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顷, 驼铃声声行到商铺前。
宋戎抬头看着骆驼上四处张望的少女:到了。
啾啾总觉得一路上有人在看着他们，回头却又找不到是谁。
你感觉到没有，有人在偷偷看我们。
啾啾伸手被宋戎抱下来时, 趁机把脑袋埋在圆领之上和宋戎偷偷咬耳朵。
她一边说，一边躲在宋戎身后探头探脑。
自他们从秦楼出来, 她就鲜活了许多, 以前也活泼, 但那些活泼里有拘谨和怯缩，且只私下里才敢显露出来。
如今在大街之上她也不怕了。
才短短三日，宋戎看着她的变化, 由衷高兴。
他随意偏头看了一眼, 忍不住笑着逗她:确实有人在偷偷看我们, 还不止一个。
啾啾有被吓到, 难道是大殿下的人追来了？还是林妈妈报官了, 官府衙门的人来抓他们了。
啾啾心底忽升起一阵不安，她下意识抓住宋戎衣袖，一双流盼的眸子含着轻愁:我们快走吧, 别买衣裳了。
宋戎看着她好像被吓到了, 手托着她下巴:嗯，那可不行，这么美的小娘子这么俊俏的小郎君, 人家偷偷欣赏提升一下审美也不行？啾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 眼睛红红地, 差点就被吓坏了。
她皱着小鼻尖, 眼睛时不时地撇一眼宋戎, 这是在外面, 她特意换了称呼:绒哥哥, 你变坏了，你会骗人了。
宋戎点了点头，忍不住揉她脑袋，低下头去，在她耳边道:但我只对你一个人使坏，你也只能被我骗，好不好？只对她一个人使坏。
他想怎样对她使坏啊？啾啾撅起红嘟嘟的嘴巴，扭开脸掩饰自己薄红的小脸:哼，勉强答应吧，但我还在生气呢。
宋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把戏。
明明心里很开心，但面上还要装一装。
这是一个好兆头。
宋戎希望她能越来越像一个普通小娘子，能笑能闹，不必憋着委屈自己。
他轻笑:那就罚我，罚我买许多好看的裙子穿给你看。
他说的小声，只有啾啾听得见。
啾啾被他逗得捂着嘴唇笑，心道，绒姐姐真是好想法。
这哪里是罚他，明明是奖励嘛。
她左右张望，趁人没看到，踮起脚，飞快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允了。
啾啾自发掘了自己那不同寻常的独特癖好，就越发放肆。
街上熙熙攘攘地那么热闹，她也不害臊。
宋戎真想把她捉了摁在怀里一口气亲死她。
这倒是便宜了躲在石墩子后面的老宋管家，老宋管家原本以为他家阿郎走了邪魔外道，一颗心半死半活。
如今一看，那小娘子亲他，虽然是下巴，但他不躲，宋老管家喜呀。
一瞬间如春风拂面，他老人家又活了过来。
他家阿郎还有救，还有救！他刚刚真怕他家阿郎从此只爱女装，连性向也变成分桃的那个。
这小娘子可了不得。
抓住！要紧紧抓住！—他俩长得出色，又站在外面那么久，商铺掌柜眼睛多尖啊，几乎是他俩一出现在商铺门侧就发现了。
你看这如玉般的一双人，光是出现在她门面前就引来好几位郎君和娘子的目光，更是有人为多看两眼踏进了她家铺子，挑选衣裳时余光偷看。
这样的主顾要是流去了别家，那可是亏了。
店娘子怕他俩跑了，立即开了柜门，从柜台后走出来迎他俩进去:二位客官进来瞧瞧，打春后本店新上了几款新衣。
啾啾还从没在外面买过衣裳。
在秦楼，她们的衣裳都是林妈妈叫外面的缝工馆做的，量身娘子来给她们量尺寸，缝子做好了再送来。
跟着店娘子进了店，红布悬挂的旗帜出现在眼前，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着照暮春。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
啾啾轻声念出来，扯了扯宋戎的袖子，偷问道:是吗？店娘子笑道:娘子好学识，我自小跟着父兄读了几句诗，最爱少陵野老杜公杜子美的《丽人行》，所以就取了照暮春这个店字。
啾啾本意不是想掉书袋子，也不爱招摇，只是看到照暮春三个字一下便想起了这句诗，问了问宋戎，没成想，店娘子耳朵这么尖，当堂夸了出来。
啾啾羞红了面。
快去挑一挑，可有喜欢的款式。
宋戎拉着她手，将她从羞赧中解脱出来。
店娘子笑脸相迎，指着半面墙上的新衣:这些是今春的新品，娘子看看可有钟意的去换上。
啾啾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衣裳挂在墙上的场面，一时挑花了眼。
可她还是在那么多衣裙里，一眼挑中了那件朱柿色的裙子，裙摆上绣着四团花藻井图案，图案正中间是一只九色鹿，裙子外还罩了一层浮光色的轻纱，轻纱的袖口绣着依依杨柳枝，袖中搭的是香炉紫烟掺银绣披帛。
整条裙子给人的感觉像诗一样浪漫美丽。
杨柳散和风，青山澹吾虑。
一看就很贵。
啾啾下意识略过它，管住自己目光不再去看。
她本想选一件便宜的，手指都已经指了出去，指着最下边素色的白衣，没有任何刺绣，一看就便宜。
宋戎刚打算叫店娘子将啾啾注视最久的那件衣裳取下来，结果，有人比他更快。
斜地里，两道放肆的声音传来:那件衣裳，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