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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025-03-29 06:14:58

--------------------------------------------------------------------------------丑时时分。

四名轿夫扛着轿子离开妓馆走进夜幕,身边只带着两名仆从正准备打道回府,一行人才过甘水桥,没有人留意到在暗处有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陡地变量骤起,数条黑影一一跃下,个个手持兵器,将轿子团团包围住。

啊……我的妈,有强盗!各位大爷,不关咱们的事。

轿夫把轿子一丢,赶忙跪地求饶要紧。

两名仆从也吓得抱在一起,怎么办?少爷,你快点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坐在轿里头正在打盹的少爷跨出轿门,才要伸个懒腰,就被眼前的阵仗吓得瞌睡虫全跑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为首的蒙面匪徒看来人高马大,威胁恫吓的说:想带你到一个地方作客几天,刀剑无眼,你最好乖乖听话,免得皮肉受苦。

那少爷抖着声音说:你……们知不知道我……爹是谁?接话的人虽然刻意压低嗓子,在口唇上还蒙着黑布,不过,从婀娜的身材可判断对方是名年轻女子。

这还用问吗?你爹是北京巡城御史陈庆忠,不然,咱们也不会找上你了。

真是个笨蛋。

少爷慌得直打哆嗦,难道你们……就是这几个月来……专门绑架官员子女……再行勒索的……那群乱党?什么乱党?咱们是为了要反清复明,当然需要银子了。

而你爹的薪饷虽然是那个鞑子皇帝给的,可也是咱们汉人的血汗钱,咱们拿的可是心安理得,你若还要命,就自动跟咱们走吧!别跟他废话,咱们抓了人快走。

第三人喝道。

两名仆从吓得翻了翻白眼,全晕死过去。

你们真是没用。

少爷害怕的吞了吞口水,你们……不要以为每次都可以得逞,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了,你们还不快出来!他大喝一声,不知从何处跳出十来名官兵,个个皆是弓箭好手,将箭头全都对准他们。

该死!怎么这次的情报会出错了?蒙面女子气急败坏的娇斥。

为首的蒙面男子喝道:不要大意,大家要小心应付。

还不快放箭!少爷一声令下,自己便先一步开溜了。

数十支箭连续的朝他们射来,四名蒙面人纷纷挥舞手中的兵器抵挡。

不行,快退!其中一人喊道。

一名伙伴的手臂被箭矢射中,鲜血滴在沙地上。

其余三人只好掩护着他慢慢向后撤退,咱们分头走!可是,看这局面,想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时,一支箭矢朝蒙面女子疾射过来,她大惊失色的想闪躲,眼看闪避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如同大鹏展翅般的身影从天而降,锵!的一声,替她格开那支箭。

你们还不快走!他回头拋下一句话,又专心的对付其它人。

四人大喜过望,扶着受伤的伙伴赶紧离去。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帮咱们?逃了一段距离后,蒙面女子好奇的回头,阿豪,要不要等他一下,好歹人家也救了咱们一命。

王仲豪一面将伙伴身上的箭头拔出,洒上金创药,再撕下衣襬暂时包扎一下,一面回答她的话。

依我看,那个人的武功高强,应付得了那些官兵才对,今天的任务失败,回去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向寨主交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会想到螳螂捕蝉、黄维在后啊!我爹要生气也没办法。

还以为这次的对象只是个懂得狎妓玩乐的阔少爷,没想到他的头脑还满机灵的,晓得要先做防范,下次行动之前,可得把对象调查清楚。

慢着!你们也大不够意思,就这样走了?方才出手救人的魁梧身影已然追了上来,眨眼间已矗立在他们面前。

王仲豪抱拳一揖,多谢阁下刚才出手搭救。

你受伤了!她见到他肩头被划了一刀。

这点小伤不碍事,姑娘你没事吧?如星的双眸一睇向她,惹得藏在黑布后俏脸微微一红。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她都已经换上男装了。

这还不简单,试问有哪个男人的身材像姑娘一样会让人看得目不转晴,你说是不是?他的话虽然轻浮了些,不过没有姑娘会不喜欢听男人的赞赏,她不禁有些心花怒放,一双妙目忍不住多觑了他几眼。

你在胡说些什么?听见有人居然语出轻薄,而对象又是他心仪的女子,王仲豪不禁斥道。

我胡说?你的意思是说这位姑娘长得不美啰?那人故意歪曲王仲豪的意思。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反而变成他的错了?好了,你别再说了。

她横睨了王仲豪一眼,娇嗔的转向外貌看来落拓不羁的伟岸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以何为营生?我姓马,单名一个冀字,目前以四海为家,是个只要有钱可赚,什么事都愿意做的无业游民。

他说得坦荡荡,也不怕受人讥笑。

她好奇的问:刚刚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救咱们?马冀从胸腔内爆出笑声,哈……我才不是要救你们,我只是看那些清兵不顺眼罢了,没事的话我要走了,告辞。

慢着!像你这样的身手,愿不愿意加入反清复明的行列?她话一出口,就招来王仲豪等人的低声抗议。

媛媛,没有经过你爹允许,咱们不可以随便带人回去,况且这人的身分不明,万一……这事你别管,我自己会跟我爹说。

媛媛……你们不用吵,我这人只爱银子,对反清复明那种无聊事可没兴趣,通常我救人都要收费,看在漂亮姑娘的面子上,这次就算免费好了,至于其它的事你们还是去找别人吧!马冀这回头也不回的走了。

善媛媛丢下伙伴追了上去,马冀,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找相信你,如果我愿意雇用你呢?你肯不肯跟我回去见我爹?我的收费可是很高的,你们就请得起我吗?他挑起一眉问。

她不愿让这男人瞧不起,自作主张的说:再高的价钱咱们也付得起,你只要说愿不愿意就好。

马冀露出见钱眼开的贪婪笑意,搓了搓长满青色胡髭的下巴,嗯,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还不知道姑娘贵姓芳名?我姓善,善媛媛。

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不过从她爱慕的眼中不难窥出她对他的好感。

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回去见我爹,还有你肩上的伤他需要处理。

不行!我反对你带他回去。

有人听不下去的插嘴。

你凭什么反对?她着恼的娇斥。

王仲豪扯住她的手腕拉到一旁,你忘了寨主的叮咛吗?在没查清此人的底细之前,要是带他回去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善媛媛经他提醒这才犹豫起来,不过仍逞强的说:你不想让我带他回去,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嫉妒他对不对?我跟你又没订亲,以后最好少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王仲豪脸色一变,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媛媛,你不要误解我。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竟比不上一个外人,教他如何不痛心?知道了,那我不带他上山,让他留在山下的小屋总行了吧?她也不扭捏,主动过去拉住马冀的手。

马冀,我先找个地方把你安置下来,然后说服我爹让你加入。

按着,她不顾伙伴不赞同的表情,执意要他同行。

※ ※ ※福耳山是北京城内诸多高山之一,外人绝不会想到有人会在深山里头建了一座山寨,里头住着一群绿林响马,所谓的绿林响马也就是失去房子和田地,无家可归的农民。

自从满人入关之后,假藉清查无主之地,安置满洲庄头为名,允许旗人跑马圈占汉人田地、房屋,此种野蛮行为让成千上万户的农人失去土地,有的甚至沦为八旗奴隶,多数人则丧失生路,流落异乡。

善政便在一年前带领了五、六十人来到此地定居下来,并盖了这座山寨,众人在感谢之余便以他马首是瞻。

善政也从善如流,口口声声说着要以反清复明为己任。

但毕竟山中生活不易,为了养活山寨里的人,也顺便给鞑子皇帝一个教训,于是开始策划干起没本生意,绑架官员的子女,从他们身上勒索大笔的金钱。

……寨主,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王仲豪将今晚的行动与马冀的出现,源源本本的详述一遍。

胡闹!真是太胡闹了!媛媛现在人呢?善政拧着眉头低叱。

王仲豪脸色一黯,她说要留在山下的小屋照顾那个人,要我先回来跟寨主说一声。

他心中有预感,他将会慢慢的失去善媛媛。

阿豪,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呢?媛媛不愿意跟我回来,我也没有权利强迫她。

他们两人既无名分,也未曾山盟海誓,一切都是他自己在痴心妄想。

善政一手按着他的肩,沉声的说:你当然有权利,阿豪,你对媛媛的心意我早就看在眼里,我原就打算要将媛媛许配给你,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

可是媛媛她……只要我点头答应,就算她反对也没用,阿豪,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善政拍了拍他的肩头说。

王仲豪转忧为喜,就算将来娶不到媛媛,我对寨主一样会忠心,要不是有你,咱们这些人说不定早就饿死在路边了,哪可能像现在过得这么好?这都是寨主的功劳,我愿意永远跟随你。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媛媛那边我会跟她说,你现在就去把她带回来,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我现在马上就去。

王仲豪迫不及待的转头就准备下山去。

善政的表情在王仲豪跨出门的那一剎那,换上了另外一张心机深沉的面孔,哼!真是个傻小子。

呵……爹说的没错。

掀起门帘进来的是位二十出头,长相猥琐如鼠的年轻人,他便是善政的独生子善昕。

爹,昨晚的计划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京城里的大鱼又不只他一条,再找就有了。

善政没好气的往儿子头上敲了一记,你这颗脑袋是豆腐做的吗?老是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咱们先前干了那几票,可说是轰动了整个北京城,现在大官们人人自危,一定都做好防备措施,想再找对象下手,谈何容易?酷寒那该怎么办?爹,光靠咱们勤索来的银子,也只剩下大概五万两左右,难道还不够吗?善昕着慌的问。

你以为捐个官做,靠这么点银子就行了吗?要不是为了你这个混小子,还有咱们善家未来的子子孙孙,我何必这么辛苦?捐官是清朝公开推行的用钱买官制度,捐是美称,实则是买。

按大清律法规定,除八旗户下人、汉人家奴、优伶等不得捐宫外,一般人只要有钱,都可以买到官职。

出钱少则买小官、买虚衔;出钱多则买大官、买实官,由于捐官靠的是钱,所以,有钱而无能的人各个当了官,那些财主少爷、纨夸子弟即便是酒囊饭桶,只要有了钱,仍可捐个官做。

捐官者所以放弃原来的营生,是因为他们知道普天之下的买卖,只有做官的利钱最好,做官才是真正的一本万利。

善昕恶向胆边生,既然这样,咱们赶快再找下一头肥羊,我才不想一辈子窝在这种鬼地方,等当了官后,要多少钱和女人都有。

哼!就光会用那张嘴说,有本事的话,就跟阿豪他们一起行动,我怎么生出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笨儿子来?他抱怨道。

爹,我是你生的,现在抱怨有什么用?善昕被骂得一脸悻悻然,有阿豪在怕什么?他为了能娶到小妹,就算要他杀人放火都愿意,而我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坐享其成就够了。

你没听到阿豪刚刚说的话吗?要是往后那些大官的子女出门都有官兵保护,凭他那两三下功夫,若真的遇上高手,只怕连命都没了,再说要是出了事,以后谁帮咱们办事,你给我争点气行不行?他气得又往善昕头上敲去。

他连忙闪避,爹,你别老打我的头,就算不笨,也被你打笨了。

你嘴巴给我缝牢一点,不要跟你那群狐群狗党喝个两杯之后,就乱说话,把事情全抖出来,被我知道的话,我就宰了你这个畜生。

善政火大的吼道。

善昕瞅撇了撇嘴,知道了,你就别再唠叨了。

人家说头脑简单,起码四肢也要发达,哪像你什么都没有,我善政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将来等我老了,都不晓得要靠谁喔?他长吁短叹的说。

爹,等我当了大官,你当然就可以靠我了。

善昕还不忘大作升官发财梦,忙问:那么小妹带回来的人呢?听起来那人的功夫似乎十分了得,不如拉拢他过来。

善政之所以能混到今天这个局面,靠的全都是他的深谋远虑和数十年的江湖经验,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暂时先不要,那人的来历不明,而且出现得大过突然,我怕其中有诈,不能随便就相信个陌生人。

不过,现在咱们正是用人之际,我会考虑找机会试探他一下。

※ ※ ※此时,被安置在小屋中的马冀,正不动声色的观察附近的环境,这儿方圆数里都无人居住,屋内的一飕一房只有简陋的家具,可见只是短暂的栖身之所,并不是用来常住的,看来这群匪帮的大本营定在不远。

他不动声色的脱下长衫和上衣,用清水洗净肩上的伤口。

马冀,这金创药很灵,你用……善媛媛一边嚷着,一边冲进房间,瞥见里头的人赤裸着上身,那虎臂熊腰的男性身躯让她心口狂跳,不禁难为情的背过身去。

呃……我……对不起,我帮你拿药来……马冀笑笑的接过,谢谢你,善姑娘。

不客气,叫我媛媛就好。

她的脸火辣辣的一片,脑海中已深深烙印着马冀那纠结、厚实的胸肌,心中情不自禁的升起一股冲动想去抚摸它。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媛媛,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待会儿我到客厅睡一会儿,这房间就让给你。

善媛媛忙不迭的摇头,你受了伤才该好好休息,我在外面的桌上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你不用跟我客气。

她情不自禁的偏过头伦瞄了他一下,她心中的小鹿乱撞,又得故作矜持状。

我这人虽然很爱钱,不过也懂得怜香惜玉,现在天气还很冷,说什么也不可以委屈你。

他故意扫了一眼那张木制的床铺。

不如这样好了,咱们一人一半,希望你不会认为我存心不良就好。

她小脸蓦地一红,怎么会呢?我……相信你的为人。

是吗?你真的相信我?马冀一脸揶揄的笑问。

嗯。

她含羞带怪的瞅着他那张充满男子气概的刚硬脸庞。

马冀佯作惋惜的表情,本来我还想看看能不能一亲芳泽呢!可是,你这么信任我,害得我什么都不敢乱来了。

呃……你……善媛媛流露出的失望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可以呃……我不……嗯,如说什么?他饶富兴味的问。

她嘤咛一声,对着他投怀送抱,小手在马冀胸前坚硬的肌肉上绕着圈圈。

从你救了我之后,我就是你的人了,要怎么样都随便你。

在山寨里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像男人,而且还是个会成大事的男人。

马冀朝天翻了下白眼,大手故意在她的背脊上下摩挲着。

真的不管我要做什么都行吗?他另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拂过善媛媛丰挺的胸房,听见她倒抽一口气,他不禁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

嗯,我愿意。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错,更懂得利用女人的优势将男人套牢的道理,将来好供自己驱使,只要掌握了他,就可以要她爹将阿豪一脚踢开,她已经厌烦和他纠缠了。

马冀往床上一坐,将善媛媛置到岔开的双腿中,粗糙长茧的手指却十分灵活的解去她衣棠上的盘扣,直到上身只剩下一件红色肚兜。

可是我得事先说明,我这人自由自在惯了,还没打算娶老婆,毕竟每个姑娘家都想将贞节保留给未来的夫婿。

他跟她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

善媛媛的回答是抓起他的手掌,然后覆在自己的胸脯上。

不,我不后悔。

她稍嫌急促的说,脸上微微泛红。

我也发誓绝对不会逼你成亲,马冀,我真的愿意把自己给你。

他剥下那件红色肚兜,两指顽皮的捏转着乳峰上的蓓蕾,唇角使坏的一笑,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我可没有强迫你献身。

嗯……我明白。

她情不自禁的拱起胸脯,发出一声喟叹,沉醉在他擅于挑逗的双手而不能自拔。

马冀噙着别有所图的笑意,熟稔的抚揉着两团乳峰,紧盯着善媛媛陶醉的神情,自己却丝毫未受影响。

喜欢我这样摸你吗?她仰起俏脸,从口中逸出一声放荡的喘息。

唔……马冀……我喜欢……可惜咱们停在这里打住,有人朝这儿来了。

他侧耳倾听后,停下手上的动作。

善媛媛渐渐从情欲中清醒过来。

呃……你说什么?你没听见马蹄声吗?有人来了。

看情形应该是她的同伙。

她气愤的赶紧捡起衣裳穿上,在心里将来人骂得狗血淋头。

媛媛,你在里面吗?王仲豪下了马,在屋外喊道。

可恶!又是他,专门来坏她的好事。

我出去看看,你早点休息,我保证会说服我爹让你加入。

媛媛,我要进去了。

王仲豪才要推门造屋,善媛媛便先一步开了门破口大骂。

你来这儿干什么?不是叫你先回去吗?只差一步就勾引成功了,教她如何不气恼?王仲豪正色的说:是寨主叫我来带你回去的,况且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也不太放心,媛媛,我是真的关心你……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不该来,阿豪,我只把你当哥哥一样看待,就算是我爹作主,也不能勉强我嫁给你。

她关上木门出去和他谈,以免吵到房间里的人。

王仲豪听了心都凉了半截,媛媛,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叫马冀的人?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上他了。

她坦白的承认。

可是那人来历不明,说不定他是清廷的走狗……善媛媛柳眉一挑,你不要因为嫉妒他就含血喷人,要是你敢再胡说一句,我以后都不会再跟你说话了。

好,我不说就是了,可是寨主要你马上回山上去,你还是赶紧跟我走吧!尽管她已经表明不喜欢自己,王仲豪也不希望看她被骂。

她踌躇了一下,好吧!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太好了,你等一下。

王仲豪喜出望外的将马牵来,两人共骑的扬尘而去。

留在房内的马冀并未就寝,他背靠在墙壁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竖耳聆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的脸庞虽不算俊美,却是有棱有角,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魅力,此时半掩眼捡,脸上透着一抹深思。

怀柔县在北京城算是一个小地方,知县袭大人于一年多前甫从湖南举家调任回京,在地方上堪称是个清廉的好官,不过以他一介七品县令,光靠微薄的俸禄,生活自然无法太过奢华,怕在一家三口及婢女和两名仆人上只能算是可以餬口。

※ ※ ※好不容易等到寒冬过去,龚心瑶总喜欢站在廊下,眺望着远方一天际,她看得如此专心,彷佛想看穿什么似的,如果仔细一看,不免要替她惋惜,那双瞳眸犹似两颗蒙尘的黑珍珠,失去了该有的光彩。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真是吓了我一跳。

丫头是袭大人三年前买回来伺候她的日常生活,也是府里唯一的丫鬟。

袭心瑶失笑,在自己家里又不会不见,瞧你这么紧张。

小姐眼睛不方便,奴婢当然紧张了,现在虽然是初春,外头还是很冷,记得多加件衣服,免得受凉了。

她将披到肩上的薄披肩稍稍拉拢,春天真的来了,丫头,你有没有闻到风里头有一股味道,好象是花的香味。

丫头用力的嗅了几下,没有哇!哪来的香味?你没闻到吗?我想是不是咱们去年种在小花圃里的桃花开了?她白皙光滑的玉颊流露出几许期待。

是呀!小姐的鼻子真灵。

丫头惊奇的说。

真的吗?龚心瑶精神为之振奋起来,眼瞳没有焦距的睇向她。

丫头,你别老跟着我,这儿的摆设我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不需要有人老在我身边提醒,你去忙你的事,或者到我娘那边去帮忙也行。

因为请不起大多仆佣,所以一些打扫工作,龚夫人大多是自己亲自动手。

小姐,我刚刚已经到夫人那儿去过了,可是夫人又把我赶出来,要我跟着你就好。

她可没有偷懒。

袭心瑶不禁叹气,我都不知说过几回了,娘就是放心不下我。

说到这里,她只觉得好生惭愧,自己不仅帮不上忙,还处处让爹娘操心。

想想她还真不孝,因为从小有疾在身,凡事她也都尽量想得开、看停开,只有对收养她的双亲感到十二万分的内疚。

小姐别自责,人家说吉人自有天相,像小姐这么好的人,说不定哪一天会出现一名神医,有办法治好小姐的眼睛。

丫头不忍看她伤心。

凡是见过袭心瑶的人,都会为她超尘脱俗的气质所著迷,她纤雅柔美的容貌让多少媒人挤破了头,就是想帮她牵条红线,促成一段良缘,可是,当她们一得知那双清澈无瑕的美眸居然是瞎的,只有懊恼的打退堂鼓,因为,有勇气娶一名瞎女为妻的男人毕竟是少数。

是老天故意作弄人,还是天底下真的没有十全十美的人,龚心瑶不记得自己的双眼因何故而瞎,又为何会浑身是血的倒卧在山中?她只记得那年爹和娘上京省亲,回程的途中不慎走岔了路,当马车在山里迷失,竟意外的放了失明的她,膝下无子的袭大人夫妻很高兴的将她收为义女,多年来四处打听名医,只盼能治好她的眼疾。

也许今生是没希望恢复光明,几乎每个大夫诊断后都摇头叹气、束手无策,没有人能解除她所中的毒,不过袭心瑶还是感谢老天爷让她遇见了现在的爹娘,她不再埋怨自己是个瞎子,也不因此自卑,只有更加珍惜目前拥有的幸福,努力学习独立,不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和包袱。

你不用安慰我,就算是一辈子都看不见,我也不会怨天尤人,因为老天爷让我眼睛瞎了必定有祂的用意,而且我已经拥有爹娘对我的关爱,如果我再不知足,那才是真的对不起他们。

她柔婉的理声道。

丫头听了好感动,小姐好勇敢,如果换作是我,可能永远也做不到。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勇敢,只知道与其不断的抱怨,不如用那些精神去珍惜身边的人。

说的好。

有人拊掌叫好。

袭心瑶微微一愕,随即认出声音的主人,跟着展开灿烂如花的笑靥。

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不过其它的感觉更加敏锐,特别是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会牢牢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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