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29 06:04:45

你那个什么凤的,动作快点,把这些萝卜削了我好煮早饭。

一进厨房,刺鼻的馊味直冲入她脑门,她险些停止了呼吸。

什么味道?她忍不住掩鼻。

咦!你这小妮子,别以为跟船长有了什么关系就拿起翘来了!我老广可不吃这套。

哪儿的厨房不是这个味儿?既然成了我的副手,就别想偷懒。

他丢下削刀和萝卜给她。

削!她接过东西,不再多说。

脑子里仍全是左子颀的身影,她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警告过自己一定要避开他,却万万没想到,她不但避无可避,而且,还将自己给了他!她的心好乱。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才好?他又会将她带到哪里去?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她掳来这里?如果他只是为了要得到她,那他得到了。

但他又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会将她送回陆上去吗?她知道自己不该对他有所牵念,甚至,连昨晚的机会都不该给他。

但私心里,她知道自己早已无法自拔地受到他的影响。

他曾说,要的是她的人和她的心,而事实上,在昨晚之前,她的心早已牵系着他,但她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

因为那就表示,她必须认输,她的心会不由自主地受到他的牵制,她会无法忍受看见他的不羁和风流。

而她也知道,她的自尊不容许她忍受这些。

所以,她宁可选择逃开。

现在令她觉得庆幸的是,除了得到她的身子,他并不知道她内心的脆弱。

这是她唯一剩下的。

突然,她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了。

只要她的心不属于他,她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至少在他眼里,她仍是骄傲而自由的。

别光是瞪着不做事啊!你这个人,我一看就知道你这小姑娘脾气大得很。

老广叫着她。

真不知船长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喜欢?他喜欢我?她真的怀疑。

老广不屑地挑眉瞪了她一眼。

不喜欢你还把你带上船干么?船上有女人是最不吉利的,要不是因为他是船长,你早被人轰下船了!你的意思是,他从没带过其他的女人上这艘船?老广的几句话让她原先沉重的心绪起了变化。

那么,她可以认为,她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吗?喂!你这女人废话还真多耶!再不开始做事,等大伙儿醒来没早饭吃!你就有苦头吃了!别忘了,这副手的位子还是你自己求来的!求?她是逼不得已吧!嘿,说你脾气大你还真耍起脾气来了。

我老广说你几句都不行吗?告诉你,虽然你是船长的女人,我可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

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脾气大?似乎自从遇见左子颀之后,这样的评语和暗示就跟着她。

一直以来,她在众人眼中都是端庄自持的,连爹爹都赞赏她的温文冷静,可为什么在这儿,一切都不一样了?更奇怪的是,这种转变,让她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似乎,在这些人眼中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没有就好,算你识相。

要是你让我老人家开心了,难保我不会多说些船长的秘密让你知道。

想讨好他,可没这么容易,这诀窍问我老广就对了。

我没想过要讨好他。

她蹙起秀眉。

嗯?老广惊讶地睁大眼。

这倒稀奇,你不想讨好他?他不知见过多少女人用尽心思要讨好子颀都不成,而眼前这小娃儿,却说没想过要讨好他?看来,这丫头片子还有些骨气。

为什么我一定得讨好他?她不甘地扬起头。

是不一定。

老广点点头。

他的回答让她的心绪稍稍平静下来。

她转头探看四周,看到了几把青菜、几个萝卜,还有一小碟的腌肉。

待过这么多厨房,这是她儿过最糟的一个。

既小又脏,半数以上的食物都馊了,还有的发了霉,所有的锅碗瓢盆儿上都漂着一层油,光是见了就恶心,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煮得出好吃的食物?这些……是要吃的?那当然,不然你以为要吃什么?有得吃就不错了。

瞧,时间快来不及了,等会儿把这米洗洗。

他指着灶上。

记得啊,船上的水不多,省着点用。

生火会不会?别把厨房给烧着了。

老广斜瞄着她,瞧她手里的动作挺俐落的。

我去外头转转,等我回来,你得把这些都弄好,明白了没?她点点头。

好。

老广点点头,像是有些满意。

这女娃儿,跟以前待在子颀身边的那些女人似乎不太一样。

再次仔细瞧了瞧她,老广才踱着步子走出去。

要配得上子颀的女人,还得经过他的审核才行呢!望着老广出去的背影,她倒松了口气。

他肯出去正好,她恰好乘机把这地方理一理,身为厨娘,她实在见不得这样的惨状。

既然在这艘船上,她不是个掌舵的人,至少,她可以用这些琐事来避开他的侵扰。

―――啊――你――你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自厨房传出,惊动了全船的人。

什么事?正在甲板上指挥的左子颀一听,忍不住皱起了眉心。

不知道,好像是老广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薛如凤做个菜能做得惊天动地的,也只有她了。

毫不犹豫地,他加快脚步往厨房走去。

什么事?一进门,他制止了老广的大吼大叫。

船长!你来评评理,这小妮子趁我出去晃晃的时候,竟然――把我的厨房弄成了这个样!他气愤地伸手一指。

环顾四周,原先脏乱得吓人的厨房,不知何时已被清理得一尘不染,所有的摆设整齐而清洁,灶上还生着火,炉火上正热着一锅汤,还不时飘出扑鼻的香味。

原来,老广是因为自己的地盘被侵入而感到气愤。

老广,依我看,这样的厨房,比原先要好得多了。

他嘲谑地笑。

大副,你觉得呢?船长,属下也是这么觉得。

大副强忍住笑意,生怕再次惹恼了老广。

船……长!这是我的厨房,她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这样胡搞,副手是这样当的吗?黑鹰号最重视的不就是纪律?如果今天船长不还我个公道,那我老广说什么也不会服气的!左子颀扬眉。

你怎么说?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

她连头都没有转向他。

如果广叔觉得是我冒犯了,我愿意道歉。

广叔?这声广叔让老广顿时气消了大半。

他老广活了大半辈子,从没人这么叫过他。

广叔这两字打这小娃儿口中出来,怎么听怎么讨人喜欢。

他憋着一张脸。

算了,我老人家不跟你这小娃儿计较。

你再叫我声广叔,我就原谅你。

老广的心思昭然若揭。

一旁开始有人发出了噗哧的笑声。

广叔。

薛如凤立即笑着回应,原来老人家只是喜欢人家嘴甜呢,突然她觉得,这船上的人单纯得可爱极了。

咳!嗯,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老广故作严肃地咬了咳。

还笑!你们旁边的人笑什么!谁再笑,待会儿就没早饭吃威胁的话方落,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左子颀自若地站在原处。

如凤,你辛苦――他上前想要搭住她的肩,却被她灵巧地闪开。

她的举动令他怔住了。

我还有事要忙。

薛如凤冷然以对,头不曾回过一次。

她陡变的态度令他眯起了眼。

昨夜,她还在他的怀中宛转娇吟,现在,却像是从未见遇他似的冷漠。

他无法忍受她这样的善变。

薛如凤――他正想发作,却被老广挡下。

船长,我的副手要准备早饭,没空跟你说话,有什么事,等用完了早膳再说。

眼看气氛变得不对,老广出面打了圆场。

看来,这两人之间是有些不对劲。

左子颀冷眼看着她,僵持了好一会儿。

好。

有什么事,等用完早膳再说。

他撂下话,迈着大步走出了厨房。

老广看着船长怒气冲冲的背影,又看看薛如凤,后者的脸色也不比那小子好到哪里去。

怪!真怪!他俩昨晚不是还睡在一块儿吗?我说薛丫头片子,你是不是当真喜欢那小子?老广忍不住问。

她浑身一震。

别怪我老广多事,依我看,那小子是挺喜欢你的,否则,他不会这么生气。

老广皱着眉头。

如果你也喜欢他,那我老广没什么意见。

可如果你不是认真的……还是尽早离开这儿的好。

这是他老人家的私心,虽然他是挺喜欢这小丫头的,可再怎么说,子颀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总希望他能找到个真正待他好的女人。

要是真找着了,就算那小子捉不住她,他老人家也会亲自出马摆平一切!薛如凤茫然地抬眼,纷乱的心绪,让她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船长,我送早饭来了。

她站在舱门外,端着碗盘不知该不该进去。

进来。

他的声音有着明显的压抑。

她推开门,将早饭放到了桌上。

为什么叫我船长?他脸上全无一丝表情,声音里却写满了不豫。

她抬眼。

因为你是黑鹰号的船长,我是主厨的副手,不是吗?别忘了,你还是服侍我的婢女。

他提醒她。

刻意强调了服侍这两个字。

既然她要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就让她明白她在这船上的身份和地位!他残忍的语气刺痛了她。

老广的话在她耳边回荡。

他喜欢她吗?他对她有一丝丝的真心吗?在他眼里,她真只是供他玩弄的女人和婢女?为什么,她要在这里忍受这一切?这艘船要上哪儿去?她强压下心中的痛,只想问个明白。

你不必知道。

他森冷地回答。

她皱眉。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下船?薛如凤,别忘了上这艘船可是出于你的自愿和请求。

现在你却来跟我谈什么时候下船?难道你不怕海上的鲨?一想到她可能离开,甚至看到她急着离开的念头,他的怒气便不断翻涌。

难道,她真这么想离开他?经过了昨夜,她仍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他不信,她昨夜的热情全是虚假。

他不信,她对他没有一丝情意!我不是你的禁脔。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你不可能永远这样把我留在海上。

你以为我做不到?你当然做得到。

她早知道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包括掳获她的心!但你就算留下我的人又如何?左子颀不语。

我会留在这艘船上,是因为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并不是因为你……他起身,捉住了她的手腕。

那么昨夜,你把自己的初次给了我,又算是什么?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比一个女人更在乎她的初夜。

那并不代表什么!她激烈地反抗。

更何况,我是被迫的!被迫?!他恼怒地扬眉。

她称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叫被迫?!是的!是你任意地闯进了我的生活、阻挠我、羞辱我,是你强行掳走了我,将我绑到这艘船上,是你趁我不备诱惑我、强占了我,是你打乱了我所有的生活、扰乱了我安排好的一切!一句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他的眼在瞬间暗了下来。

船长!有来历不明的船向我们驶近,速度出奇地快!舱房外,船员紧张的声音叫唤着。

来历不明的船?他的神色变得凝重。

要大家戒备,我立刻上来。

说完,他拔了墙上的长剑。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拿剑?这样紧张的气氛让她忘了先前的事,忍不住担心起他的安危。

他斜瞥了她一眼。

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等等!她捉住他的衣襟。

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我自己去看!他没再理她,当着她的面,砰地把门关上,顺道落了锁。

左子颀?!她拍打着房门,不敢相信他竟然再一次把她锁在里面!左子颀!你这该死的家伙!放我出去!一上甲板,他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易风行的商船已然驶近他的黑鹰号。

自己人!收帆、下锚!他下令。

这家伙,比他预计得还快就找到了他。

而且,来得极不是时候。

子颀!两艘船间搭上了木板,易风行跃过木板来到了黑鹰号。

人呢?舱房。

他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道。

子颀!你太荒唐了!竟然把薛姑娘掳到了船上!你知不知道,她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些女人,你没有权力这样对待她!易风行捉住了他的衣襟。

你是她什么人?左子颀反问。

我……易风行被问得哑口无言。

易公子是我家小姐的朋友!是小姐要我找易公子来救她的!小眉正颤巍巍地走过摇晃的木板,却在听见这话的同时忍不住出声大叫。

姓左的!还我家小姐来!所以,你们是想来带她走?这是当然!要不是易公子说他一定找得到小姐,我早就上官府报官去了!小眉双手插腰,厉声斥喝着。

你把我们家小姐藏到哪儿去了,还不快把人交出来!小眉?是小眉的声音?!在舱房里的薛如凤听见了声音,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小眉?!是你吗?小眉!她大呼着求救。

小眉怎么能找到她的?一定是易风行!是易风行带着小眉找到了她!小姐?是小姐的声音!小眉喜出望外。

易公子,小姐真的在船上!我们找到小姐了!二话不说,她循着声音找到了舱房。

小姐!是我小眉!我和易公子来救你了!小眉使劲地拉着门把,却怎么也拉不开。

易风行抬眼望住左子颀。

后者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铁青了脸上前,一扬手,震碎了门锁。

木门应声而开。

小眉!小姐!主仆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小姐!我好担心你啊。

你在这里有没有吃苦?他――有没有欺负你?小眉担心地看着小姐。

易公子现在在这儿,你什么都不用怕,他会保护你的。

我没事。

薛如凤垂下眼睫,却仍感觉得到他灼人的视线。

我可以带她走了吗?易风行不假辞色地对左子颀说。

子颀向来不拘小节,身为朋友的他也从不以为意。

但这次,他做的实在是太过火了。

薛如凤虽不是名门千金,却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

他在光天化日下将她强掳而来,一个女人的名节岂不全毁在他手上。

她可以选择走或留下。

左子颀的脸上,看不见一丝喜怒。

你不打算为她负责?易风行挑明了讲。

负责?他挑眉。

易公子,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这一切,不需要任何人负责。

薛如凤寒着脸阻止了接下去的讨论。

她不要他对她负任何责任,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廉价。

小姐……这怎么行,这个人――你确定要走?左子颀旁若无人地问,仿佛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是她听错了吗?薛如凤震慑。

他的声音里,竟有着她所不熟悉的情感,和一丝心痛?她抬眼,望进他如星的黑眸,却无法辨识他真正的情绪。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她问。

他想留她吗?他希望她留下来吗?如果他开口,她会不会留下?她望向四周,这是她所不熟悉的地方、不熟悉的人群。

而她,可以仰赖他吗?小姐?你还在想什么啊?咱们快回去吧,大伙儿都在担心你呢。

小眉的叫声唤醒了她。

我……她不可能选择留下。

姓左的!你给我记着,这回看在小姐和易公子的面子上放过你,以后别让我在薛家的产业上看到你!要是你敢再来骚扰我家小姐,我一定马上要人把你送到官府里去。

小眉!我们走吧。

既然他无意,她又何必多情。

一开始,她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易风行朝她点了点头,一行三人越过木板,离开了黑鹰号,扬帆驶去。

良久,左子颀只是注视着远去的帆影。

小子,你真这样就放她离开?老广不解道。

他明明就喜欢那个凤丫头,为什么将她掳了来又放她回去。

要换作他年轻个二十岁,就是强掳她来做押船夫人也行,哪还有放回去的分儿。

那个凤丫头,是他这几年来见过最适合这小子的,他就不信这家伙会让她平白从手上溜走。

依他看,像凤丫头那种女娃儿,是天生的死心眼,若不是真喜爱子颀这小子,她是不可能跟他同睡一张床的。

先前他对她说的那番话,也不过是想激她。

该不会,她把他的话当真,以为他这个老人家不同意他俩在一起吧?要真是这样,那他的罪过可大了!老广,你说呢?左子颀没有回头。

这时,如果有人看见他脸上的神情,一定会因为他充满自信的笑意而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