笔站起身来。

难道她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青青呢?她在做些什么?王,您知道青青总是把夫人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的。

听见王对他心爱的人做出不公平的评价,黑翼忍不住替青青开口辩驳。

她也很担心夫人的情况,但据大夫说夫人一切安好,只是……心内郁结,才会造成这种情况。

她……骆子京为之一阵不忍。

见到王的神色,黑翼唤道:王……你只担心着夫人,可是属下们都在为你担心――我很好。

他立即打断他的话。

王……黑翼明白王不愿任何人过问他的事,只是长久下来,不免教人担心。

王那样没日没夜的工作,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了,更何况王心中还有着如此沉重的感情负担。

子京一抬手阻止他。

你原先不是有话要说吗?嗯?黑翼一怔,才又缓缓开回。

我是有件事……我想……子京挑起一眉,等着他的回答。

我想娶青青过门。

话说出口,像是吁了口气。

子京闻言大笑,上前大力地拍了下他的肩头。

好小子,终于想成家啦!黑翼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问过青青,她也答应了,只是我还希望能得到王的祝福。

这是当然,你说你想怎么办这场婚礼,我一定会替你做到!骆子京一口答应。

属下感激不尽!黑翼双手抱拳复又抬头道:王……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王是否――你说吧,只要能办得到,我一定帮你。

青青她和我是希望能请王到红庄去提亲!怎么样?怎么样?黑王他答应了没?青青扯着黑翼的衣袖,紧张地问。

黑翼皱了皱眉。

王是答应让我们成婚,但他认为夫人不会喜欢看到他,他说……他不想再让她伤心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王的意思是不肯替你来提亲喽?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固执啊,小姐是这样,黑王也是这样。

可是,两个人明明都对彼此有情啊。

嗯,可是他说他会另想办法……不行!青青马上回绝。

不行?对,要是王不来提亲,我就不嫁了!她背过身子,讲出气话。

青青!黑翼吼了出声。

你别拿我们的婚姻来开玩笑!我才没有开玩笑呢。

她挣脱他的拥抱。

小姐一天不回黑风堡,我就一天不嫁。

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说完,端起放在凉亭桌上的汤药,一扭头就往红尘小筑走去。

该死的!怎么红庄里的女人,个个都这么麻烦。

小姐,李堡主来探望你来了!青青急急地敲着房门,开心地唤着小姐。

她最喜欢李堡主来的时候了,因为只有这时,小姐的心情才会稍稍开心一些。

所以每回她都忙着替他通报。

雪凝闻声开门,见到的就是青青通报的笑脸。

李陵,你来了。

她微笑。

是啊。

他也微笑。

我有这个荣幸邀你出去走走吗?雪凝。

接着对她伸出手。

她笑着将手递给他。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碧园里正值春暖之交,景致怡人,百花盛开,光是置身花丛就令人心旷神恰,更不用说那片方圆整整五里的广阔草原了。

李陵挽着雪凝的手慢步走在溪石铺设成的小径上,悠闲地游赏着春天的景致。

苑长和夫人他们都好吗?雪凝轻声问着,话语里的关切清晰可闻。

歇会儿吧。

李陵停下,让她坐上一座小小的假山,然后才道:苑长和夫人都很好。

现在书苑的财务和人力问题都解决了,俩老很开心呢。

当然,李陵是受雪凝之托走一趟书苑的,而私下,子京也做了同样的要求,还把书苑四周的土地全买了下来,以无名氏的身分捐赠出去,让原本小小的书苑成为杭州最富盛名的学苑,造福了不少人。

只不过,子京不肯李陵把这事告诉雪凝。

那就好。

雪凝低下头。

我实在应该亲自走一趟的,但我才刚回庄不久,要是再出远门,怕爹娘又要为我担心了。

李陵执起她的手忧心地道:你总是这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怎么就没替自己想一想呢?瞧她几日不见,又清瘦了不少,眉间的愁绪更浓了。

闻言,她轻轻地抽回了手。

我很好的,你别担心。

李陵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很好、他很好。

我很好!大家都这么说。

但瞧瞧你们的样子,难不成是我一个人在这儿发疯吗?她倏地抬起头,眼底有着明显的关心。

他……不好吗?这是三个月来她头一次问起骆子京。

一直以来,雪凝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起骆子京。

因为她以为,将一切看轻、看淡,应该就能平息心中的伤痛。

然而此时,她动摇了,和子京相处的所有情景在她脑中翻腾。

那个霸气的子京、傻气的子京、温柔的子京、狂野的子京……。

雪凝突然发觉自己好想看看骆子京,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是瘦了还是胖了?是不是――也同样的――想着她。

唉!李陵摇头。

你觉得他会好吗?如果你看到他的样子,我想你不会相信爱情可以把一个男人折磨成那样。

虽然不愿,但雪凝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发疼――为了骆子京。

既然你们这么关心对方,又为何要彼此折磨呢?难道说,你到现在还不肯原谅他吗?她起身背向李陵,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李陵,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雪凝――李陵沉沉地叹息。

好吧!既然你不想谈就算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有些事,该过去就让它过去,否则你永远也无法把握眼前的幸福。

他按住她的肩,将她扳回看向自己,语重心长地道:雪凝,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话。

雪凝轻轻地点了下头。

李陵看着她,又叹了口气。

对了,苑长夫人还要我带句话给你。

夫人’!她说了什么?她是这么说的,他清了清喉咙,转告苑长夫人所说的话。

替我告诉雪凝,就说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不会看错人的。

子京那孩子是真的爱你,或许他的方法不对,但这样爱你的人,一辈子再难遇见了。

孩子,仔细看看自己的心吧,你真的不懂吗?’这番话,直接震撼了雪凝的心。

雪凝的眼框泛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雪凝,旁观者清啊,我们这么多人说的话你都听不进去,苦的只是你自己啊。

雪凝所有的反应,都让李陵―一收进眼底。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雪凝不断地摇着头,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李陵胸前。

好、好,我不说、不说了。

不忍看见她的泪水,李陵搂住雪凝,低声安慰着。

李陵又何尝愿意这样呢?他很明白,自己对雪凝的爱,是与日俱增。

以前,他之所以爱她,完全是凭着一种男人的直觉,而如今,经过了相处,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她痴迷,因为在她美丽的外表下,还有着一颗金色的心。

他就是被这样的她所吸引。

但李陵更清楚,能带给她真正幸福的人,只有骆子京。

自始至终她就只爱着骆子京一人。

从黑王骆子京,到书苑的骆子京,她爱上的都是同一个人。

即使子京经过易容,跟原来的容貌完全不同,但她仍是爱上了他!李陵轻叹了口气,轻得几乎不可细闻。

古云:姻缘天定。

又云:如果你真的深爱一个人,那么,就算是换了时空、变了容貌,你也能从千百万人中认出那个熟悉的灵魂,然后再次地――爱上他。

或许,他原就不是雪凝所要找的那个人吧。

如果说爱情能如此折磨着两个相爱的人,那他这种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爱,又是怎样的折磨呢?李陵不敢想、也不愿想。

只求――他所爱的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