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3-29 06:09:03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鸡隽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波,闲箱验取名榴裙。

一阵轻柔宛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

歌声传自湖边的草亭子内,两名粗衣布裙的少女。

她们吟唱的曲子乃唐武则天的如意娘。

世情薄,人情恶。

两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残,泪泉北,欲笑心事,独语针栏。

嘘,别再唱了。

唐碗伸手制止冰心。

咱们是来偷采人家的菱角,你还目中无人的猛唱曲儿,打算昭告天下呀?想坐牢想疯了也不是这样。

唐碗年方十八,武陵人氏,自小与父母离散,在逃难途中偶遇冰心,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很快的便结成手帕交。

白天她们一块打家劫舍赚取三餐温饱,晚上则有时借宿古刹,有时偷偷潜入客栈,睡霸王觉,横竖哪儿舒服就往哪儿窝。

怕什么?这附近又没人。

冰心眼波流转,秀眉纤长,微微噘翘的小嘴,尤其娇美可人。

忽听得背后两声低喝,声音沉浑雄厚,似出于中年男子之口。

冰心和唐碗大惊失色,忙将采好的菱角倒入预先准备好的长布中,斜系于肩上,转身躲入草丛内。

敢偷东西,却不敢出来见人?没想到来者只是名年龄与她们相仿的少年郎。

哼!被我找到铁定不饶。

少年手中握着木棍,猛往各处草丛敲打。

冰心眼看他就要击中她们的藏身处,赶紧拉过唐碗拔足狂奔。

休想逃走。

少年见她俩足比自己小个两、三岁,相信人矮腿短上铁跑不快,哪知其中有诈。

冰心示意唐碗往前只管跑,自己则躲入一棵老松树后面,待那少年临要追上时,陡然间伸出左脚,往他小腿绊去。

少年一时不察,当场跌了个狗吃屎,蹒跚从地面上爬起时,又遭冰心一记踢股腿,鼻子朝前天,正好撞上一块小尖石,鼻血同然流出,衣服上斑斑点点殷红,教人休目惊心。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紧吧?冰心最怕见血,一见血就六神无主。

我……我……少年勉强支起上半身,见她芳目凤长,神态柔媚,不禁傻愣在当场。

甭跟他罗唆,横竖死不了,咱们快走吧。

这招打带跑她们已经使过不下百次,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唐碗可不容许冰心一时心软,破坏她们辛苦维持的最佳纪录。

可是他受伤了呀。

受伤才好,不受伤咱们就要倒大楣了。

死脑筋!什么节骨眼了还滥发同情心。

唐碗在紧急关头,总是冷静、理智得吓人。

那……既然大错已成,要不要顺手牵羊,把他的荷包一起摸走?反正机会难得,不拿白不拿嘛。

说的有理,我去。

唐碗旋身大步迈到少年跟前,语带威胁地问道:你是自动交出,或是要我亲自动手?你们弄伤了我,还想抢劫?少年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谁教你走路不长眼睛?斗输女孩子是很没面子的事,拿五两银子出来,算是遮羞费吧。

唐碗的行为,简直和女太保没两样。

我身上没钱!少年别过脸,抵死不从。

骗人!唐碗不愿跟他瞎耗时间,怕引来旁人,届时想跑都跑不了,索性伸手去拿。

小碗不要!冰心已劝阻得太迟,唐碗已一个不慎,让少年抓住手肘。

你放开我!休想。

少年怕抓不住她,干脆缆腰一抱。

你们弄伤我,得赔偿医药费,看你长得头脸整齐,卖到酒楼,应可换取不少银两。

冰心,现在怎么办?唐碗急得快哭了。

咬他呀!平常的牙尖嘴利都跑到哪里去了?冰心乘隙捡起地上的木棍,预备助唐碗一臂之力。

听到没?再不放手我就咬下去喽。

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抱着人家像什么样子嘛。

你敢?当贼子都敢了,咬一下人有科么不敢的?唐碗懒得跟地白费口舌,相中他厚厚的虎口,直接咬下去――你――被咬一口本来还不算什么,后脑勺那一棍,才真的令他全无招架的余地。

事不宜迟,走!冰心和唐碗才一逃出不到半里地,背后突地人声鼎沸,想必是附近农民发现那少年郎,一起追了过来。

冰心,怎么办?唐碗混吃混喝了五年,就属今儿的境况最危急。

她是标准的无事冷酷,小事理智,大事则慌乱失措,像只无头苍蝇。

事到如今,咱们得分头逃跑。

这儿是个三岔路,你先选要往哪边逃?和她比起来,冰心可就有胆识多了。

她历经蒙古铁骑肆虐,金人蹂躏,还和花剌子模缠斗五个月,可谓是身经百战的老难民了。

今儿这番态势,只能算是小阵仗,她尚能沉着应对。

我……往左。

好,我往右。

不不不,我往右好了。

唐碗举棋不定,就担心生路被冰心捡走了。

快决定,人要追来了。

每次都这样,愈危急她就愈磨躇,烦死人了。

不要啦,你帮人家选。

往右?冰心嘴巴说右,手指的却是左边。

呃,那我往左好了。

其实哪边还不都一样。

就知道她呢!爱玩心机的小妮子。

冰心见唐碗已没入翠竹林后,亦旋即逃往另一侧的小径。

此地阡陌纵横,小径弯来绕去,冰心急下择路,数度落进刚犁好的泥地里,弄得浑身脏兮兮。

幸亏转出矮灌木林后,她终于认出山坳间的小窑洞,是她两、三个月前刚到此地的暂时栖身之处,于是开心的想到里边避祸。

岂料那小窑洞虽然简陋破旧,却已让人捷足先登,而且一口气来了三个人,一老二少。

这样住起来不嫌太摊挤吗?冰心正犹豫时,两名大汉倏地提起老公公往外头重重一扔。

滚出去,这里是我兄弟先来的。

这年头难民可真多,连这种地方也有人抢。

冰心虽然十分同情那位老公公,但也不敢贸然出手相救,毕竟以卵击石可是件愚蠢加三级的事。

破洞穴,爱住就给你们住,把我烤好的鸡还来。

老公公似乎不怎么惧怕对方,破锣嗓子吼得震天响。

找死呀你!大汉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拳头,把老公公逼到断崖边,才嚣张地踅回洞内。

呵!抢人家东西还趾高气昂,简直比她还坏嘛。

冰心委实看不过去,决定挺身行侠仗义。

喂,你这――老公公原想再和大汉理论,忽尔听见树后有人噗哧、噗哧地朝他打暗号。

谁呀?是我呀!冰心确定大汉没躲在洞旁偷窥,才蹑手蹑脚地探身出来。

唷!是个女娃儿,快走快走,被那两名恶棍撞见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逃是要逃的,但逃之前得先给他们一个教训。

她悄然潜至洞旁,搬开一块大石,从里头取出一只布包,里面装了满是锈黄的铁钉。

此乃冰心的独门暗器,本来是想用以阻拦野兽入洞侵袭她,现在正好拿来对付那两个臭家伙。

她把铁钉全数撒在窑洞的出口,然后放声大喊:哇!好多金银财宝,是谁掉的?大汉们不疑有诈,加上利欲薰心,匆匆奔出洞口,当即被地上的铁钉扎得鸡猫子鬼叫一通。

冰心毫不迟疑,连忙冲进洞内,替老公公把烤得金黄香透的野鸡拎出来,拖着他马不停蹄地跑到半山腰,才总算摆脱了两名恶棍。

嘀?累死我了。

冰心大剌剌地往草地上一躺,四肢完全瘫平。

今儿运气真是有够背,走到哪被追到哪。

嘿!老公公,你怎么一个人吃起来了?人家冒死相救,也不懂分点鸡腿什么的以做报答,浪费年纪一大把,还不明白人情世故。

这东西要趁热吃,冷了味道就差了。

跑了数哩路,他居然不喘不促,悠闲自若得好诡异。

冰心瞧他吃得津津有味,不觉肚子也跟着咕噜叫。

是我帮你抢回来的,至少该分我一半吧?不然四分之一也成。

你鸡婆多事,用你的脏脏手,把我的香香鸡弄得惨不忍睹。

分你?不要!你这么不通人情,早知道就该让那两个大坏蛋把你揍扁,我好坐收渔翁之利。

小器鬼,喝凉水,哼!嫌我手脏,我还嫌你的鸡不卫生呢。

凭那两个三角猫的功夫能奈我何?老公公双手一缩一挺,陡地腾起数丈高。

看清楚没?这招叫奇门八步,亦即只要走八步便可取对方项上人头。

我原本已经走了六步,只差两步而已,却被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搞得一团乱。

所以啦,追根究柢还是你的错。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理你!冰心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反正,不吃鸡也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填饱肚子。

她把一整包的菱角提到溪边,将头脸手脚清洗干净,顺便捡些干树枝,开始生火烘衣服。

老公公见她从溪边回来后,仿佛换了一个人,方才的嫌恶一扫而空,笑嘻嘻地道:小姑娘好标致,叫啥名字?我姓倪,名老凉。

冰心看他靠过来,马上转过身,背对着他。

知恩不报非君子,这老家伙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还是少理为妙。

难听死了。

老公公没有听出她其实说的是你老娘,忙不迭地就想替她改名换姓。

不如叫翠儿或小珊,再不然叫娟娟、秀秀都成。

俗气。

冰心取出菱角,一个一个剥来吃,那新鲜菱角香甜可口,滋味甚是诱人,看得老公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冰心却硬装作视若无睹。

别杵在那儿,碍着我吃东西。

嘿嘿!我说老凉姑娘,此话一出,老公公方察觉上当。

臭娃儿,竟敢占我的便宜。

老公公左手疾出,按住她的手碗,求不求饶?不要!冰心一向心软骨头硬,想使强逼她就范,可没那么容易。

不要就废了你的手臂。

原料想老公公大概会一拳劈将下来,怎知他竟松开手,抓起菱角便往嘴巴送。

喂,你――冰心不依,作势打他,眼角瞥见自己的胳臂不知何时,整个变成了紫黑色。

你耍诈,用毒害我?但觉一阵麻辣难当,片刻间已传至臂弯。

她小时候被毒蛇咬过,就是这般胀胀痛痛,不禁骇然地哭了出来。

知道厉害了吧?老公公贼贼一笑,干脆把整包菱角全都据为己有。

你大人欺负小孩,羞不羞耻。

冰心一慌,攫地而起,往下山的小路十万火急奔去。

你越是乱跑乱跳,身上的毒越是发作得快。

老公公动作迟缓又笨拙,却就是跑得比她快。

冰心万念俱灰,紧急煞住脚步,朝老公公跪下。

我跟你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就饶我一命吧。

求我呀?老公公像个老顽童,看她跪地求饶,居然乐得手舞足蹈。

成,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解药。

什么事?不管什么事,先答应再说,等毒解了再跟他秋后算帐。

你得答应,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

那哪是一件事,根本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事。

若是你叫我去吃狗屎,难道我也要照办?士可杀不可辱,不如专心等死算了。

这!老夫虽然形象邋遢,但品格高尚,怎么会叫你去做那么没品味的事。

老公公见冰心犹豫不决,生气道:你,你死你的,休要我帮你收尸。

老公公,好啦好啦。

识时务者为佳人,先使个缓兵计再报仇雪恨不迟。

发誓。

我都已经答应你了还不够?恩将仇报的臭老头!给我记住。

当然喽,孔夫子说过,‘女人如小人,统统不可信’。

快快发个毒誓来听听。

为了逼冰心就范,老公公居然连孔老夫子都拖下水。

冰心此时左臂麻胀已至肩膀,心中恐惧莫名,只得瞎编一个毒誓塘塞他。

老公公如若饶我不死,除去我身上的毒,我今后保证言听计从,否则就……就让我嫁个麻子大花脸。

不行不行。

老公公道。

这个不算,重新换一个。

这样还不够毒?对女人而言,嫁个丑八怪那可是非常严酷兼悲惨的。

难不成要……不是不够毒,而是你这誓言万一应验,我就没戏唱了。

老公公似乎意有所指。

好吧,那就罚我从此无父无母孤苦一生。

好在她本来就是个孤儿,这样说应该不会遭五雷轰顶才对。

斜眼睨向老公公,见他脸有喜色,颓然十分满意她的毒誓。

马马虎虎行啦。

老公公猝然控住冰心手臂,推拿几下,黑紫的小手竟立时转为粉白色。

老公公,你这是什么招术,可不可以教我?用来防身,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不准再叫我老公公,要叫爹!我没爹,我爹早死了。

冰心此时才仔细瞧清他的面貌,但见他高鼻深目,满脸雪白长须,根根垂到胸口,就算没七十也有六十,这么老,当她爷爷都绰绰有余了。

怎么,我要求的第一件事你就不依?可这根本是强人所难嘛。

她一生没见过爹长得啥模样,尽管偶尔也会羡慕别人有父母疼惜,但……他的老样子实在不是当爹的最佳人选。

叫不叫?他右手凌空而起,眼看就要抓向她的天灵盖。

从小只听过有人逼婚抢亲,还没听过有逼人家认爹爹的。

今儿个算她倒楣误救坏人,认就认,谁怕谁?爹。

乖女儿。

老公公哈哈大笑。

来,我带你到北冥总教坛。

去那儿做什么?冰心打从东北行乞到西蜀,从未听过有此门派。

嫁人喽!什么?话声甫落,她的手已被老公公抓住,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奔去,快如闪电,疾往一片片丛山峻岭而去。

天空是很淡很淡的紫红色,镶嵌了一轮生铁般青幽而冷凝的月亮,太阳行将升起了。

笛子的声音从城堡内传来,是轻柔与雄浑兼俱的古曲。

冰心躺卧在柔软的毛垫上,觉得脸上痒痒的,睁开眼睛一看,觉有无数只色彩缤纷的凤蝶围着她周身飞舞,有些甚至停在她脸上歇息。

这是什么地方?她喃喃自问。

犹记得,昨儿跟着老公公东奔西窜,到得一处山谷,其时天色已暗,她因长途跋涉,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

会是老公公的家?环目四顾,小床边纱缦重垂,隐隐约约可见奇花异草姹紫嫣红地遍植左右,阵阵馥郁馨香浮动,水声依然回荡。

这是荒山野地抑或豪门庭园,怎会将床安置于此?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此处绝非老公公的狗窝,那人才不会有这雅兴,更不可能有此巧思,弄一张美美的床让她睡。

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饿。

像她们这种三餐经常不继的落魄人,填饱肚子即是这一生最伟大的事业。

冰心从床上一跃欲起,赫然发现她的粗衣布裙不知何时给换成了雪白罗衣,淡绿襦裙。

是,那个老色鬼,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滚到床下。

天!这床居然是半悬在空中,离地起码三丈高。

害她摔得四脚朝天!摸索了半天,总算在花丛边找到一双凤头丝履。

穿这玩意儿,怕不会走路哩。

冰心想了好一会儿,无计可想,只好硬着头皮穿上。

嗯,还挺舒服的。

她穷惯也苦惯了,八百年没穿这么称头过,反倒浑身不自在。

槽老头呢?这老不修,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孬种!冰心说什么也要把他找出来,严刑拷打一番。

喂!猛掀开帏幕,两侧旋即各走出一名婢女。

姑娘有何吩咐?那婢女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看来约莫十六、七岁,除了黑发、黑眼珠外,全身雪白,犹似身在烟中雾里。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冰心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深怕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奴婢娟娟、秀秀,奉国师之命,刚来服侍姑娘起居饮食。

国师是谁?我跟他非亲非故,他干么对我这么好?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冰心左瞧瞧右瞧瞧,觉得娟娟秀秀美则美矣,就是太白了,白得连一点血色都没有,该不会是中了老公公的阴毒,才不得已在此为奴为婢吧?这糟老头真是太坏了!被她逮住,绝不轻饶。

国师亦即咱们王子最为推崇的师傅,姑娘遇见他,实乃上天之幸。

娟娟敬畏的神情颇堪玩味。

你是说,那个老老丑丑的色鬼就是你们的国师?谁在那儿胡乱说我坏话?是他!冰心认得出他的破锣嗓子。

是我怎样……哎呀,啧啧啧。

这位拄着龙头拐杖,身穿大黄长袍,颈项挂着一串翡翠佛珠的老者,不就是……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换了件衣裳,他竟也人模人样,派头十足了。

你……冰心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叫爹。

老公公凛然纠正她。

你也配!说,说这身衣裳!姑娘不满意吗?秀秀即刻再替您换过。

诚惶诚恐的婢女,脸上已几近贫血了。

这……是你帮我换上的?冰心咽了下口水,汗颜自己以小人之心度老头子之腹。

等等,先别太自责,说不准他还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这人横看竖看前看后看,都不是好人的样儿。

是的。

那么我的旧衣?丢啦!老公公愀然不悦。

破破烂烂脏兮兮的,难不成要留着当骨董。

丢了,冰心这声咆哮直如石破天惊。

我那件布衫价值连城,你居然把它丢了,你你你,给我还来!一件破衣如何价值连城?老公公猜想她八成胡扯瞎掰,好向他勒索钱财。

它外表虽旧,但里边暗藏玄机。

我十几年来,乞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共攒聚数百银两,全部换成银票,缝在布衫内里,准备将来觅地购屋颐养天年的。

这下全完了啦!说着说着,胸间一热,忍不住潸然泪下。

区区数百两也叫价值连城?夸大其辞!老公公自怀中摸出一叠银票塞到她手中。

这些够让你买一堆‘城池’回来当玩具了。

给我的?冰心马上收住泪水,非常专注地清点手中的银票,一百两、两百两、三百两……哇!一千两!发了发了,她终于出人头地,平步青云,从今尔后不必再仰人鼻息了。

这老头儿还真好骗。

开心啦?老公公对她毫不含蓄地破涕为笑,深感忧心忡忡。

开心开心。

没想到爹您富甲一方,还贵为国师,从今儿起,孩儿跟着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一定快乐得不得了。

有了钱,她叫起爹也备觉顺口。

别高兴得太早,先和娟娟到内堂换件衣裳,我带你见一个人去。

这样已经够漂亮,还要换啥?有了钱,她烦恼的就只剩下吃了。

我想先吃饭。

也好。

去帮她准备早膳。

老公公一声令下,月洞门外便有四名男丁各持满盛美食的银盘,张罗于圆石桌上。

六碟菜肴分别是玫瑰酱腌牛肉、桂花清蒸藕泥、五柳雪拌金鳍、茄汁明虾和脆抄银苏。

冰心看得食指大动,一脚跳上石椅,便大口大嚼,看得老公公眉头锁成山丘,娟娟和秀秀则是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人家是饿死鬼投胎,她是投胎来做饿死鬼的吗?看来,此事必然凶多吉少,要想她雀屏中选,恐怕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