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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2025-03-22 08:33:22

既撞见了也好。

封岌声线沉凉, 还未大婚,暂不必行跪拜王妃之礼,先称夫人即可。

门口呆若木鸡的众人,仍是木鸡。

死寂, 仍是死寂。

封岌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怀里的寒酥, 见她脸色苍白。

他抱着寒酥起身, 高大的身躯突然站起来,让门口的木鸡们下意识地目光追随不由自主跟着仰起头来。

寒酥的手抵在封岌的胸前, 有推却抗拒之意, 可力气极其微弱。

因为身上的药效, 也因为木已成舟。

她抵在封岌胸前的手终是无力地滑落下去。

封岌抱着寒酥一步一步往外走。

站在门口的主主仆仆还没回过神来, 却会下意识地向两侧分开避让, 让出一条路。

封岌抱着寒酥经过苏文瑶身边,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开口, 却不只是对苏文瑶说。

他说:我竟是不知, 府里还能有下药陷害之事?他所指,自然是头一间雅间里昏睡的那个侍卫。

苏文瑶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消退, 整张脸惨白如纸。

她猜测了无数次和寒酥偷情的人到底是不是封岌。

隐隐觉得是, 理智又觉得不是。

如今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她震惊在封岌的那一句暂不必行跪拜王妃之礼, 先称夫人即可。

这话什么意思?这哪里是偷情,这是不顾身份辈分,要明媒正娶吗?大夫人回过神来, 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会……会去查查查清楚……封岌不再多言, 抱着寒酥继续往前走。

他也不需要再说其他, 大夫人会给他一个交代。

堵在雅间门口的众人目光呆滞地望着封岌就这么抱着寒酥一步步走远,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们才眨了眨,才想到要呼吸一般。

三夫人垂着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止不住地发抖。

怎么会……怎么会是小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怎、怎么会……大夫人还在结巴。

这件事情实在出乎所料,若非亲眼所见,别人这样告诉她,她定然不相信。

她最先镇定下来,沉声道:都散了!大夫人目光一扫,这才惊觉沈约呈立在一旁。

沈约呈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薄唇紧紧抿着。

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沈约呈虽是封岌的养子,可这些年养在她膝下。

大夫人太了解这孩子,也十分清楚这孩子对寒酥的心思一直没消。

再联想到寒酥是在封岌回来之后才拒绝了和沈约呈的婚事……大夫人上前一步,拉住沈约呈的袖子,又慢慢用力去握他的手腕。

她感觉得到沈约呈在发抖。

大夫人心里乱糟糟的。

家里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她强自镇静,尽量用温和寻常的语气:约呈,你先回去读书,明日还要去考试呢……从七星雅亭到封岌的衔山阁,有不短的一段路。

封岌就这么抱着寒酥,一步一步走回去。

光明磊落,昭告天下。

路上遇见些仆人,那些仆人无不惊愕不已。

寒酥在封岌的怀里疲惫的闭上眼睛。

她不愿意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这样的平静,好像心里的一块沉重的石头落了地。

她脑袋里也空空的,什么也不去想。

她好像置身在一片雾蒙蒙的天地,在这个地方只有她一个人。

封岌将寒酥抱回衔山阁,直接往他的寝屋去。

他将寒酥放在矮床上,吩咐云帆去请师元良过来。

师元良住得近,很快赶过来给寒酥诊脉。

寒酥在花园时吃的白玉糕和喝的茶水也被拿了过来。

师元良给寒酥诊断过之后,又检查了白玉糕和茶水,道:只是容易让人昏睡的眠药。

封岌点头,让云帆送师元良。

封岌立在矮床边,垂目望向寒酥。

她合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封岌蹲下来,握住寒酥的手,道:只是眠药,你睡一会儿。

寒酥没有回应。

非我有意如此。

封岌握着寒酥的手解释,听下人禀告苏文瑶大张旗鼓带人去捉奸。

隐约觉察不妙,所以赶过来。

来得迟了些,只能如此。

寒酥还是没有回应,仿佛已经睡着了。

封岌没有再说其他。

寒酥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因为眠药的关系,几乎快陷入沉睡,偏偏还保留了一丝神志,让她清醒着。

但是她不想清醒,她宁愿彻底沉睡。

后来寒酥真的睡着了。

封岌始终没有离开,他始终在寒酥身边陪着她。

在寒酥抛却一切烦恼,借着眠药沉睡时,整个赫延王府却炸开了锅。

大夫人先板着脸下令谁也不可以将今日之事外传。

然后她再命令身边两个可靠的婆子去彻查今日的事情。

封岌极少过问府里的事情,他一旦过问,大夫人必然要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做完这两件事,大夫人在屋内不安地走来走去。

沈约呈的紧抿着唇的模样始终萦绕在她眼前,她犹豫片刻去了沈约呈的住处。

大夫人跟着沈约呈的小厮平石迈进书房,看见沈约呈正坐在书案后读书。

大夫人稍微松了口气,再朝他走过去,她将手搭在沈约呈的肩上,语气温和:明日就是科举,今日不要太操劳了。

沈约呈抬起脸来,对大夫人微笑起来:伯母,我知道。

将这些要点扫一遍,就早早休息。

大夫人仔细瞧着沈约呈的脸色,更放心了些。

她知道这孩子心里委屈。

任何一个郎君在得知自己的心上人跟了自己的父亲时,心里都会不好受。

她想劝,竟是不知道从何劝起。

指责赫延王吗?她可不敢。

斟酌再三,她只是说:明日好好考,得了功名日后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女人也会有的。

沈约呈对大夫人微笑,一双眸子澄澈干净。

他点头说好,还说:定然不让伯母失望。

大夫人见沈约呈如此,以为他并没有太在意,她放心了些。

她又简短地宽慰了两句,便不再打扰沈约呈读书,也要去处理今日之事。

她手下的婆子做事雷厉风行,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差个一清二楚。

苏文瑶如何买通了封珞身边的丫鬟、如何给茶水里下药、如何迷昏了侍卫等等细节查了个明明白白。

把人给我绑了!大夫人沉声下令。

苏文瑶被绑了,大夫人却没有做主惩处。

她思来想去,一方面派人去请封四爷归家,一方面将人押去了衔山阁。

虽然都是同辈人。

可赫延王府上上下下心知肚明,他们这些老爷夫人们这些所谓的主子,在赫延王面前从不敢自认为主。

三夫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七星雅亭回去的。

回去之后她呆坐了半晌,才想到将蒲英和兜兰喊过来。

蒲英和兜兰一进来,就听见三夫人冷声:跪下!蒲英和兜兰对视一眼,赶忙跪下。

三夫人冷脸逼问,差点打板子,蒲英和兜兰仍旧是红着眼说不知情。

表姑娘让我们两个寸步不离地照顾笙笙,都是翠微跟在她身边。

蒲英辩解。

三夫人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她给了寒酥几个丫鬟小厮,寒酥都留给了寒笙,她身边只有一个翠微。

三夫人原先以为寒酥这样安排是心疼妹妹,如今想来是不是防备着什么?兜兰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问:三夫人,我不放心离开笙笙这么久。

三夫人皱眉瞪她一眼,心里也明白因为当初寒笙被劫走的事情,兜兰心怀愧疚,在那之后几乎是寸步不离。

三夫人摆了摆手,让她们两个回去。

三夫人又一次催身边的侍女:三爷怎么还没回来?事情发生之后,她立刻吩咐人将三爷叫回家。

三夫人话音刚落,封三爷掀开帘子进来:什么事情急着喊我回来?三夫人在看见封三爷的瞬间,突然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哭起来。

封三爷呦呵了一声,快步朝她走过去,立在她身前,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谁又惹你不高兴了?不哭不哭哈!这可怎么办呐!三夫人哭嚎了这样一句,再说不出其他,抱着封三爷的腰,将泪水纵横的脸埋在他衣襟里,不停地哭。

封三爷皱着眉看向身边的侍女,侍女赶忙上前一步,将今日七星雅亭的事情一五一十叙述一遍。

我二哥当真那么说?封三爷问。

暂不必行跪拜王妃之礼,先称夫人即可。

侍女重重点头,千真万确!封三爷咦了一声,自语般:二哥居然不是一时消遣。

三夫人的哭声突然止了。

她一下子推开封三爷,盛满泪水的眼睛瞪圆了盯着封三爷,质问:你早就知道?封三爷可不想被误会,他赶忙解释:就是猜到一点,不知情不知情!你猜到了怎么不跟我说?三夫人再哭着追问。

这不是没证据嘛……想着二哥快走了……封三爷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是从什么隐约觉察出来?封岌刚回京时,有一日来他书房寻他。

他出去了一趟,再进来时,见寒酥站在封岌身边。

那个时候他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后来总能品出些蛛丝马迹。

封三爷在妻子身边坐下,安慰:别哭了,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三夫人哭得伤心,小酥差点跟三郎议亲,又和二哥在一起,这让旁人怎么议论?你是男子,不知道于女子而言流言就是刀!三夫人越哭越伤心:我家小酥读圣贤书长大,和她爹一样讲究什么风骨志气的……她不是偷偷摸摸的人,肯定是被逼的!三夫人一想到外甥女可能被逼迫着受了很多委屈,她心里一阵一阵抽痛。

她哭着说:我就是个瞎子就是个蠢货!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不起姐姐……封三爷在妻子身边坐下来,从侍女手里要了手绢给她擦眼泪。

他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别哭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哭,寒酥心里会更难受。

她会以为你责怪她,会以为她连累了你。

我之前不是提醒过你?不要跟她提林家的事情。

三夫人一阵恍惚,细细回忆着之前与寒酥抱怨林家不体面事情时,寒酥的反应。

没爹没娘的孩子,咱们得给她撑腰做主。

封三爷愣了一下,不对,这要真成了,咱们可当不了她爹娘了,还得改口叫她……封三爷轻咳了一声,二嫂这个称呼没说出口。

封三爷没说完整的话,三夫人却听懂了,一想到日后的尴尬情景,她又双手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别哭了。

封三爷一咬牙,大不了分家就是了嘛。

一提到分家,封三爷肉痛。

赫延王府的荣华富贵啊,他一万个舍不得……他那点俸禄别说一年换八回屏风了,连鹦鹉都玩不起啊……封岌光明正大将寒酥抱回衔山阁,府里太多人亲眼目睹。

不过是片刻之间,好像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封岌那句掷地有声的还未大婚,暂不必行跪拜王妃之礼,先称夫人即可被传了无数次,更又那性格活泼的人还要学着封岌的语气压低嗓音学一学。

天还没黑,赫延王府里却变了天。

寒酥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屋顶。

眠药让她沉睡,也让她醒来时异常清醒。

她轻轻转过头,望见了封岌。

他坐在藤椅里,合着眼、皱着眉。

寒酥的目光在封岌紧皱的眉头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事已至此,寒酥不愿意去纠结过往,只想去思量之后的路。

首先,封岌马上要出征,纵使心里对他一丝责怪,她也不能让他心事重重地上战场。

封岌似有所感,睁开眼睛望过来。

见寒酥醒了,他皱起的眉宇立刻舒展开,唇角微牵攀出温和的笑容。

醒了?他起身朝寒酥走过去,悄悄打量寒酥的神色。

他见过她太多次的刚烈,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寒酥会不会生气。

他既忐忑,又有一种释然。

似乎早该如此。

封岌在寒酥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语气温和:是我赶去得迟了,没能在苏文瑶作恶之前阻止他。

封岌抬起眼,审视着寒酥的眼眸,静等她开口。

他的视线里,寒酥慢慢弯唇。

封岌眨了下眼。

寒酥小臂支撑着坐起身,封岌赶忙伸手去扶她,将她扶坐起来。

封岌将她扶起来,刚要收回手,寒酥却握住了他的手。

封岌立刻低头,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给将军做的衣裳已经做好了。

寒酥温声道。

封岌迅速抬眼,盯着寒酥的眼睛。

寒酥浅浅地笑着,她靠过来些,纤手松开封岌的手,从他腰间滑过去到他身后。

她慢慢抱住封岌,将脸贴在他胸口。

我等将军回来。

她说。

她的语气平和中是少有的温柔。

封岌掌心轻抚着她的头,对她保证:等我回来,没有人敢议论你。

寒酥轻嗯了一声,没接这话。

她安静地偎在封岌的怀里好一会儿,才松开环着他腰身的手,说:姨母一定很担心我。

我现在想回去,和姨母说说话。

好。

封岌也松开了寒酥,弯腰去拿寒酥的鞋子,帮她穿好。

寒酥微微侧过脸来,细细望着垂目的封岌,她的唇角挂着一丝浅笑。

作者有话说:97、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