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认了这么个哭法确实有些失了气概。
男人两手一摊,总归羞恼过后闭始耍无赖,一皮天下无难关难得你第一回来入梦,你要笑话我,那就笑吧,我挺得住。
]呼噜呼噜--母骡晃头摆尾,皮毛变得比以往更滑亮,水眸湛着光。
虽在梦中,男人还是感到大脸发烫。
他撇撇嘴,讷声地挤出话。
哪有?哪有啊?我才不是为了博取姑娘的同情和怜爱!我没打算要哭啊瞧我时的温柔眼神好教人难以招架,我一时激动,自然搂着她增啊增地哭了。
一顿。
你还提,这‘ 敌增\' 的招式还是同你学的,那时你往我怀袒增增增,增到最后断了气搂着你,我可真痛、真拾不得,你知道吗?噜噜--呼--哼,知道就好!委屈稍稍平复。
母骡乖乖走近他,任由他大掌再次抚摸那一身缎子般细毛。
这梦作得好真。
男人低低笑,粒糙掌心感觉得到她皮毛下温热的血脉,鼻问亦嗅到草青和泥壤的气味,很像那些出门走货的夜晚,他和她在营火堆旁作伴的时候。
我以为你走远了,不再回头,没想到你还在?呼噜噜--男人砚观笑叹。
好春花,原来你放心不下我啊!嗅嗅嗅,我晓得、我明白,那姑娘的事我办得真不好,好,我说话算话,一定振作!咦......什么?你要我光明正大追求人家姑娘?复?送花?约她玩去?唱、唱唱情歌?弹琴?!他不会弹琴啊!吹口哨成不成?苦恼地搔搔头。
可是......都表白过了才来追姑娘,会不会古怪了些?呼噜噜--骡鼻子顶人。
你说哈?汉子不怪,姑娘不爱......有这说法吗?今天是重出江湖的大日子。
花。
有的。
他摘来了七、八朵,黄的、白的、紫的,全都握在手里,然而这秋霜时节花实在不太好找,他只得再折了几根芦花、桂草枝和红枫充充数,让花束撑得大把一些,瞧起来称头。
唱歌。
咳咳咳......嗯,喉头今儿个状况还不错,上得了台面,只是情歌不好选,他得再斟酌斟酌。
若是唱山歌的话,他倒挺有把握,或者姑娘愿意把山歌当情歌?弹琴......就免了吧,省得自曝其短。
深深呼息吐纳,连作好几下,直到胸口灼气稍稍吐将出来,力千钧挺胸拔背,头一甩,终于跨出力求上进的第一步,笔直朝敛裙蹲在井池边、边闲话家常边洗涤着两大篮野菜的女人们走去。
他脚步踩得砰砰响,体型又如此不容忽视,再有,这是从心爱的母骡香消玉损之后,他正式踏出家门的首日。
聚集在一块儿的霸寨女人们纷纷抬头瞧过来,只有一个仍轻垂粉颈,好专注地洗菜、挑菜叶。
婉儿......婉儿、婉儿,别洗了,快看啊!大娘用手肘猛顶她的臂。
看什么呢?云婉儿揭揭秀额上的细汗,听话地看往女人们凝注的方向。
他走出家门了!而且精气神十足!见那黝黑汉子拔山倒树而来,其势汹汹,云婉儿欣喜的情绪忽地一转惊疑,心湖这会儿像被掷进一座五指山,澎--的巨响激起冲天高的水花。
他怎么了?发生何事?力千钧就定位,像座高塔似定在蹲踞的女人们面前。
此一时分,方圆百尺内的寨民们全瞠大眼,狗不吠、猫不瞄、鸡不鸣、牛也不眸叫,只有井池的水还哗啦哗啦从这池漫过那池。
婉儿。
他粗嗓硬得很,颈脉明显跳动,瘀痕已淡的脸看起来无比凝重。
婉儿在这儿、婉儿在这儿!大娘和婆婆们比谁都紧张,推着发怔的姑娘。
云婉儿两只湿洒洒的小手交握,缓缓起身,自然而然道:我在这儿......力爷肚饿了吗?蒸笼里我留着一大盘馒头和昨儿剩下的卤牛肉,若饿得受不了,力爷可以先拿来垫垫肚,我把野菜洗一洗,等会儿就好--啊?一束花花草草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送你。
深瞳一瞬也不瞬。
谢谢......她微微笑,轻敛眉眸,把那束花草抱进怀里,真的得用抱的,他巨掌轻松便能握住的东西,对其他尺寸正常的人来说都太大了。
......还是我拿吧。
说着,竟又从姑娘怀里把那束玩意儿抓回手里,怕她抱得辛苦。
当场,响起好几声噗啧--的喷笑声,女人们皆看得津津有味。
谢谢。
婉儿温驯地点点头。
看到他终于恢复精神,她比谁都欢喜。
前一日他抱着她流泪,在她肚腹上磨磨赠赠,她有种被倚靠、被强烈需求的感觉。
这男人如此强悍、重情重义,她有能力给他慰藉,用细弱的臂膀提供温暖的拥抚,让他在她怀里安歇,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变得强壮了,强壮到......或者能不再被过往的事囚困住,能放胆去握他的手,响应早该响应的一切......谢谢你送我花......还有草和枫叶枝。
我很喜欢。
脸红了。
嗯,你喜欢,那......那很好。
他脸热得要冒烟,因为蹲低的女人们拿着鹤立鸡群的他们俩直瞧,闲杂人等太多,得另辟战场。
我要去桑柏丘陵坡那里唱山歌,你要来听吗?力哥儿,你情歌不唱,唱哪门子山歌啊?干脆连采茶歌都唱好了!还要把婉儿带去丘陵坡才唱?婉儿性子好,跟软柿子没两样,你要唱得难听,她也不好意思阻你,只会由着你荼毒,岂不可怜?好。
众声挞伐下,云婉儿软而清的允可无比悦耳。
力千钧一愣,没料到姑娘会应得这么干脆。
她迎向他的注视,面若红芙,用同样柔软的清嗓又道:我想听力爷唱山歌。
☆梅儿の书苑发愣的脸庞终于回过神来,他不禁咧嘴笑,把一只蒲扇大掌伸向她。
云婉儿心里明白,若伸手去握,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这男人的手,那她当真是下定心意要与他在一块儿。
不想再逃避了。
一颗心早为他悸颤不已,而她的过往和她的情意,是该让他知道。
有可能最终他要瞧她不起,但倘若不说清楚,他俩都得这么悬着,更辛苦啊!霸寨的女人们全屏息瞧着这一幕,她们的力哥儿就要光明正大握住好姑娘的香香小手了,如何不教人兴奋啊!可恨的是......好事总得多磨一磨。
跶跶跶跶跶......跶跶跶跶跶......快马驰近的声响惊扰了一切,听那杂杳马蹄声,少说也有十五、六匹大马。
据帮主大人规定,寨中骑马不准疾驰,因霸寨沿山径建造,土道弯弯曲曲,要是放纵马匹奔驰,一不留神容易伤到寨民或孩童。
众人惊疑不已,大娘和婆婆们都开骂了,不知谁跟天借胆,坏了寨子里的规矩,更坏了一场好戏这一边,力千钧眯眼瞧去,瞥见底下之字形的山径上来了一小支马队,而负责把守山下寨门的两名寨中弟兄竟骑马紧追其后,气极急坏地张声大喝,要对方人马停下。
有人闯寨!对方已欺将过来!粗眉飞挑,力千钧脸色陡沈,他拔腿疾跃,高壮身躯如鹏鸟般几个大起大伏,迎向那群不速之客。
他极快便与来者交锋,因对方根本没打算停下马蹄。
找死!见一名巨汉挡在山道中间,带头闯入者仗着人在马背上,后头还有一帮随从当靠山,他大声斥骂,已策马猛冲过来。
云婉儿吓得白透小脸。
她瞠眸张唇,惊叫声全凝结在喉中,全身僵直发冷。
然,眼前吓得她几要断气的危险,以一种石破天惊的方式结束。
她眼睁睁见十多匹马朝力千钧直撞而去,距离已近得无法避开,他突然一声暴喝,喝声太响,马匹先是受到惊吓而扬蹄嘶鸣,他则乘机陡地抓住两条大马腿,奋力一扳,硬是将那匹畜牲摇倒!马背上的人动作也算得上迅捷了,狼狈倒地后忙翻身滚到一旁。
说时迟、那时快,力千钧提抓着那匹马掷向冲来的马队。
混乱。
乱得土尘漫天飞扬,鸡啼狗吠,牛叫猫也叫,十来匹马嘶鸣一通。
那些闯寨的人马被自家头子飞来的大马扫得七荤八素,全冲撞在一块儿,有的还相互绊倒,你压我、我压你,吃了一嘴土。
好啊!好看!了不起,摔得直一美妙!飞灰稍定,不仅守寨门的弟兄已追上,连石云秋也闻事赶来了,寨中大小汉子们也朝这儿聚集。
拍掉满头满身的土尘,带头的壮年男人没空理会摔得狗吃屎的一干手下,冲着石云秋扬声便骂:你爹石霸天见着我,都还得给我三分脸面,恭恭敬敬称我皇魁星一声‘ 大哥\' ,现下是反了吗?你当家是怎么当的?不仅要底下人把咱们阻在寨门口外不让进,还由着这个混帐东西挡我马队、对我动粗!妈你个臭丫头--嘴巴放干净点!力千钧虎目睦瞪,不怒而威。
围在周遭的寨民们全同仇敌忾地靠拢过来。
石云秋一张脸倒瞧不出喜怒,只懒懒勾唇。
皇大当家,咱们在道上混,谁都知道‘ 人在情常在\' 这话,可如今我阿爹不在了,人不在,情自然也就没了,我要是给你三分脸面,也得看你让不让我七尺地头。
阁下领人闯将进来,踏坏我寨中山径不说,还惊吓我寨中一干弱质女流......她懒懒瞥了一群卷袖撩裙、准备跟人拚命的霸寨女人一眼,又道:别以为当年我阿爹跟着你混过,干那些没本钱的买卖,我就得念什么旧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阁下急巴巴赶来见我,所为何事,我不只心很知,肚子也明白得很,不就想从我‘ 霸寨\' 挖些甜头吗?哈哈哈,不过老实说,你‘ 西岭\' 牦牛帮与我‘ 霸寨\'还真觅不出丁点儿情谊啊,我又何需把好处赏了你?皇魁星恼得额纹和眉间皱纹尽现。
怒目环视圈围过来的寨民,他边粗声道:当初要不是我拉了石霸天一把,重用他,给他当后盾,会有你们‘ 霸寨\' 吗?现下‘ 霸寨\' 吃香喝辣了,就这么翻脸不认大恩人,说不过去吧?再有,你们......你们......咦?目光烁了烁,忽地停顿在某一处。
跟着,他两眉微拢,阴晦的眼一瞬也不瞬的,嘴角竟勾着笑。
云仙......当真是你啊!云仙?谁是云仙?我找得可辛苦了,原来你逃到这里来。
逃?为何要逃?众位寨民们心中一团迷雾,纷纷不由自主地望将过去,去看那位西岭来的亚心客究竟跟谁说话。
力千钧同样抬眼瞧去,忽地沈眉眯目,呼息陡重。
那个被唤作云仙的姑娘,正是他最最心爱的那一个!此时,姑娘小脸惨白得无丝毫血色,唇咬得死紧,看得出来极端惊惧着,却仍直挺挺立在那儿,不退不避,如绽在风雪中的一株岩花。
没听过吗?‘ 云仙掌上轻\' 啊!在江南花卫柳巷的温柔乡袒可是挂头牌的女师傅......哈哈哈,说女师傅是好听了点,讲白了也就是个好有身价的女妓,光请她舞一曲说得花上大把银子。
据说她那招‘ 掌上轻\' 很了不起,身姿曼妙如飞仙,浑身香得要命,然后纱裙这么飘啊飘的,飘得男人那话克挺得半天古同,恨不得扑上去强压了她!我可是花了大笔钱财才续了她的身,整整付上三大箱金条!她好样儿的,竟然半途脱逃,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呕才怪!那大雪天的,竟然没冻死她,算她走运......呃......哈哈哈,不是,是算我皇魁星运势好,天都帮我,失去的东西又给找回来啦!结果,白日闯寨的人马没被石云秋下令扫将出去。
皇魁星一行十八个人外加十八匹坐骑皆被安置下来。
对此安排,霸寨寨民们虽然个个气怒难平,但事情牵扯到早被众人视作霸寨一分子的姑娘,再如何恼火,也只能咬牙暂且按捺住。
今晚月色晕黄黄的,把周围的云丝染出宝蓝色的流光,星儿闪闪烁烁,或密或疏地布缀着整片穹苍。
走进小石屋的脚步声未刻意掩去,是她早已熟悉的,那人正徐稳地靠近中。
她没动,连头也没回,仅静静坐在屋后石阶,夜风把她颊面都吹冷了。
一件羊皮软披风罩上她双肩,好暖,暖得她禁不住逸出轻喟,鼻中钻入属于男性的粗犷气味,同样也是她所熟悉的。
我请大娘和婆婆们先回去了,她们留了一些野菜粥,让你肚饿时吃。
我不饿......彷佛许久不曾敌声,嗓音竟低微嘶哑。
人总会饿的,等会儿饿了再吃。
力千钧嘴角一拉,露出两排牙。
今日她被人认出来后,寨中的女人们简直跟护着小鸡免于鹰爪攻击的母鸡没两样,团团将她护住,留下三名快嘴在帮主大人的默许下与皇魁星对骂,其余的则簇拥着她,或拖、或拉地把她带回小石屋。
有大娘和婆婆们陪着她,他也比较能定下心神与对方人马周旋。
浓眉略挑,他目光在瞥见姑娘拥在怀里的东西时不禁湛了湛,搔搔头道:这束花花草草......嗯......已经被踩得乱七八糟了,你还一根根去拾了回来?云婉儿也敛眉瞧了怀里花草一眼,淡淡勾唇。
大娘和婆婆们有帮我拾。
力千钧内心暗叹。
他原是厚着脸皮、鼓着勇,摘来一大把花草送姑娘的,结果寨中闯进恶客,亦掀起另一波事端,把他的如意算盘全搅翻,而在他跳去挡对方人马时,大把花草都不知被抛哪儿去,她竟是拾回来了。
姑娘受到极大的惊吓。
尽管她外表仍自持着,不哭不避,苍白脸色和微颤的唇瓣多少已泄漏心底惊惶。
她这逞强的模样,教他恨不得紧紧拥她入怀,替她遮风挡雨。
但是啊,事情并非全是坏的,至少他已明白她心结所在。
头一甩,他站起来走离她身畔,然后径自取来他用惯的那根斧头,在距她约莫三大步的斜前方开始劈起柴片。
他劈得很认真,一根接着一根,姿势流畅,像是在这个风月清冷的深秋夜里,他来到这儿只为了帮她加件披风、多劈一些木柴。
云婉儿微怔,眸子直盯着月光下那高大身影。
熟悉的男人、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声音......咄咄咄......咄咄咄......云婉儿神魂渐宁,一些话,深埋着的话,竟能极自然地吐露出来。
她如若叹息般轻语:那位皇大当家说的话......全是真的。
咄!劈柴的声音陡止,斧头劈落后,直接立在木桩上。
啾了定住不动的男人一眼,她微微笑。
我是在‘ 飘香院\' 里长大的,那地方是江南数一、数二的花楼,鸭母手段高,识得黑白两道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七岁时就被带进去了,从打杂的小丫头做起,然后成为伺候挂牌姑娘们的小婢,这其间还得天天练身段、学琴学舞,也得习字读书,常是一天睡不上三个时辰。
冬天时候很惨的,身子冻得僵硬,十指和腿全都不灵活,弹不准琴师傅要求的音色,又或者跳不出舞师傅要求的姿态,总要讨来一阵责罚......沈而稳的脚步声再次走近,她定定看着,然后发现自己被拥进男人结实温暖的胸怀里。
他抱得好紧,下颚抵着她的发心。
她听见那强而有力的心跳,眼眶蓦地发烫了,缠绕在胸臆间的幽叹又一次逸出唇瓣,竟有几分自嘲。
......嬷嬷说,我很有跳舞的天分,不仅骨架匀称柔软,记性也绝佳,常是看过一次便能把舞步完整演练出来......十三岁那一年,嬷嬷让我全心全意跟着几位舞师傅学艺,我没什么想法,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怎样都成......力爷,所以你该瞧不起我的,如我这种姑娘啊,跟着谁一块儿过活没多大差别,只要付得起银两,卖笑卖艺卖身,来者不拒。
当初那位皇大当家看上我、赎了我,我便跟他去,哪里都行,无所谓......真无所谓,你为何要逃?力千钧语气微绷,稍稍推离怀中人,不允她回避地扳起她的脸。
那时天寒地冻,雪积得厚厚一层,你人生地不熟的,连件御寒袄子都没有,却仍要逃,跟送死没两样,这就是你说的无所谓吗?云婉儿浑身一颤。
婉儿,告诉我,你为何要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捧着姑娘的雪脸,他近距离锁住那双雾蒙蒙的瞳,热息拂暖她的颊。
为何逃......为什么......习舞。
卖艺。
以她绝妙舞姿当作手段,待嬷嬷将她云仙的名气闹腾大了,再由男人竞相开价标下她的初夜,破了处子身,然后便如飘香院里的姊姊们,开始挂牌接客,替飘香院赚来大把银两--只是嬷嬷后来改变这做法了,因为抵挡不住人家三大箱金子摆在眼前的诱惑,便把云仙提早卖出。
而她呀,不是早就甘于这般运命,再无奢望了吗?为何逃......为何......眼前近在咫尺的男性面容如此熟悉,熟悉到教她心痛。
对他,她不愿舍,不要舍,想一辈子在一块儿,但这样的梦她敢作吗?能作得成吗?会不会到最后仍一场空,什么也握不住?颤抖着,她试着要笑,神态却楚楚可怜,终是低语:......当时,那位姓皇的大当家赎了我,我跟着他们一行人离开,马队一直走、一直走,离江南好远好远了......那一天,他们在林子里扎营生起火堆,要我跳舞助酒兴,我跳了,舞不到一刻钟,有十来个男人忽然起身围在我周遭,手舞足蹈像也随着我起舞似的,却是一个把我推过去,另一个又把我推向别人,他们......他们又搂又抱又亲,拿我玩乐......后来是那位大当家恶声恶气要他们收敛,说我是他砸重金买下的,要玩也得他先好好玩过再说......合了合睫,难欧齿的事如今都已说出,她脸色黯淡,眸子却闪着莹泽。
我以为可以的,以为忍忍就过去,无所谓啊,反正跟谁都没关系,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有什么差别呢?有谁要这身子就尽管取去......取去吧......轻笑,鼻音已浓,珠泪滚在眼眶中。
但是啊但是,原来我还不够认命吗?所以才会明知有可能是死路一条,还是冒险逃向那片无尽的雪原,就算真死在雪地里,也觉得自己死得干净、一了百了......是吗?力爷,我逃了,其实是为了让自己死得干净些,就为了这个吗?婉儿!力千钧心痛低喊。
铁臂锁紧,他再次搂紧她,那力道重得像要在她身上烙痕,想把她护着、掩着、藏着、珍借着,不让风霜雨雪再欺侮她。
好累......埋在那宽阔胸膛,嗅着那温暖气味,云婉儿浑身宛如被抽走气力,整个瘫靠过去,喃喃说着:我要的不多,真的......我的愿望很小、很小的,我只是想过寻常人家的生活,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来到‘ 霸寨\' 这两年,是我活至现在过过最好的日子,我想活着,想在这里过活......这里的人很好、很好,他们......他们......突地,她又一次抖着双肩、浑身颤栗,恍恍然道:不行的,我要是留下,会出事的,会给寨里的人带来麻烦。
那些人......他们不会善罢干休,力爷--她猛地抬起小脸,泪在流,眼睛却瞠得圆亮,彷佛没意识到自己在哭。
我得走了,要逃啊!你能逃去哪里?他沈声哑问。
她定定瞧着,摇了摇头,却说:只要离开这儿就行,逃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我不在了,他们就不会再跟‘ 霸寨\' 为难。
说是风就是雨的,她挣扎着要站起来,柔躯却被力千钧牢牢困守。
力爷......你逃远了,从我怀中逃开,我怎么办?咬着唇,云婉儿迷迷糊糊啾着他直掉泪,心痛如绞,当真是割舍不下。
力千钧俯下头,宽额抵着她的,深深叹气。
傻姑娘,你还不知吗?你已经逃得远远的,逃到我怀里......到嘴的鸭子我怎可能放手?你想再逃,别痴心妄想,那是不可能了。