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劲吹, 藕花颤绽。
疏稀的藕茎下透出几点星光,月亮从岸边慢慢向高空急行。
天上璀璨的银河映在水中,星河揽人目, 却不及她软在他怀里,眸中.欲落未落的泪光。
宋戎喉咙发紧发哑, 月华裙下, 微微鼓动。
风吹着, 小船缓慢而有力地在水中飘动,窗上小玉勾轻抖,粗麻做的帘子慢慢落了下来。
星河极美, 是孟昉诗里的浪丨花飞溅, 露珠零落若玉丨液丨涓涓。
啾啾被吻得软成水, 眼角越发湿丨腻起来。
唇舌卷过, 上颚被照拂, 啾啾不禁出声,柔柔地叫了一声,像刚开喉的小百灵。
咕呱——不远处的水鸟惊得飞起, 几瓣莲花落到船舱里, 恰恰掉落在她身上。
丝薄的夏衫滑下肩头,露出珍珠色的肩膀,几瓣荷瓣掩住茱萸, 她伏在娇艳的菡萏花丛里, 月华照到她身上, 为她批了一层圣光。
纯洁的圣女伏起了她纤白的长颈, 像在唱着某种不知名的歌儿。
裙丨衫丨散落, 却只褪去一半, 似遮还掩地款在臂弯里。
细腰被人握住, 啾啾半睁着眼,伏在小船小小的船舱上,探进窗格的藕花擦点着茱萸。
她眼睛被宋戎用手遮住,于一片黑暗中,它的存在感越发明晰。
是方才落下来的菡萏花瓣。
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在她耳边轻轻咬了一口,模糊道,喜欢吗?食花,是雅事。
宋戎慢条斯理地推开船舱里的小窗,抓住一朵洁白的藕花,扯下,送到她唇边。
啾啾此时脑袋不好用,她傻傻地咬住,却被人用手指扳住下巴,迫使她吐出来。
笨蛋!不是让你这张小嘴吃的。
他有些气急败坏。
不用嘴吃用哪儿吃。
啾啾可委屈了。
宋戎修长有力的手指把玩着那朵藕花。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自然是——那里啊。
呀,你......突如其来的触感催山倒海,发了汗,她身上甜腻的甜梨香愈发明显。
一大簇菡萏花瓣塞过来。
啾啾咬着唇瓣。
于他指缝露出的春丨光中,见到了满湖闪烁着颤抖着的藕花,极快地在她脑中闪过一遍又一遍。
洁白的菡萏开在雪色中,菡萏花瓣被水打湿,变得微微透明。
她根本吃不下那么大一簇饱丨满的菡萏花瓣,撑得眼圈发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却被他捂着嘴,深深地按进了怀里。
-风平浪尽之后,啾啾软而无力地靠在窗前,宋戎给她整理完衣裳,正在给她重新绾发。
等他帮她都收拾好后,才开始料理自己。
换回自己的男装,将那□□脏的裙子裹了重物沉进水里。
等所有痕迹都抹掉后,他笑嘻嘻地凑过去,贴了贴小媳妇儿滑溜溜的脸蛋。
啾啾别过脸去,鼓起嘴巴,重重地哼了一声,以此来表明自己很生气。
她刚刚要哭,他竟然伸手来堵她嘴巴,她差点把自己呛到。
她气死了。
暮色已经四合,檐角处处挂起了灯,昏黄的灯光渡到荷园,照在支棱棱的荷竿上。
徐徐晚风从外面吹进来,粗布帘子被风吹得鼓起,被他们惊走的水鸟已经飞回巢里,发出咕咕怪声。
静谧的荷园入了夜,像一个光怪陆离的处处潜伏着怪物的世界。
啾啾怕黑。
情热平息后方才感觉到害怕来。
什么水鬼啊,水猴子啊,河童啊......充斥着她的脑袋。
刚才的小脾气早忘到脑后。
她眼尾的余韵还未消,湿漉漉的黑长睫毛软踏踏地垂下来。
啾啾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
她往他怀里钻,手指捏着他的衣襟,看起来可怜巴巴地。
宋戎心里软成一片。
有心想再起,可视线触到她低头时后颈贴着根儿处斑驳的红痕,他顿了顿。
他一贯很小心,不在她露出的地方留痕迹,怎么忽然有几个小红点?宋戎伸出手去摩擦了一下,啾啾缩着脖子喊:好痒。
痒过后,她又皱着眉,捉着他的手指往脖子那儿送,娇娇气气地叫他:挠挠。
宋戎怕将她那身细皮嫩肉挠破了,只敢用指腹给她揉着。
原是几个蚊虫咬的小红点,被他挠了几下,变成了几个大红包。
他又不给她用力抓,隔靴搔痒根本止不了毒蚊子叮咬后的难受。
啾啾嘴巴一瘪:都怪你!为什么蚊虫不咬你,要来咬我。
女儿家的无理取闹也是那么可爱。
可爱得想让她再哭一遍,哭得狠狠地,叫着他的名字。
要叫一遍才能撞一次那种。
哭唧唧的味道,简直是叫人心痒难耐。
可最终,还是宋戎仅有的那点良心发作,战胜了心里的王八蛋。
他抬手,抚着她后脑勺,缓声道:都怪我,天黑了,我带你回去。
回去叫你的女使给你擦一点驱蚊药。
-宋戎摇着浆,将船从藕花深处划出来。
他此前并未划过船,第一次摇船,船身晃荡得快要翻过去。
啾啾不敢一个人待在船舱里面。
可她更不敢出去和宋戎站一块儿。
她虽然怕黑,可想象中的黑暗怪物和宋戎划船比起来,还是宋戎划船更可怕。
她待在船舱里,好歹还不回即刻掉进水里。
她若是陪着他站外面,啾啾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说摔就摔,率先落进水里。
小船一路晃晃悠悠,以一种看起来非常危险的方式靠了岸。
啾啾被牵着下了船。
她迫不及待想回去泡个澡,将绒姐姐的百子千孙清洗干净。
他俩刚走出荷园,就见到了四处找他俩的小满。
小满好奇道:娘子,宋郎君,你们去哪儿啦,老太君和宋老夫人正在富康堂等你们呢。
啾啾脸皮薄,红着脸支支吾吾地。
她暗暗伸出手,在宋戎后腰嫩肉上偷拧了一下。
宋戎清了清嗓,颔首,略做解释便往富康堂的方向走:方才与郡主乘船游园去了,我们这就过去。
屋子里,佘老太君,宋老太太,佘舟野三人正坐在主座、客座上。
两个老太太面上都很和煦,说到有趣之处还会捧腹大笑,就连不苟言笑的大舅哥也没有摆出他标志性的别人欠他八千贯的臭脸模样,反而是不太熟练地掬着一捧笑。
看起来相处得不错,事也谈得很好的样子?这边,宋老太太正和佘老太君说着自家好大孙的好。
什么孩子父母去的早,却从小不让她操心,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可给她长脸了。
这可说到了佘老太君心坎儿里:老妹妹,我家这小子也是,怪叫人心疼,我别的无所求,只希望他们兄妹俩,这辈子都能平安顺遂,遇人皆淑,若是遇到那不好相与的,我偌大个佘家,有陛下撑腰,也不是吃素的。
佘老太君话题一岔开,宋老太太后面准备的一肚子夸孙子的什么还未弱冠就三元及第,这开朝以来,也没几个人比得上,以后他俩的孩子肯定聪明这些话全都散了架。
宋老太太只好顺着老太君的话走:是呢,老姐姐,咱们做长辈的,心里盼的也就是他们了。
她道:说来也怪,你家这俩孩子,我当初一看就觉得好,嘴笨,又说不出是怎么个好来,如今见了老姐姐你才知道,龙生龙,凤生凤,怪不得这般好,原来这俩孩子都随了你呢,必是有福的人哩。
话虽粗糙,可她一张嘴,哄得佘老太君心花怒放。
宋老太太趁热打铁,紧赶着道:我是个农妇,不大会说话,您别笑话我,要我说啊,谁要是能娶到您家孙女,那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
话又被她带回了正题,佘老太君笑着,心底打趣,这个老怪。
不过,和她谈下来,佘老太君还是摸清楚了她的脾性。
是个有主见且心肠不错的人,性子虽辣,但能护人。
再想到小孙女还没被认回家,流落在外时,这家人对她的尊重和怜爱,佘老太君也微微放心。
孙女年少,总要她先把把关。
两个老太太好像默默达成了什么共识,余光里,少年和少女到了门口。
佘老太君笑着伸手,招了招,道:说不得,一说,这人就到了。
叫她听到咱们在背后夸她,这尾巴肯定翘到天上去了。
宋老太太笑着反驳她:不会咧,我们啾啾这样谦虚的孩子。
佘老太君慈爱地笑道:永嘉,宋奶奶好久没见你,快进来让宋奶奶看看你。
莲悦女使撩开帘子请他们进去。
她还未向长辈行礼问安,手就被一双熟悉的久违的粗糙大掌握住。
宋老太太摸着啾啾的手,端详着她的脸,眼眶微红:气色好多了,身子也更好了,知道你这段时间过得舒心,宋奶奶就放心了。
她关心地问:现在晚上能吃得下饭吗?啾啾许久没见过宋奶奶,原本还担心她老人家怪她,没想到,久别重逢,她问的,全是关心她身体的话。
啾啾细声细气地回她:祖母把她的嬷嬷给了我,嬷嬷给我调理着身体,如今夜里能用一碗粥,一碟青菜。
好,好。
宋老太太连说两个好。
啾啾看了眼从进来到现在注意全在她身上的祖母和哥哥,又紧张看了眼站在她身旁,挺拔如松的宋戎。
宋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大孙子。
她老脸红了红,堆着笑,正准备夸夸自家孙子有礼貌,会尊重人,他俩站一块儿郎才女貌......结果,话还没夸出口,宋老太太刚堆起的笑就缰在了嘴角。
她看见,她家有礼貌,会尊重人的乖孙,脖子侧边,有一个很淡的唇印。
宋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是来说好话,摆姿态的!结果他来人家家里把人家小姑娘吃了。
偷吃!还不擦嘴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