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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5-03-29 06:26:07

亚亭和伟成各提著两个行李箱走进屋里,妹妹亚凡和母亲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这是我妈,这是我小妹。

这是我同学,他叫黄伟成。

亚亭为每个人作了简短引介。

伯母你好,小妹好!打扰你们了!伟成礼貌地说。

哪里!哪里!欢迎欢迎。

这里随便坐,自己人别客气啊!要喝什麽?肚子饿不饿?怎麽以前都没来玩呢?你哪里人啊?王母噼里啪啦热情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她见伟成面貌斯文,言谈之间又富书卷气质,不禁满心欢喜。

妈,你干麽问那麽多啊?你去忙你的事,我会自己招呼他啦!亚亭尴尬道,她赶紧催促母亲离开。

好啦,好啦,你别推了,我走就是了。

王母无可奈何道,然後转头对伟成说:我去超级市场多买些菜,你就留下来吃晚饭。

她满意地笑了。

伯母,你别麻烦。

伟成也开心道。

不麻烦,不麻烦!这里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王母转身出门去。

我得去房里整理这些行李,你们两个随便聊聊,好不好?亚亭对亚凡和伟成说。

不要我帮忙整理吗?他体贴问道。

不了,谢谢!她淘气地对他眨眨眼,我怕你会愈帮愈忙!黄大哥就交给我!大姊你放心去忙你的。

亚凡也展开双臂欢迎伟成的到来,她对他微微露齿一笑态度温柔婉约。

谢啦!亚亭说完便走进了房里,留下他们两人。

你叫亚凡,对吧?伟成不自觉地也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亚凡惊喜道。

常听亚亭说啊!他自然地答道。

她怎麽说我的?她神色一黯,是不是说我累赘又爱黏人?当然不是!她说你温柔又善解人意,只是——只是什麽?她语气突然一冷。

我没想到你们姊妹俩是如此的不同。

他诚实答道。

你是指她美丽活泼,而我像不见天日的吸血鬼,面容只是一片惨白?她敏感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伟成著急地解释。

哈!你上当了,我只是在开你的玩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又诚恳的好男人,我大姊真有福气。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表情扑朔迷离。

虽然你和亚亭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可是,你也有另一种吸引人的美丽。

他很诚心地说。

你不必安慰我,我很了解自己。

她倔强地抿起嘴。

可是伟成已经从她微微颤动的嘴角察觉出她的脆弱。

我没有安慰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亚亭像华丽奔放的太阳,你就像清新可人的月亮,各有各的风华。

他不自觉地将双手搭在她纤细的薄肩,想要说服她,给她安慰。

谢谢你,你真好!她双眼迷蒙地望著他,你不晓得你的这番话对我有多受用。

我知道你会是个好情人。

她垂下双眼,苍白的脸庞霎时染上了一抹红晕。

伟成双手不自觉地又扣紧了些。

我大姊——她有没有告诉你关於我的健康状况?她的声音微弱,话语像云丝般轻柔吐出,眼底的光芒霎时又褪去。

她提过很多次。

伟成点点头,但我不认为这是一种障碍,只要适当的注意周遭天候变化、平常多留意自己的身心状况,情绪不要起伏过大,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什麽大问题了。

更何况现在的医学科技这麽发达,是不是?他安慰道。

看著她娇弱、没有生气的模样,伟成突然心里一阵难过。

他记得亚亭曾经说过,亚凡的成长过程好像一张白纸,没有色彩也无痕迹,也难怪她要如此多愁善感了。

他突然有一种想保护她的念头和冲动,他希望她美丽的双眼永远散发著光芒。

你挺会安慰人的嘛!亚凡抿嘴一笑,随著转开话题,告诉我,你怎麽追到我姊的?她的表情是如此地清纯、无辜,伟成赶紧松开双手。

刚才一定都是自己的错觉。

伟成略冒冷汗地想。

这——说来话长,你去问你大姊吧!他突然不想和她谈论有关他和亚亭的事,这种感觉很奇怪,让他很不安,心里也有股神秘的罪恶感。

让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亚凡故作神秘状,可是,你不能告诉我大姊是我说的喔!什麽秘密啊,这麽神秘?先打勾勾!她靠过身拉起他的手,勾著小指头。

伟成竟然有微微触电的感觉。

可以说了吗?他勉强按捺住因肢体的接触而微微引起的骚动,嘎声问道。

我大姊会跟你谈恋爱,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怎麽说?难道我长得太丑?当然不是。

她柔声道:你高大英挺,学识丰富,任哪个女孩看了你,都会怦然心动的。

她盯著他瞧的表情,又变得柔美动人了。

那你大姊为什么不能跟我谈恋爱?他忍住心里的飘飘然温柔地问道。

因为我知道她一直暗恋隔壁的张书逸啊!亚凡一派纯真地说:但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喔!我会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知道我大姊终於逃脱了初恋的苦网,她现在爱的人当然是你——她曾经因为爱得很痛苦,都不敢回来呢,就怕碰触到痛处,大概爱得很深吧!你说的张书逸,是不是年纪比我大个六、七岁,长得很性格的男人?对呀!你见过他啊?亚凡讶异道。

刚刚在门口遇到。

他没好气地说。

这麽巧啊!她耸耸肩,然後故意偏著头问他,你有没有倍感威胁啊?老实说,很难不!他苦涩地说。

我倒觉得你比较吸引我。

她对他甜甜一笑。

你学识高、气质好,如果是我,我会毫不考虑地选择你。

你也很会安慰人嘛!伟成无法解释自己心里那股无来由的欢喜和成就感。

你们在说什麽啊,说得这麽开心?你们很谈得来嘛!亚亭突然走进客厅,她没注意到伟成因心虚而涨红的脸。

是呀!我们满谈得来的,我们在谈隔壁的性格小生——张书逸!亚凡道。

亚亭闻言一怔,敷衍地聊了几句後便说要外出。

爱萍,爱萍!我回来了!亚亭让亚凡陪著伟成,自己迫不及待地跑去隔壁,她嚷嚷地叫著,像个雀跃不已的孩子。

你终於回来了!爱萍苦著一张脸埋怨道。

拜托你,说得好像我失踪多久咧!亚亭撇撇嘴抗议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你没听说过啊?更何况这四年来的分分合合,令我可是想死你了,你这个死没良心的!爱萍说着说着,象唱戏般地在眼角抹起泪来。

娘子啊!当初我赴京赶考,还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如今衣锦还乡,定是让娘子你享尽荣华富贵。

哇——哈哈哈哈!亚亭像京剧里的老生,夸张地舞弄起来。

亲爱的相公,少贫嘴!你在外的风流韵事早已传入我耳朵,若不是念在你还懂得迷途知返—一张妈妈看她俩一搭一唱的很是欢喜。

并非讨厌女儿平常文静乖巧的模样,但总是感觉女儿缺少了一份属於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只有在亚亭出现时,女儿才多少感染了她那独特的天真烂漫。

你有完没完啊?亚亭看她唱作俱佳煞有其事的模样,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

你前几天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叹气,也没说个明白,到底发生什麽大事?她好奇地问,却看到爱萍原本欢喜的脸色突然塌了下来。

嗯——还不是——就——就工作上的事!走啦,别烦我妈了,我们到房里聊天去。

爱萍拉了亚亭的手就走,亚亭看她神色有异,便随她而去。

一进房里,爱萍劈头就骂:你这大呆瓜,什么时候不提那档事,偏偏在我妈面前提,有够笨!哪档事啊?亚亭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无辜地问道。

哎呀,就是——就是——啧,该怎麽说呢?爱萍支支吾吾的,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从头说不就得了?亚亭觉得爱萍今天很反常,很少见她这样局促不安的模样。

就是在一月前,我和公司同事一起去东南亚玩的时候,我们在候机室里有两个男人随性和我们闲聊起来,原来他们是要去莫斯科,和我们搭同一班飞机到香港,然後再各自转机——哇——这样也能有艳遇啊?别老是打断人家嘛!真是的——耶?我刚说到哪儿了?都是你啦,穷搅和!爱萍气急败坏道。

别慌别慌,你说有个英俊帅哥在候机室和你塔讪。

等等,我可没说是帅哥喔!嗯——帅是帅啦,年纪倒是有点儿大。

哇塞,你一把岁数没谈过恋爱,一发生就跟个叔叔?还真有你的!亚亭在她肩上一捶。

好啦,快从实招来,他老人家可好?喂!人家没事都给你说老了,狗嘴吐不出象牙!爱萍啐道。

那你到底说不说啊?急死人了!哎呀,很难讲清楚的,他现在当然很好——他看起来是有壮年人的样子,因为他有微凸的啤酒肚。

她咋咋舌苦笑道,不过打扮倒是很年年轻、很有朝气。

有啤酒肚?亚亭立刻变得兴趣缺缺。

虽然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可是——有啤酒肚的男人就象秃头的男人,很难令女人起遐思的!只是微凸,不很明显啦!爱萍忍不住为他辩解道。

好好好!只要你自己喜欢,有什麽不可以的?我没意见,别理我!亚亭赶紧安抚道,然後她突然灵机一闪,哇!没搞头了,这男的恐怕结过婚了。

没有,没有,他说他未婚!爱萍急著抢白。

你相信他的鬼话啊?亚亭嗤之以鼻,继而皱起了眉头,他没事干麽告诉你他结婚了没?你不会傻傻地相信他说的任何事吧?电话没留给他吧?亚亭机警地问道。

本来是没有啦—一她支支吾吾,眼神闪避著。

总之,在飞往香港的班机上,他的位子就在我旁边,我本来都没理他的,你知道我对男人可拘谨得很,可是,他很有绅士风度,会帮我调椅背或要饮料,偶尔找我聊一两句话,态度也都很诚恳,後来—一还有後来啊?亚亭撇嘴问。

当然,不然我跟你说这麽多干麽?她不满地啐道,我本来也以为这只是一段无意义的小插曲,没想到我从泰国回来在香港转机时,竟然又遇见他,而且他还是坐在我旁边。

怎麽这麽有缘呀?亚亭惊异地大声叫起来。

对啊!所以我们就交谈起来了。

最後,他问我方不方便留下电话,我想他只是礼貌性地问,我也不好拒绝,就写下名字和公司电话给他。

没想到他会打来,我对男人的心态一点也不了解。

爱萍一脸无辜道。

这倒是真心话,你外表虽有超龄的二八年华,感情世界却浑沌未开,一片空白!亚亭取笑道。

唉!不过谁又真正了解那些臭男人呢?她不免心有戚戚焉。

後来他又打了几次,因为在公司实在不方便多谈,他便理所当然的要了我家的电话——嘿,这招可高明!不过这实在不像你平常保守的性格。

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很吸引你?亚亭思维细腻地察觉到爱萍的心思,关心地问道。

嗯——他是很成熟稳重啦!爱萍面色潮红地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常常想起他。

我说实话你可不能生气喔!亚亭顿了一下才说:我觉得你有点儿恋父情结!我承认也许有一点。

她怔了怔道,不过,他的成熟风采真的很令人心动。

你们後来有出去约会吗?爱萍点点头,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有找一个女同事作伴,他也带了一个朋友,说是很久的老朋友。

他说他朋友已经结婚了,而他自己因为忙著在事业上冲刺,不知不觉就耽误了婚期。

你就这样相信他的话?亚亭狐疑地问。

不是他自己说的,是他朋友告诉我的。

爱萍略带责备的语气回道。

他朋友说他其实是个很懂得生活的人,一直有许多女人倒追他,可是後来他实在太忙了,那些没有耐心的女人就一个个都走了。

那他现在很有时间和金钱来谈恋爱了?亚亭无法抹去话里的讥讽。

他到底几岁啊?我哪好意思问人家啊?爱萍不满道。

连这个都不敢问,那你们还能聊什麽?我们聊很多,他说他开了间西餐厅,有钢琴演奏、歌星驻唱的那种。

他喜欢听音乐和旅行,平时的休闲就是拉拉小提琴,有长假就出国玩。

爱萍如数家珍道。

听起来这个人满雅痞的!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总觉得怪怪的——亚亭皱著眉道,你可别一古脑地放感情,一旦放了真感情,你就得任人宰割,收也收不回了。

你这是经验之谈吗?爱萍取笑道。

喂,我们是在讨论你的感情问题,不是我的,更何况我的恋爱平顺得很。

嘿嘿,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

虽然你另结新欢,可是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只有我那个不解风情的大哥。

少臭美!我现在已经长大成熟了,再也不作白日梦了。

亚亭略带讥诮地说。

你不必说服我,你要说服的人是你自己。

爱萍不置可否。

亚亭在原来属於亚立的床上辗转难眠,再见张书逸,让她心情起伏难定。

如今这里是她的房间,她不必再和亚凡共有一个房间。

亚立在外独居赁屋的习惯,在毕业後也没有改变,现今更是全力在事业上冲刺,久久不见其人。

她心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拿枕头用力埋住自己的脸,希望能理出个头绪。

她不是不爱伟成,那些在西子湾听海涛、看夕阳的美好日子,在星斗苍穹下倾诉的梦想与心事,对她而言,都是无可抹灭的甜美情感,但她就是对张书逸那张忧悒的脸庞有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爱慕,和刻骨铭心的苦楚。

当她站在港边,面对著码头一艘艘要出航的轮船时,她总是止不住心里那股翻涌的情绪,不由自主的浮现一股难以消解的愁。

人都是活在现在、梦想著未来,她却屡屡陷落於往昔,他就像是认识了一辈子的人,那是一种一生一世的感觉。

原来,距离并没有真正趋缓情觞。

过了这几年再面对他,她似乎还是那个绑着辫子、老喜欢跟在他后头跑的黄毛丫头。

只要能偷偷望着他就心满意足。

恍若一个名作家所言的——当初尖锐的悲哀,变成了温存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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