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办公室门前,楼雅塘曲起指节,轻敲两下。
请进。
他握住门把,推门进屋。
大哥!楼采妮开心的抓住他的手腕,亲热的叫唤。
楼雅塘有些讶异,你怎么在这儿?还不是又跑到我这儿来偷懒了。
暂代董事长职位的舒娥贞刚讲完电话,宠爱的睐著宝贝女儿。
要她整天待在办公室,她不疯掉才怪。
楼采妮一脸甜笑,还是妈咪最了解我了。
舒娥贞笑睇一眼,都几岁了,还这么喜欢撒娇。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楼采妮笑咪咪的说。
真拿你没办法。
楼雅塘笑叹道。
他这个小堂妹自小娇生惯养,根本没有接触过生意,要她马上收起玩心、进入状况是不可能的事。
董事长找我有事?现在没有外人,就不需要叫我董事长了。
舒娥贞慈爱的说。
楼雅塘对她这位形同第二个母亲的妇人非常敬重。
是不是叔叔他——不是,你不要担心。
她轻声安抚。
你叔叔他这两天复健得不错,看护说他很努力的想让自己再站起来,所以只要坚持下去,绝对可以复元的。
他吁了口气。
那就好。
楼采妮著急的替母亲把话说完,其实妈咪找你来是为了公司的事,大哥,你应该也听说了才对,最近公司里谣言很多,大家都在传可能换董事长的事,每个人都以为爹地快死了,那些我以前叫叔叔伯伯的董事一个个都想坐上董事长的位置,也不想一想宝俪是我爹地辛辛苦苦创立的,他们根本没帮上多少忙,就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真是气死人了!婶婶放心,我会尽力帮叔叔保住董事长的位置。
妈咪,我就说嘛~~只要有大哥在,那些人不敢欺负我们的。
楼采妮对这个堂哥可是崇拜得很。
舒娥贞暂时是放心了。
雅塘,当初你坚持从基层做起,而且不让任何人知道你的真实身分,是为了不想让别人以为你是靠关系才能进公司的,如今你叔叔躺在医院,除了你之外,我不晓得还能信任谁。
婶婶,你不要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
你这孩子就是这么客气,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我和采妮都希望你能搬到家里来住。
楼采妮扯著他的手臂撒娇,大哥,好不好嘛?我……楼雅塘推拒不了母女俩的亲情攻势。
我会仔细考虑的。
大哥还要考虑什么?楼采妮不满的问。
他捏了捏她的鼻头。
万一大哥以后结婚,还是得搬出去。
就因为叔叔一家人对他有恩,把他当作亲人看待,他更不能把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
大哥有女朋友了?楼采妮惊愕的跳起来。
是公司里的同事吗?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舒娥贞倒是很快就能接受。
真的吗?雅塘,你得找个时间带她过来给婶婶认识,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应该结婚了。
大哥,你快告诉我她是谁?楼采妮吃起未来堂嫂的醋来。
他笑容满面的接受质问。
这是秘密,等她能够完全接受我,我一定会带来给婶婶看……对不起,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我该回去了。
楼采妮不死心的纠缠他。
大哥,你告诉我嘛~~好了,你也该回办公室去了,不要给罗秘书添麻烦。
说完,楼雅塘迅速的搭乘电梯回到企画部。
她一脸懊恼的瞪著电梯门:心想非要把对方找出来不可。
哼、哼!想当她的堂嫂,得先过得了她这一关。
我先下班了,再见。
楼雅塘跟其他同事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高懿涵原本要找个理由约他吃饭,结果只能眼睁睁看著他的背影离去。
要不要跟踪他?常致远在旁边煽动。
她口是心非的说:我才不干那种事。
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每天下了班都去哪里、和谁约会吗?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悦的问。
常致远眼带嘲弄,老早就看透她的心思。
走吧!可是……高懿涵咬了咬唇,犹豫不决。
常致远迳自往外走,就不信她不跟。
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了。
等等我。
她还是受不了引诱,抓了皮包,赶紧跟上。
高懿涵坐在机车后座,偷偷的跟在楼雅塘的脚踏车后面,看著他骑进离公司不远的住宅区内。
我可以跟你打赌,是谁住在这里头。
常致远幸灾乐祸的说。
她横他一眼,不予置评。
不相信?他不著痕迹的觑著高懿涵黯淡的表情。
有一次我在路上看到那位阮小姐,就是走进这栋大楼里。
高懿涵仰望眼前这栋住宅大楼,心口闷闷的。
楼大哥会喜欢她也是正常的,她身上有种冷傲的气质,而且美得很有个性,只要是男人都会被她吸引。
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她狐疑的斜睨,常致远,我还以为你和楼大哥是朋友,怎么看起来像是在扯他后腿?他是从美国分公司调回来的精英分子,现在又是经理眼前的大红人,跟他打坏关系对我并没有好处。
常致远冷嘲的说道。
你好虚伪!高懿涵这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难怪萧立会说你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真是一点都没错。
常致远冷笑一声,这是上班族的生存之道,谁对自己有利,自然要靠向谁了,搞不好他将来是企画部副理,甚至还会升到更高的职位,我是脑子有问题才会跟他作对。
那是你,我跟你不一样。
她忿忿的说。
他宛如恶魔般在她耳畔低语著,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雅塘将来的前途看好,要是你能够嫁给他,公司上上下下会有多少女同事羡慕你的好运……你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就是不够积极,才会被其他女人捷足先登。
可是——你看!常致远指著大楼门口。
他们出来了。
高懿涵满眼伤心的看著一男一女双手紧握,态度亲昵的走了出来,心中又妒又怨。
你再不加把劲,他就要变成别人的。
她的心好酸、好酸。
心中最黑暗的一面开始蠢动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阮冬丽拗不过他,不情不愿的跟著他出门。
楼雅塘牢牢握住她的柔荑,一步一步的引导她走出自己封闭的世界。
今天晚上我们到外面吃。
我不想出去。
他知道她吃软不吃硬。
你就当是陪我吃,好不好?那……那买回去吃好了。
我在国外待了十多年,很怀念台湾夜市里的小吃,连作梦都会梦到,可是一个人吃没意思,你就陪我吃一次,要是觉得不好玩,下次我就不会勉强你了,你说好不好?阮冬丽白他一眼,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
怎么不会?我是那么专制的男人吗?楼雅塘一脸正经,我现在不就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好不好?只要他用那双专注深情的眼神瞅著她,阮冬丽就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有气在心里。
好啦!眼角的笑纹为他增添不少魅力。
谢谢。
她故意甩开头,不去看他。
啊!前面有在卖猪血糕的摊子,真的好久没吃了,光是闻到花生粉的香味,口水就快流出来了……他牵著阮冬丽快步上前,买了三份猪血糕。
来,我吃两份,这一份给你。
瞪著装在塑胶袋中的猪血糕,她表情有些恍惚。
怎么了?他问。
阮冬丽抿了下唇,小时候我很喜欢吃这个,每次都会吵著要爸爸买给我,而且还要洒上好多好多花生粉才要吃……以后你想吃,我都买给你。
她倏地抬起螓首,迷失在楼雅塘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快吃,要不然等一下就凉了。
嗯。
她咬了一小口。
楼雅塘大口品尝著台湾的传统小吃。
嗯……真的太好吃了,我还是喜欢台湾的小吃,这是在国外找不到的……不如我们搭计程车到饶河夜市吃个过瘾怎么样?一定有更多好吃的东西。
不要!这回阮冬丽可不想再被他牵著鼻子走了。
他干笑两声,好吧!那我们就在附近找家餐馆吃就好了。
总算让她赢了一次,阮冬丽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对了,最近我可能会搬家。
楼雅塘故意不说清楚,想看她的反应。
阮冬丽表情乍变,搬家?因为我叔叔住院的关系,我婶婶和堂妹一直要我搬到他们家去住,就在大安路这边而已,以后上班更方便了,而且也可以常常去你家,我们相聚的时间会比现在更多。
他说。
血色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那是你的事,不必跟我说。
他一脸闷笑,可是你刚才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么说喔~~才没有!你看错了。
阮冬丽羞煞小脸,就是死鸭子嘴硬。
楼雅塘哈哈大笑,用力的拥住她。
你的脸好红……走开啦!她气呼呼的娇叱。
我偏不要!楼雅塘乘机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她满眼羞恼,你在干什么?我要生气了。
好啊!我也好想看你生气的样子。
他拍手叫好。
阮冬丽已经戴不回以前那张冷漠的面具了。
我要回家了。
看他一派斯文尔雅,想不到这么狡猾!你生气了?楼雅塘一边笑一边追。
冬丽,不要走,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是故意逗你的——哼!她不接受他的道歉。
他垮著俊脸告饶。
不要生气了,我下次不敢了。
你——阮冬丽想气又气不起来。
楼雅塘重新握著她的小手,将她拉了回来。
今天忙了一天,连中饭都没吃,肚子真的好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干嘛这么拼命?就为了要报恩?我叔叔一病倒,婶婶和堂妹两个女人也只能依靠我了,其实他们真的对我很好,把我当作亲生儿子般看待,可是就是因为这样,反而给我很大的压力,我怕会让他们失望。
阮冬丽不晓得该说什么。
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也许是吧!虽然我们确实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是终究不是真正的一家人,有时候我很难不这么想;所以我内心深处一直有种渴望,想要有个家,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人……你也会有这种感觉吗?她默默的瞅著他,不表示任何意见。
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他深情款款的问。
※ ※ ※企画部比往常还要忙碌,尤其是越接近圣诞节,大家的情绪就更紧绷,不过也有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听说这次的平面广告引起相当大的反应,很多人打电话到公司询问Amnore的产品,可见得已经达到宣传效果……几个同事七嘴八舌的讨论著。
不只这样,就连公司网站的留言都快塞爆了……还有不少偶像剧向我们探听模特儿的身分,甚至想找她出唱片……高懿涵从经理办公室出来,瞥见楼雅塘拿著马克杯走进茶水间,马上抓住这个机会。
楼大哥。
楼雅塘转过身来。
辛苦了,要喝咖啡吗?我早上已经喝过了,要是喝太多我会心悸。
她按下饮水机的出水钮,再将自备的花茶茶包丢进杯中。
楼大哥,这次成功打响Amore的知名度,你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楼雅塘揉了揉酸涩的眉心,笑得谦虚,大家都有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什么事?她小心的瞅了下入口处,确定没有人听见。
你要多注意常致远这个人,不要跟他太接近。
为什么?楼雅塘不以为意。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在他感觉里,常致远似乎对她有意,才会老是故意惹她生气。
高懿涵摇了摇头,不是,他——雅塘,电话!外头有人在叫他。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匆匆的走出茶水间。
几线?同事向他比了个胜利手势。
二线。
谢谢……我是楼雅塘,哪一位?电话另一头传来焦虑的女声。
楼先生,我是罗秘书,你现在有空吗?出了什么事?罗秘书深吸一口气,是这样的,我刚刚接到通知,待会儿三点左右要举行临时的董事会,董事长夫人和大小姐事前都不晓得。
是谁说要召开的?是江董事,他还鼓动其他董事非要召开董事会不可。
别著急,你去通知董事长夫人和大小姐,然后……※ ※ ※会议厅内两军对垒,不过其中一方势单力孤,才刚开始就烟硝味十足。
江董事,你临时要召开董事会,不符合公司的规定。
舒娥贞坐在主位上,身旁是她的女儿楼采妮,母女俩硬著头皮并肩作战。
戴著金边眼镜的江董事藏不住嘴角的得意。
我们都是公司的董事,现在董事长身体不适,已经不适合再管理公司的营运,我们当然有权利召开董事会来决定下一任董事长人选。
江伯伯,我爹地会好起来的!楼采妮义愤填膺的说。
他虚情假意的安慰,我当然是这么想了,不过要等到董事长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恐怕不是短时间办得到的,万一公司出了事,没有人可以做主,实在是令人忧心,你们说对不对?在座的其他董事面面相觑,也不得不赞同他的论调。
楼采妮倏地站起身。
各位叔叔伯伯,宝俪是我爹地一手创办的,我和我妈咪绝对不会让它倒闭的——你连翅膀都还没有长硬,就想要飞了。
镜片后的眼睛闪著恶意的光芒。
采妮,江伯伯看著你长大,你有几斤几两重会不知道吗?我们可不希望宝俪的未来葬送在你手中。
她登时羞惭的泛红了眼圈,双拳紧握。
各位董事,公司目前的营运状况一切都很好,用不著担心。
舒娥贞勇敢的面对眼前的豺狼虎豹。
江董事不由得发出讥笑,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听说这次帮Amore拍摄宣传广告的是企画部的职员,找个非专业的人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你这个代理董事长事先知不知情?还是你根本就不重视这次和韩国爱茉莉集团方面的合作计画,所以才纵容下属为所欲为?我……她登时语塞。
其他董事听了顿时起了骚动。
舒娥贞焦急的想澄清误会。
你们听我说——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江董事斜睨了下站在身后的男人。
林副总,你说说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和他狼狈为奸的林副总马上像个佞臣般鞠躬哈腰。
是,没错,我可以证明,这次搞出这么大的事来,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自作主张,我曾经问过企画部的张经理,但他却自认为是国王人马,口气大得不得了,还说已经跟总经理报备过了。
不是我要当面批评总经理,可是她毕竟对公司的状况还不够了解,年纪又轻,容易受人哄骗,再这样下去实在太危险了。
你说什么?!楼采妮大感羞辱,气得想拿东西扔他。
采妮,坐下!她很不甘心的娇吼,妈咪——坐下!舒娥贞又说了一次。
楼采妮噘著嘴坐下。
各位董事,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能再顾念旧情,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江董事看得出时机已经成熟,便大力鼓吹。
那么赞成董事长重选的人请举手——请等一下!就在这紧要关头,楼雅塘赶到了。
所有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睇向门口。
是谁准许你进来的?江董事很不高兴有人打断他的话。
林副总认出他来,摆出上司的架子。
楼雅塘,你只不过是企画部里头的小职员,居然未经允许就擅自跑来,是不是不想干了?还不出去——大哥,你总算来了。
差点哭出来的楼采妮奔进他怀中。
他们都欺负我和妈咪——林副总张口结舌,大……大……大哥?先回位子坐好。
楼雅塘轻声的说。
有他在,她就不怕了。
嗯。
楼雅塘挺直腰杆的站在舒娥贞母女俩的身边,不卑不亢的迎视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最棘手的人物身上。
江董事,你这么想当董事长吗?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他压根不把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
因为董事长是我的亲叔叔,我有责任替他守住这间公司,在他无法适任职务时,代替他投下一票,挑选出真正爱护宝俪的董事长。
我这里有份文件,还有律师证明,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由我代理他的位置。
董事们轮流看著那份文件,证实他所言不假。
楼采妮也由怒转笑,其实这些日子,都是我大哥在处理公司的业务,我和妈咪只是来帮忙而已。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早点公布自己的身分?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来,让江董事恨得牙痒痒的。
楼雅塘有意无意的笑睇著面有菜色的林副总。
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在背后说闲话,以为我想趁叔叔病倒,伺机霸占宝俪,不过也因为这样,才得知公司内部其实有不少漏洞,有待大力整顿。
哼!就算你有这份文件,也不能阻止我们另选董事长。
你说得没错。
楼雅塘认同他的话。
不过在这之前,请各位看一下这份传真,这是韩国爱茉莉集团金总裁的书面说明,当初双方同意合作,完全是看在董事长的面子和诚意,若是任意更换,那么04年度的合作计画恐怕会有所变动。
如果有任何意见,我愿意当场打电话和金总裁联系。
江董事五官霎时扭曲、狰狞,咬牙切齿的声音清晰可闻。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要重新考虑了……其他董事开始见风转舵,江董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看著情势大逆转,楼雅塘将手边的资料传递下去给大家。
另外针对这次我们为Amore做的宣传活动,已经产生极大的回响,目前韩流仍然相当流行,中南部一些大型百货和商场都要求我们尽快前往设柜,而且将会给予最好的优惠条件,甚至有许多消费者希望我们提供更多的资讯,能让她们预购产品,你们手上的这些就是证据。
虽然之前有人暗中企图破坏,不过并没有让他得逞……林副总!突然被点到名,林副总瞬间脚底发软。
我,我什么都没做……楼雅塘笑得好温和,那了然的眼神,让他吓出一身汗。
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想说你的消息来源太慢了,应该等收集完全再下定论比较妥当,否则只会造成无法收拾的后果。
我……他作贼心虚的大喊,是江董事唆使我收买摄影师的,我完全是听命行事,不关我的事。
江董事顿时气得七窍冒烟,你、你这白痴!看在每个人眼里,孰是孰非,马上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