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这间房, 只是供他们短暂洗漱休息了一下宋戎就退了房。
他们退房下来的时候，大堂里的人，无一例外都忍不住看着他们。
那位儒生打扮的郎君更是盯着宋戎, 一双眼睛都瞪得快掉出来了，整张脸臭得像寡了的臭鸡蛋。
而后他将目光移到啾啾身上, 与大堂中数到灼热的视线一起直勾勾地舔肆着啾啾, 像饿急了的狼群见到落单的小羊羔, 那眼神像是马上就要将她生吞活剥，将她拆吞入腹。
啾啾情绪感知敏感，那一道道目光里的邪念她很熟悉, 这让她稍有不安, 手指紧紧攥着宋戎的手掌。
宋戎不动声色地将啾啾揽入怀中:没事, 别怕, 我帮你挡着。
出了客栈, 那些如芒在背的视线被隔断，阴寒之感最终消失在明媚的阳光下，啾啾松了口气, 扬起一个大大的甜笑。
啾啾换了漂亮的新裙子哪里还愿意坐马车, 更何况真州真地很繁华热闹，屋宇高楼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食肆、肉铺, 她光是被宋戎牵着, 脑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看就已经眼花缭乱。
真州贸易往来发达, 随处可见的客栈和脚店, 他们刚出了客栈旁边就是一家供人临时歇脚的脚店, 里面多是行脚商。
一队骆驼队被拴在脚店旁的柳树下, 领头的东家和马夫早已进了脚店歇息, 后面的驼夫和驼工将负重累累的货物暂时卸下，人和骆驼都暂时歇口气。
啾啾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骆驼。
她被宋戎牵着也不怕摔跤，眼睛一直盯着骆驼瞧，她想摸，不仅想摸，她还想骑，但绒姐姐肯定不会同意。
他只会在她耳边念叨，多脏啊，多臭啊，不许摸。
啾啾的眉头皱得紧巴巴地，眼里的渴望像天上的流星，一颗一颗砸在宋戎的心头。
你想都不要想。
宋戎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旁边拴着的一队骆驼。
深渊巨口一张，粉色的舌头卷起树叶，涎水粘在密密麻麻的乳突上恐怖如斯。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它边吃边喷白色的唾沫星子。
那一嘴参差不齐的大黄牙，一看就有口臭。
任凭啾啾怎样眼巴巴，宋戎还是摇头:不行，不能摸，太脏了。
啾啾有大杀招。
宋戎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她，她捧着宋戎的手贴在自己面上，用滑嫩的面颊去蹭他手背，她侧着脑袋，用她那双大眼睛看着他讨好道:姐姐，姐姐，姐姐。
宋戎皱眉:没得商量。
啾啾雪白的双腮鼓了鼓，轻声道:绒哥哥......最终啾啾还是摸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骆驼。
宋戎牵着马和坐在脚店里坐着的骆驼队东家交涉了几句，那东家起身和他一起去了拴骆驼那儿。
啾啾像个渴望糖糕的小孩子一样，目光紧巴巴地看着他们。
宋戎看着她忐忑的目光先叹了口气，招招手，将门口站着的啾啾叫了过来。
想摸哪只。
他低头看着她，轻声询问。
那两个高高的肉团，最高的那只。
啾啾说。
就她说的吧，麻烦您了。
宋戎并不因对方是商贾身份就轻贱人家，仍旧客气有礼。
东家随意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是哪只，竟然直接叫人将那只骆驼解了，将缰绳放在宋戎手里。
小娘子好福气，你家郎君会疼媳妇儿。
那东家道。
啾啾没反应过来。
他笑道:刚刚你家郎君来和我换物，我以为他是看中了我的皮毛货，原来是小娘子看上了我的的骆驼，他说愿意用你们那匹宝马良驹换我的骆驼，还不许我说。
啾啾惊喜抬头，摇着宋戎的手:真的吗，真的吗？宋戎在外人面前尚要维持清绝孤傲的模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几个驼夫合力帮他们将马卸下来，又将啾啾看上的那只骆驼拉过去。
拉货的骆驼变成了拉马车的骆驼。
啾啾看着比他们之前的马还大的骆驼，偷偷问宋戎:是骆驼力气大，还是马的力气大。
宋戎看着她傻兮兮的眼神，低下头，凑在她耳边道:你傻呀，肯定是骆驼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啾啾睁圆了眼睛:是诶！宋戎曲指刮了刮她鼻子:高兴傻了。
他问:想骑骆驼吗？可以吗？！啾啾以为绒姐姐最大的让步就是换骆驼给他们拉车了，没想到，她还可以骑骆驼吗！只能我在的时候骑。
宋戎小声叮嘱。
啾啾哪有不应，整个人都高兴地贴到了他身上。
可是你会骑骆驼吗？啾啾表示怀疑。
绒姐姐之前连马车都不会赶呢。
宋戎叹了口气:勉强会一点点，但是不多，再看看。
......那，那还是牵着它吧。
啾啾胆子小，她怂了。
宋戎也不太信任自己的技术，想了想，还是保险点好些，他建议道:那等我先学着骑骑看，不危险你再骑。
东家在旁边听着他俩的对话，捧腹大笑。
这倒是一对儿好玩的恩爱小夫妻。
小郎君别担心，这骆驼天性温顺得很，你们中原人不常见这东西，别看它是个庞然大物，在我们大漠里，几岁的孩童都可以牵着它行走，完全没有脾气，这东西通人性，亲人得紧。
几乎是东家一说完，那只骆驼便趁景地低下头，用毛茸茸的褐色大脑袋去蹭啾啾的肩膀。
它将腿稍微向下弯，喷出粗重的鼻息。
它好像在请你上背。
宋戎看着默默将腿向下弯，卧到地上的骆驼道。
啾啾听完怔住，眼神中跃跃欲试。
抬脚，坐到驼峰里面试试？啾啾今日穿的是罗裙不是窄裙，跨坐十分方便，宋戎用手兜着啾啾后腰，轻轻一提，她双腿自然分开，做到了骆驼身上。
待她坐稳，那只骆驼起身，猛地颠簸了一下，啾啾牢牢抱住手感软软的驼峰，有些心慌紧张。
她只坐过马车，连马都没骑过，更何况比马还高大的骆驼。
就在她紧张得快要把身子完全贴到骆驼背上去时，宋戎伸手牵住了骆驼绳子。
那只骆驼在他手下乖得不得了，走了半刻钟什么动静都没有，比马儿还安稳。
不远处出现了悬挂布行旗帜的商铺，商铺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
前面有卖衣裳首饰的，我们去看看。
宋戎还记得啾啾说她想私底下看他穿裙子。
不止想看他穿裙子，她还不喜欢他这身衣裳。
宋戎只要一想就觉得窒息。
啾啾想着他们已经花了很多钱了，虽然不知道绒姐姐身上还有多少钱，但他们日子还长，总要精打细算，省着点花，她轻声细语道:我有一套新裙子就够啦，春天已经到了，在过几日，山间百花就要开了，簪鲜花也是雅事，不买首饰也是一样的。
也许是穿裙子戴漂亮首饰久了。
阳光下，漂亮的少年仰起头，看着高大骆驼上娇美的少女，理所当然道:一套哪够，我定要买许多好看的裙子私底下每天换着穿。
——每天在啾啾面前不重样地换着穿，要将她迷得晕头转向。
试问，习惯了他这样的皮相，她还能看得上哪家的儿郎。
被他宠坏了，惯坏了，哪家的儿郎会纵着她，愿意折身打扮成女儿家的姿态和她胡闹。
只有他。
从今后起，他是她唯一的选择。
半刻钟前还被她私下陪她穿女装的要求震撼我全家的宋戎，此时此刻已经完美转化思维。
闹市行人，摩肩接踵。
行过的人听着少年的话，惊骇回头。
长得那么好看，生的高大俊逸，没成想，竟然是被有钱人家的小姐包养的小倌倌。
宋戎沉迷于自己的脑补时丝毫没发现，他斜后方伸出的一只手滞住。
卖香火纸马铺子前，老宋管家听到熟悉的儿郎声音，下意识抬头，眼前这个圆润漆黑的后脑勺多眼熟啊。
他家阿郎去了扬州，到了元日休沐的日子还未归家，他听老太太的吩咐来真州城里打听目，真州打听不到就去扬州城去，没成想真就在真州叫他碰上了。
他正欣喜若狂，只待追上去，准备像阿郎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那样从后面拍他肩膀，给他一份惊喜。
哪想到，他家阿郎先给了他一份惊吓。
他听到了什么？他家阿郎竟然说要买裙子，要买很多裙子。
那些裙子不是给他亲手为之牵骆驼的年轻貌美小女郎买的，是为他自己买的。
他不仅要买很多好看的裙子。
他还要私、底、下、每、天、换、着、穿。
苍天呐，夭寿哦！老宋管家目光呆滞，眼含泪光，只觉两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