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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2025-03-22 08:33:21

封岌深看了寒酥一眼, 只一眼,却让寒酥觉得十分漫长。

封岌移开视线,冷声:有人送了些羿弘阔的画集,你分类整理一下。

是。

寒酥朝书案走过去, 望一眼桌上的画集。

对于恩师的画, 她都十分了解, 整理起来并不难。

封岌又冷声道:都画的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入画,皆写下来。

好。

寒酥欠身, 研磨提笔。

她抬眸, 悄悄望了一眼封岌的脸色, 见他脸色发沉, 又很快移回目光, 默默整理着恩师的画册。

起先寒酥心里还有一点忐忑,可时间久了也就真的全神贯注整理着羿弘阔的画集。

安静的书房里, 只偶尔寒酥翻动画卷的声音。

寒酥连封岌什么时候走出了书房都不知道。

等她发现时, 书房里只她一个人,外面已经天黑了。

寒酥望着窗外的夜色, 有一点失神。

云帆立在门外禀话:表姑娘, 将军让您过去一趟。

过去?还去哪?寒酥没有多问, 将手里的笔放下, 跟上云帆的引路。

走着走着,寒酥发现是往封岌的寝屋去。

寒酥轻轻皱了下眉。

云帆轻叩了两下房门之后将房门推开,他人往身侧错开半步给寒酥让出路, 待寒酥走了进去, 再关门离去。

寒酥站在封岌寝屋的门口, 往里望去。

封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外人绝对想不到他的住处会这样质朴。

寒酥站在门口望过去,入眼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红木桌。

桌椅另一边是一架雕着江山图的坐地屏,细看一眼,便能看出这幅山河图画的正是大荆的国土疆域。

工笔苍劲有力,将江山的巍峨描绘得淋漓尽致。

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另一侧则是床榻之处。

封岌坐在窗边的身影有些模糊地映在屏风上。

傻站着做什么?封岌的声音传过来。

寒酥迟疑了一下,才朝前走去,绕过屏风。

屏风另一侧的布置也很简单,一张简单的木板床比寻常的床榻要低矮许多,仿佛没有床架子,只一张床板放在地上。

床头与窗扇之间,有一桌一椅。

桌上随意摆了几卷书。

而封岌此刻正坐在桌旁,手里拿了卷书。

他刚沐浴过,身上穿着墨绿的丝绸寝衣。

宽松的寝衣穿在他身上,勾裹着宽肩窄腰,将他白日时的威严减去了两分,多了些许内敛的沉稳深邃。

他垂目看着手中的书卷,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都整理完了?还没有。

寒酥照实说。

那继续去整理。

封岌仍然未抬头。

寒酥立在门口没有走。

她略迟疑,才说:我该回去了。

一阵沉默之后,封岌翻书的细微声音成了回应。

寒酥不得不再次开口:将军,天黑了。

封岌好似没有听见。

寒酥立在门口,没有依言去书房。

又过了好一会儿,封岌终于将手里的那卷书重重放在桌上。

他随意抬手扯了扯衣领,横卧的锁骨露出一些。

屋子里闷躁,他身体里也是。

他这才抬眼,将目光落在寒酥身上。

明明身体闷躁不适,心里也不大舒服。

可是看见她纤细单薄的身影,封岌心里一顿,生出一丝别样的不忍。

那些玉器把压岁钱全花了?封岌问。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吗?寒酥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封岌微眯了眼,盯着她也不言语。

在他颇有压力的注视下,寒酥不得不主动开口解释。

她温声,语气不卑不亢:礼尚往来。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礼尚往来本就是人与人相交的基础准则。

那些他假借压岁钱送过来的接济,换成礼物还回去,她才能心安。

封岌冷笑了一声:冬扇夏炉?寒酥哑然。

她换成东西送还给他是心安了,可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东西于他而言确实无用。

寒酥琢磨了一下,辩解:礼物不在用处,而在心意。

心意?封岌听着好笑,东西你自己挑的?寒酥再次哑然。

东西确实不是她自己挑的。

前几日因为四夫人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东西是她吩咐蒲英去采买的,原话——挑贵的,把盒子里的银票全花光。

寒酥轻轻蹙了眉。

她有一点不理解封岌因为贺礼的事情这样生气。

她抬眼望过去,主动道:将军若不喜欢,下次会更用心给将军挑礼物。

下次?封岌自然听出她的搪塞之意。

寒酥心知肚明自己确实搪塞。

听封岌这语气,知自己搪塞不过,她放柔了语气:将军若让我重新补上一份新岁贺礼有一点难,或者……我给将军补一份糕点?补新礼物是不太可能了,毕竟她现在一身债务。

除了做糕点,她似乎也没什么其他东西能送过来了。

封岌沉默着,没答应也没拒绝。

寒酥敏锐地觉察出周围那种威压之感似有所减。

她隔着半间屋子的距离望他一眼,刚要开口这就要回朝枝阁,封岌问:你姨母今日身上穿的衣服是你做的?是。

寒酥点头。

她有一点惊讶,封岌连这个都知道。

做的不错。

封岌夸赞。

寒酥起先还不明白封岌为何突然夸起她的针线活。

不过只是一息,她便明白了——他想让她给他做衣裳?寒酥有一点为难。

做针线活是很费时间的一件事,给姨母做那件衣服就耗时许久。

而且给他做衣裳,也有些不方便。

封岌直截了当:我要寝衣。

寝衣,这就更不方便了。

不过寒酥没有拒绝。

她轻轻点头先说一声好,然后再道:改日让云帆给我送一件将军的旧衣量尺寸。

那我先回去准备了。

她还是千方百计立刻就想走。

封岌盯着她,沉声:过来量。

寒酥无法,只好先去跟云帆要了布尺。

她手里握着不迟,一步步朝封岌走过去,走到他身边,见他仍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

寒酥轻叹了一声。

她稍微放柔一点语气,声音也低。

将军别生气了。

她说。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封岌口中这样说着,脸色却稍霁。

没能更用心给将军挑礼物是我的错失。

可将军给的压岁钱实在太多,超过了压岁钱的范畴,寒酥实在受不起。

寒酥诚恳地解释。

她等了等,没等到封岌的回应,只好再软声开口:将军起来了,要量尺寸了。

封岌看了一眼她微蹙的眉心,才站起身。

寒酥立刻走到他面前,拉长了布尺给他量前肩宽、臂长。

拢在她手里的布尺不断被放长。

她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将军的手臂可真长。

原先她也常给父亲做衣服,对父亲的尺码熟记于心。

封岌的尺寸要大上许多。

寒酥绕到封岌的身后,去量他的后肩宽。

她举着手去量,布尺贴在他的后肩,屋内光线不甚明亮,她有些看不见布尺上的数字,不得不踮起脚来。

封岌突然转过身来。

垫着脚的寒酥一个站不稳,脚步趔趄了一下,纵封岌去握她的小臂来扶,她也结结实实跌进封岌怀里,和他贴了个结实。

这么一贴,她立刻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反应。

寒酥脸上一红,立刻向后退了半步,手里握着的那团布尺掉落,在足边散乱开。

她心里有一点乱,几乎是在瞬间心里忍不住在想——将军是不是一直在克制半月欢的药效?封岌并不因为被她知晓而有任何尴尬。

他望着她,道:继续。

寒酥蹲下来,去捡地面上散乱开的布尺。

她站起身,硬着头皮去量封岌的腰围。

她也不敢让封岌抬臂,而是捏着布尺穿过封岌的手臂和腰侧之间,隔着衣料,她的手臂于他手臂和腰身之间磨挤而过,在他后腰递了布尺,再扯动细细的布尺绕过封岌的腰身,在他前腰相贴,量了尺寸。

她贴着布尺的手指慢慢松放一些,让布尺自然向下滑去,去量他的臀围。

寒酥皱着眉,将视线从不该看的地方挪开。

同时她也将布尺朝一侧挪了挪,布尺两端本该在身前相贴看尺寸,她为了避免尴尬,悄悄将布尺轻挪到身体一侧记尺寸。

封岌垂眼看她蹲下去量他的腿长。

从他的角度,看见寒酥长长眼睫投下的罥影,罥影似乎卧在一捧洇红里——她脸红了。

看着她脸红,封岌神奇地气消了。

寒酥站起身,也不抬眼,低声:量好了。

记住了?封岌问。

寒酥点头。

回去吧。

封岌道。

寒酥对于封岌突然让她回去有一点意外。

不过天色已经全黑,她再留在他这里确实说不过去,她正盼着快些回去。

得了他这话,福身的动作都匆忙了些。

她快步往外走,一直到走出衔山阁,才驻足回望。

她突然忍不住去想,他体内的半月欢真的不要紧吗?她以为他会让她……一队府里的侍女经过,寒酥也不再驻足,立刻转身离开。

她又忍不住去想——他有没有听见姨母的话?或许听见了也不在意呢。

寒酥走了之后,封岌又去冲了个凉水澡。

——之前寒酥在书房里整理羿弘阔画卷时,他已经冲过一次凉水澡。

冬日寒凉,带着寒意的凉水冲在身上,也不能解去封岌心里的闷躁。

他站在水流中,任由冰凉的寒水沿着他宽阔的胸膛慢慢往下淌去。

封岌觉得有些好笑。

他遭过不少暗害,吃用向来谨慎。

多少年没有让他人暗算得逞,没想到竟会在寒酥那里吃了加料的东西,还是自己吃的。

这半月欢的药效,白日里还好,他甚至觉察不出什么。

可每每见到了寒酥,那体内沉睡的半月欢仿佛一下子就活了起来。

尤其是和寒酥单独相处时,药效更是搅闹得厉害,让他险些克制不住。

可他偏偏忍不住,想和她单独相处。

封岌舀起一瓢凉水,当头浇下。

水流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流淌而下,眼睫也被打湿。

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封岌重重叹了口气。

分明原先在帐中时,也能饶有趣味看着她笨拙献好,甚至要求她裸身跳舞。

如今竟是在有药效作祟的情况下,也能让她全身而退。

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他再也不忍看她眉心轻蹙有一丝一毫犯难的模样。

寒酥回到朝枝阁,一眼看见姨母身边的侍女等在那儿。

她突然被封岌叫过去,三夫人放心不下吩咐了侍女过来等消息。

将军让我整理羿弘阔老先生的画卷,因我是他的学生。

寒酥回答。

她这样回答是实话,却也不尽是实话。

不过却是个能说得过去的原因。

寒酥立在门口看着姨母身边的侍女回去禀话的背影,突然想起在花园时,姨母对她说的话——别总怕他,他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长辈。

是啊,在姨母眼中她是赫延王的晚辈。

差了一倍,谁也不会想到她与赫延王会有什么牵扯。

寒酥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点发闷。

临睡前,她在正字册上又画上重重一笔。

第二日,寒酥去了吟艺楼。

前两日她新写了词打算给沅娘送过去。

原本只需要让翠微跑一趟就成,可她有心想跟沅娘学一学笛子,然后教笙笙。

可是寒酥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还没见到沅娘,先看见了汪文康。

狭窄的楼梯间,她刚踩上第三级楼梯,汪文康立在楼梯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寒酥心口一紧,心里怀着一丝侥幸。

她戴着帷帽,兴许他认不出她呢?又见面了,寒家娘子。

汪文康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寒酥不由皱眉。

这人可真是阴魂不散,她戴着帷帽也能将她认出。

寒酥抬手将帷帽里的面纱扯开,再抬手掀了帷帽的白纱,抬眼望向他,也是让他看向自己被毁的右脸。

汪文康突然哈哈大笑了几声。

他望着寒酥脸上的疤痕,大笑着说:真漂亮啊。

这疤痕落在寒家娘子的脸上也好看得紧。

他又瞬间收了笑,尖了嗓音:寒酥,你不会以为毁容了,我就会放过你和那孩子吧?他对她,从最初的觊觎,到如今也已经结了仇。

寒酥损了他的颜面,又伤了他的人。

汪文康盯着寒酥,大摇大摆地往下走,也是朝她走过去。

今日也不知是谁做东,吟艺楼里有很多达官显贵皇亲国戚。

寒酥握着白纱的手微紧。

二楼雅间的一扇窗户突然被推开,封岌的声音传出来。

寒酥。

封岌沉声,上来。

汪文康惊讶回望。

寒酥心中一松,快步往楼上走,经过汪文康身边,走进封岌所在的雅间。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语气不悦:你是又如何招惹了别的男子?语气里的责备之意让寒酥瞬间红了眼睛。

寒酥缓了一口气,才垂下眼睛,如实说:他就是路上追捕我的人。

封岌微怔,抬眼看了寒酥一眼,继而皱眉。

汪文康是个小人,一个得知的小人。

小鬼向来难缠。

好,我知道了。

封岌说。

寒酥不明所以,心里却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意。

封岌又侧首吩咐:请汪大人过来。

将军要做什么?寒酥急急追问。

封岌没有回答。

汪文康本就在外面,很快进来。

汪文康心里有些意外,毕竟封岌从不和文臣接触。

他走进雅间,笑著作揖,刚要说话,封岌却先一步开口。

封岌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直截了当:寒酥现在是我的人。

颇有发号施令之意。

作者有话说:老男人:小人难缠,可让我犯难的唯一小女子而已。

48、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