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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此恨平分取

2025-03-29 06:27:12

容韬在三日后的破晓时分秘密离开京城,在彻夜的缠绵欢爱后卿鸿睡得极熟,醒来时那坚实的怀抱不在,每一处肌肤却还感觉到他唇瓣的温度,如只只的粉色小蝶,眷恋着她身躯的馨香。

她的心挂在他身上,这一别卿鸿总觉得不踏实,为容韬此行的目的和悬在眼前不可知的危机而拧紧眉头。

为不教自己胡思乱想,卿鸿趁这些时日回靖王府采望了娘亲以及舅父、舅母。

短短的几日,在人的一生中犹如苍渺轻烟,而当中毫无预警又令人措手不及的转折,却残酷地证明人世的无常。

这一夜,靖王府的紫藤苑中,花开得异常茂密,紫色花朵在月光呵护下,散发着难以描写的神秘忧郁,满庭的幽雅香气清淡得耐人寻味。

遣退了频频打瞌睡的嫣儿,卿鸿取来一件柔软披肩,脚步轻轻缓缓步近回廊,看着面对着月下紫藤发怔的妇人,将披肩盖在她身上。

娘,卿儿扶您回房吧,夜深露重,您该歇息了。

自回王府,卿鸿便同娘亲在这里住下,平时除负责照料的嫣儿外,底下的人很少过来。

紫藤苑的寂静是卿鸿目前最需要的,几日来她陪着娘,也习惯的将满腹情怀和忧心诉尽,而娘亲则静静倾听,包容了她所有忧思。

一边扶住娘亲的上臂,一边握住她的手,卿鸿试着搀起娘亲的身子,但今夜有些意外,妇人不若以往般由人摆布,眼眉依旧沧桑,锁住了盈满的愁绪。

就在卿鸿欲重试一次将她扶起时,她有动静了,摆脱沉溺过久的寂静世界,将脸转向女儿,若有所思地瞧着。

娘……卿鸿心一动,轻轻试唤,压抑满腔的兴奋。

等了片刻,以为希望又要落空,妇人却抿了抿唇,长久不曾说话的嘴巴略微僵硬地动了动,然后一字字地吐出:卿儿,你长大了,娘好欢喜……卿鸿足足愣了半晌,眼睛睁得清明圆亮,泪不可止,很快模糊了视线,终于回过神来,她又哭又笑抱住娘亲,连串低喊:娘肯说话了,娘不会不理卿儿的……卿儿说的话您一定都听见了,卿儿知道您一直都在静静听着啊……嗯……妇人以手缓慢地揽住卿鸿,手指顺着那缕缕乌丝,仿佛怀中人仍是一个小女孩,她心中柔软一片,盈溢出丝丝怜惜。

他是磊落的,观其眼能知其性,你选择他,娘很欢欣,从此,你要好好待他。

卿儿会的,卿儿会待他很好很好。

我们要像爹和娘一样,一心一意地爱着对方。

娘也中老福呢!卿鸿的颊贴在娘亲肩窝,欣喜若狂的情绪淹没了一切,唇角难以自制地上扬。

????由极度狂喜跌入乍临的悲离,卿鸿心中痛苦难当,却也得强打起精神来处理娘亲的后事。

她细细回想,娘在这边并不快乐,虽说物质上得到完善照顾,思念一直系着四川旧地,心神郁抑这许多年,如此结束生命也算解脱吧?!因当年私奔的风波,靖王府迅捷并低调地处理了丧事,火葬长郡主的遗体,而在卿鸿百般恳求之下,靖王爷终于答应让她带走娘亲的骨灰,她想带娘亲回四川,将娘的骨灰与爹爹葬在一块儿,这是她娘生前最后愿望,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做到,让两位至亲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默默带走娘亲的骨灰坛,返回提督府的第一夜,卿鸿缩在棉被内软弱地哭泣,格外想念容韬,想念他强壮臂弯的怀抱,想念那暖暖的体温,想念他身上的味道,她很想很想他,心整个都拧痛了起来。

韬……韬……她喃喃轻唤,觉得自己从不曾如此脆弱,渴求着安慰,渴求有人能将自己拥在怀中呵护。

深深沉沦在伤痛中,卿鸿全然警觉不出有人进了房中并步至床边,当她意识到气流的怪异,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头来,心魂猛地震撼,重重撞击胸腔,那朝思暮想的俊颜近在咫尺。

莫非是梦?!卿鸿胡乱地眨掉泪水,发现那景象更为清晰。

他真的回来了,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老天爷听见了她的祈求。

韬――无暇细思他脸上诡谲的表情,卿鸿欢欣的由被窝中跳了起来,她扑进容韬怀里,藕臂在他颈后交缠,用力抱住他。

温存不过一会儿,强而有力的大掌坚定地拉下她的手,卿鸿让一股力量甩了开,脑袋没办法运转,这突来的状况驱散所有思绪。

为什么会这样?!她惊愕地睁大双眼,唇微微开启,视线定定移向面前那张严厉的脸。

韬,怎么了?为何这样对我?他是容韬,是那个吻过她、抱过她的人,娘去世了,她只剩下他,该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两人,明明离得这般近,她却感觉出两人遥不可及的距离。

怎么?!问你自己啊!你心底一清二楚,还演什么戏!容韬的脸痛苦而狰狞,一寸寸地朝床角逼近,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要将她撕吞入腹。

哭什么?你该要放声的笑、放声嘲弄,你成功愚弄了一个男人,让他甘心赌下一切。

你赢了,而他输掉所有,败在动心与错信。

那些自她口中吐出的誓言,一句句萦回在容韬脑中,他苦涩地嘲笑,终究体会了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纷飞。

他是愚人才会对她怀抱希冀。

我不懂……不懂呵……卿鸿摇着头,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眸中含泪。

她并非为了自己,而是容韬如同一头负伤的野兽,在那对精光闪烁的眼底,她感受着他的悲愤,方寸慌乱而不舍。

容韬眯起利眼瞪住她,嘴角上弯,成了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你不懂,我乐意叙述。

他说得缓慢而冷酷,那声音似远似近,穿破卿鸿的听觉。

那批铁器在湖南交接时遭窃,运送的船只一夕之间失去下落,连灿亦生死未……在靖王爷来访的那一夜,他在采香亭对你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我不问,想让自己信任你的判断,但现在我后悔难当,我肯定是疯了,才会相信你可笑又薄弱的忠诚!他在狂怒中爆发,卿鸿怔了,看见他身上满满的冷漠,冻得牙齿轻轻打颤,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以为是我!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是真心的……真心想做你的妻子,想融入你的世界,你怎可以误解我?别这样对我、别这样残忍呵……见到她的泪,容韬的心仍然为其紊乱,他极度地厌恶自己,极度地想狠狠甩自己几个耳光,看能不能将自己打醒。

扣住卿鸿的下巴,他将那张浸淫在水雾中的玉容扳正,力道是毫不怜惜的,指头深深陷入她柔软的肌肤中。

好美的一张脸,好假的一颗心。

这次是灿,而我是否该有心理准备,因为朝廷兵队随时会来包围提督府,捉拿阎王寨的叛逆?呵呵呵……到底听从了你舅父的安排,你也害怕诛灭九族吗?既是如此,就不该对我承诺,什么夫与妻?!什么同命鸟?!全是废话!他太恨太痛了,无法思考也无法压抑,发泄是唯一的管道,那言语如淬毒的利箭,支支穿透卿鸿的心脏。

好想投入他宽阔的怀中,听那低沉又教人安心的声音,卿鸿记起他唇上的温柔,他是她的依归,是一生要相知相守的良人。

一切的一切在瞬间分崩离析,那是梦境,遥不可及的假象,她跌落最寒冷的冰河里,在透骨清冷中载浮、载沉、灭顶……我以为你接纳了我,事实上,是我在说服自己。

要不,他不会看不出她的用情之深。

还要辩称什么?她累了,已无话可说,眼角不断地溢出无声的泪珠,顺着颊沾湿了容韬的手,为两人低泣。

这瞬间,容韬情绪难以言喻的复杂,猛地放开她细致的下颚,那泪好似滚烫的岩浆,炽灼的热度在肤上扩散开来。

他愤恨的喘着气,语调轻柔却十足恶意,死,也要一起。

你莫非忘了?我是烂命一条,怎比得上郡主高贵,若要毁灭我也拖着你,绝不留你在世上。

眼前的男子已不可理喻,卿鸿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心痛到麻痹,想让感情就这么死去,虽然万分困难,她也要强迫自己。

勉强抬起眼睫,泪珠一粒粒滚落,纷纷击碎在衣襟上面。

最后一次了,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哭泣,没有娘亲,没有了他,从此她孑然一身。

你想杀我吗?卿鸿淡淡地问,合上眼又缓缓睁开,她眼底没有惧意,所存的仅是化不开的悲哀。

我还不能死,该做的事还没达成,我不能死……娘的骨灰尚未送回四川,爹在那里等着,她定要做到。

容韬冷哼,森然地说:不用担心,时候一到我定会取你性命。

你不会孤单,黄泉路上有我陪着。

唉……屏风外的小厅传来叹息,原来房中还有第三者,卿鸿恍恍惚惚地移动目光,瞧着那影子慢慢现身,是个玉容仙姿的女子。

凡事讲求证据,好言好语问清楚不行吗?你偏偏在她身上乱扣罪状,什么死呀杀呀黄泉的,开口闭口全是忌讳的词儿,听了全身就不舒畅。

寨子出了事,大家都不好过,你别一径地对人家发脾气,事情真相还有待查证呢!赵蝶飞不能苟同结拜二哥的作为,忍不住出声讨伐,她亦是阎王寨的当家,排行第七。

眯起美眸,她打量着被容韬困在床上的人儿,接触到那忧苦的眉眼和苍白的神色,女性纤细的感应让她得到答案。

我和她的事你别管。

容韬冷冷掷来一句。

唉,你我还分彼此吗?赵蝶飞略嫌夸张地叹气,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和她的事等于是我和她的事,你别凶也别恼,等事情水落石出了,你再来发脾气也还来得及。

容灿的船在湖南出事后,阎王寨撤回各哨点等待接应的人,重整人马,分水路和陆路两线沿长江流域追踪。

而容韬却马不停蹄赶回提督府,瞧那神情仿佛寻仇似的,赵蝶飞放心不下才会相随而来。

你是谁?卿鸿下意识地问。

不等赵蝶飞作答,容韬冷笑,宇字如冰珠击地,她是谁干你何事?重要的是她不是墙头草,不是口蜜腹剑的小人。

卿鸿瑟缩了一下,身子开始不能控制地颤抖,脸白得吓人。

心湖泛起酸意,是不容忽视的嫉妒,透过迷的眼,她偷偷端详着赵蝶飞。

好美丽的女子,明朗精细的五官带着三分英气,腰间系着鸳鸯刀,扬眉举止间撒落自信风采……见到她卿鸿自卑了起来,身躯缩成小小一团,不胜寒恻。

见状,容韬真想一剑砍了自己,胸口发疼,竟想将她揽进怀中,他不能被她迷惑,不能心软,他要恨她、他要恨她,是的!从此他恨她!我恨你。

他吐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只为了驱使意念。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伤人了,没有说话,没有辩白,卿鸿的牙齿深深咬进了嘴唇,血丝渗了出来,她恍若未觉,无力反抗,无力思考,无力挣扎,也无力再面对这份残酷了。

她搜寻着对这个男人的情怀,一遍又一遍,却发现心中空空洞洞。

她也恨他吗?卿鸿模糊地问着自己,然后无助地合上眼,她知道了答案,她没法恨他,也没法阻挡他对她的憎恶。

高总管!容韬忽地扬声,燃烧怒焰的双目紧紧瞪住她,面容是痛恨、森冷而严厉的。

门开启,高猷恭敬立着,他在外头等待已久,方才之事一字不差传进耳中,他垂着首,眉淡淡皱着,虽然动作极细微,仍表露出了不满情绪,针对容韬。

爷有何吩咐?派人好好看管郡主,从现在起不得让她离开房门半步。

你不能这样做!卿鸿悲愤地喊,马上要冲下床。

她要出去,不能被关在这儿,她还有好重要、好重要的事没有完成!我当然可以!他咆哮。

啊!放开,我要出去!让我出去啊!脚尚未沾地,单薄身躯便落入容韬手中,卿鸿恐惧得什么也顾不得了,拳打脚踢地挣扎扭动,突然整个人被抛进床铺最里面,她跌在柔软垫被上,自尊和心被摔得粉碎,头埋在臂弯中,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抵抗了,只能断断续续的饮泣,你太残忍……太残忍了……容韬脸庞铁青,看着她不动也不说话,胸口急速起伏,将不识时务、胡乱冒出的心疼情绪强压回笼,他为自己的盲目错信付出惨痛代价,无法原谅她也不能姑息自己。

忿忿的,他转过身子,把那楚楚可怜的景象由脑中擦去,握紧双拳,然后风也似地跨出房门。

赵蝶飞和高猷默默交换无奈的眼光,两人又同时望向床上可怜的身影,面对眼前状况也不知从何插手,能做的就是叹气。

唉……爱与恨,一体两面。

赵蝶飞咕哝着,摇了摇头。

???如一只待宰羔羊,这华丽的房成了卿鸿的囚牢。

逃,是目前唯一能想的。

其余的思路她不敢碰也不能碰,怕心上的伤再度扯裂,她会痛不欲生。

天亮了又暗,容韬不再出现,只有送三餐来的高猷。

他对她,恐怕是痛恶深绝了。

卿鸿模模糊糊地想,一股抹不去的悲意在胸臆间蔓生,忍住泪她不哭了,想与过往的点滴断绝,很难,比登天还困难,她自是清楚,但除了这个抉择已无他路。

摇摇晃晃地下了床,晕眩折磨着地,刚刚高猷送来的晚膳丰盛地摆满桌面,好几样是她爱吃的菜,怔怔瞪着,卿鸿心中又是一酸,那些菜色只有容韬知道,是他吩咐厨房做的吗?既已恩断义绝,又何需这般?卿鸿已一日夜不饮不食,食物的气味侵犯鼻间,蓦地,喉间翻起欲呕的冲动,她蹲下去,捂住嘴干呕了起来,吐不出东西,却逼出满眶的泪水。

等难过的感觉消失后,她气虚地睁开眼睛,由眼角瞥见一截淡紫裙摆,她猛地抬头,对上那个不知何时闯入房中的女子。

你、你――卿鸿喘着气,话说不完全。

你很难受吗?赵蝶飞拧起弯弯柳眉,挑剔着眼前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

卿鸿戒备地瞪住她,一会儿才缓缓摇头,无视对方伸来扶持的手,她撑起身子坐回床沿。

莫名的酸意又来啮咬她,卿鸿知道自己是个笨蛋,事情已到这般田地,她竟还在意着容韬心属何人。

你怕死吗?赵蝶飞没头没脑地问。

卿鸿又是一怔,思索了一会儿,她秋瞳如泓,坦然直视着,我不怕,但我还不能死。

为什么?我答应了我娘,要将她老人家的骨灰送回四川与爹合葬,我还没做到,绝不能死的。

她静静地说,喉间不舒服的感觉尚未平复,双眉淡淡蹙着。

就这样?赵蝶飞挑挑眉,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的身体状况,然后她坏坏地说:如果我要杀你,你是抵抗不了的。

卿鸿震愕地瞪大双眼,苍白了脸蛋,她沉吟了片刻,忽地起身由柜中取出一个瓮,用黄布仔细地包妥打结,然后步至桌旁,提笔在纸上迅速画了个图,然后卿鸿转身过来面对赵蝶飞,沉吟了一会儿启口,那声音仿佛由灵魂最深处飘来,是坦然,是祈求,诚诚恳恳。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请你将我娘的骨灰送回四川成都的杜家村,我画了地图,那地方不难找,就在岷江河畔,请你将我的双亲合葬,这是我唯一的请求,请你务必答应,我万分感激。

她将骨灰坛和那张图放在一块,然后坐了下来,认命地闭上眼睛。

你可以动手了。

赵蝶飞暗暗叹息,容韬的精明算计也有离谱的时候,错待了一个痴心姑娘,若想挽回,可有余地?唉,她得想想办法。

若我不答应你的要求呢?她问。

卿鸿倏地睁开眼,直勾勾凝住她,缓慢而坚定地说:我必化作厉鬼,缠你生生世世。

唉!这回赵蝶飞直接大叹,跺着脚,双手加强意思地挥了挥,我同你闹着玩的,谁要取你的性命啊!况且,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怎可以说死便死!我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错啦,但孩子绝对是无辜的。

瞧来,她是真不晓得自己已有身孕,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瞬间凝结,吓得不轻。

喂,你说话呀!赵蝶飞惊觉不对,连忙轻拍她的胸口。

我、我……你说我怀孕了?卿鸿结结巴巴,视线慢慢移向小腹。

这阵子事情接二连三,现在想想,她月事的确迟了,还常没来由的晕眩欲呕,她怀了孩子?!天啊!她有一个孩子呵!我的孩子……她喃着,手掌轻轻贴在肚上,全身如同让电流贯穿,忍不住地轻颤。

卿鸿心中又悲又喜,深吸着气,想化解喉中的硬块,她有了一份负担,甜蜜无比的负担,温柔的浪潮层层将她淹没,眼眶湿湿热热的。

孩子的事……容韬肯定不知情。

赵蝶飞说着,美眸流转,似乎有些苦恼。

不要!听到那令她心痛的名字,卿鸿小脸惊惶,手不禁抓住赵蝶飞的衣袖,抖声求着:请你不要说,他若知道了,只会更加痛苦。

我们俩已到不可挽回的田地,我不要见他为难的模样,我求求你!我求你啊……唉!赵蝶飞仰天再叹,暗骂着一连串不淑女地诅咒,句句针对容韬。

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他一味地将矛头对准自个儿的媳妇儿,弄得人家又悲又惧,跑了妻子又跑了孩子,他得负全责,不是她作怪。

我不说,我带你走!极短时间内,赵蝶飞脑筋动得飞快,已做好考量。

啊?!卿鸿以为错听了,眨了眨雾茫茫的眼。

别发愣,要走趁今晚,快收拾你的行李。

你要带我去哪儿?为什么要帮我?卿鸿不明白地问。

赵蝶飞深深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想答应你的请求,又怕被一个鬼魂纠缠,只好带着你跑啦!你可以回四川成都,亲手安葬你的娘亲,至于我为什么帮你嘛――她手指敲着洁美的下颚,露出甜甜又别有心机的笑,我高兴,我看不惯,喜欢就做!后面那句任性的回答让卿鸿愕然,一时间不能反应。

你走不走?赵蝶飞追问,心中已打好算盘。

反正她接获寨主的命令,要领一群手下沿长江追踪容灿的下落,然后再与五哥的人马会合,她带着卿鸿一道儿走,免得她被昏了头的容韬欺负得惨兮兮,可以的话也顺道送她回成都。

走?不走?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卿鸿惨澹地想,那男性的面容纠缠心胸,成了灵魂的一部分,她摆脱不去却学会漠然对待,想一回痛一回,等到痛已极限,一切就麻痹了,她会慢慢习惯。

跳出这个漩涡,她想去追十二岁前的纯然心境,美丽的四川旧地有她儿时最澄清的回忆,如今,还有孩子……请带我走。

卿鸿坚定地扬苜,双掌温柔无比地包围腹部,小睑上笼罩圣洁的光芒。

???秋意甚浓,枫红染遍两面江岸,云很淡,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在微凉的风中加了点暖意。

三面大帆只展开一面,随江水、随风势,船平稳地驶行。

卿鸿伫立在甲板上,发丝和衣裙飘飘飞扬,勾勒出纤细的身影和微微隆起的腹部,她一手握着船栏,一手保护地放在肚上,静静凝望美丽山河,吹乱的发遮掩着白皙脸蛋,教人看不清的心思,微喜,微悲,淡淡的无奈,以及淡淡的思念。

唉,天冷了就得多加件衣服。

赵蝶飞来到身后,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肩上,没办法,谁教卿鸿离开提督府时,除了娘亲的骨灰坛外,什么也没带,换洗的衣物全是后来买的,质料虽粗劣些,穿在她身上依旧好看。

谢谢。

卿鸿腼腆地笑了笑。

都要当娘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瘦巴巴的也不多长些肉,下回靠岸,我看得买几只鸡鸭替你补补,顺便帮你准备冬衣。

赵蝶飞皱着眉,略略责难地看着她。

冬衣……依稀记得有那么一回事,她要替一个男子做冬衣。

卿鸿怔了怔,胸口无预警紧涩了起来,这样的痛楚她不陌生,无力控制就随它去吧!终有一日她会习惯,一定要习惯。

暗自地,她加强意念。

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知该何以为报啊。

卿鸿诚挚说着。

离开京城已一个多月,赵蝶飞对她百般照顾,但除了姓名和阎王寨的背景,她的身份、目的,甚至与容韬之间的关系,卿鸿不问,赵蝶飞索性也不说。

几只鸟在桅竿上盘旋,赵蝶飞由怀中掏出一包花生米,丢了几粒进嘴巴嚼着,又朝天空投了一小把,就见那些鸟俯冲、翻身、然后再度振翅,精准地截住每一粒花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