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凤越想越不对。
为什么掳人的人是他、欺侮人的是他,但却要她来承受所有的后果。
纵然整件事被易风行动用关系压了下来,却还是被传得满城风雨。
回想起当日离开黑鹰号的情景,他对一切并无歉意,反倒是她、却像是个做错事被押解回乡的人。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如此?她突然替自己觉得不平。
他平白夺去了她的清白、她的信誉,甚至,还夺走了她的心。
然而,她却对此无能为力。
这不免让她觉得气愤。
她薛如凤是这样懦弱的人吗?怯懦是因为怕受伤害,那么现在,她难道就不受伤了吗?她忘不了他!就算她明知道他可能早已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早已不记得曾经有她的存在,她仍然无法将他的身影逐出脑海。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吗?但她知道不只是这样,生平第一次,她迷惑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众人眼中的好女孩、父亲眼中的好孩子,更是光耀薛家门楣的好女儿,她向来擅于扮演这样的角色,也一直以为这就是她应该扮演的角色。
但从他身上,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可以是任性、冲动、不顾一切的。
以前,她只是强压下那份下羁,努力扮演着大家所喜爱的角色。
甚至,在知道那首流传开于他俩的歌谣时,她开始羡慕他可以做自己的勇气。
他做到了她从来不敢去做的事。
而在海上那段短短的日子,纵然是惊涛骇浪、有委屈、有愤怒,全是她生平前所未有的经历,却也是她这一生最难以忘怀的时光。
直到回到陆上,她才发现,她真正喜爱的,是那样自由不羁的生活。
可是,她仍然回到她所熟悉的地方。
有没有可能,如果她当时决定留下。
他会真正爱上她?有没有可能,他早已爱上她,只要她肯留下?那么,她为什么不?她这才惊觉。
她早已习惯掌控一切。
而在他周遭的一切,是那么地不易于掌握,甚至,她连自己的心也掌握不了。
这让她害怕,所以她退缩了。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怯懦的人。
当爱情来临时,她竟不敢追求,甚至不敢面对!既然,她已经是左子颀的人了。
再跟他耗下去,又会有什么损失?或许她有机会赢得他的爱。
如果她就此放弃,他有可能与别的女人双宿双飞,那么到时,她又算什么,她不甘心!她不信他真的对她全无感情。
为着她将来的幸福,她愿意赌上一赌!―――易公子,这次请你来,其实是有事相托。
薛府里,薛如凤神色凝重地对着易风行道。
有事?薛姑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易某一定义不容辞。
看她脸上的神色,想必不是件小事。
只是,会有什么事呢?该不会――跟子颀有关?薛如凤起身,欲言又止。
易公子,这事――实在是难以启齿……难以启齿?是因为跟子颀有关?易风行蹙起了眉头。
自从那天船上一别,他与子颀就再没有见过面。
虽说这是他与薛如凤之间的事,但身为好友的他也不免觉得子颀做的委实太过。
他们在黑鹰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过问,也无权过问。
事实上,他这回对子颀动了怒,是因为对薛如凤有着私心。
本来他与子颀是可以公平竞争的,但子颀这样的作为,却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更令他气愤的是,子颀对这件事没有半点解释,更未曾表示要负任何责任。
虽然,薛如凤没提,但以他对干预的了解,他不信在黑鹰号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让本欲追求薛如凤的他也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易公子……我……是的,是与他有关……她勉强地点头。
你说吧,如果我可以帮得上忙的话。
他暗暗叹息,如果她对子颀真的无意,也不会挨到今天才开口。
易公子,其实我……她低下头。
我有……有什么?我有了子颀的孩子。
她终于说出。
什么?!易风行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竟然怀了子颀的孩子?!那她――他们――该死的左子颀!竟敢始乱终弃!本来,这事我不想再提,没想到,却发现自己怀了子颀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只有找你帮忙了,毕竟,我还是个未出嫁的闺女……那家伙――是他强迫你的?他咬牙。
她只是垂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该死的!你――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把你送到左子颀身边?还是把他押到你面前?只要她说得出,他就做得到。
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他也必须负一半的责任。
但首先,他得先找到那家伙,痛揍他一顿。
不、不要!她急急阻上。
不要?他不解。
难道她不是要他替她找到子颀?我只希望……易公子,你可以替我把这件事告诉他……她垂下眼睫。
然后呢?说是一定要说的,可接下来呢?难道她不想替自己讨回公道?没有然后了。
这算什么?易风行怒不可遏。
你容许他就这样不负责任?如果他知道后,什么都不做呢?她不说话,只是摇头。
够了!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这就去把那该死的家伙找回来!要他给你个交代!在这之前,你什么都别做,明白了吗?她抬眼,点了点头。
―――小姐,左探花求见。
一名家仆前来禀报。
左探花?听见他的名字,她的心一惊。
易风行不是才走不久,怎么这会儿他就出现了?难道,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计谋?小姐,我已经请左探花在厅前稍后,不知小姐……见不见?见、当然见。
让他等等,我随后就到。
她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快就出现,甚至在她来得及设计他之前。
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了她和易风行的对话吗?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来得及碰上面。
那么!他是自己来找她的?出于自愿?那么,她原先所想的计划不全都乱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没有中计,那他又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找她?不必等,我自己进来了。
带着一抹笑意,左子颀旁若无人地打开房门,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你――这人,还是一样的霸道。
你下去吧,有事你家小姐会叫你。
他指挥着下人,仿佛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家仆不敢反驳!只得退下。
有事?她强自镇定。
似乎无论多久,他始终能在她身上造成惊人的影响。
想我吗?他坐下,双腿跨在床榻,嘴角始终带着足以令所有女人心碎的邪肆。
她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几乎,她几乎脱口而出。
然而,她只是蹙起眉心,冷然地道:你闯入我薛府、擅入我的闺房,就是问这句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
不想!从来就不、一点也不!她起身,拉开房门。
你可以走了。
他挑起一道浓眉。
多日不见,你的脾气还是一样能引起我的兴趣。
征服你这样的女人,将是人生一大乐事。
征服?左子颀,你以为我是什么?兔子?还是小鹿?就算你是猎人,我也绝不是你狩猎的对象,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要人请你出去了。
事当然是有。
他跟着起身,缓缓逼近她。
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他眯起眼。
她一步一步地后退。
承诺,她当然记得!说到承诺……这回,换她眯起了眼。
记不记得,当初我是对着你和易风行说的。
如果你要求我履行承诺,那么为了公平,我也会给易公子同样的承诺。
她不知道他会要求什么。
但很明显的,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绝对不怀好意。
她已经失了先机。
如果想真正赢得他的心,她绝不能示弱。
这样的回答让他愣了一愣。
他来这一趟,是来要回她的,上一回,他用的方法不对,所以让她给跑回了薛家。
这回,他要她出于自愿地回到黑鹰号。
上林宴是我点的、我付的银子。
他动了气。
那又如何?她笑。
生气,表示他在意。
她发现她喜欢他生气的模样。
他再次愣住了。
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但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可至少在这之前,她面对着他时,总是武装戒备的。
以他对女人的了解,他会认为那是他对她造成的影响。
如今,她竟可以神色自若地面对他,难道是他对她的吸引力减弱了?不可能,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你把自己的初次给我,难道你也要给易风行。
他出言讥刺。
要是他愿意入赘薛家,没有什么不可以。
她答。
入赘?你还想招赘婿?他一掌击上桌面。
她已经是他的女人,竟然还想嫁别的男人!他绝不允许。
她扬起头。
打一开始,我就决定要招赘,从未改变过。
他咬牙。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左子颀,据我所知,你的名字还跟许多女人串在一起。
为什么,你不去找你的那些女人们呢?她微笑。
我――我只要你!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或者,如果你愿意入赘,我或许会将你一块儿列入考虑。
她拉开桌旁的小柜。
要不要把你的身家交代清楚,好让我心里有个数儿。
她拿出一叠男人的画像和身家资料!顺道取出了纸张和笔墨。
薛如凤!你以为那些男人当真是想娶你?他们不过是为了你薛家的钱财罢了!更何况,你已经不是处子!那么你呢?为钱?还是为……我的人?她挑衅。
你――我从来没想要娶你!他吼。
虽然是她激他的.但他这话还是伤了她的心。
如果他从没想过要娶她,那又为何要了她?难道,他对她,也像对他那些女人们一样?她的眼立刻黯了下来,却不想让他发现。
我也从没想过要嫁给你。
她倔强地回应。
不知为何,她的话令他的心整个儿揪紧,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你不怕别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他质问。
那句别人,指的是她未来的夫婿,但只要一想到她可能躺在别人的怀里!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
左公子,你我之间有何关系呢?不过是那么一夜,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她环起双手。
不过我还得感谢左公子这么替我着想。
可你也别忘了,我有的是钱,钱招来的赘婿,不得过问我薛家的事,相信张贴卖身旁的你,应该记得吧。
该死!她什么时候变得可以抵抗他了?那么,你也不会忘了这个吧。
他拉过她,扣住她的腰身,吻住了她。
他的舌狂野地缠住她的,要她记起他们之间的激情。
如果她的眼神可以说谎,他相信她的身体不可能对他说谎。
事实证明――她要他!他对她还是有着全然的影响力。
他扣住她险些瘫软的身子,加深这个吻。
他可以确信,如果他现在就在这里要了她,她绝不可能抗拒。
但这不是他要的。
他曾说过,他要她的人、她的心完全地属于他。
想起来了吗?他邪肆地笑,缓缓地在她唇边吐出话语。
记得,我会再回来的。
他陡地松开她。
直到他离开,她仍在他所给予的激情中悬宕,久久不能平复。
―――不可能。
左子颀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错,他的确是要了她。
但,她绝不可能怀有他的孩子。
这种事,他一向小心,就连跟她在一起时也是一样。
他热爱自由自在的生活,孩子只有可能成为他的累赘。
以他从小的经验来看,他不认为他的小孩会希望有他这样的爹。
但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就算这是真的,她又为什么不亲口告诉他?方才,她明明有机会。
更令他不解的是,如果真有其事,她又想瞒他,那么她又何必要易风行来找他?不可能?你说的是什么不可能?你不可能跟薛如凤在一起?还是薛如凤不可能有你的孩子?易风行气得想痛扁他一顿。
是她亲口告诉你的?什么时候?他挑眉。
当然是她亲口说的!而且就在我来这儿之前!易风行握拳。
左子颀,你别想在这种时候推卸责任!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左子颀扬眉。
要是她真有了孩子,就不难解释她为什么仍要招赘了。
只是,她为什么不告诉他?难道他不够资格当孩子的爹?她大可自己来找我,为什么是透过你?别告诉我,你跟她之间有什么吧?左子颀!易风行挥过一拳,恰恰打在他脸上,他的嘴角立即渗出了血水。
他可以肯定她爱他。
否则,她不可能将自己给他,更不可能将孩子留下。
自她离开黑鹰号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注意着她的消息。
他知道她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女人。
如果是,那就是他看错了她。
但没想到,她竟会透过易风行来找他?这算什么?她还说了什么?没别的。
没?她没有向你哭诉?要你替她讨公道?左子颀,你要是不想负责,大可说句话,往后,她的孩子和幸福,有我易风行一肩担!他已经决定了。
于私情!他对她有情。
于公,他必须要对这事负道义上的责任。
如果左子颀当真置之不理,他决定将她迎娶进门。
左子颀一震,他绝不容诈这样的事发生。
孩子是我的!薛如凤也是我的!轮不到你这个不相干的人!他吼回去。
易风行停下了动作。
这么说,你是愿意负责了?只要她肯嫁,我就娶!反正,他早要定了她。
他这话,倒让易风行惊讶无比。
任何人都无法逼左子颀做他不愿做的事。
如果他不爱她,就算是她怀上了十个孩子,他也不可能因此而娶她。
这么说……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