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保持着扶墙的姿势太久, 两条白皙纤长的腿在他宽大的外衣下打着颤。
雪白的足踩在地上,美玉雕琢般的脚趾微微蜷缩。
她本来就是长在秦楼,贞洁一事对她来说没什么, 更何况时下风气如此,贵族女眷若是喜欢哪个男子愿意与之春风一度那也是常有的事, 甚至是风流韵事, 夫家也不会谴责。
只要不是太过分, 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大家都身份高贵,男子能风流,能娶妻纳妾, 女子为何只能守着一个男人呢?上行下效, 民间对于私通这种事容耐度也很高。
甚至婚前可以试婚, 享受顷刻之欢。
受这样的影响, 啾啾心里觉得, 若是哪个妇人要在外面找别的男子,那肯定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家男人不行。
各种意义上的不行。
阴阳总是相生。
也正是因为时下风气,妓业盛行, 所以才有了更多的买卖, 有了她们的犹自笙歌彻晓闻。
啾啾凝眉,心底接受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男人又是另一回事。
她现在这样的情况, 就像一只脱了毛的小羊羔被放进了危机四伏的狼群。
啾啾额上的碎发紧张得立起来, 裸.露在外的皮肤浮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疙瘩, 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只能缩着身子, 努力裹紧身上那件不属于她的男子外衫。
她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站了很久, 整个人仿佛与世界分割成两个部分。
宋戎沉眸看了一眼自己特意换的窄裙, 嘴角牵起一个笑:啾啾,怎么站在这里,快去榻上。
啾啾惊惧地转过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逆光而战的那个人确实是她的绒姐姐。
这个人长着绒姐姐的脸,绒姐姐的嗓音。
啾啾一时忘了害怕,手在胸前笼着衣衫,不可思议地呆看着他。
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扑到他怀里:你怎么在这儿,你也被林妈妈送给大殿下了吗,你怎么逃出来的?啾啾一叠叠地话问出来。
她其实并不需要宋戎的回答,她太紧绷了,怕自己停下来会害怕,更怕一切都是假的,她需要不停地说话才能暂时安慰自己。
但是宋戎一直在小声应她,他的大手拍着她的后心,温声诉说:没事了,都没事了。
啾啾逐渐安静下来,在他平平的怀里抬头,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
啾啾纤纤细指抬起来,在他眼皮底下摸了摸,泪水迅速占满了眼眶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宋戎那一瞬间肌肉紧绷,不是要哄好了吗,她怎么忽然又哭了。
她可真喜欢哭,总是在他一个不注意的时候掉眼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做的,所以身体里水那么多,那么充沛。
说到这儿,他脑袋里不太受自己控制地想到昨夜月色下妖女一样的啾啾,耳垂不由得红了。
她身体里的水,把他的鼻子和下巴弄湿了。
宋戎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大手按着啾啾的脑袋,将她按进怀里轻轻哄:怎么哭了。
啾啾抿着嘴唇。
宋戎也不好再问,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软绵绵地,好像身上没长骨头,挤在他怀里时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她呼气时的扑洒在他身上的气息也是滚烫的。
精致细滑的面庞贴上她的额头,宋戎皱眉:你发烧了。
原来没有力气不是因为药没散尽,是因为发烧了。
啾啾怕自己太麻烦,拽着他的手摇头:我不要紧。
她以为宋戎和她一样,是偷跑的。
他们的身契都在林妈妈手上,林妈妈肯定已经报官捉拿他们了,对待叛逃的奴婢,她们会受黥面之刑,还会受鞭刺之苦。
啾啾不原意宋戎去冒险。
宋戎摸了摸她脑袋,没有接这个话,他心底自有考虑。
衣衫烤干了,我去给你拿过来。
他转移话题,将啾啾抱去旧榻上。
榻上有两个不太柔软的红色圆鼓状隐囊,顶端有一圈黄色莲花瓣纹。
那红色已经褪色成朱颜酡,宋戎拿过来让啾啾靠着,又把薄薄的被褥给她盖严丝合缝地盖上,唯恐她再多受一点寒,吹一丝风。
几乎是完全没有停歇地,宋戎照顾好她,匆匆起身去收炕在竹篾上的衣裳和鞋袜。
竹篾下有一个不大的小火炉,啾啾昨夜湿掉的衣物都在上面炕干了。
想着离近些她不仅暖和还方便。
宋戎把小火炉和竹篾一起搬到她面前。
你先换上,我去外面等你。
宋戎背过身道。
啾啾光洁的手臂从破被子里伸出来,摸到自己的小衣想穿上。
可她手腕上没有力气,小衣掉到了地上。
啾啾伏下身子去捡,但是两日没进食还经历了□□的身子头晕眼花。
宋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砰地一声重物落到地上的跌倒声音传来,啾啾的闷哼出声。
他连忙回头,瞳孔一缩。
啾啾从从床榻上摔了下来,头险险擦着滚烫的炉子而过。
软白的细腰和破旧的深色被褥以及房间对比强烈,黑缎一般柔亮的青丝铺了一地。
宋戎连忙跑过去把她抱起来,将她滑掉到腰间的外衫拉到她肩头披好。
她手肘上擦破了皮,露出里面粉色的嫩肉,才一会儿伤口上就凝起了透明的积液。
太脆,太弱了。
宋戎心想,他只是一个回头没看住,她就搞成这个样子。
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禁摔啊。
他将啾啾抱在膝头坐着,啾啾将面藏进他怀里:没有力气,姐姐给我换。
宋戎迫不得已要给她穿衣裳。
拿小衣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心底还在考虑着除了买降热的药,还要给她买跌打损伤的药,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药又苦又臭,最好还是再给她买点甜甜的零嘴。
等纤细的绳子缠在他手上,布料又轻又薄,他大手抓着,给她挂脖子上,低头瞧见她侧乳上的绯色小痣。
他目光一顿,轻轻移开。
可那软颤颤的雪白上的绯红小痣一直在他眼前晃,似乎随时都能脱离轻薄小衣的束缚跳到他手上。
宋戎瞌上眼帘,手臂穿过她下腋,在她雪白的背上系上一个死死的绝对不会脱落的醡浆草结。
他甚至伸出手指头拽了拽,拽不开。
宋戎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随她怎么动,衣裳绝对不可能松开,那团东西也绝对不可能蹦到他手上。
宋戎放心地去拿啾啾的裙子。
啾啾小声道:裤子,裤子还没穿呢。
宋戎咬着牙,沙哑的声音送牙缝中挤出来:我知道,但是先穿裙子。
绒姐姐真奇怪。
啾啾眨着眼睛想。
她的裙子不是宋戎穿的那种直接套上的齐胸窄裙,而是需要跟着腰臀裹的一片式裙子。
裙子得压着小衣开始裹,裙头的带子要往下折半折再牢牢系上,不然走路的时候容易掉。
啾啾半趴在他怀里看着他眼睛里露出迷茫的神情。
啾啾心生怪异,绒姐姐不会穿这样的裙子吗?她转念一想,绒姐姐以前是官家小姐,事事有婢女服侍,穿衣打扮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不会也是正常的。
她不能表现出觉得绒姐姐很笨的样子。
宋戎皱着眉,捏着裙子在宽大的外衫下笨手笨脚地给她穿裙子。
她生得瘦,腰肢一把能掐住,宋戎谨慎些也不会碰到她的身体。
倒是一片式的裙子要从后面开始穿。
宋戎捏着片裙的两个角小心地从她足底往上提,其它地方都还好,唯独到了那处,他僵住。
虽说昨夜都碰过,摸过,还...还那样过了,但是他暂时还是做不到厚脸皮的。
他静止不动,啾啾低头去看。
外衫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布料停在她腰臀下侧,啾啾还以为他是在等她抬起臀。
她原本就是半趴在宋戎怀里,左小腿压着他右腿,左臀压着他腰腹。
为了方便他给她穿上裙子,啾啾忍着不适拧转了一下身子,踩着他的腿骨抬起腰臀。
她踩在他小腿骨上的雪足无力,撑着他小腹的手还在颤颤,臀抬起时漆黑的长发扑陈在他身上,她细白的颈子扬起一个柔韧的弧度,贴身小衣随着呼吸起伏。
(审核大大,这是女主中药帮穿裙子,整章都是清水,没有那啥QAQ)明明发着高热,全身都热烘烘的,唯独那处,真与雪山似的凉。
他看她,越像是一朵盛开到极致即将走向腐烂的异域之花,在生命尽头还在诱惑无知的人类采撷,与她共赴一场艳漓的死亡。
宋戎脑袋一蒙,炫丽的烟花在他脑海里爆炸。
他迟迟没有动作,啾啾皱起眉头抬头看他。
别动。
宋戎底下头,声音破碎。
就着啾啾抬起的腰臀,他提着裙子牢牢裹着啾啾的腰身,大手在柔软的腰前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啾啾觉得他缠得好紧,像生怕裙子没系牢会掉下来一样,他在系带子的时候还在手上绕了两圈,往左右两端拽。
呀,太紧了,你轻点儿。
啾啾瞪大眼睛。
他不知道缠得越贴身,越是显得上面吊带状的小衣里丰盈起伏明显。
呼吸顿时不畅,可把啾啾勒坏了。
趁宋戎去拿她的底裤,啾啾吸着肚皮,攥住裙头偷偷地松了一点缝。
有了刚刚的经验,宋戎给她穿底裤很快。
他甚至学会了让啾啾单腿扶墙站着。
一手抓在他手臂上,一手扶在墙上,他给她穿那边的底裤她就抬哪条腿。
宋戎松了口气,这样她就不能在他身上蹭了,真棒!大冬天的,好不容易给她穿好了一身行头,宋戎已经薄汗满身。
他心累地想,伺候人可真是个脑力活。
要控制着自己不多想,不乱看,真是好难。
-孟城驿紧靠着大运河,河烟被晨风吹起,临河的那一截路白雾蒙蒙。
啾啾伏在宋戎背上,小脸烧得通红,小手往他凉悠悠的面上贴:我们要去哪里。
宋戎大步往前垮:带你去找大夫。
不去不去。
啾啾心里着急,他们这样跑出来,身上别说没有银子和路引,就连身契都在别人手上,他们连城都出不了。
更何况他们只是两个弱女子,若是又遇到了坏心的人将他们拐卖了去可怎么办。
他们这样逃亡的人该往山里去。
啾啾可愿意和她的绒姐姐在深山老林里过一辈子了。
那样的日子多好啊,谁也不会来欺负他们,谁也找不到他们。
他们偶尔到山下的坊市里买点种苗。
将门前挖个大水凼,里面撒几种鱼苗。
啾啾喜欢吃无鳞鱼,叉尾鮰和黄颡鱼她最喜欢。
他们到时候可以养一些叉尾鮰和黄颡,再养一些绒姐姐喜欢吃的鱼。
还要买一些蚕种。
山里桑树多,他们可以自己养蚕,自己织布,多出来的布还可以拿去坊市上换其他东西。
最好门前可以开一片地出来种种菜。
还要去山上寻一些花花草草,不需要名贵的花草,只需要他们自己喜欢就好,就重在他们房前屋后。
其实灯笼草就很不错,开花时是金灿灿的小黄花,像一朵朵小太阳落在他们门前。
花败了结出蒲公英,到了日子,风一吹,白色的小伞落到哪里,来年那里就会长出一片灯笼草。
没有花没有伞的时候,就揪叶子吃,可以泡水,还可以和这鸡蛋一起炒。
到了冬日将它们挖出来晒满一簸箕,等到夏日最热的时候泡上一壶,清热又解毒。
啾啾叹了一口气,那样真好呀,就是不知道绒姐姐愿不愿意。
宋戎的背上十分平稳,啾啾伏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
他俩容貌都生得打眼,好在寅时刚过半,晨钟还没敲响,坊市里的人少得很。
空荡荡的坊市上只有零星的几个铺子刚支起来。
医馆还未开张,旁边的小食肆倒是支了起来,左边茶铺,右边食肆,在清冷的冬晨里翻滚着白色的腾腾热气。
啾啾的担忧其实并不会发生。
衙门的人可不会这么早起来抓他们,早起的行人也不会特意摸黑去看连夜张贴的告示。
小食肆不大,但是早行来吃早茶人大多都去这家。
吃早茶时还要叫一碗酱油面。
宋戎偏头看了一眼伏在他背上呼吸粗重睡得不太安稳的啾啾。
民间小食虽不是什么精致的东西,但是能一代代传下来,自有它的独特之处,应该多尝试尝试。
更何况啾啾一直被关在秦楼里,整日吃不饱,他抱着都觉得轻得过分,更应该多吃点。
宋戎摇了摇手背,小声叫她。
啾啾皱着眉头,下意识手臂往回手,箍紧他脖子用头去蹭他后颈,妄想将瞌睡虫蹭跑。
要不要吃点东西。
宋戎轻声道。
啾啾闭着眼睛像一只小狗一样嗅着空气,可是鼻子堵着,她什么也闻不到,失落地将头埋进宋戎肩里。
她没有胃口,但是想着绒姐姐胃口大肯定饿了。
她点点头。
宋戎将啾啾放下地,扶着她往小食肆走。
他们运气好,食肆虽然不大,但是在孟城乃至整个扬州名气都不小,主打的是孟城八大美食。
食肆里面坐满了人,靠门口的位置还空着,啾啾不大愿意让人看见,一直低着脑袋。
倒是宋戎看起来清冷不易接近,却出奇地能与人攀谈,两三句话就知道了哪些东西值得一尝。
他要了两个双黄鸭蛋,一叠界首茶干,一屉樊川小肚,两碗酱油面,一大碗汪豆腐,小小的桌子都快装不下。
啾啾正在发烧,嘴巴里尝不出味儿,食物摆在她面前也没有胃口。
宋戎给腌鸭蛋开了个小口,拿起筷子戳进去,橘红色的油脂滋出来,啾啾目瞪口呆。
他三两下撬出里面的咸蛋白和流质蛋黄,白的如碧玉,红的似玛瑙,一半盛在碗碟里,一半放进酱油面里,看着就觉得好吃。
咸鸭蛋咸香味重,铺在酱油汤打底的细碱水面上,难得的是汤里还浮着四五粒蒜苗粒,再加几片切成片的樊川小肚,香掉人舌头。
啾啾尝了一口,堵塞的鼻子都被冲开了,舌尖尝到咸香滋味,食指大动。
她一口气吃掉了半碗面,还用了小半碗汪豆腐,直到被饿小的胃开始抗议才停下,细细的脖间生了一层汗意,十分满足。
宋戎进食看起来斯文,但是速度极快,啾啾才吃几口面的功夫他就已经吃完了,没饱,一直等着啾啾。
啾啾吃不下,他自然地接过那半碗面,呼啦几口就干掉了,连东家送的小菜还有汪豆腐都吃得干干净净。
看着他的食量,啾啾心道,看吧绒姐姐饿得,在秦楼她省下的那些东西她根本吃不饱吧。
想到这儿,啾啾不免有些心疼当时塞进床板下却取不出来的那几根芦笋还有饼。
啾啾敏感地察觉有人在看她们,可她转过头去,屋子里的人都在吃东西,并没有人看他们。
她在桌子底下牵住宋戎的手臂捏了捏,美目睁得圆溜溜的。
宋戎沉眉看了看她捏住自己手臂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叫来店小二付账。
天色很快从黛色变成青碧色。
啾啾刚刚吃饭的时候还好,才一会儿,又变得晕乎乎地,甚至因为肠胃甚少吃油,胃里有些翻天倒海。
宋戎看在眼里,只希望医馆快点开张,好叫他带她进去抓药。
他揽住啾啾的腰,让她靠在他怀里休息。
啾啾瞌着眼,心里生了一些事,忽然有些心烦意乱。
天色渐亮,医馆的扇门被人拆卸下来,宋戎心里松了口气。
啾啾烧得迷迷糊糊,听着宋戎说:医馆开了。
她点了点头,就在宋戎面前站起来又直栽栽地坐下去。
是不是没力气?宋戎皱了皱眉,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发现比之前更烫了。
都怪他,昨夜偏要把她放水池里,一热一冷,就这么着凉了。
宋戎弯腰将她背起来,匆匆留下一贯钱就往医馆去。
无人知晓他身后隔着几个座的瘦矮男人在他起身后也悄悄离开了。
-医馆刚刚开门,馆里的学徒正搬着扇门,忽然眼前一暗,门口漏进来的天光被一个高瘦的身影挡住。
医馆学徒原本弓着腰正在搬扇门,什么人啊,一大早地就来挡道,他理都不想理,匆匆道:师父还没出来呢,没看见刚开门正忙着吗,一会儿再来。
然而堵在门口的人影丝毫没有离开。
小学徒不耐烦地放下扇门,撑着膝盖站起来,一瞪眼,正准备说他,结果视线落在门口挡光的人面上,含在嘴里的训斥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呆呆地盯着宋戎背上的啾啾,目光惊艳,甚至忘了挪开眼。
宋戎皱着眉看他,脚步微微一旋,侧开半步,将啾啾挡住。
他的动作惊醒了小学徒。
小学徒反应过来自己当着人家姐姐的面一直盯着人家妹妹的脸瞧,面色一下涨红起来。
他磕磕巴巴道:客人是看..看病,还是抓药啊。
脖子却不自主地伸长往宋戎身后偏去。
宋戎冷声道:看病。
师父还没起,我去帮你们催催,稍等,稍等啊。
小学徒忙道,扇门也不管了,急急忙忙往后院跑。
宋戎耳聪目明,听到后院那小学徒被医师打骂,一阵鸡飞狗跳。
他还在叫:真的,真的是两个美人,大美人!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宋戎:......不出三息,他听到后院噼里啪啦响,滚出来一个胖嘟嘟的老大爷。
老大爷眼神毒辣,盯着宋戎和啾啾看了半晌,一脚踢在小学徒屁股上:豁老子!哪堂旮儿有两个幺妹儿哦,勒施个男娃儿,你个宝器。
啾啾烧得迷迷糊糊地,还听不懂巴蜀话,偏头看她的绒姐姐:那个老爷爷在说什么?她好像听到什么男。
宋戎顿了顿,冷冰冰地看着那两人,眼睛半眯着,声音温柔道:他在夸我们是大美女。
啾啾烧得面颊绯红,闻言水眸盈盈一笑:那当然啦。
她的绒姐姐当然是大美女啦!天下再也没有比我的绒姐姐更美的女子。
宋戎喉咙发紧。
胖大爷看出眼前这个高瘦的漂亮小郎君似乎并没有要表明自己是个男人的意思,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让胖大爷聪明地闭了嘴。
胖大爷乐呵呵地操着一口巴蜀方言:是你背高底的勒个小娘子看病吧,来,来,外面好冷哦,进来嘛。
他看起来很不正经很不像个大夫的样子。
但周围就这一家医馆开了门,宋戎只能跟着他进去。
医馆内别有洞天,小学徒在前面领路,他们跟在他身后上二楼。
二楼是专为妇孺辟出来的诊室,宋戎将啾啾放下,捉起她的手放在案桌上的脉诊上。
脉诊是三彩狮座枕,枕面下的小狮子怒目圆睁,像寺庙里的金刚,面上的须毛向天上扬起,枕面上还有各种寓意美满的纹路。
这样的东西,不像是个普通大夫有的。
宋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正在切脉的胖大爷。
那胖大爷正切完一只手叫啾啾换第二只,他身后的小学徒有一下没一下地用余光偷偷看啾啾。
胖大爷抬头:发烧不是什么大问题,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大哭或大悲大伤过。
啾啾点了点头。
那就得了,你这是气血虚、肺气不足的表现,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写张方子,你按照方子抓三副药就差不多了,不过你的脉象细弱无力,有点肾虚啊。
胖大爷隐晦地看了一眼宋戎,咳嗽了一声,慈祥问道:最近是不是有同房过,切忌房劳过度。
啾啾经他提醒,想起昨夜与那陌生男人的一夜荒唐,小脸一白,手指捏着裙子,焉头焉脑道:那,可以给我开一副避子汤吗。
????! !! ! !避啥汤?避子啥?啥子汤?一时间,屋子里三个男人反应各个不同。
小学徒看着宋戎,面上愤愤:禽兽!宋戎看着啾啾,满脸怀疑人生,他什么也没做啊,她难道感受不出来吗?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吧!胖大爷不清楚这世间痴男怨女的感情纷争,他摇了摇头,提笔写了两张方子让小学徒去抓药。
离了医馆,宋戎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拉着啾啾的手慢慢走在路上。
等小学徒抓药的时候啾啾被胖大爷扎了几针,还在肚脐上贴了一贴据说能降热的黄色粉末,出来的时候确实感觉好了很多。
她摇着宋戎的手,一脸好奇:那我们现在去哪。
宋戎想了想:先买辆马车,再去坊市买点干粮和锅碗,先出了孟城再说。
啾啾以前连扬州都没出过,来孟城更是第一次,她连哪里是哪里都不知晓,宋戎说啥她就听啥,宋戎说去哪儿她就像只小跟屁虫一样跟去哪儿。
天光大亮,坊市里热闹起来,啾啾暂时不能吹太多风,宋戎买了顶毡帽给她戴上,免得吹多了风夜里脑袋疼。
及鼻的薄纱遮住她漂亮的眉眼,只剩下琼鼻和花瓣般娇艳的红唇露在外面,冬日的坊市中多的是戴毡帽的女郎,她和宋戎夹在人群中便不会显得那样显眼。
此时的医馆中,出现了几个面色不善的大汉。
他们穿着衙门的衙差服,手里握着盘龙棍,手臂和大腿肌肉粗壮,一看就是深蹲两百公斤的腿,一脚能把人踢回娘胎里。
小学徒颤巍巍地看着他们闯进来:干嘛,你们干嘛。
那几个壮士身后钻出来一个瘦小的男人,正是食肆里坐啾啾他们后几桌那个。
他昨夜回家晚,正好碰上衙门和驿站的人在张贴告示,一看,那画像上的女子美若天仙,他偷偷撕了一张回家搂着睡觉,梦里都是美人投怀送抱的样子。
结果今早去食肆吃早茶,尽然让他碰到了!他看着两个美人进了医馆,这才偷偷跑去衙门密告。
反正美人他是得不到的,最多梦里想想,不如真金白银实在。
小瘦子手插着腰,指着医馆后院慢悠悠地走出来的胖大爷:那两个美人就是进他这来了,我亲眼看见的,你们赶紧把人教出来。
胖大爷一听,牛眼睛瞪得老大,挽起袖子就要拿秤打他。
放你老汉的臭屁,你爷爷这儿只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夫妻,哪堂旮儿来的两个美女儿哦!小学徒也道:明明是一男一女,他在放狗屁!那几个衙差听了,觉得自己是被骗了,那个小瘦子怕是个骗线索赏金的,拿起盘龙棍就打,撵了小瘦子三条街,揍得他哭爹喊娘。
-晌午还没到,宋戎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弄到两张过所,他们顺利出了孟城。
在孟城的城墙边上,他还给啾啾买了几包蜜饯和孟城独有的董糖。
宋戎在外面驾车,啾啾原本不放心,要在外面陪他,结果宋戎以她不能吹风将她撵了回去。
他根本不会驾车,刚开始的时候那匹可怜的黑马还会被他赶得撞到树上、石头上。
最过分的时候是他赶着马车撞到了别家马车的屁股。
那家主人跳下来臭骂了他们一顿,然后一看宋戎那张漂亮的脸蛋,又红着脸支支吾吾地息了声,放他们先行。
还好马车被宋戎弄得软绵绵地,坐在里面很舒服,就算宋戎老是去碰瓷别的东西,啾啾想象中的颠簸和不适也只有一点点。
买马车的时候,宋戎特意叫东家马用棉被钉死在四面车壁上,木板缝隙间也用棉条塞紧实。
这样马车跑起来也不会漏风,啾啾也不会冷。
啾啾吃了药,精神好了很多,根本不想睡觉。
她又不能撩起夹棉的厚帘子,也不能推开窗看外面的风景,更不可以去外面陪着宋戎,坐在马车里快无聊死了。
啾啾在车厢里坐了半个上午,无聊到整个人贴在车门上去骚扰宋戎。
好姐姐,理理我叭。
你再不理我,我就要死啦~宋戎笑道:那现在不还没死吗,等快死的时候再说吧。
啾啾鼓着腮帮闷闷地哼哼。
宋戎只得找到一处略平坦的小树林将马车赶进去,拉停马车,把她抱出来放风,顺便做他俩的午饭。
啾啾被他抱出马车搁在地上。
站在地上时摇晃感尤在脚底,她整个人像春日里刚抽芽的柳条一样,湖面风一过,她便颤巍巍。
宋戎看着她的样子,觉得还得吃药,在马车里翻出他新买的药炉和粗陶砂锅。
我去河边接些水给你煎药,不要乱跑。
啾啾连连摇头:不乱跑。
她就跟着绒姐姐,寸步不离,绝对不会乱跑。
宋戎一手拎着一包啾啾的降热的药,一手拎着砂锅。
啾啾见了皱了皱眉。
绒姐姐弄忘了,还有一包呢!她连忙跑回去,爬上马车,翻到那包特意向胖大爷讨的药。
宋戎在河边接了半砂锅水正准备浸泡药材,忽然听到啾啾大声叫他。
他心里一惊,以为啾啾遇到什么危险,放下砂锅大步向她跑过去。
啾啾跑得气喘吁吁,一头栽他硬邦邦的胸肌上。
怎么了,有人在追你?宋戎将她护住,警惕地看向四周,并未发现人。
啾啾知他误会了,连连摆手,着急道:不是呀,是这个,这个药你没拿上。
她将手里的药举高,生怕宋戎忘记了,强调道:你忘啦,我的避子汤药呀。
你不需要喝这个。
宋戎有些艰难道,他感觉自己有点牙疼。
啾啾瞪圆了眼睛:需要的,我不想揣上臭男人的小宝宝。
......宋戎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道:万一不会呢,你不觉得,其实身上没有哪里很难受不是吗?如果那个臭男人真的做了什么,身上一定会有痕迹,也会难受,可能走不了路,对吧?啾啾皱着眉,她嘴唇蠕动好几次。
宋戎鼓励地看着她。
说出来,大胆说出来,你想的是对的,你没有被欺负。
啾啾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为难。
她皱着眉,拉了拉宋戎的袖子,示意宋戎低头。
宋戎以为她是害羞说这些,微笑着配合地弯腰低下脑袋。
可啾啾怎么会害羞呢?阴阳和合之事是自然之事,该发生的时候自然可以发生。
她脑回路不同寻常,就像她觉得春风一度,露水情缘是风流韵事。
男子能风流,能娶妻纳妾,女子也可以找找情郎,不需守着一个不从一而终的男人,若是哪个妇人要在外面找别的男子,那肯定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家男人不行。
啾啾踮起脚,雪白的面庞抬起来,红唇送到她的绒姐姐耳边,贴着她的绒姐姐耳廓小声道:我今早起来,腰上有两个好大的手印,但是我那里一点也不痛。
定是那个男人太小了,我才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啾啾眨着眼睛,长翘睫毛扫在他脸上。
雄风不振,这样的儿郎的子嗣肯定没有多好。
啾啾踮起地脚落到地上,鼓着腮帮看着她一言不发的绒姐姐。
啾啾两只白嫩的手指搅在一起,不好意思道:绒姐姐,你说那个男人是谁啊?我醒的时候你就在那了,你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了吗,丑不丑啊。
啾啾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不仅那里小,让她都感受不到,还可能长得不尽人意,她就觉得难过。
绒姐姐?啾啾着急地看着她的绒姐姐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戎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额上青筋一跳一跳。
他弯起嘴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可见情绪起伏跌宕。
宋戎咬紧牙关笑道:我没事啊,我很好,我、哪、哪、儿、都、很、好、很、舒、服、真、的、特、别、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