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5-03-29 06:19:19

坐在他大腿上的初色没料到他会有这番举动,哀叫一声摔在地上。

哎呀!滕郎,你要起来也不先说一声,瞧你把人家摔疼了,还不快扶人家起来?她使嗲地抬起玉腕,等待他心疼地将自己抱入怀中怜惜,可是等了老半天却没动静,这才注意到气氛似乎不太对。

滕伊瑀万万想不到这疯丫头竟敢跑到妓院来,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刺激太大,竟然有些张口结舌。

你……来做什么?这……里是妓院,你……你知不知道?这疯丫头真是无孔不入,连躲在这种地方都会让她找到。

她笑得像个无邪的孩子,假仙道:我当然知道,表哥,我好多天没看见你,特地来关心一下你的身体,吃了药后应该没事了,要不要再吃一次药以防万一?不用了,我已经好了,你……可以走了。

被耍了两次,要再不学乖,他就该去撞墙了。

舒嬷嬷疑惑地问道:滕大爷,那么这位公子确实是您的表弟是吗?怎么一会儿说不是,一会儿又是,到底是不是呢?她是……滕伊瑀才要揭穿她的性别,邵堇儿已经抢先一步。

我当然是了,表哥,你真不够意思,有这么好康的事也不找我一起来,枉费我这些日子那么关心你的病情,如今病一好就把我甩在一旁,真是无情呀!她自怨自艾地道,快乐地欣赏他太阳穴青筋暴凸的恼状。

要不是你使诈在茶里加泻药,我会那么凄惨吗?这是谁害的,滕伊瑀忿忿不平地忖道,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粘兄和断云,可是在场还有其他人,要是和她吵翻了,他的颜面要往哪里搁?所以他只有忍、忍、忍。

他脸色难看地掀了掀优雅的唇角,那真是我的不对,今晚就让‘表哥’好好招待你一番。

好,要玩是吧!那他当然要奉陪到底,舒嬷嬷,叫两位姑娘来陪陪我‘表弟’和他的朋友,账就算在我身上。

有银子赚当然好了,舒嬷嬷开心地要去叫姑娘了。

邵堇儿脑筋转得快,忙道:不好意思让表哥破费,我只要欣赏在座的两位大美人就够了。

开玩笑,真叫姑娘来不就露底了。

你怕了吗?滕伊瑀表情大有挑战的意味。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想怕的人不是我吧?就算他揭穿自己是女儿身也无所谓,反正她已经看到她想看的——就连个妓女都比她强,那么就让他讨厌她到底,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两人互瞪着对方,彼此都不肯认输先移开视线,气氛眼看越来越僵了。

初色心想对方真是他的表弟,自然要好好巴结一番,将来或许对自己有益,于是艳笑如芙蓉花盛开,忙打圆场道:滕郎,别生气,表兄弟之间有什么事不能沟通,有话好好说嘛!滕伊瑀没心情享受她的娇声软语,口气不佳地斥道:你给我闭嘴!可是话一吼出口连他自己也大感震惊,斜睨初色刷白的娇颜,这种有失风度的态度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的好脾气全被这疯丫头破坏了。

初色没想到他会朝她咆哮,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她只不过是想调解他们表兄弟间的纠纷,这样做也错了吗?邵堇儿得逞地笑了,你怎么把大美人弄哭了?还不赶快安慰人家一下。

老是一副大情人的模样,这下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师姐,好了,你闹也闹够了,我们还是走吧!小柱子真怕对方怒极杀人,低声地劝道。

心思向来细腻的断云仿佛瞧出什么端倪,附在粘逸翚耳边说了什么,就见他一脸诧异,她则婷婷袅袅地起身,倩笑道:嬷嬷,这里让我来招呼就好,您去忙吧!邵公子既然是滕大爷的‘表弟’,那么大家就毋需再客套,两位请坐。

断云,你……滕伊瑀恨不得轰他们走,她居然还开口挽留。

邵堇儿的嘴像抹了蜜汁般,亲热地挽着她。

还是这位美人姐姐说话让人听得舒服,不知美人姐姐怎么称呼?比起紧巴着滕大色狼的妖艳美人来说,这女子比较合她的意,只是她看来实在不像是青楼女子——气质干净,仪态大方,在这种地方真是暴殄天物。

姐姐不敢当,叫我断云就好。

分明是个小姑娘,为何要扮成男人呢?而且看来和滕大爷似乎有些误会。

那么我们就不客气了,这位是我朋友小柱子,听说我‘表哥’最喜欢到这种地方,所以我们今天专程来开开眼界。

哼!滕伊瑀甩头不理,一个姑娘家跟个男人跑到妓院来,还好意思说要开开眼界,真是不像话,于是他故意亲昵地哄着怀中的美人儿,刚才我不应该对你大吼大叫,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初色转忧为喜,就知道他的怒气不是针对她而发的。

你要怎么补偿人家?她春情荡漾地噘嘴娇嗔,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目下,更加卖弄她的媚惑,证明自己魅力惊人。

他邪邪一笑,不如我们马上回房,你不就明白了?那你表弟怎么办?她横睇了下瘦小的少年。

滕伊瑀优雅有礼地朝断云一哂,讥诮道:我这‘表弟’就交给你了,务必让她玩得愉快,花多少银子都没关系,原谅我们有事要先失陪了,宝贝儿,我们可以走了。

滕伊瑀温柔体贴地搀起娇弱无力的大美人,连看也不再多看邵堇儿一眼,一路搂搂抱抱,还不时偷香地离开栖云阁。

小柱子忍无可忍地暴跳如雷,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师姐,你清醒一点,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吗?别再执迷不悟了。

邵堇儿眼圈一红,喉头哽塞得说不出话来。

小柱子说得不错,是该死心了,有时候一见钟情的对象不见得就能和自己长相厮守,没想到她的初恋这么快就要结束了,真是悲哀。

原来你就是那位一连整了他好几次的邵姑娘,这也难怪滕兄的反应如此激烈了。

粘逸翚也在这时猜出她的身份。

邵堇儿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回答她的是断云:因为你没有喉结,这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相异处,为什么邵姑娘要故意整他?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吗?当然没有,我……只是好玩罢了,呵、呵,被你们给拆穿了,真是没意思,我们不是存心来找麻烦的喔!小柱子,我们走吧!她嘴上在笑,心里却在哭,一颗少女的芳心已碎成片片。

断云心细如发地看穿她的伪装,同样是女人,爱上不该爱、不能爱的男人都是件痛苦的事,邵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断云能否和你交个朋友?当然可以,那你就别喊我邵姑娘,叫我堇儿就好。

她不会因为对方是青楼女子就看轻她。

我没有什么朋友,我们能常见面吗?断云期待地问。

邵堇儿不假思索地点头,只要我人还在江南,一定会找时间来看你,我们回去了,再见。

当她转身时,脸上的笑容也像朝露般随着晨曦而消失了。

就如你所推测一般,这位邵姑娘是真的爱上滕兄丁,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滕兄他心高气傲,绝对不会看上她的。

好友纵横情场数年,身旁的红颜知己全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像他这样的男人,区区一个小姑娘想掳获他的心,可比登天还难。

断云笑意嫣然,神秘地道:那可不一定,你和滕大爷认识这么久了,可曾见他情绪失控过?男人只有在最在意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方才你没注意到吗?他是刻意和初色调情,根本是做给某人看的。

在妓院里虚情假意的男人见多了,自然分辨得出,只是滕大爷演技高竿,轻易地瞒过所有人罢了。

为什么他要这么作?粘逸翚傻气地问。

她娇俏地白他一眼,你们男人有时真是迟钝得紧,据我猜测,滕大爷心底想必也有所察觉。

你不是也常说他心高气傲,想必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会对堇儿产生微妙的感情,当然就极力要去否认它的存在。

这么说来两人之间不是没有希望啰!这倒是新鲜。

谁也无法预料,就得看他们之间有没有缘分了。

就好比她和逸郎,两人的缘分就快要结束了,只能珍惜每一天相处的时光。

***那头死猪又来纠缠不清了,舒嬷嬷怕得罪他,好说歹说非要初色出去跟他见上一面,敷衍一下。

哼!凭他 也配,她挖空心思想将滕郎套牢都来不及,哪来的心思应付他。

初色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媚香院,投入滕伊瑀结实的胸怀中,挤出眼泪嘤嘤啜泣,哭得梨花带雨。

舒嬷嬷不是有事找你去吗?怎么哭着回来?他懒洋洋地询问,可是并不真的想知道答案,只觉得内心深处涌起一股不知名的倦怠,让他想找些事来动动脑筋,别再这么要死不活就好。

滕郎,你去跟嬷嬷说嘛!只要你住在这里,我就是你的人,要她别让我去伺候朱老爷,好不好?要她再去 伺候那位猪老爷,光凭想象就令人想吐,就是付再多的银子她也不去。

滕伊瑀轩眉一笑,原来是这回事,敢情是有人想跟我抢女人,莫非嬷嬷吃了熊心豹子胆,收了我的银子还敢要你去伺候别的男人?滕郎,人家只想伺候你,你只要跟嬷嬷说一声,她就绝对不会再勉强我去了,要不……你就帮人家赎身好不好?让初色一辈子服侍你,我不会让你后悔花这笔银子的。

她已经等不及地开口了,朱老爷好几次都提出要帮她赎身,要是落在他手上,一辈子伺候个老头子,她还有什么未来可言?他轻笑,帮你赎身?嬷嬷肯放人吗?只要不让她吃亏,嬷嬷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滕郎,你愿意吗?我要求的不多,只要永远待在你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嘛!我会郑重地考虑考虑。

他不是轻视青楼女子,只是这事要是让娘知道了,铁会先打断他的腿。

他还要考虑?!初色表情微僵,粉脸闪过一刹那的怒气,又生硬地转为笑脸。

那你得仔细地考虑喔!她瞥见滕伊瑀装束整齐,像准备出门似的,慌乱地问道:滕郎,你要出门吗?要上哪儿去?什么时候回来?那口气就像妻子在质问丈夫般。

滕伊瑀的眼神立刻淡漠下来,完美的唇型勾起冷冽的笑意。

出去随便走走,也许过两天就回来,若是你寂寞的话,去陪陪那位朱老爷,我这人很大方,不会介意的。

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刻了,没有人可以牵绊住他自由的灵魂和欲离去的脚步。

我……她急切地想跟他保证,可是那人已经毫不留情地掠出房外。

***唉!好烦哪!人生怎么变得如此无趣?滕伊瑀沉重地迈开步伐,郁闷的俊脸拉得长长的,连个笑容都懒得假装。

烦、烦、烦,他想大吼三声,可是又怕被人当成疯子,也有违自己完美无瑕的形象。

搞什么鬼?他怎么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想他滕三少爷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至今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应该高兴满足才对,为什么还会心烦气躁呢?他还想要什么东西呢?啊!烦死人了。

唉!滕伊瑀又叹了口气,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好长,在人烟稀少的夜色中更感到孤单。

孤单?这个字眼似乎不太适合用在他身上,可是为什么这一瞬间却又该死的贴切?莫非他厌倦了这种引以自豪的单身生涯了?天哪!不会吧?他是吃错药了,还是脑袋秀逗了,居然会有这么荒谬的念头?不行!他才不要为了传宗接代被个女人绑住,成天对着同一张脸孔,不腻才怪,就是仙女下凡也无法打动他。

猝然间他顿下脚步,睇睨着矗立在路中央的两名壮汉,见他们一脸横肉,看来是来意不善,难不成是拦路打劫的强盗?唉!今晚真是幸运。

今夜月色不错,两位在这里赏月真是雅兴不浅。

他很悠哉地和对方谈笑,反正都遇到了,恐惧害怕也没用。

其中一名大汉横眉竖眼道:阁下可是姓滕?是又如何?还真是专程冲着他来的。

另一名大汉冷笑,可是最近包下初色姑娘的滕大爷?哟!调查得真清楚。

他心里大概有点谱了。

哼,那我们就没找错人,我家老爷要你马上滚出江南,否则性命不保。

敢和他们的主子抢女人,胆子真是大。

滕伊瑀差点笑岔了气,你家老爷要我滚出江南,不知他是哪位皇亲国戚,口气倒是不小,要是滕某不肯照办呢?那就休怪我们兄弟要你的命。

话声甫落,两人刷的一声拔出钢刀,向他迎面劈了过来。

该死!玩真的了,这下不逃不行了。

他痛恨暴力,压根没想过学功夫;再加上平时有逐电跟在身边保护,他从不为自身安全担忧,不过,今晚要是能得以逃生,得重新考虑了。

喝!白光凌厉无比地从左侧杀到。

滕伊瑀避得有些狼狈,可是逃过左边的人,右边的人就有机可乘,他只觉右臂一麻,接着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受伤了。

该死!他不能死在这里。

想逃?钢刀一扫,挟着风势刮向他的左小腿。

痛!滕伊瑀吃痛地一个颠簸,在地上翻了个滚,心中大喊不妙。

惨了,他竟然死在两个无名小卒手中,真是有够不值得。

喝!眼看钢刀就要朝他砍下……咻!咻!不知从何处射来两粒石子,击在两名壮汉脸上,适时地逼退他们。

—道娇小的身影飞扑过来,架起滕伊瑀后跃上屋檐,隐没在夜色中。

***三少爷?!逐电看见满身鲜血的主子,险些吓晕过去。

邵堇儿努力地搀着比她高壮许多的人踏进屋内,边喘边道:你别……净顾着发呆,赶快……把他接过去,我……快被他压扁了。

喔!是、是。

逐电一回过神,马上用力地将主子抬上床,邵姑娘,我家三少爷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伤的?难道是……她马上看出他心底的疑问,喂!说好,跟我无关,我只是刚好路过救了他,对方是谁我也不认识。

先别问这些,赶快帮他治伤要紧。

逐电也没时间追问,见主子陷入昏迷当中,忙脱去他的衣衫,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找出专门治刀伤的药来。

邵堇儿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瓷瓶,用我的吧!这是我师娘精心研制的刀伤药,再严重的伤都能立刻见效。

见逐电迟迟不接过去,分明是怕她又乘机使诈,放心好了,人命关天,我不会耍你的,快拿去用,要是晚了,你家三少爷没救了可不要怪我喔!谢谢。

逐电迅速地清理主子手臂上的血渍,还好只是皮肉伤,在伤口上撒上药粉再包扎起来,接着同样清理好腿上的伤才吁口气。

邵堇儿五内如焚地瞅着不省人事的滕伊瑀,一颗心都快提到喉咙口了。

我看最好还是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比较好,以免有什么内伤我们不知道。

她心里不禁自责,要是她能早一步赶到,他也不会受伤。

对,我现在就去,可是三少爷……走到一半逐电又踅回来。

她毛遂自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快去吧!逐电无心深思,朝她感激地颔首后就匆匆地冲出门了。

感谢老天爷保佑,还好在最后一秒钟她改变主意,趁小柱子熟睡了后溜出客栈,不然也不会这么凑巧救了他,否则,恐怕明天见到的会是具冰冷的尸体了。

深睇着他英挺俊伟的脸庞,饱含无限眷恋的指尖轻轻滑过他骄傲飞扬的眉、深凹多情的眼窝、高挺完美的鼻梁以及总是微微勾起的迷人双唇,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他,也是惟一一次,当他清醒后只怕又会避她如蛇蝎了。

邵堇儿轻轻地握住他宽厚冰凉的掌心,一滴温热的泪珠滚落在手背上,只听她轻声地哽咽道:你会没事的,大夫很快就会来,不用担心,过两天你又能和平常一样像只花蝴蝶般追逐漂亮的女人了。

她声音戛然中止,因为他修长的手指正缓缓地合拢包住她,害她想大哭又想大笑,这真像是一场梦,我已经很满足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师父身边,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再有机会见面,你听了一定很开心对不对?她有些自我解嘲地笑问。

见他仍在昏迷当中,她才大胆地用双手握住他的大掌,将它贴在泪湿的颊边,幽幽地吐露心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整你,要不这么做,你怎么会注意到像我这样平凡的姑娘,我长得既不漂亮也不迷人,你是不会喜欢上我的,小柱子已经劝过我好多遍,我也很有自知之明,要是你能长得丑一点就好了,我还可以倒追你,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不过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自讨没趣了。

将内心的话全一吐为快,心情真的好多了,邵堇儿抹去残余的泪痕,吸吸鼻子,坐在床头静静地陪伴他。

夜露深重,心亦沉。

***三少爷,您总算醒过来了。

他的神志还没完全恢复,耳畔就听见逐电如释重负的声音,纳闷忖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他全身像被狠揍了一顿,痛得要命?我怎么了?滕伊瑀睁开眼睑,慢慢集中焦距,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厢房内,而如何回来的却不记得了。

逐电扶他坐起,在背后塞了个枕头,三少爷忘了吗?您前两天夜里在路上遭到袭击,被对方给砍伤了,一直昏迷到现在才清醒。

他审视一下自己身上包扎的伤口,忆起了一切,原以为当时自己死定了,看来他还真命大地逃过一劫。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还以为没救了,记得在昏过去前好像有人救了我,接下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逐电,那位救我的人是谁?我要亲口向他道谢。

是……逐电欲言又止,不晓得该不该说,他很清楚主子对邵姑娘有多深恶痛绝,要是知道自己是她救的,不恨死才怪。

怎么了?你没问对方是谁吗?听逐电期期艾艾,好像有难言之隐。

三少爷,其实她是……她是……到底是说好,还是不说好?砰!有人适时地撞开门进来。

那个人就是我。

是你?!滕伊瑀神情遽变,食指颤抖地指向她。

邵堇儿一瞟见他猛地刷黑的脸更是乐坏了,笑咪咪地点点头。

正是区区小女子我,也就是你要找的救命大恩人,本来我是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谁教我心地太善良了,只好出手相救,你也不必太感谢我,只要记在心里就够了,药已经煎好了,可以让你家三少爷喝了。

她将手中的药碗递给逐电。

滕伊瑀惊喘一声,朝随从厉声问道:逐电,这是真的吗?那天晚上真是她救了我?他的救命恩人居然是这疯丫头,连老天爷也跟他作对,要他欠她一份人情。

是的,三少爷,确实是邵姑娘救了您,而且这两天也是她衣不解带地帮您换药,您的伤势才会好得这么快。

不可否认,她这两天的表现已让逐电对她原有的坏印象完全改观。

滕伊瑀狐疑地斜瞟她一眼,你这回又想耍什么诡计了?没有哇!你不必觉得欠我人情,上回我在你茶里下药,害你病了好几天,所以我们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你不用老是提防我,我不会再耍你了。

他那不信任的表情还真是伤人,她只得装出不在乎的模样。

滕伊瑀眼底仍残存着少许的防备,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又想出什么点子来整我,你的保证一点都不可靠。

唉!信不信由你了,反正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了,今生今世我们大概也没机会再碰面,就算想整你也没机会了!现在有没有安心一些呢?她自嘲地问。

你要离开?要上哪里去?为什么他的心情霍地又沉又重,而且还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有人在他胸口挖了个洞,冷风从洞口吹进来,整颗心都凉了。

邵堇儿支吾其词:嗯,反正说了你也不知道在哪里。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座无名的深山,没人带路是找不到地方的。

喱,那你婆婆呢?她也要跟着你吗?他怀疑地盯着她不放。

谎话说多了就是有这点坏处,这下差点露出马脚,她忘了她还有个婆婆了,总不能说她已经驾鹤西归了吧!呃,对、对,当然婆婆也要跟我一起走,我到哪里她就到哪里,我们是分不开的。

因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嘛!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她的闪烁其词证明其中必定有鬼,不过她要离开他不是应该高兴得放鞭炮庆祝,为什么还问东问西、依依不舍呢?真是搞不懂自己的心态。

三少爷,药快凉了,您赶快喝了吧!逐电又催一次。

滕伊瑀心情突然不爽起来,不喝!三少爷,小的知道您生气,可是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先把药喝了再说。

这两人的怨结得太深,一时之间化解不了。

我说不喝就是不喝,把药端走。

他也不晓得自己在气什么。

这人真是太大牌了,邵堇儿看不过去,将药碗抢过来,你不喝?好,我来喂你喝。

说完又点住他的穴道,舀了一匙,给我喝!你竟敢又点我的穴道?!他急怒攻心地低咆。

她昂起下巴,半眯着眼睥睨他,有你这种被宠坏的主子,当你的随从真是可怜,你喝是不喝?不喝没关系,我就一直站在这里和你大眼瞪小眼,看你能怎么样!你……好,我喝!他真窝囊,老是败在她手里。

邵堇儿将汤匙送到他嘴边,一口一口喂他喝完,喝到一滴不剩才解开他的穴道。

我喝完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这疯丫头一定是上天派来打击他优越的男性魅力的。

她不理会他的话,动手拆掉他腿上的白布条,检视伤口的复元情形。

等我上过药自然会走。

嗯,伤口已经完全凝固了,过几天就会结疤,这药非常有效,包准好了以后也不会留下疤痕。

撒上白色药粉,重新再包扎好,最后故意用力地一勒。

啊!痛死我了。

他瑟缩地低叫一声,瞠大闪耀着灼灼怒光的眼睛,你根本是故意用那么大力,我跟你前世有仇呀?邵堇儿一脸轻蔑,你是不是男人呀?这点小痛都受不了,难不成只是摆着好看而已?想她被师父逼着练轻功,成天摔得到处淤青,也不像他叫得那么大声,这男人真是中看不中用。

我当然是男人,要我证明给你看吗?这句话好像在质疑他的能力,让他的男性尊严受到极大的侮辱。

邵堇儿虽然不懂他话中的含意,不过心想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你的好意,本姑娘敬谢不敏。

他的怒气又直线上升,哪个姑娘见了他,不被他迷人的笑容、温存的爱语、慷慨大方的金钱攻势所打动,一个个被他哄得服服贴贴?就她跟别人不同,也或许自己昔日接触的大多是青楼女子、美艳寡妇,那些招数对良家妇女不管用,不然也不会老在她面前吃鳖。

下次要再敢说我不是男人就试试看。

他恨恨地撂下狠话。

邵堇儿乏味地瞄他一眼,反正是不是也跟我无关,好了,记得每天都要换一次药,伤口也要保持干爽,不用十天就可以再去街上追女人了。

她将手臂上的伤口也处理好了。

我从不在街上追女人,那太没格调了。

他可不像有些富家公子哥的卑劣行径,在路上就向女人搭讪,然后强行带走。

她漾出淡淡的讽笑,哦!我倒忘了,你比较喜欢上妓院嫖妓,不过玩归玩,还是要小心一点,免得染上一些花花柳柳的疾病,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你……他气得七窍生烟。

好了,我要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捉弄他似乎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了,邵堇儿怆然一笑,这样到时她就能走得洒脱了。

滕伊瑀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狂飙地发出怒吼:你明天不用再来了,听到了没有?要是每天都要这样受气,不知会短少几年的寿命,逐电,明天不准让她踏进这个门,要是让她进来,我惟你是问。

逐电无辜地叹气,一向彬彬有礼、终年犯桃花的主子竟然拿一个小姑娘没辙,还反过来被激得失去大情人的风范,莫非这位邵姑娘就是上天特地派来降服主子的使者?如果真是这样,他到底要站在哪一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