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不若从前温柔,没有任何温存与甜蜜。
此时的苏灏如同只想填饱的难民,全然无心品尝情欲滋味。
他吻她,用的是全然狂暴,像是要拿亲吻吞噬、压挤出她胸腔内的所有氧气。
他用恨不得吞掉她的粗鲁,辗转汲取她的唇舌……为什么?你总能轻易影响我……为什么你的身体还是一样让我渴望?为什么你还是能让我痛苦……手摸着她的脸颊,带着痛苦、渴望、疑惑与彷若无助的表情,凝望身下的她,低声呢喃着,似乎想寻求什么答案。
这个脆弱困惑的苏灏,好让紫筑心疼,她宁愿看苏灏生气、宁愿他用身体惩罚自己,也不想看见他痛苦的样子。
紫筑吻了吻他停在脸上的手,将俯视她的苏灏拉近自己,低声在他耳边轻语:要我,请你要我。
要了我,你就不会再渴望我、不会再有痛苦。
因为我是个为了二十万就肯陪男人上床的女人、我只是你花钱买的女人。
紫筑主动送上深吻,主动得像是男人花钱买欢的女人。
没有言语能形容苏灏的感觉,那些话无异是想彻底毁灭他心里最后一丝期待,他甚至想不清他到底还有哪些期待?期待她重回他身边?有可能吗?这样的梁紫筑他还要吗?快搞疯他的挣扎,掀起另一波怒意,也许真如她说的,要过她之后,他就会不再渴望、不再痛苦,他就能转身,毫无留恋地走开。
苏灏开始发了疯似的,侵略她的身体,在一进一出的疯狂里,他却隐约了悟,自己很难在一时间戒掉对她莫名难解的沉迷!他故意忽略她的感受,放任自己,享受宣泄的快感,彷佛要意出她的疼痛、彷佛要逼她陷入同等疯狂,但她的回应,却热情得几乎要逼走他最后一点清晰念头,跟着彻底沉沦……就这样了吧!一次占有若不够,就再一次。
总有一天,他一定能离得开吧;总有一天,他应该就能不带感情,彻底将她推离他的生命。
在翻覆的欲望里,苏灏模模糊糊地想着离开她的方式。
他伏靠着她平息激情,许久后,他拾起地上的白衬衫,迅速穿上,不发一语,甚至不看她一眼。
你可以走了。
她半光裸着身,在餐桌上撑起自己,脚上的疼越来越烈,伤口应该是裂开了。
在激情之后,她分不清无法面对的是苏灏或是自己?苏灏的冷淡,强烈提醒着她,刚刚她如何不顾一切地热烈回应他。
明明知道苏灏一开始是带了羞辱意味地要她、明明知道苏灏想宣泄的是怒气、明明知道一旦跟他发生关系,一场金钱交易就算确定了……纷纷乱乱的念头,让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尴尬的闹剧。
紫筑拉下棉质上衫,想着,多疯狂啊,他连她的长裤都等不及完全褪下,就占有她。
更疯狂的是,她居然也能马上沉溺在他给的欲望里,无法自拔。
今天晚上我会过来,你可以利用下午时间,通知上任床伴,他被开除的消息。
他的视线依然没放在她身上。
苏灏,够了吧。
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你放在桌上那张支票拿回去吧,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
你就当昨天撞了个陌生人、当作从没遇见我。
我……她以为平静后,他就会以极度鄙视态度离开,没想到,他竟然真想继续荒谬的交易。
你闭嘴。
物品交易后,要不要退货由买家决定!你以为你还有说话的余地吗?要喊停,也该由我决定……苏灏终于将视线转到她身上,低头捡起长裤穿上,才拉一半,眼角余光扫过一片鲜红,吼了一半的话不由得停住,紧接着一声诅咒。
你这个该死的蠢女人!他扣上长裤的钮扣,一个大步踩到她面前,蹲下身用手掌撑起她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拆开渗出血的纱布,无法漠视滴在地板上的血迹,非常不甘愿地感到心疼。
我就是该死,你干嘛还管我!她冷冷回嘴,很希望他赶快离开。
纱布完全拆下后,他看见已缝线的伤口又裂开了,正缓缓淌着血。
笨蛋!你不痛吗?望着伤口,他叹气,连带声音都失去生气的味道。
跑进浴室拿出整包卫生纸,擦拭伤口上的血。
会痛耶!你这样按,真以为我是铁打的,没痛的感觉啊!她哇哇大叫。
我没用多少力。
一会儿,他起身抱起她,往门口走。
放我下来啦。
他到底想做什么?紫筑不安地挣扎。
别吵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令紫筑意外的是,他突然低头望她,望得好认真,对不起,我并不想弄痛你的伤口。
他说话的语气……好温柔,温柔得让紫筑顿时忘了挣扎、忘了疼痛、忘了刚刚恨不得他赶紧离开的想法。
原来,她如此怀念温柔的苏灏、怀念他的体贴,刚刚那一刹那里,她恍惚地以为自己回到从前,回到她拥有苏灏所有深情的那段日子……她被医生念了几句!但是,比起这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大小倒霉事,被医生念几句算什么呢!从家里到医院、从医院到家里,苏灏的声带像被上了几十道锁,除非必要,连个简单音节都懒得发。
外加那张酷得让人忍不住想退避三舍的丑脸,她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说,都开不了口了。
结论是,苏灏乍现的温柔,短暂得让她怀疑是不是出现过?他送她回家后,没什么表情、口气也不好不坏,扔了一句话一晚上我会过来,别让我看见这里有不该出现的人。
然后,就走了。
没想到,她憋了满肚子话,最后竟落得连一个注音符号都没机会出口的下场。
混蛋威威、混蛋苏灏,男人都是混蛋!可恶的男人!她真可怜,怎么会倒霉到认识两个混蛋!而可怜的她,此时只能用力捶打床上无辜的抱枕出气。
从医院回来,他将她扔在卧室床上,命令她不准下床,上洗手间除外。
骂她笨蛋的苏灏,才是个笨蛋!他以为她会乖乖听话、待在床上吗?她要是会听话,才奇怪哩。
不过,暂时她是不太想四处走动,毕竟重新缝合的伤口,真的很痛。
她绝对不是因为苏灏一脸凶恶的样子,不敢下床。
她才不怕他!紫筑一边捶抱枕,一边胡思乱想。
不打了,打枕头最后打死的还不是自己的细胞,又不会死到那两个混蛋的细胞,笨蛋才会跟自己过不去。
她把抱枕往墙壁丢,当成最后发泄。
倒在床上,她又越想越气,想着想着,她突然放声大叫——电话在她几声奋力大叫后,铃铃地发出声。
太好了,她正愁没地方发泄,居然有人选对时间供她出气,不用说,打电话给她的一定是古岳威。
她才搬到台北三个星期,只有威威知道她的电话。
能骂到两个混蛋之一,简直是上天对她的怜悯。
电话才响一声,她就拿起话筒,稀里哗啦劈头一阵乱吼:你这个超级大混蛋!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我决定跟你绝交——不错,你很听话,乖乖躺在床上,骂人也很有力气。
咦?不是威威,好熟悉的声音——你是苏灏?你以为是古岳威吗?如果你以为是他,才骂人骂得这么有精神,我应该给你一些嘉奖,因为你真的很听话,我原本担心你没办法跟他断干净。
我想太多了,我不该小看金钱的魅力。
你怎么有我的电话?她暂时无心计较他的讥刺,只想弄懂他怎会有电话号码。
昨天你在医院填写病历表,我站在旁边看顺便记住了。
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今天我会不定时打电话给你,电话若是响超过两声,我就当你离开那张床。
你要胆敢不听话,下床随便走动,晚上我会干脆把你绑在床上。
你应该不希望我用这种方式,限制你的行动。
没其他的事了。
喂!你讲不讲理啊!你自己说我可以去洗手间的,万一你打来,我刚好——我会判断,总不会我每次打你每次都刚好进洗手间,你放心,我没那么不近人情。
你够了没有!我又不是你的谁,干嘛归你管!我——喀咛!他居然这么挂了她的电话!紫筑一阵呆愣,迟迟无法相信,苏灏竟然挂电话挂得这么干脆。
良久,她才将话筒用力挂上,但仍狠瞪着电话。
苏灏啊,既然对她摆明着轻蔑,又何必管她的脚是伤了还是废了?至于她呢,比起矛盾的苏灏,她的矛盾也没少几分。
既然不想他再涉入她的生活,他来电话的时候,就该直截了当地跟他讲清楚,为何还问他讲不讲理、讨论什么万一?她该如同一年半之前,用彻底、果决的方式,离苏灏远远的,她该再一次拿出当初离开的决心啊!不难的,她离开过一次,再一次应该不难的,不是吗……电话又响了,怒意消了大半的她,望着短时间又响起的电话,犹豫着。
苏灏该不是想每隔三分钟拨一次电话吧?紫筑身上的叛逆因数,突然决定公休一天,晚上她要好好的、心平气和的跟苏灏沟通,大家都是成人了,该能理解好聚好散的道理。
她就暂时委届一天,乖乖待在床上。
我保证我会乖乖待在床上,没事不会乱跑乱跳,你不必每隔三分钟就打电话监督我。
不过先说好,我答应听你一次,希望你也能答应我,晚上跟我好好谈一谈我们的事——她拿起电话,理所当然认定了另一端是苏灏。
丫头,你把我当成谁了?你那可怜的前任未婚夫?天气挺好的,看样子是没机会下红雨。
真是奇怪了,天都不下红雨了,你竟然有乖乖听话的时候——威威?紫筑愣了好一会儿,为什么打电话来的,都不是她以为的人?嗯,很失望电话是我打的吗?这么快,别的男人就取代我的位子——古岳威,你这个混球,你还敢打电话给我?我告诉你。
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别在我面前出现,否则——确定是威威,她熄了一半的怒气,又往上冲了。
对苏灏,她有亏欠,可以少气一点点。
但对威威,她可不觉得亏欠他什么。
否则你会把我大卸八块吗?这种威胁我常听,已经听到没感觉了。
换些有创意的说法,比如把我绑在床上,用皮鞭打我、要我学狗叫……你够了,你最近都看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满脑子邪恶思想。
我不想理你啦,你这个变态。
总之,我不要再看到你,我要跟你绝交。
这么生气喔?我讲那么多创意处罚还不能逗你开心,我猜猜看,你是不是被苏灏吃了?古岳威!是!小的在,请问公主要小的帮您做什么?杀了苏灏吗?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小的使命必达。
古岳威语气没丝毫正经,只有翻阅公文的那双黑眸,透着不甚明灏的认真。
可惜紫筑看不到他一心二用的高超本领,不然她会懂得小心防范,避免成为古岳威复杂脑袋里某项小计谋的主角。
古岳威你在讲什么?我真的快被你们搞疯了。
这么严重?好!不闹你了。
经过我那番精心表演,我应该已经帮你赶走苏灏了。
你怎么还有机会被‘我们’搞疯?以我对苏灏的了解,他应该很不齿你成为我古岳威的女人。
你那些恶心的表演,是为了帮我?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我算准你巴不得苏灏离你远远的,既然知道你需要我帮你赶走苍蝇,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等一下,该不会这次我算错了,你根本不希望苏灏离你远远的?岳威在公文的签名处押了印,轻松靠往椅背,脸上的笑泛出一丝恶作剧的得意。
他才不认为紫筑真心希望苏灏离她远远的!他自然不会告诉紫筑他真正的想法。
威威的解释,让紫筑怒气瞬间全消。
她实在不该误会威威,他向来都帮着她。
威威,谢谢你的好意。
我还以为你太无聊了,没事故意刺激苏灏。
你没错,我是希望苏灏离我远一点,最好大家都别再见面。
可是苏灏他——我不知道他吃错什么药,居然说要包养我!你相信吗?你不是说你了解他?咦?你什么时候认识苏灏?我为什么没听你提过他?唉……威威,怎么办?紫筑烦躁地绞扭电话线,话说到最后已经没什么逻辑顺序了。
他在电话这头,想尽可能压住差点出声的笑!要人家离她远一点,又犹豫不决地问他怎么办?梁紫筑要是真能赶走苏灏,他古岳威就赌台湾会下大雪。
苏灏,一九七四年二月七日生,二十岁就拿到律师执照。
二十六岁成立律师事务所,目前名下的事务所拥有二十三位不同领域的专业律师。
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每日必定晨泳。
一个星期上三次健身房、一个月最少出席六次商业宴会,每次女伴不同,喜欢高瘦、胸围丰满的女性。
偶尔喝酒,甚少抽烟。
曾跟苏灏传出绯闻的名女人,多不胜数,从国会议员到影视名模,只要符合他的喜好,又愿意自动献身的女人,他一向是来者不拒。
顺便告诉你,我女伴之一江若,也曾是苏灏的女伴。
唉,这样想起来,我好像比较吃亏。
与他有商业往来的人,给他的评价是:冷漠果决、一具不见个人情绪的工作机器。
工作效率奇佳,再困难的缠讼,到他手里都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
可以与之为友,尽量避免成为他的敌人,当他的敌人下场通常很难看。
以上就是我认识的苏灏。
很详尽吧?不过跟你之前认识的苏灏,大概不太一样。
一年前,我在一场宴会认识苏灏,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所以没提。
反正现在这样的苏灏,你也不会有兴趣——岳威沾沾自喜地笑着。
这些消息够让她震撼许久了,当然一定也足够引起她不小的内疚。
你……确定!你讲的人是苏灏?她沉默好久才问。
没错。
不过,根据消息显示,苏灏并不是一直都这个死样子。
外传他—年半之前,被未婚妻以不明原因退婚后,才变成这样。
至于那个未婚妻是谁,我应该不用再向你报告了吧。
如果可以,古岳威简直想狂笑了。
趁着紫筑说不出话,他继续说:说实在话,以苏灏现在寻觅女伴的标准,我很怀疑他当初怎么会看上你?你什么意思?很简单的意思啊,你又不有名,人连一六0 公分都不满,就我观察,你也算不上丰满,说聪明,也没聪明到哪儿去,莽莽撞撞的,常常分不清楚好人坏人,工作常常做不满三个月,惟一让你狂热的,只有服装设计,偏偏服装设计在没打出名气前,根本就是喂不饱人的工作,像你这种平凡得满街都是的女孩,他看上你什么?要你管!他说他喜欢我善良,不行啊!而且,我工作哪有像你说的常做不满三个月!这头,古岳威毫不掩饰大声笑起来。
果然你是没任何让他看得上的优点!男人在完全想不到女人有任何优点时,才说女孩子善良。
古岳威!你不要太过分。
好啦,不逗你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送晚餐给你,我们再来讨论该怎么解决苏灏这个麻烦。
不行,晚上你不能过来。
苏灏要来,我想先跟他好好谈,如果我真的搞不定他,我再跟你讨论。
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搞定他?不是很确定,但总要试试。
好吧,我晚上不过去了。
有事要记得打电话给我。
嗯。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被苏灏吃了?神经病!紫筑吼了一声,直接挂电话。
古岳威望了眼话筒,笑意盈眶。
神经病?!那就是被吃了吧!桌 灯斟酒一杯暖不热一池回忆隐隐成形的 是孤独的轮廓隐隐了悟的 是爱与恨 距离之差仅仅一步我仍是 我仍是在没有你的夜晚一个人陪 桌上那盏灯独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