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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5-03-29 06:05:15

怎么样?西厢房里,文若儒气定神闲地开口。

但不留点神,旁人很难听出他话语里藏着的关切。

回相爷的话……请来的大夫许久未作声,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皱眉道:叶姑娘这伤……如何?大人,恕小的医术不精,叶姑娘虽然疼痛难当,但小人实在……无法看出究竟是伤了哪里……大夫一脸为难。

事实上--他根本看不出她受了伤。

这若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怪病,便是她--根本没病没痛。

但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生怕一个误诊,坏了他的招牌。

舞秋躺卧在床榻上,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识有那颤动着的眼睫,泄漏出她的心思。

大夫你就行行好吧!可别把我揭穿了,否则要我上哪儿去找人帮我找姐姐--她暗自祷告,祈求老天爷能长眼。

看不出来?文若儒疑窦顿起。

他还以为是他的医术退步了,但连城里最知名的大夫都诊断不出,这样看来,就不是这个问题了……要不这样吧!大夫犹疑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开口道:我开几帖药让叶姑娘试试,至少替她补补身子、调养调养,方才我看叶姑娘的脉象,脉虚不实,本来这应该是饿了许久的穷人家才会有的情况,但丞相府中,吃食必定不缺,所以小人在想……叶姑娘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怎么的,有几天吃不下饭了吗?舞秋倏地抬眼。

这大夫这么厉害,连她好几天没吃饭也瞧得出来?啧!什么饿了许久的穷人家才有的情况,她也不过是被狠狠地饿了三、五天罢了!文若儒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又不愿说出真相,让她失了面子,于是开口道:大夫好医术,她的确是几天‘吃不下’饭了。

瞧她的表情,像是怕极了他把真相说出来,这令他不禁想对她摇头。

真不知她怎会如此不经考虑便一个人出门,世道险恶,没遇上匪徒算是她好运了!可奇怪的是……大夫示意舞秋伸出手,再次替她把了把脉。

既吃不下饭,却又为何会有暴饮暴食的气瘀之象……舞秋顿时抽回手,一张脸胀得通红。

我……我就是喜欢饿一顿、饱一顿、暴饮暴食不行吗?不给看了,连她吃那一篮子的美食都让他瞧出来,再看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丢脸事被发现。

这又不是她愿意的,想起当时连一口馒头都可以惹出事的窘状,她恨不得突然失忆,把那些糗事全都忘掉。

偏偏这会儿大夫还不停地提起,惹得她一口气憋在胸前,上不去下不来,难过得要命。

这--大夫一愣。

对身体……不好吧?哼!舞秋别过脸,不想理他。

大夫,就依您说的做吧!文若儒见情况不对,开口打了围场。

我让阿福跟您到药铺抓药去,阿福--小的在。

替我送大夫。

厢房里,又只剩下他和她。

他缓缓落坐,啪地一声撑开扇子,一派自在地扇将起来。

良久,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带微笑地望着她。

刚开始,她还生着闷气,但久了,却觉得怪怪的。

怎么他就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净盯着她瞧?生平头一回,她被一个大男人这样盯着瞧,只觉心上扑通、扑通地跳。

她摸摸头、摸摸脸、顺顺身上的衣裳。

似乎看不出自己身上有哪儿不对。

这就奇了,那他究竟在看什么?该不会是--觉得她美?看得出神了?或是他--迷上她了?还是……你在看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发难。

文若儒停下了扇子,脸上仍带着笑意。

问我在看什么?我在看……他扬了扬眉。

说谎的人,怎么都……不会脸红?我--你--一张俏脸在瞬间胀得通红。

谁说我说谎来着!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盯着她瞧竟是为了取笑她!这让她既羞又恼,羞的是她的谎言让他给揭穿了;恼的是,她竟还以为他瞧着她,是因为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还好他不知道她是这样想的,否则,她宁可找个地洞钻进去,死了算了。

谁?他笑。

谁说你说谎来着?他故作惊讶。

你说谎了吗?我……我只是……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谎,她干脆决定用老计谋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留在大街上……眨眨眼,她的眼眶开始变得湿润一打清泉镇到这儿来的一路,我一直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有像文大哥你这样的好人肯帮我……她垂下眼睫,任盈眶的泪水轻轻滑落。

你要是也赶我走,我走就是了。

说完,地抽噎着下床。

他却皱起了眉心。

我说了要赶你走吗?她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稍停。

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

没关系,我叶舞秋也不是个要死赖着别人的人,用不着你开口,我自己会走。

她笔直地走到门边,却停了下来。

不叫她?他当真不叫住她?不会吧,她演得还不够逼真吗?可恶!再等下去便要穿帮了。

她咬牙,硬是开了房门。

***********************砰!房门应声被关上。

叶舞秋愣在当场。

他当真要赶她走?她气得在门前跺脚,却又找不到什么好理由让自己回去。

进了丞相府,离皇宫还会远吗?可偏偏她算错了一步,却在这儿进退不得了。

没良心的人!她偷偷朝屋内瞄了瞄,烛火映出的人影仍坐在桌前,一点动作都没有。

惨了。

她咬住食指。

难道她真就这样离开,断了自他这儿找姐姐的长线?瞧这丞相府都已经门禁森严、出人困难,更别说是皇宫大内了。

不成。

她得回头才行。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怕什么!打定了主意,她转头就要拉开房门。

你找我吗?熟悉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嗯?她一怔,猛地回头。

你叫?只见他轻松地坐在树下的石桌前,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你怎么--?舞秋瞪大了眼。

他什么时候跑出来的?今晚夜色真美,若配上一壶酒、再加上美人起舞,那就更美了。

他仰头,喝下一口酒。

舞秋忍不住眯起眼。

她是不是看错人了?本来,她以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可现在她却不这么觉得了。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老觉得他在捉弄她,而且乐在其中?我要走了,你别挡在这儿。

她赌气。

是吗?他扇了扇扇子。

月色美,夜也深,这表示,很多不该出来的东西,都在这时候出来了。

他抬眼望住她。

不知何时开始,他竟发现,逗弄她竟也成了一种乐趣。

他喜欢她的笑容,更喜欢她生气时的模样。

仿佛,她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那样容易让人勾起她的激奋。

什……什么不该出……来的东西……她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他指的,该不会是那个吧?他笑笑,没有回答。

喝杯酒吧!他举起酒杯。

要不,跳支舞?他很难忘记,今早在城郊看到的绝色舞姿。

跳!跳你个--突然,她改变了主意,朝着他一笑道:要看我跳舞可以,拿条件来交换。

条件交换?他轻笑。

这儿是丞相府,我是这儿的主人,你跟我谈条件?还是以一支舞?她一个侧身,以近似舞动的姿态靠近他,一只水袖勾上了他的颈颊,要不要……看过再说?她笑,笑容极尽魅惑。

他一震,喉头上下滑动。

不待他回应,她一个凌波步退至数尺之外,半弯着身躯,右脚跨在左腿之前,右手遮住了半边,是一个开舞的姿势。

当--仿佛听见锣声响起,她双手往空中划开,身形、姿态,全然不同于白天的庄严,而是媚。

连眼神,连那嘴角的笑,都媚得能勾人心魂。

她侧身,勾起一腿,斜飞的眼恰恰勾住他的。

他整个儿被震慑住了。

她竟会有这样的神情!那残笑、那眉眼,那窈窕玲珑的身段,全如雷极似的击中他。

他仰起头,喝下一杯酒,手中的酒杯让他握得死紧,而他的一双眼,却始终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她轻笑,银铃似的笑声窜过他周身,令他眯起了眼。

无惧于她灼人的目光,她舞上前,双手几乎要环住他,却又只是在他周身舞动,虽然丝毫未曾碰触到他,但她双手所经之处,却像燃起了一把火。

他拉扯了下衣领,觉得有些不能呼吸。

她拿起酒杯,在他还来不及伸手拉她之前,轻灵地窜至他身后。

他转头,却见她曼妙的执起酒杯,眼儿微醺、脚步微颤,摇晃着舞动着,恍如一个醉了酒的女子,仍在跳着眩惑之舞。

突然一个跳跃,他几乎以为她要飞向天空,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然而她只是轻轻跃起,随后,环绕着长腿缓缓坐下,侧身、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喝醉的女人是如此吸引人--纵然,她根本不曾真的喝醉。

喜欢吗?她斜瞥向他,身子未曾移动。

她自己知道,迷人的、惑人的舞姿,不会有人舞得比她再好。

自他灼热的目光中,她看得出,他深受震颤。

她为他灼人的目光心动。

在他眼中,她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像一个女人--一个令男人深受吸引的女人。

不能再喜欢了。

他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竟如此沙哑。

拉我起来。

她命令,一双眼眸直望进他。

他仿佛着了魔似的,走近她、握住她朝他伸出的手。

啊!他猛地一拉,将她整一个人拔地而起,却硬生生地撞进他的胸膛。

她抬眼,吃惊地望住他。

这支舞,除了我之外,不许你让其他男人看见。

他抬起她精巧的下巴,语气是全然的命令和占有。

明白吗?看了这样曼妙绝伦的舞姿,没有人可以是柳下惠,包括他自己。

她的舞,足以让所有男人疯狂;不,事实上,她本身的美就足以令所有男人为之疯狂。

他不想冒这一个险,冒足以失去她的险--这样的想法,却令他忍不住轻笑。

原来,他早就该死的受到她的吸引,而他却浑然未觉。

不,不是浑然未觉,要不,他不会在城郊停下,不会插手她的事,更不可能带她回府。

这一切的一切,只显示了一个可能。

哦。

她反射性地服从他的话,整颗心却早已被他全然占有的姿态和语气所迷惑。

她的心狂跳,脑子不被使用。

她的腰身被他紧紧扣住,而她的胸脯竟紧抵着他坚实的胸膛。

每一个呼吸,都令得他们更贴近彼此。

很好。

他微笑,满意于她的回答,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现在,你可以提出你的条件了。

而他早料到了,她会要求什么。

她一怔。

相较于他的轻松自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傻子。

本来是想诱惑他、取笑他的,却没想到受到诱惑的竟是她。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初次相见,她觉得他是善良无害的,但现在,她却又发现,真正的他却又是充满危险、令人心悸的,全然不同于他所展现出的书生姿态。

更糟的是,她竟察觉自己无法克制地受到他的吸引。

条件……她忍不住微微皱眉。

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就这么没有魅力吗?本来她打算述得他心慌意乱,再让他答应地的要求的。

可--他的确是要答应她的条件,她却觉得有些呕。

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她气。

从见面至今,他从没问过她打哪儿来,姓什名啥,更没问过她要找的人是谁,要不要帮忙……但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

真是一个怪人!为什么了他极为配合,神情相当愉快。

她斜瞥了他一眼,坐下拿起他替她倒好的酒杯。

可偏偏,她却不讨厌这怪人。

甚至,还喜欢……他总是那样气定神闲,好像天塌下来都不关他的事。

特别是他手中那把扇子,若是拿在别的男人手里,肯定显得哈俗,但在他手里,却像是生来就该在那儿似的,衬出他的独特与潇洒……讨厌!她不想再称赞他了!为什么?她简直气结。

要他问,他还真问了呢!因为,我要进宫去找我姐姐。

我知道寻常人是进不了宫的,但如果有你帮忙,我一定可以进去的,对不对?他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等了半晌,她仍沉不住气地开口:你为什么不问我是打哪儿来?做什么的?不问我姐姐是谁?为什么要进宫去找?甚至,你连我的名字都没问!文若儒合起把扇,带着笑意道:你这不就要告诉我了。

平日,他并不多事。

有人愿意说,他也愿意听,但不需要问的,他从不多问。

如果他打定了主意要帮她,而她也需要帮忙,在适当的时机,她自然会开口,就像现在。

你--舞秋气结。

怎么每次都让他轻易就占了上风。

想来,她也是不笨的啊!她不服气,但人在屋格下、不得不低头,万一他生起气来不帮她了,那岂不是更糟。

好,算你赢,我告诉你吧,我是一个人打清泉镇来找我姐姐的,一个多月前,那个老色……老皇帝。

她更正,差点忘了他是皇帝跟前的丞相。

下诏要选秀女,便把我姐姐选了去。

但不知为什么,一个多月过去了,姐姐没回家,也没捎信回来,所以,我就来了。

秀女?文若儒扬眉。

先王选出的三十六名秀女,除了殉葬的叶昭仪之外,其余全都放还了,难道--名宇。

她突然开口。

名字?他一时会意不过来。

你的名字啊!我说了这么多,人也住进你家了,总不能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吧厂她插起腰,说得好像她若被杀,好歹也要记得下手的人名字似的。

文若儒。

他轻摇玉扇。

或者,你要尊称我一声文丞相也行。

他刻意提醒她的礼貌。

至少,她才是那一个需要帮忙的人吧!她皱了皱界头,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

那我呢?’虽然看起来他像是吃定了她,可基于女性的直觉,她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真的对她怎么样。

你?他实在有些弄不懂她说话的方式。

我的名字啊,你为什么不问。

她皱眉。

原来是这个,文若儒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是,叶姑娘,请问--芳名?她还真坚持,不是吗?她这才满意地笑笑。

舞秋,叶舞秋。

叶冰芯就是我姐姐,你在宫里,曾听过她的消息吗?叶冰芯?文若儒整一个人震住。

叶--这不就是随先王殉葬的叶昭仪?他看着她充满期待的大眼,看来她不知道先王已经驾崩,而她的姐姐叶冰芯,早已殉葬多日了。

清泉镇地处云贵偏远地带,或许是在她出门之前,皇令根本来不及送达……怎么样?你认得我姐姐吗?她急忙地问。

瞧他半天不说话,该不会是想起了什么?我--好像在哪儿听过……他并未正面回答。

他是新王的丞相,先王驾崩之前,他尚未进宫,是以只知其事,却未曾亲见。

但看着眼前的她,他终于可以了解,为何向来英明的先王会作出要活人殉葬的决定。

若现在告诉她实情,他怕,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她们想来是姐妹情深的,否则,她也不会千里寻亲,只为见着姐姐一面。

真的?她大喜过望。

在哪?在哪儿听过?她紧捉住他的手不放。

我一时之间……不确定、不记得了。

不确定?不记得?她激动地站起。

怎么成!要不,你替我查查去,以你一个丞相的身分,一定查得到的,不……她摇头。

要不,你想办法送我进宫,我自己去找。

慢着!他制止她。

皇宫大内,由得你来去自如的吗?像她这样不知人心险恶,他怎么可能任由她胡来。

更何况,他不想让她自己发现叶昭仪的事,那对她打击太大了。

这不行、那不行,要不,你说我怎么办?你不是答应要帮我的吗?她急得跳脚。

乖乖在这儿等着!他命令。

等你身子调养好,我会帮你找出你姐姐的。

他允诺。

真的?她睁着大眼,眼底充满了希望。

他却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