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5-03-29 06:09:22

甄贞死了吗?楚毅怀抱着她,绝望且伤痛,心中燃着最猛烈的恨意和海意,双目尽露杀机,踉跄走至雄霸天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雄霸天惊问。

楚我并没有回答他,他兀自往前直走,穿越雄霸天和曾宁儿等人,来到后院的花园。

天又黑了,忽地下了一场雨。

随寒风吹过,雨就来了,不大,却很细很密,如女人抖荡的发丝,拂掠至他的脸上。

后院有个莲花池,池底有颗发光石,它治好了他的伤疤,或许也能让甄贞起死回生。

那是最后的希望,他别无选择。

没有人阻止他,雄霸天到了这一刻才恍然大悟,他输了。

此生他总输过两回,第一次输给苍天,神夺走了他心爱的女人;第二次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无论江湖中人多么敬仰楚毅,在他眼里,他依旧是个不足为惧的免息子!但他赢了。

一败涂地呵!即便拥有全天下,又当如何?不,他还有一颗玄阳石,那是一颗神奇无比的怪石,它能治愈疑难杂症,更能起死回生。

它就在地洞里,等贞儿和楚毅伤势复原后,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仍是最大的赢家。

楚毅如他所料地跌仆至莲花池畔。

斜刺里突然闯出一个人,一个仆人装扮的,呢……年轻人?马车就在侧门外,跟我走。

楚毅认得这声音,是那日忿而一走了之的唐冀。

他怎会在这里出现?快点,你不想甄贞活命啦?许是嫌他动作太慢,他索性连拖带拉的将他两人推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站住,你是谁,你要带他到哪里去?待雄霸天发现追赶而至时,唐冀已架着马车绝尘离去。

来人呐,给我追回来!他的徒众蜂拥冲出侧门,始惊觉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上千名的人,将前路堵得水泄不通,个个虎视耽耽地瞅着他。

雄霸天,你想和全天下人为敌吗?是龙翔飞,他搬了救兵来了。

你――雄霸天一股气冲上来,久久才按压下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焉会不懂。

把门关上。

这笔账他迟早会要回来的。

***马车颠颠着来到城郊北门的小山丘下。

快下来,咱们得步行一段路。

唐冀,你不该把我们带出来的,贞儿伤得很重,她恐怕捱不过一时半刻。

楚毅边跨出马车边道。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拼着老命赶路呀。

数个月不见,唐冀变得又黑又壮又结实。

他伸手接过垂软的甄贞,示意楚毅跟着他走。

冷月半残,寒雨随风阵阵袭来,楚毅不自觉地哆嗦了下,忽感睡意渐浓,眼皮似有千斤重。

唐冀适时地推他一把:振作点,就快到了。

抬眼见他手臂上的鲜血转为暗红,方知那冷箭上淬了毒。

好个卑鄙的雄霸天!你究竟要带我们到哪里去?倘使最终无非一死,他宁愿抱着甄贞,就在草丛中相拥归无。

救命去。

唐冀蜇过林子,绕出林中曲径,穿人数丛矮木,来到一间小木屋前。

那木屋通体发亮,霞光迸射,于此暗夜中充满诡异的气息。

唐冀哎呀!地推开术门,进来吧。

是玄阳石?楚毅大喜过望,笑得好不悲凉,你怎么做到的?偷喽!厉害吧?唐冀眉飞色舞地好生得意,小时候向摊贩偷糖葫芦给你和甄贞吃,现在则跟江湖恶霸偷玄阳石替你们疗伤。

贼儿变大盗,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有长进?楚毅笑着摇摇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唐冀先把甄贞放至一旁木板上,再帮忙将楚毅臂上的箭拔出。

幸好不是倒勾头。

你也躺下吧,我去打盆水,好帮你和甄贞清洗伤口。

楚毅张开口不知还想说什么,但唇瓣动了下,不久即昏沉睡去。

***七天了,他们仍然没醒过来。

脉象愈来愈弱,甄贞更是气若游丝。

喂,唐冀推了把跟他一样坐在门廊下枯守七天七夜的龙翔飞,你不是说那粒笨石头具有神奇的力量?什么叫‘喂’?没大没小。

龙翔飞凝眉撇嘴,故作轻松状,其实内心亦是优急如焚。

我上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是很神啊,谁知道几天不见就化神奇为腐朽?不行。

唐真倏地起身,我要去找雄霸天拿解药上就算救不回甄贞,也要救回楚毅。

就凭你!龙翔飞瞧他很没有地把眼睛眯成一缝。

送死还比较快。

嘿,你别忘了,是谁把笨石头偷回来的?他的窃功可是偶遍天下无敌手。

没有我这个‘共犯’,你能那么顺利得手?论真说来他的功劳才是最大的哩,哎!你呀,好好地跟我学三年五载的真本事,届时甭说是当神偷,甚至还可以当盗帅。

唐冀冷哼一声,算是对他至高无上的吹牛神功丁点的钦敬之意。

你厉害?好,那他们俩交给你了。

他本来只是到华山找楚毅叙旧的,谁知这糟老头竟死拖活拉,硬逼着他去冒险偷什么玄阳石,现在又厚颜无耻地跟他抢功劳,真是岂有此理。

那你呢?龙翔飞紧张兮兮地问?唐冀虽然没有楚毅那么懂得敬老尊贤,谦谦有礼,但他机变灵巧,重义如山,重情如海的个性,倒是很对他的脾胃。

若能收他为徒,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更加活色生香,呢……不不不,是活泼有趣啦。

我要去帮他们准备点吃食,顺便祭我的五脏庙。

连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滴米未进,他真是饿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我跟你一起去。

说到吃,龙翔飞最有兴趣了。

不行,我们两个都去,他们怎么办?你瞧他们这模样,难道还会跑出去逛大街?其实教龙翔飞更加担心的是万一他们就这么长眠不醒,可怎么是好?我看你真是饿蠢了。

唐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他们要是能逛大街,还犯得着担心吗?我是害怕咱们一走,说不定雄霸天就寻了来。

不可能的,这地方十分隐密,连我的徒子徒孙们都不知道,那老魔头怎么可能会发现。

你保证?唐冀还是不太放心。

拜托!别浪费时间成不成?先提议去找东西吃的又不是他。

保正?他还保歪哩。

龙翔飞再次确定楚毅和甄贞仍陷入重度昏迷,便抓起他的龙头拐(上面刻着龙翔飞的头)往屋外小径飞速而去。

喂,等等我呀,怎么说走就走,真不够意思。

唐冀轻功远不如他,只得投足猛追。

***是黄昏了吗?瑰丽的天色白同窗帘斜射而人,紫红相错,无限奇诡,把死映照如生。

楚毅勉力睁开酸涩的眼,舒缓而软弱地环视左右。

是个陌生的境地,四下里间无人声。

惟有……贞儿?他拖曳着沉重的身子,努力地挨近她:贞儿,贞儿!甄贞鼻息悠悠,眼皮微微颤动。

她没死,她没死!楚毅欣喜若狂,可惜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他奋力再靠近一点,与她四目交投。

贞儿。

毅哥哥,我们……到了阴曹……地府了?她离魂乍合,眼前依旧迷迷蒙蒙的。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都无所谓,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他支起身子拥着她,将她揽进臂弯里,无限怜疼地呵护着。

鼻中一吸进他的气息,甄贞精神霎时振奋了许多。

呀!他们还活着,他密实的搂抱,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孤魂野鬼应该不用呼吸吧?可,她怎么会没死呢;甄贞转头膘见那粒发光石,登时了悟,又是它救了他们。

我们在地洞里?不是的,地洞里不会有天光。

楚毅注意到屋外转换成紫红的苍穹。

那霞晖像一张巨网,繁华绩丽地撒下来――一种魅惑不可告人的光亮。

分明苍白如纸的脸孔,竟莫名地艳红起来。

不管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她,也只要她。

向晚斜阳将他的血液煮沸成一碗动荡不安的汤药。

绝处逢生后的大悲大喜,令他急于将短暂化为永恒,真真实实地拥有他的最爱。

贞儿,答应我,从此以后再也别离开我。

他饥渴地吻吮着她的额、她的眼、鼻、嫣颊和唇…像一辈子都没吃过东西那样,热烈地几欲将她吞噬。

我不离开你,你也别离开我。

天地无涯,岁月惊鸿而过,富贵名利沓如朝露,她对人世一无所求,只想紧紧缠住他,直到天荒地老。

我爱你,贞儿。

楚毅实在太虚弱了,激情未尽,已然再度昏厥。

我也爱你,毅哥哥。

甄贞环抱住他的腰,沉甸甸的身躯非常踏实地压覆着她,侵蚀她的知觉,逼令她投人另一个犹似太虚的幻境……***你不准进去!唐冀在大门外大声嚷嚷,把他们害得半死不活还不够,你还想赶尽杀绝?都是龙翔飞,告诉他赶快买好带回来吃就好,他偏忍不住非要就地解决不可,否则也不会被雄霸天的爪牙发现。

笑话!她是我女儿,我来带回我的女儿有什么不对?雄霸天一接到消息,马上便赶了来。

不要半路乱攀亲,谁是你女儿?她有叫你一声爹吗?龙翔飞一手拎着鸡腿,一手提着状元红,和雄霸天理论得脸红脖子粗。

她――雄霸天被抢白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样?她现在姓甄,将来姓楚,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啊,朱晴为什么让贞儿冠甄这个姓?雄霸天想必永远也不明白,当年朱晴受生活所迫本欲嫁于村中一名相当有钱的官大爷,那户人家即姓甄。

为了不让贞儿长大受人嘲笑是个没爹的孩子,于是才不得已冠上这姓的呀。

天可怜见,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强占了她清自身子的男人真实的姓名。

随你怎么说,总之我来要回我的女儿。

雄霸天恼羞成怒,愤而运出掌风,击退唐冀和龙翔飞,一脚端开术门。

哇!唐冀跟着跨进,见木榻一片嗯……春光无限,不禁一阵低呼,没事了,没事了!回头赶紧帮龙翔飞把眼睛蒙住,免得他年纪大经不起刺激。

雄霸天简直要被活活气死,这这这……成何体统?看什么看?出去,统统给我出去!该死的楚毅,老子不杀你管不为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嘛。

唐冀边小心翼翼地拴上木门,边不知死活地损他。

你,找死一一唐冀,小心!龙翔飞的警告迟了一步,雄霸天已擒住唐冀的后脑勺,咦?这头骨竟是块绝佳练武的料。

你叫什么名字?我姓倪名叫老子。

唐冀拼命挥舞两拳,却怎么也打不到他。

什么?雄霸天一时没听出唐冀是拐着弯儿占他便宜,三个人又吱吱喳喳的吵了一阵,丝毫没留意木屋里的动静。

放开他。

甄贞和楚毅突然从木屋走了出来。

贞儿!雄霸天见她神情虽憔悴,但气色还不算太差,楚毅则是变胖了,身子臃肿得不像话,但他可不会去关心这个诱拐他女儿的臭小子。

不要叫我。

甄贞余怒犹存,看都不想看他,兀自牵着楚毅的手,走到唐冀面前,将他拉向自己,冀哥哥,你没事吧?没事没事,其实他力道也不怎么样嘛。

实际上,雄霸天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否则他早翘辫子了。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雄霸天撇嘴冷笑。

今儿若非碍着甄贞这件重要事情待解决,他定要大展雄风一番,贞儿,跟爹回去吧。

我不是你女儿,我也没你这个爹。

甄贞双手挽着楚毅,柔情绸缎地道,在这世上,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

毅哥哥,带我回安丰县吧,我们得去祭拜你爹娘,告诉他们我已是你楚家的媳妇儿。

对对对,先祭祖完毕,再回华山大宴宾客,我看至少得卉一千桌席才够。

龙翔飞高兴得手舞足蹈,活像个老小孩。

慢着,没我的同意,你谁也不许嫁。

雄霸天气得涨红了脸。

我就偏要嫁,难不成你希望我再自杀一次?贞儿,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承认我这个父亲?他错了吗?一向以来,他对任何人事都是予取予求的呀。

‘等到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时候。

甄贞跟同楚毅和唐冀、龙翔飞,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忽听得雄霸天大吼:楚毅,把我的玄阳石还来!怎么回事?龙翔飞愕然问。

甄贞神秘兮兮地掀开楚毅的衣摆,和众人笑出一脸难探。

她老爹是罪有应得,可别责怪她不孝。

@@@平江城景物一如往昔,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阔别而增减些什么。

秋意甚浓,楚家宅院给披上黄橙橙的落叶,寒风一过,飞卷漫向天际,无尽的萧索。

楚毅偕同甄贞立于庭院之中,心底好生感慨。

王牡丹死了,死的时候身旁没任何人,孤零零的,连个为她料理后事的人也无。

她的丧礼还是在楚毅返乡后的第十天,才总算办妥。

她生平玩阴耍强,死后亦甚哀荣,一切均赖楚毅宽厚成全。

走吧,甄贞催促道,龙老前辈和冀哥哥还在等咱们呢。

楚毅点点头,方转身,墙角后头,倏地跑出一只白皙可爱的小白兔,不由分说地偎在甄贞脚边来回磨蹭。

就是它,六年多前,你还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面,它就腻到我身旁。

也就是在那时候遇见了王牡丹,险些毁了一生。

甄贞佯喷薄怒地往小兔儿身上激了激,它居然一点不在意,反而更安心地窝着。

它是我从邻居蔡伯伯家中要回来的,养了好一阵子,后来才让我二娘要了去。

久别重逢,楚毅也爱怜地抚摸着它。

嗅,所以它是在替咱们俩牵线?想必是这样。

楚毅开心地搂着她,道:等我们生一大群小孩之后,也帮他们各养一只小白兔如何?什么?重点在前半段,一大群小孩?那不累死她了!我不要。

为什么?兔子很可爱呀,再不然养狗好了,或者……不要,不要,你只要养我就好了。

被宠的感觉好好,她还要尽情享受很长很长一段日子才行。

两人正要离开,忽地小兔子往下一蹦,跑走了。

甄贞和楚毅好奇地追了过去,一转过墙角,不觉愣住了。

这小东西居然……生了一窝的小兔子!叹!看来不养它们都不行了。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