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被堵着。
沁人心脾的雾气,被围堵在雅轩的小室里。
小室的门以轻软纱帘代之,同样层层复层层地从顶端委垂而下,隔出空间。
他咬牙绷颚隐忍着,因不方便闯入,但隔着半透明的纱幕仍然分辨得出小室里此时的动静。
里边有五条纤瘦身影来来去去地挪移。
对角的所在各自摆有一只及人腰高的精致铜架,架上搁着浅底的刻花大铜盆,两姑娘分别顾守着盆子,把竹篮中处理过的花瓣、香草等等分次放进已摊放了药材的大盆里。
白烟熏染出来,氤氲的香雾弥漫四周,虽仅是围在小室里,气味仍细细地钻透纱帘子,钻进男人鼻间。
他淡嗅着,几下呼息吐气已能辨出盆中的熏香药材大致有哪些种。
他懂香料,又以此为营生,却不知能用这等法子为妹妹拔癫毒。
小室中,兰琦儿刚泡过香瓣澡,听话地被安置在一方软垫上,三名女子围绕在身边,两个以柔巧劲道为她按捏四肢,一个则取来煨过药的金针,一根根、轻而仔细地灸进她周身穴位。
男人锐眼细眯再细眯,紧锁着那个负责针灸的身影,两道目火仿佛烧穿了幕幕的纱帘,让里面的那抹人儿也感受到迫悍气息。
那妖柔影儿微动,抬起螓首,朝他这方瞧来。
娇娇的,傲傲然的,似笑非笑。
虽然相距好几大步,中间又有纱幕和香雾阻隔,但他就是晓得那张美脸此刻瞧人时是何模样。
混帐!或者他骂的是她,也极有可能是在唾弃自己。
重重呼息吐气,他干脆头一甩,旋身,羊皮大靴不迟疑地踏出雅轩,到外头去冷静一下。
半个时辰过去。
他晃了一大圈再度走回雅轩,没进去,直接在轩外的廊阶席地而坐。
两刻钟又过去。
未掩饰的足音从身后徐徐地步近,慢条斯理得很,他当然听见了,虎背微乎其微一挺,仍是按兵不动。
「有这么气吗?」清嗓像要扮得严肃正经一些,可惜微飘的话尾有软味,于是,从那一点点软味中沁出笑蜜。
「你吼了,我也叫了;你压着我,我圈着你;你被看,我同样被看。
我没啥好恼的,你堂堂西漠男儿更该提得起、放得下,不是吗?」边说着,手中刚折下的细柳枝伸去挑勾男人死绷的方颚,轻佻地闹着。
男性巨掌一把夺下柳枝,捏断,抛得好远。
呵,当真气翻了呢!女子好脾气地耸耸巧肩,吐气如兰娇叹。
「好好好,你气,尽管气,气到阁下欢喜痛快为止,本姑娘就暂且不奉陪了,待大爷气完再来知会我一声。
」盈盈立起,她旋身欲走,哪知才踏出半步便举步维艰,底下的银链子又教羊皮大靴踩个正着。
「是了,我差点忘记,这条链子的事我都还没同你算帐,你倒先摆臭脸给我瞧啦!」步履猛地受制,她身形不稳,却也懒得费劲儿定住,干脆任着刚沐浴过的香软娇躯往坐在长阶上的男人倒落。
幸好,他盛怒中还愿意展臂勾住她细腰,没让她难看地跌趴在地。
花夺美扬睫露笑,姿态如垂柳娇娆。
她方寸一软,泛香的指儿代替方才被男人捏碎的细柳枝,调戏般挑点他的下巴。
「没想到雷萨朗大爷脸皮好薄呢,薄红薄红的,恼得两颊生晕,男色可餐啊!」原来人真有可能会被气到呕血、气血逆流,甚至被气晕、气死、气到走火入魔。
雷萨朗抓下那只可恨的柔手,再一次澡深调息,企图压下想掐死她的冲动。
闯入她楼中香闺与她「共演」的那场「活春宫」,兰琦儿虽全程在场,但眸光自始至终不在他俩身上。
紫纱帘掉落,惊见妹妹坐在那儿,离得如此之近,他确实有严重出糗的感觉,愤懑羞恼,万分尴尬,不过这还不是让他最咬牙切齿的情状。
在他咬牙欲撤离那柔润腿间之际,好死不死,「飞霞楼」的女人们竟选在此时奔入楼主香闺。
因楼主迟迟未现身,底下众女疑惑不已,一起上来探看的便有十余个,后来惊见楼主正与男人干完那销魂勾当,女人们兴致无比高昂,哪儿也不去了,还连一拉一地召来更多姊妹,团团将他俩围困,围得如此理所当然,七嘴八舌讨论起他的体魄和姿势!「这位爷儿别臊慌脸,尽管干、使劲儿上,您模样大,腿间的尺寸肯定不小,但是甭怕,咱家楼主尽管生得娇柔,也是有练过的,要尽吞您的元阳绝对不成问题!爷儿多给她机会再练练,往后,咱们家楼主还望大爷您多多提携关照啊!」「……哎呀呀呀,原来刚战完一回呢!呵呵呵……好,那就莫急、莫慌……别拔!别急着拔出来嘛!来来来,跟着我呼息吐气,我毅大爷调气养精的呼息大法,包您不出三盏茶的时间,又能扬首摆尾显威风,飞龙直冲天。
」「这位爷儿,奴家鼻子灵,不嫌弃的话,让奴家嗅嗅您吧!奴家随便这么一嗅,您身子骨强不强、元阳持不持久,奴家一会儿使知的……」恼羞成怒啊!试问,他能不气翻天吗?那些可怖的女人们你一言、我一句,铺天盖地的,如狼似虎一般,挡都没法挡。
这辈子,他雷萨朗还没那般窘迫过!「唉唉,算来呀,我也替你解围了,知道十二金钗客等众位姊妹们定要缠着你追问不休,怕你心浮气燥不耐烦,应付不了七十二妹的手段,这才拖着你来此。
」他坐着,她则奉行「能躺绝不坐」的宗旨,闲卧在他大腿上。
「你不喜爱这处『浪萍水榭』吗?」雷萨朗由她柳腰上撤回大掌,却没推开她。
方才他独自步出雅轩,随意走了圈,深沉眼神早把这一座隐密在河湖幽然处的居所大致环视过。
抛开「飞霞楼」那团盛乱,不理众女围困,她随意抓来一面紫纱,两、三下便手巧地披系在身上,只丢给他一句话——「把你『心头肉』带上,随我来。
」穿着紫纱的她飘飘飞下天台,似乎笃定他必随她去,而他也当真按着她的指示,抱起兰琦儿追着她跃落。
想来,是她眉眼那股子挑衅的神气激着他了,仿佛在说——来不来随你,就瞧阁下有无胆识!「飞霞楼」临江而建,甫跃下天台,她已候在岸头的舟只上。
就这么一舟三人,漫漫水路,由着她掌控去向。
她不急着说明,他亦沉住性子抿唇下问,仅盘腿静坐,把妹妹拥护在怀中。
浓春的河湖一澄如镜,暗香飘漾,他们往虚迷的水域行去。
某处的落英正缤纷,没谁知晓那些花瓣和粉蕊究竟从何处来,它们轻逐着流水,应是极多情地逐了长长切切的一段,才有缘分浮荡在已深入湖心的舟只旁。
舟行甚快。
水路的计算让长年生长在域外西漠的他有些抓不到要领,只晓得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以为要停船泊岸了,长舟怱而切进一片水林里。
扎根在水底的树高耸参天,他们在窄小的水面走得曲曲折折,绕得人眼花撩乱,好半晌过去,水林尽头竟豁然开朗,撑舟的女子在此际对他侧眸清笑,半玩笑地脆声言语——「雷萨朗大爷,你是我头一个领回家的汉子。
」家。
他对她娇口中的这个字玩味起来,想从那双狡黠到近似有情的美瞳分辨出什么,她已再次调开眸光。
这「浪萍水榭」依水回环,一处处的建筑傍水错落,依地势起伏。
初初环看,可瞥见垂柳后的五、六所雅轩与画阁,水道环抱之下,几是每处轩阁皆有小桥和曲廊延伸圣水面的凉台。
当然,为了方便在水榭里穿梭,几架小舟绝不能少。
在这里,树木极多,又正值春香时分,柳、枫、栗木皆不缺,桃、李、杏花儿齐争春,连红梅也不甘凋谢,再加上红灿灿的杜鹃和一些他已叫不出名目的花花草草,让水榭到处弥漫着他该深恶痛绝的郁馨。
他一向不爱过软的香气,不是吗?但为何坐在雅轩外的长廊石阶,他呼息这一切,燃烧在方寸问的怒火像是渐能控制,由怒极渐渐转为气郁,起伏过剧的胸膛也莫名缓下,仿佛这里的空气掺进宁神迷香,嗅多了神魂也跟着宁定。
为何啊?难道仅因这座水榭看不到周府园子里一堆附庸风雅、流于窠臼的俗丽,让他终于能好好喘口气?抑或他其实对烟雨柔媚的所在已无感无觉?又或者……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她半玩笑、半似认真的「回家」?最后一个想法奇异地让他内心的火气又消弭许多。
微敛的浓睫动了动,嗓音忽地从似掀未掀的唇缝中低沉拉出——「在西漠,在我生长的部族里……」「嗯?」男人终于愿开尊口了,花夺美心一促,没意识到自己像在紧张。
「女人若领着男人回自个儿的帐子里……」「嗯?」唉,话不一口气说完,很吊人胃口啊!她耐不下性子,翻身便坐上他大腿,若非脚踝间的银链子碍事,她还想玉腿大张,采跨骑坐姿呢!雷萨朗扶住她的后腰,该是被她嚣张行径惊震过好几回,如今竟渐能适应。
「说啊,那表示什么?」她挑眉问,手玩着粗犷峻颊边的微鬈褐发。
「表示女人认定这个男人,一辈子只认定这一个。
」深瞳黑幽幽。
不驯的柳眉挑得更高。
「那要是男人领着女人回自个儿的帐子里呢?男人也一辈子只认定这位伴侣?」「西漠部族的男人可以拥有无数个女人。
」柳眉都快倒竖了。
「噍,就是有这么不公道的事!男人能有无数女人,女人也该拥有同等权利,这才公允。
」似乎是因为她的反应正符合自己所预期,雷萨朗嘴角略提,模糊像是在笑,愤恼的神思再次淡隐许多。
他徐慢地吐出一句话。
「你领我回你的帐子,打算一辈于认定我吗?」「我哪来的帐——」陡顿,她美脸微怔,玄玉眸子溜转半圈,这才会意过来。
她继而笑道:「可惜啦,『浪萍水榭』不在你西漠,这『帐子』归我管,大爷入我境,就得随我俗。
这儿的姑娘家只要欢喜,爱跟谁混就跟谁混,即便把男人当作玩物,捏在指间把玩,也算女人真本事。
」玉指又滑去勾他的颚,音调一转幽缓,如若叹息。
「呵呵……我说这位大爷啊,『认定』这种事好累的,你难道不知吗?」像上了锁,动弹不得。
为何领这个男人来此?花夺美一时间也寻不到满意的答案来应付己心。
她第一个男人。
第一具让她垂涎三尺、心痒难耐到非占为己用不可的身躯。
第一个让她想花心思去看穿、探究、大玩攻防的人。
或者再过一阵子吧,如今正在兴头上,对他,她还放不开手。
「『认定』确实是件累人的事。
」雷萨朗出乎她意料外地低声附和。
见她微讶眨睫,他勾唇,给了一抹货真价实的笑。
「但男女间的事,我比较崇尚一对一的关系,楼主要与我做香料与香药买卖,尽管生意归生意,肉欲归肉欲,你对我有兴致,我承认对你也有欲念,而且没打算克制,但我极度希望至少咱俩生意往来的这段时候,你这副身子只『认定』我。
」「认定你……」向来娇声娇吐的唇儿呐呐掀嚅。
「是。
」他颔首。
「我独占欲强,不喜欢和其他男人共享一个女人。
往后若你我再无交易,要多少男人随你自由,我自然管不着。
」「可是我——」「这是条件。
你允诺了,便也得到我的允诺,我会把『龙迷香』的配方与引子给你。
」徐沉的声线,好强势的话语,他拒绝再被牵制,事态已然至此,那就取他该得的、欲得的。
香美身子主动投怀送抱,他心意既定,巨掌便顺遂渴望,抚过女子窃窕美躯和那双匀称漂亮的小腿,来回眷恋。
他在夺回主导权。
那对幽深似井却又颤动火光的眼瞳好专注。
花夺美心跳加促,一波快过一波,被他凝望得移下开眸子。
这算什么?她玩他,他也玩她吗?还是,他们都不是玩,是认认真真的一场允诺和交易?「我……」喉中好干,她润润津唾,深吸了口气。
「为什么感觉起来……好像我吃亏较多些?」「是吗?」粗指勾住银链子拉向自己,女子细踝哪儿也去不了,只能温驯地朝他靠拢,玉雪秀足落进他大掌中,他感到操控的畅意,嘴角不禁捺得更深。
花夺美头一甩,在他怀里坐正,脆声道:「当然是啊!咱们做买卖,主要是银货两讫,但我可是拿自个儿同大爷你逍遥,伺候得你通体舒畅,还主动照顾你的『心头肉』,把兰琦儿带在身旁照料呢!你也亲眼瞧见啦,她在我这儿比在你身边美多了,『飞霞楼』的秘术里有一技『焚香炙治』,用它来驱逐她体内癫毒最有疗效,可比你的『宁神香』争气百倍啊!你敢昧着良心否认吗?」戳戳戳,戳他胸房硬肌,但怕把圆润润的美甲戳出裂痕来,只戳了第一下,其他几下全点到即止。
雷萨朗控制面部肌肉,摇摇头。
「不敢。
」「这不就是了!」她「孺子可教也」地摸摸戳过的地方。
「现下你还要求要『认定』!我是打算长长久久同大爷你做买卖啊,长久的买卖就得长久的『认定』,简直断我『春江路』,很伤的!」春江路?他淡淡眯眼。
「楼主可以拒绝,不强求。
」「你——」都花下大把心思和他周旋了,哪可能半途而废?真气人!越想越觉吃亏,她眸子细眯,如猫儿眼野媚,小手突然捧住男人峻厉脸庞,张唇咬人家的鼻头。
「可恶……大奸商……占我们汉家姑娘便宜……你们西汉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啊!」他竟然探进裙底掐她大腿内侧!沉沉的笑声从胸中鼓噪而出,浑厚好听,有许久没这般笑过了,雷萨朗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残留的火气当真消散无踪了。
女人好不甘心地拿贝齿啃咬过来,咬他鼻子,啃他下巴、吮他唇肉,他乐于接受挑战,在反击间找到乐趣。
真糟啊,原来「玩女人」真会上瘾,待别是怀里这个。
确实是他占便宜了。
他嘴上虽未表示什么,但今天在见着兰琦儿,近近端详妹妹的五官神态后,他内心惊喜交集,未料及才短短十日,那张苍白几无血色的小脸竟能回复到白里透红的秀色。
对于她口中不断提及的「秘术」,他原是嗤之以鼻,然而现下却容不得他小觑,或者,那对兰琦儿真是好的……她在我这儿比在你身边美多了……你敢昧着良心否认吗?他欲笑的嘴再次被她密密贴印,她实在很野蛮、很乱七八糟,很不按牌理出牌,又狠又野、又浪又媚,但似乎只要待在她身边,不少事都变得……美多了。
连他阴郁的心情都莫名其妙变美了。
唯一不太美的是——这里「眼线」密布,比起「飞霞楼」来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随意瞥个几眼,左右两边尽是躲着偷觑的目光,有的半隐在树后,有的边洒扫或整理花草、边往这儿留意,有的则缩在轩窗后探头采脑。
若决定跟她「混」,在她的地盘「混」,「不怕被看」的本事肯定要学透彻。
他内心暗暗嘲弄。
「大姊!大姊!田大娘说你带回一位不说话的小姊姊,还顺道拎了一个野男人——呃……是不怕死的好汉子回来喽!」声音脆润如珠,从不远处的河面传来。
闻声望去。
一只小舟蜿蜒地从上头某座小敞轩顺流疾划过来,载着三个小姑娘,撑篙的姑娘瞧起来最大,她手段极熟练,不一会儿已把舟只泊靠,拉着最小的那个跃下,另一个跟在她身后下船。
见男人和女人抱得跟炸麻花条似的,三个小姑娘不回避也不觉尴尬,大方又坦荡荡地立在他俩面前,略偏头,瞧得津津有意思。
大掌犹捧着女人的俏臀,打算从现下起修炼「不怕被看」的功夫,雷萨朗也仅是略偏头,然后动也不动地与小姑娘们对峙,心中模糊想着,只要跟怀里这女人有所牵扯的姑娘,个个都怪,不惧怕他便也算了,还人人都爱盯着他瞧。
花夺美朝她们三个笑,一个个点名给他听。
「老二小香,老三夜儿,小妹红红。
」「大姊的小名不是『小美』,也不是『美儿』或『美美』,她叫『大香』。
」刚满十五岁的花家小妹花余红率先对黑壮大汉露齿笑,小个儿娇嫩嫩的。
雷萨朗微怔,直觉这小姑娘再过几年也是「祸害」一个。
他目光随即在三个小女儿家之间转了圈,暗叹,暗自更正,不只小的,怕是她花家一门皆「祸害」。
淡淡扬唇。
「我知道。
你大姊对我说过。
」原来「大香」真是她的名儿,小名。
俏生生的花家老三眉开眼笑。
「呵呵呵~~小名只留给自家人用,大姊对你说过,肯定是极中意你了。
大姊夫啊~~」紧贴在一块儿的男女顿时一愣,不约而同地瞠眸、挑眉,跟着好近、好近地互望了眼。
大……姊夫?家人?!家人?大姊夫?!「您被领进咱们水榭,又和大姊要好在一块儿,那就是要窝进来了,该称呼您一声大姊夫的,不是吗?」不知是花家哪一位小姑娘试探地问着,雷萨朗没分神去瞧,仍一瞬也不瞬地凝注近在咫尺的娇颜。
然后,欢悦在胸口静谧谧荡开了,一波波轻漾,他血液热烫,肌筋放软,感觉波动传到四肢百骸,有什么从全身毛孔蒸腾而出。
他微颔首,答道:「是。
是该这么称呼。
」大姊夫,他愉快地发现,这三个字竟然能教她面红耳赤,连颈子也漫红了。
害羞了吗?原来啊原来,这无法无天的女人还懂得脸红为何物。
或许,他真能在这儿窝窝看,和她一块儿「混」……||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雷恩那《妖娆楼主(限)》 字体大小 大 中 小 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