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5-03-29 06:04:45

醒了没?他沉声问。

声音里有些不耐,却硬是压了下来。

见她没回应,他轻叹了口气,闭上双眼,继续等待。

不知多久以前,他就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床前,双脚还不规矩地交错在她的床边,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等着。

她翻了个身,将被子拉到头上蒙住自己,只留下一个缝好偷偷观察他。

只见他双手环胸,正对着她的床铺。

看见他微眯着双眼,让她的胆子跟着大了起来。

她打开了个足以看见他全身的被缝.却为眼前的情景而脸红心跳。

他的腿好长!进入她眼帘的,是一双奇怪的黑色长靴。

质料家是皮革制的,跟她平日所见的不太相同,靴底还有一格格的纹路和像钉状的东西,不知用来做什么?顺着长靴望上去,一袭黑色长裤紧绷在他劲瘦的腿上.包里着贲起的腿肌和――臀肌,突然,她的双颊转为嫣红。

她从没见过衣服穿得这样紧的男人。

他身上的曲线几乎完全暴露在她眼前,她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她所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他的上半身同样穿着黑色紧身短挂,外加了件短袄,虽然如此,他结实的臂膀和胸肌仍然清晰可见。

而他的一头黑发,竟然半散落在肩上,用皮绳绑成一绺按在身后。

纵使他紧闭着双眼,她的注意力却仍被他吸引。

那是一种绝对的霸气,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王者之风。

而这样的气宇,她只曾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就是――当今圣上。

不同的是,除了霸气之外,他更多出了一派自在和潇洒。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她迷惑了。

除了他探花的身份和自小眉那儿听到的传闻,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甚至,她不明白,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毋需在乎那些流言,他却为何要跟她过不去?见他没有反应,她稍稍起身,仔细观察四周的情景。

这小屋,跟一般的房子没有两样,只是,比平常的房子要小得多,光线也昏暗得多。

只奇怪的是,如果他真吃得起上林宴,又为何会住这样小的屋子?还是,这是他专门用来窝藏女人的地方?天!霎时,一些不该有的联想闪过她脑海。

让她的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他该不会……想让她成为他的禁脔?她突然捉住自己的衣襟,猛地低下头。

呼――好险。

发现自己的衣衫完好如初地穿在身上,她整个儿人松了口气。

他没有对她怎么样?所以,让她觉得浑身无力的,并不是他下的毒水?她皱起了眉心思忖。

隐约间,好像记得他说她病了?还好像……他亲自喂她喝药?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她病昏了。

他不是要报仇吗?又怎么可能救她?但――他没有趁她昏迷的时候对她……那是不是表示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糟!突然她想起,她不知昏迷了多久?小眉不晓得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易公子?眼下,这房里只有他和她。

她瞄向房门,门上并没有落锁。

也就是说,这正是她可以逃出去的大好时机?!但……万一她正要逃走时他恰好醒来,那该怎么办?她上下打量,突然心生一计。

掀开被褥,理好衣裳,甚至,她将裙摆扎在腰间,再也顾不得形象。

她深吸口气,轻轻靠近他。

旋即,她将头上的丝带缠住他的脚踝,然后捉住他的双脚,使劲往后一推,随后跳下床、拔开门栓,头也不回地没命似地往外奔逃。

左子颀顺势地往后翻倒之后,俐落地弹跳而起。

望着洞开的房门,他眯起双眼,缓慢地勾起一抹深思的笑容。

啊――啊――啊――不绝于耳的尖叫声在甲板上回荡,船上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捂起了双耳。

只见薛如凤攀在船尾,发狂地尖叫着。

他几乎不费任何工夫就寻到了她的身影。

还喜欢看海吗?他在她身后,勾出一抹笑意。

当她躲在被褥里拉开小缝愉瞄他时,他就已经知道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了。

她猛地回头,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他早已被万箭穿心不知多少回。

你这该死的卑鄙小人!她咬牙切齿。

早知道刚才就该一脚摔死你!他为什么不撞到头昏死过去,或是扭断颈子?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这样对她!如果只是一般的绑架,她还可以想出逃跑的办法,但他――他竟然将她掳到了大海之上!让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他环抱着双臂。

你应该说,一脚踹死,或是一剑刺死,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一脚摔死的。

左子颀!你――欺人太甚!她紧握双拳。

告诉你,无论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你别以为把我因在海上就能让我屈服!好美!海风将她的头发吹乱,整个儿披散在她的肩头、脸上。

她原就轻薄的罗衣,也因着海风的吹拂,缕缕紧贴在她身上,露出诱人的曲线。

他感到心中一股骚动,驱使着他向她走近。

别过来!你最好别再过来!她惊慌地后退,却退无可退。

就算她距他仍有十尺,她却仍感受到他身上逼人的热度和几乎要将她看穿的炽热眸光。

她不由自主地环抱住自己。

如果说……我要的是你的人、你的心呢?他缓步逼近,犹如一只狩猎白兔的黑豹,优雅而充满危险。

我的人?!我的心?!你――她几乎为之震动。

他的意思是,他爱她?!但旋即!她想起关于他的传闻――一个游戏人间、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

他可能用心、真心对待一个女人?!她摇头,猛烈地摇头。

他停住。

不相信我说的话?他挑起一道浓眉。

你――我当然不会相信。

她冷嗤。

如果你贴告示羞辱我、强掳我到这儿来,这一切的举动是在表示爱我的话,那我真同情那些你不爱的女人。

纵然觉得不可能,他还是被她脸上明显的不屑和不齿所刺伤。

反击是他唯一的反应。

爱?我提到过这个字眼了吗?他展开一抹邪肆的笑。

我想,是你误会了。

我只说要你的心、你的人!可我却没说要还你一颗心。

不过你若是只想要我的人……我是不会反对的。

他盯着她惹火的身段。

她又羞又气,一张俏脸因受到愚弄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左子颀,我不想听你在那儿胡言乱语!一句话,只要你现在立即掉头送我回去,我不会跟你计较,也不会报官,所有的事情就当从未发生过。

他摇头。

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什么意思?那你是不准备放我回去?!闻言,她气极了,望向身后的大海。

好,你不放我回去是吧?我自己想办法。

说时迟那时快,她心一横、牙一咬,纵身就往海里跳。

你――他的双眼猛地大睁,一颗心在瞬间停止跳动,直到看见她再次出现在海面,并且拙劣地设法移动她的身躯,他的呼吸才开始恢复。

这女人!他咬牙,有一种想亲手扼死她的冲动。

下锚!他大吼。

踢掉长靴、脱去上衣,他纵身一跃,跟着跃入了海中。

―――嗯!咳、咳!海水的碱度让她呛着了喉咙,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阵阵涌上。

她强忍住不适,试图朝与船头相反的方向使劲游去,却被一波波浪冲打回原处,想移动半寸几乎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轻易地寻到了她,因为她是那么愚蠢地随着海浪逐流,根本无法前进。

她发现他的接近,更慌张地想要逃离.却因此而多喝了好几口碱水。

咳、咳、恶、咳、咳!她慌乱地挣扎。

走开!别靠近我!咳、恶!过来!他伸出一只长手,捉住了她漂散的秀发。

啊!头发因他的拉扯而吃痛。

放……咳……开我……恶!他竟然拉她的头发?!她回身,对他拳打脚踢。

薛如凤!信不信再动我就当场把你给淹死!他气结。

她不知道他是在救她吗?淹死我好了!总必被你这只猪猡玩弄于股掌之上来得痛快!她不放弃反击。

猪猡?!她竟然敢称他为猪猡?!好,你继续这样下去吧。

他松手。

游啊!我看你要游到哪年哪月才回得去!希望在这之前,你别被鲨鱼利齿咬死!他转身朝船上喊。

上面的,把绳索丢下来!鲨鱼?她突然停止了游动。

他一手扯住绳索,身手矫健地攀跃上船。

起锚开船!他下令。

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这该死的女人是不会听话的。

听到这一声起锚开船,她突然惊慌了起来。

喂――她在海中扯着嗓子叫。

还有事吗?他探出头,好整以暇地回答。

你――她难以启齿。

你当真要让我一个人在这儿?!他轻哼。

你不是要游回去吗?运气好的话,或许十天半个月后,有人可以在岸边捞到你的尸首。

他耸耸肩。

无论如何,你总有一天回得去的。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就不阻拦你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船边。

左子颀!她忍不住惊呼。

他当真要见死不救?!怎么?还有话要交代?你――你这个见死不救的恶霸!还不快拉我上去!她命令着,边注意身旁的动静。

无论她有多讨厌看见他,也比成为鲨鱼、海鳗的腹中肉要好。

他摇摇头。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黑鹰号是从来不搭载无所事事的人,尤其从未载过女人。

更何况你是那么坚决地要跳海,我也不好再留你。

他摊开手,一副无奈的表情。

该死!让他占了上风了,她咬牙。

刚才是刚才,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看着船尾聚集越来越多的人群,她才赫然发现全船上都是些彪形大汉,而且像在看戏似地围在左子颀身边兴味盎然地看着她。

哦?左子颀扬眉。

弟兄们,你们说要不要让这个泼辣的女人上船?他笑问。

不行!我怕她半夜会找咱们船长报仇。

一个声音爆出,引得众人讪笑。

对啊!船上全是男人,多了个女人太不方便了。

另一个人旋即接口。

没错!说得对!一时间,大笑声、喧闹声此起彼落。

瞧。

左子颀对着她道。

船上的弟兄都不赞成,我可不希望让大伙儿不开心呢,看来,你就好自为之吧。

我――你们――她又羞又急。

船上全是些粗俗不堪的男人,看那样子,说不定其中还有好些曾是罪犯,要换作平常,就是用八人大桥抬她,她也绝不可能和这些人多待上半刻,可眼前,她根本毫无选择。

她真后悔当初没考虑清楚就跳下来。

好,就不用多说了,伙计们,扬帆启航了!他一声令下。

船长,你看那边……是不是条鲨?一个船员指向离薛如凤不远处。

鲨?!哪里?在哪儿?!她一听见,跟着慌乱地四处张望。

左子颀你再不拉我上去,要是我被鲨鱼吃了,头一件事就是化成厉鬼来找你报仇!她几乎是尖叫着吼。

不能哭!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他眼前示弱。

厉鬼啊……听起来是有那么点吓人。

左子颀一手环胸、一手托住下巴沉思起来。

你们大伙儿怎么说?不然,让她去擦甲板好了。

有人开始献计。

那怎么行,瞧她那瘦弱的样子,哪做得了什么事?甲板肯定是擦不干净,我可见不得黑鹰号真变得黑鸦鸦的脏。

另一人搭话。

收帆?下锚?陪酒?跳艳舞?服侍船长?船员一个接一个,像是开玩笑似的,提出一堆计策。

掌厨!我会掌厨!她大叫。

让我替你们煮饭!我是薛家酒楼的主厨,还进过宫里替皇上做菜,我保证你们绝对会喜欢我做的菜!慌乱中,她灵机一动,想起自己的专长可以救自己一命。

这些粗鲁的彪形大汉绝对不可能煮得出什么好吃的菜,长期在海上,他们会想吃好菜的!突然,她燃起了希望。

她这一声,让所有人全安静了下来。

嗯……每次出海,老广的饭菜的确让人食不下咽。

有人评论著。

你这是什么话!老广气极抗议着。

嫌不好吃就别吃,饿死你这个死胖子!喂!你会不会做脆皮烤鸭?一个矮个子的船员大声问。

只要有鸭子就成。

她信心满满地回答。

群情一阵哗然。

那――东坡肉?山东馒头?红烧层鱼……连著有人提出一串菜名,薛如凤尽是点头。

这些都简单,只要你们说得出的莫名,我就做得到。

她开始露出笑容。

这下,就算左子颀反对,也得顾虑到其他人吧。

船长?你说怎么办?大副问。

怎么办啊?既然弟兄们都不反对,我也没什么意儿。

左子颀笑答。

不过……不过什么?薛如凤皱眉。

他还想开什么条件?她用眼睛狠狠瞪他,这乘人之危的恶棍!不过呢,你得答应听我的管束。

在这船上,船长的意见就是圣旨。

他扬眉。

圣――好狂妄的家伙。

好,我答应你。

现下,先上了船再说。

他慢慢咧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抛绳。

他下令。

一根绳索随即划过天边,甩到了她身旁。

她忙不迭捉住。

上来啊。

他命令。

什么?你不拉我上去?她一个人,单用绳索怎么可能爬得上去?慢着!船长!我反对让这女人上船!老广忍了很久,却在此时突然出声抗议。

如果她来掌厨,那我这个大厨算什么?我的工作让一个女人做了,我的面子要往哪儿摆?还有人反对?听到这话,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毫不犹豫地捉住绳索拚了命地往上爬。

她就不信她要是爬上了船,还有人敢将她丢下海。

可恶的是,她爬绳索的技术跟她的泳技一样糟。

老广,大厨当然还是你啊。

左子颀边笑,边望着徒劳无功的薛如凤。

要不,我派她做你的副手,听你的使唤如何?他没想到,一向大刺剌的老广竟会如此在意这事。

不过,他要是再不结束这场纷争,只怕泡在水里的她会记恨颇深呢。

这――老广犹豫。

再不然,除了当你的副手,我还会让她当我的小婢,专门服侍我,这样她就不会有太多时间去干扰你,这样可成?老广终于点点头。

好吧,我同意。

左子颀朝下对仍在挣扎着上来的薛如凤喊道.你怎么说?该死!你说什么我都同意!只要快来拉我上去就行了!她气极败坏地喊。

好,大伙儿可都听见了。

他笑,拉起另一根绳索,朝她的方向纵身一跃。

砰地一声,他恰恰好落在她上方,双脚撑住船身。

把手给我。

他朝她一笑。

她伸出手,恶狠狠地瞪住他。

他的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轻轻一拉,就将她整个人拖离水面,带进了怀里。

还喜欢海的滋味吗?他附在她耳边问。

嗓音低沉得让她浑身一震。

收绳!不待她回答,他已经朗声大笑,下令将他们两人一齐带回了船上。

看!有鲨!一个船员喊。

一只鲨鱼的背鳍在此时露出海面。

她回头一看,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真的有鲨?!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他笑,笑里有着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